《X冷淡的我攻了恋爱脑》 第1章 荒唐的夜晚 容槐从地上捞起被团得乱七八糟的外套,将其抖开,胡乱往身上一披。他没有回头看,在确定被角被拈好后,摸着黑,向露台走去。 “呲——,”一点猩红一闪而过,浓白的烟雾随着一声轻叹被吐出。 容槐没有烟瘾,但他习惯在身上带一包烟,偶尔心烦时会点上一根,但更多时候也只是看着烟气浮空,灰烬沉落。他从不沉迷于烟草过肺的刺激感。 但此刻,他近乎机械式地重复着吸吐的动作,烟气很快将他整个人笼罩其中,尼古丁混着焦油钻进他的身体,麻痹了一部分神经,但心头那一丝燥闷始终挥散不去。 交织的呼吸、纠缠的身体、难抑的冲动……旖旎的画面从他眼前闪过,烟蒂不住坠落。 所幸,刚刚出来后,容槐已经将露台的小门关上了,这里发生的一切不会影响到室内。 一阵风恰巧在此时吹起,交叠的云层被拨开,缓缓露出原本被掩藏在其中的那一弯月。月光照在露台上,透过弥漫的烟气,落在容槐的怀中。 他借着月光打量着自己。 劲瘦的腰腹上还挂着薄汗,时不时随着呼吸时身体的起伏滑落。相较于身体其他部位的皮肤,腰腹处的皮肤因为常年被衣物遮盖得严严实实,显得相对白皙。这也使得上面被抓出的痕迹更加明显。这些抓痕从后背一直延伸到身前,让本就分明的腹肌看着更狰狞。 容槐用手指抚过一处痕迹,有些讶异地发现,越往下红色越浅,好像这些抓痕的主人下意识地收着力。 一根烟的时间并不长,在被火星烧到手指的前一秒,容槐将其掐灭了。他没有点燃第二根,不顾月光的挽留,转身推开露台的门。 当一只脚踏出后,容槐顿了一瞬,似是想到什么,他将本就摇摇欲坠的衣物一把拉下,半侧过身,抛到露台的椅子上。 门被重新关上。外面的烟气寻不到方向,开始消散。 被一同关在外面的还有那弯月。月光照不进来,室内还是一片黑暗。但容槐脚步不停,他 从容地绕过充当障碍物的家具,跨过散落满地的衣物,顺利回到床边。 床头灯的开关被轻轻旋开,昏黄的灯光照亮了这一小片地方。 之前被容槐拈好的被角已经松散开来,一只纤细的手腕半露在外。容槐的视线从手腕上一片狼藉的红上滑过,他垂下眼帘,弯下腰,默不作声地将其放回被子里。 重新拈好被角,确定一丝冷风也钻不进去后,他转身走进浴室。 打开浴缸上方的热水开关,推算出至少还有七、八分钟才能放满水后,容槐快步进入隔壁的淋浴间简单冲洗了一下。 偏凉的水流流淌了两分钟,水声止息的那一秒,他拉开玻璃门走出来,随手抓起架子上的毛巾擦拭下淌的水珠,差不多七分干后,将浴袍披上。 浴缸里的水位恰巧过半,容槐将水流关小了一些,转身走出浴室。 回床边的路上,他有意识地改动了一些物品的摆放,散落满地的衣物也被踢开来一些,勉强清出了一条算是畅通无阻的路径。 越靠近床边,容槐的脚步越轻。床上的人这次很乖,保持着容槐离开时的样子,没有给冷空气钻入被窝的机会。 垂眸思索了片刻,容槐半坐在床边,伸出双臂,带着被子将人揽到自己怀里。将被角收紧,一手拦在上面,一手托着稍下方的位置,双手一起发力,容槐连人带被抱了起来。 站起来后,他调整姿势,尽可能让沉睡的人靠得更舒服点,然后沿着刚刚清出来的路稳步走向浴室。 一进入浴室,身上骤然一暖,冷空气止步于门外。温热的水汽从浴缸那里向外弥漫,又很快被尽职尽责的换气扇吸引走。 确定了温度适宜又不影响空气流通后,容槐将怀中的被子卷轻轻放在洗漱台上,将台上的洗漱用品扫到一边,一手托着人脑袋的地方,一手扶着肩膀处,将其慢慢放倒。 以免在自己离开时,对方从台上摔落,容槐还是决定直接将人带到浴缸那里。 修长的手指在边缘处轻轻一挑,裹紧的被子瞬间松开,Omega本来藏在其中的身体一览无余。容槐移开视线,将人打横抱了起来。 入手的份量很轻,让容槐怀疑这人到底有没有如他记忆中那样好好吃饭。但他双手接触的部分,细腻的皮肉盈满他的手掌。 容槐默默加快了脚步。 时间刚刚好,热水已经放至九分满。 将怀里的人慢慢滑进浴缸里,在水溢出来的前一刻,容槐拧上水龙头。 水汽朦胧,但无法阻碍Alpha视物。轻轻吐出一口气后,容槐的视线不再漂移。他昨晚失控了,一切动作失了分寸,他必须要检查Omega身上有没有受伤。 不比容槐,他身上虽然也有Omega留下的印记,但也只是后背往胸腹那一块,Omega的身上却几乎找不到任何一块完全白净的肌肤。不断升腾的水汽朦胧了容槐的视线,但遮掩不住他昨晚的罪证。 从Omega的脖颈开始,密密麻麻的红痕一路向下蜿蜒,甚至散落到了脚踝处。右手的腕关节处有几个牙印还没有褪去,从破皮处微微渗出几抹血丝。胸前和后腰的地方,则还残留着几个交叠的掌印。 容槐捧起热水,一点一点将Omega身上干掉的浊液和污渍冲刷掉,一边检查着肉眼能看见的皮外伤,一边摸索着内里的骨头有没有受损。 一番仔细确认之后,他稍稍放下心来。等人醒后,进一步的身体检查还是要找医生做的,但至少骨折这种不能拖延的症状已经可以排除了。 容槐默默加快为Omega清洗的速度。他尽可能放轻自己的力度,尤其是在清洗腺体和承受处。万幸,他昨晚没有完成最后标记。但这两个地方还是有些肿胀,所幸没有破裂。 浴缸里的水换了三遍。每次换水时,容槐都用宽大的浴巾将Omega裹着拥入怀中,以免人着凉。 最后一遍洗完,他同样为Omega套上浴袍,打横抱起后,来到另一个套间。 先前怕暖气加重不适感,容槐无视了恒温系统,现在将人往床上安置好后,容槐第一时间将这个套间的系统打开,调到合适的温度。 然后,他搬着椅子坐到床边。 一整晚混乱的思绪在此刻终于有时间得以梳理。 昨天的晚宴上,他所有入口的东西都没经过外人之手。到他这个地位,几乎没有人能灌他酒,况且他酒量很好,所以容槐能肯定,绝不是酒精作祟。 一直到晚宴接近尾声,他作为主办者要露面讲话时,先是一阵心悸突然袭来,紧接着他几乎从没有体验过的类似于易感期的灼热感从身体内涌出。理智消失前的最后一秒,他随手推开了一间客房,在门即将关上之际,一张熟悉的面孔映入他的眼帘,还未等他将人叫出去,Omega面带焦急地扑向他,柔软的身躯落入他怀里的同时,**的火焰浇灭了他的理智。 一个不该存在的夜晚。一个最错误的时间。 除开那些旖旎的记忆,容槐复盘整个晚上的事情,也没找到漏洞。他很重视昨天晚上的宴会,安排的人手都是自己的心腹。出身于贵族,他心知肚明在鱼龙混杂、觥筹交错的名利场上有多少不堪入目的下作手段,最容易被下手的食物他也派人在每个转手处把关,自己也提前吃下了能应对大部分药物的解毒剂,没想到还是出了纰漏。 还伤害了他曾发过誓言,会倾尽自己一切力量保护的人。 床上的Omega一直深沉地睡着,被多次移动来移动去,也没惊扰他的梦。如果不是容槐每过一段时间就会用手轻触Omega的额头感受温度,试探对方鼻下吐出的气息,确定体温还在正常范畴内,呼吸也是平稳的,他早就直接叫医生来了。 至于现在,还是让Omega好好休息吧。等对方醒来,无论是容槐自己,还是Omega,面对的麻烦只多不少。 他心下已经做出了一个决定。 做出决定后,他的心仍在煎熬,但负罪感找到了出口,他有了一丝喘息的余地。 剩下的时间不再难熬,一分一秒过得很快。 窗外的云来来去去,无声但飞速地在空中寻找自己被贪玩的晚风吹远的安睡地。那弯月从不受打扰,被云层遮挡时不恼,没了遮挡,就自在地放出自己的光辉,时不时从没拉帘子的窗户钻进屋里去,看看有没有可怜的人类需要自己的睡眠祝福。 黎明前,月光找到了需要它祝福的容槐,但容槐不为所动,任由那道莹润的光从他的手移动到他的发丝,直至天光大晓,恋恋不舍地离去。 容槐从凌晨坐至清晨,一步未动守在床边。 中间Omega发出过声音,却没有醒来,反倒像是陷入梦魇。容槐轻轻拍击着被子,直到那梦呓停下也没听清里面是不是有他。 日月在天上默默完成了交替。日光从窗外照射进来,将床边的容槐和床上的Omega笼罩在内。不似月光的轻盈与悄无声息,日光热爱唤醒一切。 容槐看见了灿烂的光辉在Omega发丝、眼睫、鼻梁间跳动的全过程。看见Omega终于不堪其扰,长长的睫羽开始不停颤动。 那双水蓝色的眼眸倒映出容槐略疲惫的面容,一如既往充满了对他的信任。 “我好难受啊,”Omega撒娇似地嘟囔着,“哥夫。” 求互动,求评论,求收藏(@@)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荒唐的夜晚 第2章 事后 除去刚睡醒的那一阵懵懂,Omega很快清醒过来,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情之后,他迅速把自己藏进了被窝,一时半会儿大概是不愿意出来了。 想来自己继续呆在里面,只会让Omega更加难受,容槐退出了房间。既然人已经安全地醒了,他也能腾出手做事了。 他先回自己房间换了一身能见人的衣服。 先前发消息叫来的医生已经等在会客室了,他本来打算直接差手下带对方去客房,但想了想,还是决定自己先去见一面。 进入会客室前,他把其他人留在门口。 来的医生是位年长的女性Omega,身上散发着平和温柔的气息。 “容先生您好,”这位医生看起来不喜欢寒暄,“请问病人在哪里?” “他在房间里休息,”犹豫一瞬,容槐还是皱着眉说明了情况,“昨晚他遭遇了一些对于Omega来说很不好的事情。之前他没醒时,我简单检查过,身体内部应该没受什么大伤。醒来见到我后,情绪不太好。我应该有说清楚,要求来的医生对心理学也有涉及,希望您等一下对他做个评估,我不希望给他留下心里创伤。” 随着容槐的描述,Omega医生的脸色越来越严肃,年长的她经历过很多,自然知道眼前的男人话里是什么意思,能猜测到她的病人经历了什么。她发挥了所有的职业素养,才勉强对她的雇主保持住礼貌。 “我会的,”再开口时,Omega医生的语气还是冷了许多,“我想提前知道一下病人的名字,以便等一下和他沟通。” “谭玖,”容槐轻轻吐出这个名字,“‘奇谭’的‘谭’,‘佩玖’的‘玖’。” “好的,”医生还想知道一件事,“谭玖他成年了吗?” “是的,”容槐闭了一下双眼,艰难地给出回答,“昨天是他成年的日子。” 医生的脸色已经不能用难看来形容了,听到这里,她真的很想直接报警。但碍于眼前男人的权势,以及还没见到病人,事情的真相还不明了,她只能尽力按耐下心中的怒火。 容槐当然能看出医生的怒火,事实上,除了负罪感,有一阵怒火同样在他心底燃烧着。 他摆摆手,示意话题到此结束:“我让人带你去见小玖。” 医生没有异议,她分得清轻重缓急,显然她的病人急需她的帮助。 医生走了,容槐却没出会客室。 “阿肆,”容槐唤来自己最信任的心腹,“帮我办件事。” 长着一副普通面容,一双眼却似鹰一般锐利的男人领着命令而去。 另一边,容槐的手下引着医生到谭玖暂时呆着的客房门口后,就先退下了,不过离得不远,一旦发现有什么情况不对,就能立即出现。 “扣扣扣——”,医生敲响了房门。 “请进,”清朗的少年音应到。 推开门,医生就看到名叫“谭玖”的少年从床上坐起,从身体语言上看,明显以一副期待热切的姿态对着门口。 看到她,少年怔了一下,身体也往后缩了缩,脸上的笑容收敛起来,笑意变得有些勉强。然后,不知道想到什么,隐隐显露出几分难过。 “您好,请问有什么事情吗?”少年看起来没有不能沟通的样子,但也不太好接触,“我现在不太方便。” 隐隐接了个软钉子,医生想,小少年的性格和他乖巧的外表不太相符。 眼前的少年实在长了一副太具有欺骗性的好模样。纯白的发丝不掺一点杂质,柔顺地沿着小巧的头颅垂下,下巴微尖,但整体的弧线走向却很圆润,很标准的美人鹅蛋脸。眼睛很大,有着很清澈的水蓝色眼眸,眼角略呈下垂状,看人时像一只无辜单纯的小狗。鼻梁很挺,两颊还有些许婴儿肥未退。整张脸看着给人一种特别乖巧的感觉。 但少年表现得更像猫一些。猫和乖巧可没有什么联系。 此刻,少年的嘴唇轻抿着,下垂的眼角也有上挑的趋势,脸颊也微微鼓起。如果真的像猫咪一样有毛,怕是已经炸开来了。 虽然和想象的有些不同,但进来前让她无比担心的病人没有恹恹的样子,反而生气勃勃,反倒令医生感到高兴。 而且,到底还是个乖孩子。 即便不开心,整个人还是客客气气的。想到少年的年龄,以及发生在他身上的事情,医生的心软了又软。 “是容先生请我来的,”猜测到事情有些不一样,医生对雇主的怒火倒是小了一些,至少提起名字的时候没有表现得咬牙切齿,“我姓刘,是个医生,来给你检查身体。” 听到“容先生”三个字,谭玖的眼睛先是一亮,像是小猫看到猫罐头,随即又很快垂下眼帘,反倒有些恹恹的了。 “我没事情,”谭玖微微抗拒,“刘医生,你直接和他回复就好。” “小玖,我可以这样叫你吧?”刘医生很会察言观色,她哄着少年,“容先生很担心你的身体,做个检查,让你和容先生都放心好吗?”担心的还有你的心理情况。 她明智地没有把另外半句话说出口。 但目前来看,事情肯定跟容先生和她想的都不一样,少年的表现可不像遭遇了什么对他来说特别糟糕的事情。既然如此,报警的打算可以先放下了,她做好自己作为医生的本职工作就好。 谭玖的表情明显有了松动,他犹豫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 “还是直接叫我‘谭玖’就好,我不太习惯别人叫我‘小玖’。”说着,他给出了一个微笑,像炸毛的小猫收回爪子。 得到谭玖的许可后,接下来的一切顺利了很多。 少年顺从地解开浴袍,方便医生检查。 除了因为皮肤白,一些痕迹有些化瘀,导致看起来有些吓人,其他没什么大碍,筋骨都是完好的。而且因为清理得及时、干净,加上得到了良好的休息,一些Omega事后常有的发烧等不良反应也没有出现。 Omega医生内心激烈的情绪又缓和了一些。 “接下来让我检查一下你的腺体好吗?”刚成年的Omega,腺体的发育不一定完全成熟,很容易受伤,医生有点担心,“仪器是最新的,不会痛的。” 谭玖不知想到了什么,白净的脸上染上一片粉,他略显局促地点点头。这个时候看着就很乖巧了。 接上电源,刘医生把探头从保护套里拔出来,用酒精和碘伏在探头和谭玖的腺体处都消过毒后,把探头贴到少年的腺体处。 冰凉的探头一碰到红肿未消的腺体,谭玖的身体就不自觉地瑟缩了一下,刘医生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抚他不要紧张。 仪器开始运转,显示屏上的数值开始跳跃,最后停在了一个略高于正常值但尚能控制,只要后续好好调养就能恢复的数字上。指示灯也跳在了显示阴性的绿灯上。 “信息素浓度略高,但不用太担心,好好修养不会有什么影响的,”刘医生的心情彻底放松下来,“腺体有些红肿,之后我会给你上点药,先拿纱布包裹一下,在信息素浓度回落前,抑制贴先别用,适当向外发散一些,有利于加快代谢。好在没有Alpha信息素的注入,情况没有太复杂。就当发个烧一样处理就好。 刘医生的本意是想宽慰眼前的少年,毕竟是个才成年的Omega,第一次做那种事情,心中一定很慌张。她想,容先生真是个意志坚定的Alpha,从她刚刚在Omega身上看到的痕迹来看,当时Alpha大概率已经被天性中的征服本能支配了,但即便如此,他还是没有做到最后一步,如果注入信息素完成了最终标记,结果对于Omega来说就完全不一样了。现在至少已经把对身体的伤害降到了最小。 至于心理上,看着听见她宽慰的话语,脸上反而褪去所有血色,脸色一下泛白的谭玖,她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 显然,小少年在心理上受到了另一个方向上的伤害。 “没有注入Alpha的信息素,”谭玖喃喃着,不自觉地咬紧下唇,“为什么?他不愿意吗?” 看来事情果然另有隐情。 从先前容先生的描述来看,他认为Omega遭遇了一次单方面的强迫。但刘医生却从Omega的表现里得出了另一个答案。 结合最开始谭玖见到她的表情变化,从期待到失落,以及一提到容先生就变得柔和的态度,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 少年心事最难藏了。 不过也难怪。刘医生回忆起见到容先生的情景。惊异于那个Alpha的气势,她一开始连寒暄都不敢,强撑着履行作为医生的职责,后面则是同为Omega的同理心和对病人的怜惜占了上风,让她有勇气与Alpha对峙,尽管如此,她也没敢仔细观察容先生。不过惊鸿一瞥下,她 不得不说,容先生是个漂亮得过分的Alpha。 那样的Alpha难免会吸引小Omega的注意。 再深入的事情已经不适合她知道了,她只要确定对于眼前这个刚成年的Omega来说,遇见的不是一起犯罪就行。作为医生,她可以退场了。 “之后我会把诊断书和药物送来,”假装没看见Omega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的懊恼,刘医生手脚麻利地完成上药贴纱布的流程,给出医嘱,“接下来一段时间尽量好好休息,可能还会有发烧的症状,腺体没有刺痛就不要紧,过一个星期复查信息素浓度。” 谭玖点点头,“我知道了。” “那我先走了,容先生那里我还要同步下情况。” “等等,”谭玖似乎纠结了一下,“没事,您慢走,请见谅,我现在的情况不方便送您。” 刘医生微笑示意没关系,退出了房间。 刚走出门,先前带她过来的人立刻迎了上来。 “先生请您过去讲一下小少爷的情况。”那人压低声音道。 接下来刘医生按部就班地完成了见人、汇报、开诊断书、约定送药上门的流程,直到走出气派的大门,她才送了一口气。 走出去的路上,她好像与一位律师打扮的人擦肩而过。 非弱受!!!谭玖是芝麻馅的。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章 事后 第3章 怎么会这样 将信任的律师送走,容槐摁了摁抽痛的额角。 将近一晚上没睡,之后连轴转到现在,即便是他,难免也感到有些疲惫。 到底是老了。他在心里自嘲。 想起Omega医生走前对于谭玖身体的汇报,不止身体上,容槐更多地从精神上感到了一种更深的疲惫。 愧疚于谭玖,愤怒于自己。 但无论如何,他得去和那个孩子谈一谈了。 “小玖他回自己房间了吗?”他找来负责谭玖安全的手下问道。 “小少爷一直呆在客房里,除了那位医生进去过,其他人今天都没接触过小少爷。”手下恭敬地给出答复。 容槐默然。 容家的客房当然很大,他昨天随手选的那间和酒店的总统套房比,也差不了什么。昨晚为了不节外生枝,也因为方便,离开那个一片狼藉的套间后,他就把谭玖安置在同客房的另一个干净套间里了。 但客房再怎么舒适,到底不如谭玖自己精心布置的房间。 从他把谭玖接回家里到现在,除了最开始的不适应,容槐可以保证,那孩子长这么大,物质上就没受过什么苦。 现在却一直呆在客房里,显然不像Omega医生说的心理上没什么大问题。 “之前让厨房准备的清淡一些的食物做好了吗?”容槐本来想让人送到谭玖房间的。 得到肯定的答复后,交代好其余的菜品让别人之后送过去,容槐自己端走了一碗鸡汤清粥。 “扣扣扣——”容槐一只手叩响房门。 “哪位?”隔着门板,略带沙哑的声音响起。 “小玖,是我,”容槐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着与往常无异,“我可以进来吗?” 里面没有再传来答复,容槐理解Omega现在可能还是不想见到自己。 话可以之后再谈,但东西得先让人吃下去。 正当他想把粥放下,关照谭玖一会儿会有人给他送餐过来时,门却突然打开了。 小小的少年从门里面扑向他。 容槐连忙稳住端粥的那只手,另一只手接住用力过猛差点站不稳的谭玖。 确认对方站稳后,容槐立即松手,如果是以前,他还会玩笑似地举起少年转个圈,但昨晚过后,一切都不一样了。 被放下来的谭玖不太开心,他接过容槐手里的粥,放在靠门边的花架上,毕竟一直举着也会累的。 然后他再次张开双臂,试图像以前那样把自己环在容槐身上。 容槐再次推阻了他,尽管那双漂亮的眼睛因此露出了,总让他心里发软的,小狗般湿漉漉的眼神。 “先进去吧,”容槐只能偏过视线,率先向门内走去,“你应该饿了。” 谭玖乖乖地跟在他身后。 “哥夫,”Omega软软的声音响起,“你肯定也没吃,一起吃吧。” 没办法拒绝,但勺子只有一把,容槐就近取了个杯子,将碗里的粥分一半倒进去。 分完后,容槐擦了一下碗边,准备递给谭玖时,谭玖先一步拿过了杯子。 “嘿嘿,”谭玖吐了下舌头,“这样方便。” 没必要在这种小事上争,容槐从善如流地拿起勺子。他想,只要谭玖能乖乖吃东西就好。 两个人默默地喝着粥,一时无言。 谭玖借着喝粥的动作,躲在宽大的杯口后面,偷偷看着容槐。 他总是喜欢看着容槐。容槐干什么都好看,吃东西的容槐也是。 尽管容槐常常自嘲年纪大了,但在谭玖看来,他就像一副古画,尽管随着时间的流逝,上面的颜料不复最初的鲜艳,但也因为岁月的沉淀,每一抹笔触更具独特的韵味,越品越美。 当年小小的谭玖第一次见到容槐时,还以为这是个Omega哥哥。 直到现在,在一起生活这么多年,谭玖还是会为容槐感到目眩。 在当今这个人均能活到150多岁的时代,30岁的容槐正值壮年。谭玖觉得自己很幸运,亲眼见证了他的面容褪去青涩,逐渐变得成熟。少年时的容槐,五官艳丽得不可思议,他站在那儿,就像一朵带刺的玫瑰花,旁人明知会被刺伤,但仍旧忍不住为他驻足。现在的容槐,经过时光大师一笔一划的雕琢,整个人更内敛。 容槐修长的手指因为执着勺子,指骨凸起凌厉的弧度,微热的米粥将他的嘴唇染上薄红,热气氤氲在他的眼角,将他的眉眼也柔和了三分。 谭玖几乎看痴了,他就着眼前的美景,有一下没一下地喝着杯子里的粥。 容槐当然不知道谭玖在想什么,他没滋没味地咽下米粥,心头一片沉重。 除去早上的小脾气,谭玖见到他时的表现太正常了。一如既往地热情,充满了活力,仿佛小狗见到自己最爱的主人,每一个动作都交付着自己所有的信任。可越是正常,越是不对。谭玖扑上来时,双腿分明有明显的无力和别扭,张开的双臂在不自觉地颤抖,宽大的浴袍遮掩不住他脖颈上的痕迹。 事情就是发生了,毫无疑问,这是他的罪。 容槐不知道他的教育哪里出了错,让谭玖对他这个加害人毫无作为。他分明记得自己教过谭玖,如果受到伤害,可以不计一切代价地给伤害他的人一个教训,不论对象是谁。即便是容槐自己。 他接到人之后一直有将谭玖保护得好好的,谭玖分化成Omega之后,他更是全方位将他的安全级别提升了好几级。结果最后,伤害谭玖的,却是容槐自己。 一碗粥的份量本就没有多少,分成两半之后,只能说是尝个味道。容槐却觉得胃里沉甸甸的,好似有什么东西在里面不停翻涌着。 他不知道哪里出了错,让这孩子决定粉饰太平,但他必须得纠正这种错误。 甚至,容槐最担心的是,谭玖知道自己受到伤害了吗?他知道昨天的行为意味着什么吗? 如果可以,容槐希望谭玖一辈子天真无虑,他会为此倾尽全力。但前提是,这份天真不会给谭玖带来伤害。 他宁愿谭玖像早上那样对他,至少证明谭玖知道容槐伤害了他,他应该戒备容槐、报复容槐。 而不应该像现在这样,继续亲近容槐,纵容容槐,好像容槐对他做什么都可以。 谭玖没有将自己放在第一位。 容槐想,这也是他的错。 率先把手中的碗放下,容槐默默地等谭玖慢慢吃完,准备开始他们的谈话。 谭玖第一时间察觉到了容槐心情的变化。不,准确来说,他开门见到容槐的第一眼,就知道眼前这个男人已经被负罪感包围。 但这不是谭玖想要的。 谭玖努力像往常一样行动,在他的设想中,他们之间不应该有这种糟糕的氛围,但显然一切还是搞砸了。 容槐的心情的确改变了,但,是朝与他所期望的相反方向变的。 容槐放下碗的那一刻,谭玖知道,他们会有一场艰难的对话。 没时间多想,他将手中早已喝空的杯子放下。 “小玖,”没有过多纠结,容槐选择直接切入话题,“你记得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吗?” 毕竟还是Omega,谭玖的脸不自觉地红了,“记得的。” “我得先给你道歉,我伤害了你。”容槐的语气里充满愧疚。 谭玖不喜欢这样,他想要的不是这个,“为什么要道歉?我没有觉得自己受到伤害。” 他想到自己早上因为太过害羞,躲进被子里,结果缓过来钻出被子时,容槐已经离开的事情。本来微红的脸色为此变得苍白 “是不是早上我的反应让你误会了,”谭玖赶忙解释,“我没有生气,你不要怪自己。” “谭玖,”容槐许久没有用这么严肃的语气对谭玖说过话了,“我应该有教过你,无论什么时候,你都要把自己放在第一位。” 他深吸一口气。 “从你分化成Omega那天起,我就找人和你说过有关Omega各方面的事情”,如果可以,容槐不想用话语刺痛谭玖,“你记得昨天晚上发生的一切,你应该清楚,对于一个Omega来说,那意味着什么。” 容槐本人对于上流社会所谓的Omega应该纯洁如羔羊那一套嗤之以鼻,但贞洁是Omega自己的宝物,任何人不应该未经允许夺走它。 “如果你是真的没反应过来,”容槐没有给谭玖开口的机会,“那么我告诉你。” “将一个无辜的Omega强拉进房,利用Alpha天生比Omega更强大的身体优势不让他反抗,以失去理智、被Alpha的侵略天性和征服本能支配为借口,对Omega的身体实施一些暴力行为”,他一一细数着自己的罪证,“无论事后他做什么事情去弥补,他的心里为此感到多么愧疚——” 他敲下了最后一锤,“那种行为叫作弓虽暴。” “谭玖,我是个罪犯。” 容槐话音刚落,就看到眼泪从Omega的眼里不断涌出,像断了线的珍珠。 他的声音也跟着变得沙哑,“小玖,我应该坐在法庭的被告席上,遭受所有有良知的人的鄙夷和唾骂,正直的法官会为我的罪行做下宣判。我应该在冰冷的监狱里忏悔我所做的一切。即便如此,也挽回不了对你的伤害。” 这是容槐真实的想法。 “但是,小玖,我很抱歉,”是容槐对不起谭玖,“我还有一些事情要做,在那之前我不能去监狱赎罪。” 他的语气变得艰涩,“等我想做的事情了结,我会得到一个罪犯该有的制裁——” 容槐没能说完后面的话,因为谭玖突然将自己压到了容槐的怀里。 Omega眼泪未干,水蓝色的眸里却第一次有了容槐看不懂的情绪。 “非自愿的才叫强迫,”谭玖从来不后悔昨天的事情,“我昨晚是清醒的,不反抗是我自己的意志。不是你强要我,是我想要你!” 容槐感觉自己像被一道雷突然劈中,说出令他震惊的话语的Omega伸出手指抵在容槐唇上,“我不要做你的罪。我想做你的爱。” 乖巧地求评论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章 怎么会这样 第4章 迟钝 容槐觉得自己一定是在做梦。 不然他为什么听见,自己养了10年的孩子对他告白了。 没错,这是告白。 Omega的话语过于直白,坦荡得让容槐想觉得是自己误解了也做不到。 但挤在他怀里的人,一下将他拉回到现实。 也许是因为情绪过于激动,使得本就过高的信息素浓度再度攀升,说出惊人之语的Omega在强烈的刺激之下,竟然晕了过去。 容槐不得不将人用力揽在怀里,以免谭玖摔在地上。 一场谈话不了了之。 这算什么,罪犯不仅被当场赦免无罪,受害者甚至想成为共犯吗? 强烈的荒唐感让容槐呆愣在原地,从来清醒的头脑难得陷入混沌,久久没有对身体发起下一个动作指令。 空旷的房间安静下来,两道清浅的呼吸交织在一起。 或许有十几分钟?抑或只有短短十几秒?几秒?容槐只是在原地充当着一个人肉支架,听着自己激烈的心跳声,感受着紧贴在自己胸口的另一道同样激烈的心跳声。渐渐地,两道心跳竟然该死地同频了。 打破沉默的,是突然响起的敲门声,门外的人在询问是否需要将饭菜送进来。 “撤下去,”容槐的声音有些发紧,好在隔着门板让人辨不出情绪,“让管家先带着其他人去院子。” 训练有素的佣人不会有疑问,只会手脚麻利地按吩咐做事。 至少明面上是这样。 凭借敏锐的听觉,容槐能听到门外集中响起一阵又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大概两分钟后,才渐渐平息。 以防万一,容槐又等了两分钟,直到门外再无任何响动。 猝不及防地被Omega表白,容槐竟然不能坦然地将人以公主抱的姿势抱起了。他飞快地瞥过怀里人的领口,确定没有松开,又再三确认腰间的带子还是系紧的。然后,他半抱着谭玖移动,将人放在椅子上,之后抓过对方的双臂环在自己脖颈上,接着,他躬下自己的腰背,双手朝后垫到对方的膝弯里,发力将人转移到自己的背上。 原地掂了两下,确定背上的人不会摔下来,容槐才出发向门外走去。 客房在一楼,容槐自己的房间在二楼,谭玖的房间却是在三楼。 皮鞋敲击在古老的木制地板上,发出沉闷的“咚咚”声,刚好盖住了一些会让容槐此时心烦意乱的其他声音。 上楼梯的时候,他却开始懊恼为什么要为了保留什么所谓的古宅古色和管家妥协,明明家用电梯的技术已经很成熟。 尽管容槐已经尽力走稳了每一步,但每上一层台阶,身体难免会有起伏,连带着他背上的人也跟着颠簸。 失去意识的谭玖当然无法控制自己,容槐的双手空不出来,只能任由对方的脑袋在他后颈处一点一点磨蹭,柔软的发丝跟着翘起,摩挲着他的下颌。 容槐背过谭玖无数次,开心的谭玖,生气的谭玖,伤心的谭玖......小时候的谭玖在卸下心防后,最喜欢从后背扑向他。容槐从最开始的不适应、下意识地躲避,到习惯地纵容、主动蹲下,中间不过一年时间。 和他脾气又臭又硬的哥哥不同,谭玖在他眼里就像一只可爱的小狗,没有人类能拒绝小狗。 日复一日的相处之中,他早就将谭玖当作自己的亲弟弟,而不是一开始他眼中,那人留给他的“遗物”。 平权运动声势浩荡、轰轰烈烈,直到现在,也的确取得了斐然的成果。Omega不再被当作社会的禁脔,他们被承认拥有自己独立的人格,享有自由的权利。可容槐清楚,光明之下总有阴影。改革既要自下而上,也要自上而下。出身贵族的他,当然知道那些所谓的上层阶级有多么“守旧”。他们对外表现出一副大力支持Omega活出自我的样子,实际在自己的圈子里从不掩饰对Omega的轻视。 容槐不能完全护住作为Omega的谭玖,在他看不见的地方,谭玖受欺负的可能性并不为零。昨晚的宴会是他对谭玖的祝愿,也是对那些自诩为上流社会人士的警告。他办得越是盛大,越是处处用心,那些圈内人才能知道,谭玖碰不得。谁欺负谭玖,就要做好承受容槐怒火的准备。 这份保护欲始于承诺,忠于容槐内心。 但容槐发誓,他的这份保护欲从来只出于对弟弟的爱护,没有丝毫变质。即便经历过昨晚的事情,他看着谭玖也只多出来愧疚。对着满身狼藉的谭玖,他充满了罪恶感,却无一丝旖旎之意。 谭玖的告白让他觉得不可思议。他不知道是自己的什么行为,对谭玖放出了错误的信号。 他没有与亲人相处的经验,过去与谭玖的种种亲密行为的确发自于本心。他能肯定,那其中绝对没有掺杂任何爱欲,但他现在也怀疑,是否在他不自知的情况下,他对懵懂者进行了引诱。 这就是一个错误。 谭玖轻柔的呼吸仍旧吐在容槐颈间,但他失控的心跳逐渐趋于平缓,出走的理智回归大脑。 容槐踏上最后一步台阶,穿过长廊,走到谭玖房间门口。 “咔嚓——”,门把手被按下,门页轻启,露出那片Omega的私密空间。 谭玖分化后,容槐再也没有进过他的房间。 但谭玖房间最初的装饰是他们一起完成的。 接回谭玖前,容槐按照自己从那人听来的印象,打造出了一间童话风格的屋子。 刚到家的谭玖,小小的,沉默的,常常窝在屋子里不出门。 容槐还以为谭玖是喜欢这间屋子的。 后来他们开始亲近,谭玖变得活泼起来,愿意向容槐说出自己的喜好。他们一起将粉蓝色的壁纸换成像蜂蜜一样的琥珀色,天花板上漂亮但失真的插画,被玄秘的星系替代,还有专门定制的绘着枪械的床单、因为谭玖过敏而换成用某种作物为填芯的枕头...... 现在,这些熟悉的东西现在又出现在容槐眼前。 尽管房间的主人有好好爱惜,但时间还是留下了自己来过的证明。桌子的边角有磨损的痕迹,柜子门板间的缝隙变得更大,皮质的沙发有了抚不平的褶皱。 容槐将背上的人转移到床上,为谭玖盖好被子时,手里捏起的那一角布料,也已经微微褪色泛白。 大概是因为回到了熟悉的环境,昏睡中的人放松了很多。容槐能从房间里逸散的Omega信息素里感知出来。 容槐对Omega的信息素并不敏感。大多数Alpha一闻到Omega的信息素,就像饥恶的狼见了肉一样,开始发疯。但容槐不会。 再高浓度的Omega信息素对他来说,不过是像过于刺鼻的香水罢了,他在生理上不会有什么太大的反应。所以过去那人常常调侃他是个X冷淡。容槐自己也承认。 因此,即便谭玖分化成Omega,他也只是更尊重对方的**,空间上的距离却没有刻意拉远。 现在想来,错误的种子一开始就被埋下。 容槐后知后觉地发现,原来是他自己太迟钝了。 明明在谭玖分化成Omega之后,他就该注意和对方保持距离了。他教会谭玖要防备Alpha,却忘了自己也是Alpha。 真是错上加错,罪加一等。 容槐拉上窗边敞开的帘子,将刺目的日光挡在外面,不让它向内窥视。他刻意收敛了动作,放轻了脚步声,回到门边。铰链静静转动,没有打扰屋主的安眠。 在门外静立片刻,他才迈开比来时更沉重的脚步。 走下楼梯的同时,他摸出自己的通讯器。 “知明,”容槐希望自己没有泄露出什么情绪,“我之前委托你的事情,你再加快一些办。我希望今晚,不,明天,明天一早你带着文件过来。” 挂掉之后,容槐发出另一个通讯。 “阿肆,”偶尔心腹做事情太麻利也可能会造成一定小困扰,“事情不用往深入查了,把那几家后来的动向整理好汇报给我。” 一路回到一楼,容槐按下大厅的呼叫铃。 年迈但仍旧精神奕奕的管家应声而来。 “老爷。”几十年如一日的慈爱目光落在容槐身上。 容槐微微颔首,“让其他人回到自己位置继续做事吧。小玖那里再上心一些。” 管家自然会把事情办好。 “您去休息一下吧,事情不急在一时办。”管家想,自己的孩子还是自己心疼。 容槐揉了揉眉头,“再等等。” 他抬手,有些歉意但不容拒绝地阻止管家进一步的劝说,看着对方略一躬腰,缓步离开。 然后,他走到偏厅,难得有些不顾形象地往沙发上一靠,开始思考自己名下合适的房产。 城北的那栋别墅离宅子太远,不方便。 东面那套离林家太近,麻烦。 军校边上那个房子很久没去过了,可以做个备选。 小玖学校边上好像也有一套,啧,还是算了。 母亲好像留下过一个庄园,不知道有没有破败。 母亲......母亲会为我的所作所为感到失望吗...... 思考着思考着,容槐双眼的眼皮不受控制地开始打架,思绪渐渐开始飘散。 不行......不能睡...... 我还要...... 小玖...... 柔软的沙发及时接住了疲惫的身躯,给自己的主人提供一个暂时的休息处。 容槐紧皱的眉头即便陷入睡梦也没松开。 偏厅周围渐渐没了脚步声,原本开来通风的窗户被悄悄阖上,柔软的毛毯被抖开放在趁手的地方。 整座大宅在热闹了一整晚后,在白日里宁静下来。 小狗探头.GIF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章 迟钝 第5章 不平静的用餐时间 蝴蝶终落在花香处,归巢的小鸟辨认着去时做的记号,天空慢慢悠悠招来了晚霞。 暮色将老宅笼罩着。 容槐是在食物的香气环绕中醒来的。 他掀起不知何时盖在身上的毛毯,简单叠了几下,随手放在一旁。透过沙发后面的落地窗,他与落日还未消失的半边脸,面面相觑。 容槐有些懊恼地按着太阳穴,在他原本的打算里,可没有在这里睡着这一项。但在一旁的管家投来的满是欣慰的目光里,他默默地把对自己的抱怨咽了回去。 “老爷,饭菜已经准备好了。我想浪费食物不是一个正确的选择,您说是吗?”偶尔,管家也会打破他的行事准则,尝试干预主人的行为。 闻言,容槐从沙发上站起来,不动声色地拉伸着僵硬的筋骨,“用餐吧。” 无论如何,一个下午的安眠还是让他精神了许多。 容槐迈步向餐厅走去,管家错步跟在他身后。 和偌大的古宅并不相符,容家并不对外开放的餐厅只摆了一张小圆桌。 其实,从前容槐也在十米长的餐桌上用餐。 认真算起来,容家正儿八经的主人只剩容槐一个。管家再与他亲近,也不会在用餐时和他共同落座。餐桌大不大,对容槐来说,并没有什么很大的区别。 那时小小的容槐,坐在主位上,看着面前桌子两边的空座,时不时会在心里感受到一股难以言说的异样。 后来,他才知道,那种异样叫做孤独。 渐渐地,长大的容槐学会了压缩用餐时间。他不再会被精美的盘子里被雕刻得栩栩如生的动植物所吸引,毕竟食物能够填饱肚子就好。在维持优雅的用餐习惯的同时,他在餐桌上呆的时间越来越短。 再后来,容槐不顾管家难得的反对,上了军校,于是那张十米长的餐桌就彻底空了下来。 那张大餐桌正式退休则是在容槐接回谭玖大概两个月后。 谭玖到容家的头两个月,到了吃饭的时间,容槐和他分坐餐桌两头,隔着满桌的食物,从开始到用餐完毕,两人也对不上几次视线。不过容槐低头吃饭的时候,总感觉脸上有一道视线,像小刷子一样扫过,等他抬头去寻的时候,却只看到谭玖沉默地往自己嘴里塞着食物。 之后,谭玖渐渐像养熟的小狗一样和他亲近起来。 反正容家没有别人,容槐默许他在自己下手任意选择一个位置坐下。 坐得近了,容槐才知道之前那孩子有多能忍。 就如那人所说的,有许多食物是谭玖之前没接触过的,尤其是那些带壳类的食材,谭玖根本不知道如何处理,就干脆连壳带着肉一起用力咀嚼,然后吞下去。 回忆不起当时是什么心情,那是容槐第一次亲自动手给别人剥壳。他记不太清楚,粘腻的汤汁糊在手指上是什么感觉,也记不清楚后来洗手用了多久。但谭玖混着泪水的笑脸每每从他记忆中浮现,他的心就会变得一片柔软。 不过后面谭玖学会处理食物之后,反而变得热衷于投喂容槐了。亲手教会他用餐礼仪的管家,对此却是什么都没说。 在一次用餐完毕后,谭玖又在他身边蹬着小短腿,从高椅上下来,他一边感受着身侧的温度,一边看着前方那些一如往昔那样,即便在偏暖的灯光照耀下也显得冷冰冰的空位,第一次能坦然地面对自己心中的异样感。他真的觉得那些空座位碍眼极了。 第二天,一张小圆桌代替大餐桌出现在餐厅。 小圆桌旁仅放着一大一小两张椅子,椅面上有看起来就柔软得、舒适得不可思议的垫子。 那张略矮的椅子随着时间的流逝一点一点加高,但始终亲近地挨着边上那张大椅子。 时间回到现在。 容槐坐在属于他的那把椅子上,忍不住开始思考是不是该让退役的老员工限时返聘。 还没等他思考出结果,热腾腾的饭菜很快被端了上来。 容槐身边的那把椅子却还空着。 想到从昨天到现在,自己吃了多少东西,谭玖就吃了多少东西,他难免感到担心。 “小玖还没醒吗?”容槐准备让管家派人去敲一下门,“如果醒了,就让他下来吃饭吧。” 几乎在他话音刚落下的同时,急促的脚步声从二楼的方向传来。 容槐闻声望去,果然看到谭玖一路小跑着往餐厅这里过来。 “慢点,”关心的话语从容槐口中不假思索地说出口,“别摔了。我总会等你的。” 话一出口,容槐就暗恼,他现在根本把握不住和谭玖亲近的度,总疑心自己又不自觉地给了谭玖错误的暗示。 容槐多么希望自己是在自作多情。 但谭玖闻言,脸上飘起的两团红晕,让容槐觉得自己还是想得太少。 谭玖动作轻快地拉开自己的椅子,坐下时还悄悄往容槐那里挤了一下。 他们的衣袖不经意间碰在了一起。 事已至此,还是先吃饭吧。 主厨应该是还记得容槐中午的吩咐,今天晚上的菜做得也以清淡的口味为主。 其中有一道极光虾,本身的肉质就Q弹鲜美,无论是爆炒还是清蒸、水煮都很美味。今天就是被清蒸处理后端上来的,旁边还配有特调的酱汁。 容槐只是晃了一会儿神,他的碗里就被整齐地码上白嫩的虾肉。 他赶快举起干净的筷子,把即将又要落入他碗里的一只虾拦了回去。 谭玖顺势收回往容槐碗里夹虾肉的手,他也不说话,只是用那双狗狗眼静静地望着容槐。 灯光的映射下,那双格外亮晶晶的眼眸让容槐说不出重话。 好半晌,他艰难地憋出一句,“我够了,你快吃吧。” 然后,又干巴巴地补充了一句,“你还在长身体,小孩子多吃点才长得快。” 听着容槐的话语,谭玖的神情肉眼可见地变得沮丧起来,他有些蔫蔫地把筷子上夹着的虾肉放进自己碗里,上扬的嘴角有些微下落,一句“你怎么能继续把我当小孩?”几乎已经到了嘴边,但想到管家爷爷还站在身后,谭玖还是没有把话说出口。 虽然容槐和他都心知肚明,在这个宅子里发生的事情,没有什么能瞒过这个睿智的老人。 气氛一下子变得凝滞起来。 维持着任谁都挑不出差错的礼仪,容槐心不在焉地吃着碗里的菜。 他上半身还保持着一种堪称礼仪教科书的姿态,下半身则是默默使劲儿,试图无声地挪动椅脚,与谭玖拉开一些距离。 但不知怎么回事,无论容槐多么努力,明明也感觉到座椅在移动,但抬手动作之间,他还是会时不时地蹭到一边的谭玖。 容槐的注意力更分散了,咀嚼的动作逐渐慢了下来。 然后蓦地,谭玖伸出筷子从他碗里夹走了什么。 容槐收神看过去,才发现,原来在他不注意时,他夹到了一块红姜。 丢在盘子里吧。 这是容槐没来得及说出口的话。 现实却是,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谭玖极其自然地把筷子上的红姜送入自己口中。 容槐一下攥紧手中的筷子。 不能再继续这样下去了。他在心中告诫自己。 容槐不知道为什么,无论是在昨晚发生的错误之后,还是在惊雷一样的告白之后,谭玖都能表现得这样若无其事,甚至在直接更加大胆地尝试进一步拉近他们之间的距离。但容槐不能就这样放任自己继续错下去。 从昨晚,不,也许从更早之前开始算起,容槐一直在犯错。 是他无意之间,将谭玖引上一条错误的道路。 但好在谭玖还年轻,容槐有机会替他纠正错误。他不会忘记自己对谭玖造成的伤害,那不是谭玖一句话就能抹消的,不论昨晚的真相究竟是什么,他都要对自己的所作所为负责。 不知道正被惦记着纠正错误的谭玖其实一直在偷偷观察容槐。从很早之前他就开始这么做了。也许,他比容槐自己还要更了解他的口味喜好。他知道,吃到自己喜欢吃的菜时,容槐会不自知地加快眨眼的频率,琥珀色的瞳孔在又长又直的睫毛间忽隐忽现,就像被小熊珍藏起来的蜂蜜一样让人忍不住心痒。如果入口的菜不合口味,容槐绝不会吐出来,他会迅速地用一边的牙齿快速咀嚼,然后吞下,那个时候微微鼓起的腮帮就像冬日藏粮的小仓鼠一样可爱。为此,谭玖无数次按捺下自己蠢蠢欲动的手指。还有,容槐其实不太能吃辣。辣口的食物一入口,容槐的鼻尖就会微微冒汗,淡淡的红晕会一直蔓延到脸颊两侧,长睫上闪动着水汽,本就饱满的唇瓣会更加红润,那颗唇珠也会更加凸显出来。 红姜可以说是容槐最讨厌的食物之一了。它本身自带一股无法用任何烹调技巧去除的怪味,吃到嘴里更是辣口,只偶尔几次,容槐不小心夹到切得太稀碎、藏得太好的红姜丝或红姜沫,大部分时候,它不会出现在容槐碗里。 因此,容槐的碗里一出现大块的红姜,谭玖就知道他在走神。所以容槐来不及阻止他用自己的筷子夹走容槐筷子碰过的红姜。谭玖当然可以直接扔在餐盘里,但他还是看似自然地咽下了那块姜,胸膛里的那颗心当时跳得有多激烈只有他自己知道。 无论是对于昨晚发生的事情,还是今天早上其实也不在他预料之中的过于早的告白,谭玖都不后悔。他知道容槐的道德感有多高,知道他想要的那颗果实有多难摘,也为容槐眼中他仍旧是个小孩子的事实感到不甘,但谭玖绝对不会放弃。从他明白自己心意的那天起,他就没有给自己留过退路。 小狗可以是人类乖巧的小狗,小狗自然也可以用心计成为人类最爱的小狗。人类也一定会是小狗的人类。 一张餐桌上,两个人各怀心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