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年鬼》 第1章 不要保持对他的警惕 小时候,苏知常常在七月时,也就是月亮最大最圆的时候,听到妈妈说,人死后会变成梦,在活人身上寄托哀思。 那不就是鬼吗?苏知小时候就这样想,死了为什么还要纠缠着活人,难道不应该是去另一个世界好好生活了吗? 可是,另一个世界没有他啊。 时间转瞬即逝,从苏知高中毕业后成绩一般,又搬家了,到另一个城市生活,拼搏奋斗了几年,在家人的支持下,到一个人的独立,好像……怎么还和以前一样。 现如今,苏知二十四岁,兼职便利店,足够把自己养活。爸妈几年前早就去世了,苏知依旧没有梦到他们。 他的日子三点一线,便利店兼职,医院复查,家。 能打破他的生活规律,只有世界灾难了。 对,停工了,红色预警,苏知只能窝在家看电视,屏幕的光在漆黑的客厅里忽明忽暗,照亮茶几上的药瓶,窗外雨声轰鸣,雨水拍着玻璃的声响像是某种催促。 时间已过了凌晨,整栋楼安静得只剩下雨声和苏知自己的呼吸。 突然, 叮咚。 门铃响了。 极其规律的一声,间隔两秒继续按响,突如其来的诡异感。苏知浑身一僵,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了遥控器,不小心按到加音量,吓的苏知手抖,连忙关掉电视。 这个时间,谁会来? 他屏住呼吸,轻手轻脚地走到门前,眼睛贴上猫眼,有人。 一个高大的身躯,几乎堵住了整个猫眼视野。那人穿着黑色雨衣,帽檐压得很低,阴影遮住了上半张脸,只能看到苍白的下巴,和薄唇下淡淡的痣。 苏知的脊背窜上一股寒意,喉咙发紧。他不想开门,因为前几天的新闻,可门铃又响了,还是那样精准、重复的间隔,仿佛门外的人笃定他在家,笃定他一定会开。 “……谁?”苏知抵着门。 门外的人没回答,只是继续抬手敲门,其中间隙能听出他笑了一声,低低的,像是从很远的地方飘过来的,透过门。 苏知咬牙,最终还是将门拉开一条缝,冰冷的雨水气息瞬间渗了进来。 他抬眼,对上了一张熟悉又陌生的脸——陈年。 苍白的皮肤,漆黑的眼,头发湿漉漉地贴在额前,嘴角不自觉的上扬。 他整个人像是从雨里浮出来的幽灵,连呼吸都带着潮湿的寒意。 “……”苏知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 陈年歪了歪头,故作虚弱地咳嗽两声,声音轻得像是耳语:“……能进去躲雨吗?” 苏知下意识想拒绝,可陈年又重复了一遍,这次更慢、更轻,像是某种催眠般的低喃: “能进去躲雨吗?” ……和鬼一样啊。 苏知的手指微微发抖,最终,缓缓拉开了门。 雨水顺着陈年的黑色雨衣滑落,在地板上积成一滩暗色的水洼。 他的脚步声很轻,几乎被雨声吞没,但每一步都像是踩在苏知紧绷的神经上。 “打扰了。”陈年微笑,声音温润如旧,却莫名让苏知后背发凉。 苏知僵硬地递过一条干毛巾,陈年接过时,指不小心蹭过苏知手背,冰凉得像具尸体。 “你……怎么找到这儿的?”苏知退后两步,努力让声音平稳。 陈年慢条斯理地擦拭着头发,水珠顺着他的下颌滑落,在锁骨处短暂停留,又无声地渗进衣领。 他轻轻抬眼皮子,很慢,像是刚刚学用这具身体,漆黑的瞳孔在昏暗的灯光下显得格外幽深。 “想见你,就来了。” 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却让苏知指尖发麻。 五年不见,陈年的轮廓更加锋利,曾经温润如玉的气质里掺进了某种难以言喻的危险感,要不是外表长得像陈年,要不然苏知都要怀疑面前这个人他到底认不认识。 滴答。 水珠从陈年的袖口落下,砸在地板上。苏知低头,发现那滩水渍竟泛着极淡的红色,血腥味在这一刻瞬间炸开 “……你受伤了?”苏知问。 陈年顺着他的视线看去,轻轻“啊”了一声,眼睛轻轻眨了眨,随即笑道:“不是我的血。” 空气瞬间凝固。 苏知猛地抬头,陈年却已经转身走向客厅,雨衣下摆在地板上拖出蜿蜒的水痕。 陈年坐在沙发上,姿态放松得像是在自己家,甚至顺手拿起了苏知喝到一半的咖啡,抿了一口。 “凉了,”他皱眉,语气略带责备,“你以前就不爱按时吃饭。” 苏知站在原地,寒意从脚底窜上脊背。陈年的言行举止太过自然,自然到……仿佛他们从未分开过五年。 厨房突然传来“啪”的一声轻响。 苏知吓了一跳,转头看去。 冰箱门不知何时开了一条缝,冷气正丝丝缕缕地渗出来。 他明明记得自己关紧了。 “我去看看。”他几乎是逃向厨房,手指刚碰到冰箱门,身后就贴上来一具冰冷的身体。 陈年的呼吸拂过他的耳畔,凉嗖嗖的,只听陈年道:“需要我帮忙吗?” 苏知浑身僵直,陈年的手臂从他身侧伸出,慢悠悠地关上冰箱门。那只手苍白修长,指甲修剪得圆润干净,就是没有月牙没有血色,青紫的血管在筋骨四处蔓延开。 “你发抖了。”陈年低笑,指尖抚上苏知的后颈,“冷吗?” 苏知猛地躲开,撞翻了料理台上的玻璃杯。杯子摔得粉碎,碎片映出无数个陈年扭曲的脸。 “抱歉。”他慌忙蹲下去捡,手指却被划出一道口子。 血珠渗出的瞬间,陈年突然攥住他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捏碎骨头。 “别动。”陈年的声音沉了下去。 他单膝跪地,低头含住了苏知流血的手指。温热的舌尖舔过伤口,湿黏的触感让苏知毛骨悚然,仿佛被什么湿冷的鬼东西从手指缠绕了上来。 “你……放开……!”苏知挣扎着,陈年却扣住他的后脑,强迫他直视自己。 “你还是这么不会照顾自己。”陈年叹息,嘴角沾着一点猩红,“幸好我回来了。” 窗外一道闪电劈过,照亮了陈年幽暗的瞳孔,那里面翻涌着某种近乎癫狂的满足,喜欢喝血吗? 苏知终于意识到,这次他回来从来不是偶然意外。 陈年是来索债的。 凌晨三点十七分。 苏知蜷缩在卧室的床上,房门紧锁,却仍能听见客厅里传来的细微响动,陈年还没睡。 哒、哒、哒。 像是鞋跟轻轻敲击地板的声音,缓慢而规律,从客厅一路蔓延到走廊,最后停在了他的门前。 苏知的呼吸瞬间凝滞,死死盯着门缝下那狭长的阴影。 门外的人静立了几秒,随后,似乎有手触碰到了门把手。 “还没睡?”陈年的声音隔着门板传来,温温和和,却透着一股令人毛骨悚然的亲昵,“要不要喝点热牛奶?” 苏知咬紧牙关没敢出声,手指死死攥住被单,祈祷他赶紧滚开。 五分钟后,脚步声终于远去,他长舒一口气,颤抖着摸出手机,屏幕的冷光映出他惨白的脸。 得查清楚。 他飞快输入“陈氏集团相关信息”,手指悬在搜索键上迟疑了一秒,最终按了下去。 页面瞬间跳出无数新闻标题,每一个都触目惊心。 《豪门惨案!陈氏夫妇离奇死于家中》 《警方悬赏通缉凶手,三具尸体死状惨烈》 《血案现场细节曝光:受害者颈部遭利刃反复切割》 最新的一条报道停留在几周前,配图是陈宅被封锁的照片,门口拉起的警戒线在暴雨中飘摇,照片里的门窗似乎都有一个影子。 苏知的指尖发冷。 如果陈年的父母几周前就死了,那陈年呢……那此刻站在客厅里的人是谁? 吱呀—— 衣柜门突然缓缓滑开一条缝。 苏知猛地抬头,冷汗瞬间浸透后背。 他明明记得那个柜门关得严严实实。 黑暗中,一件黑色雨衣静静挂在衣架上,水珠顺着衣摆滴落,在地板上积成一滩小小的水洼,是暗红的鲜血逐渐凝固。 那是陈年进门时脱下的雨衣。 可它现在本该挂在玄关的衣帽钩上。 苏知的太阳穴突突直跳,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爬上来。他死死盯着那件雨衣,慢慢从床上坐起来,用棉被包裹自己。 闹鬼了吗,上帝。 一番心里斗争 他鬼使神差地伸手,指尖即将触到衣料的瞬间。 “在找什么?” 陈年的声音紧贴着他耳后响起,温热的呼吸拂过颈侧。 苏知惊叫一声,手机摔在地上,屏幕刷的一下碎裂。陈年弯腰捡起手机,扫了一眼仍在显示的新闻页面,眉头微微一皱,然后笑了。 “原来你在查这个。”他轻轻叹息,手指抚过屏幕上自己几周前的通缉照片,“那时候拍得真难看。” 苏知踉跄着后退,小腿撞上床沿,疼的来不及顾,结巴:“你……你到底……” "我怎么了?"陈年逼近一步,浅浅的阴影完全笼罩住苏知,“你不是已经猜到了吗?” 窗外雷声轰鸣,一道闪电亮过,清楚的照亮了陈年半边脸庞,他的瞳孔在强光下收缩成一条细线,像某种动物。 “他们该死。”陈年轻声说,手指缠上苏知的发丝,“就像当年逼你搬家一样,他们总是毁掉我最重要的东西。” 苏知的喉咙发紧,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陈年突然松开手,退后两小步,恢复了那副温柔神情:“睡吧,明天还要早起。” 他转身走向门口,却又在跨出门槛时停下,头也不回地说: “对了,你家的刀,我放在厨房第三个抽屉了。” 门轻轻合上。 苏知瘫坐在地上,冷汗浸透了睡衣。 他什么时候发现的? 他到底想干什么? 更可怕的是, 苏知缓缓转头,看向窗外。 暴雨依旧肆虐,而陈年的黑色轿车,正静静停在他的院子里。 苏知一整夜没敢合眼,蜷缩在床角,听着窗外狂风撕扯树木的声响,仿佛有无数双手在抓挠玻璃,冤魂在用满是血浓的手拍打窗户。 他盯着手机上的时间,数字缓慢跳动……每一秒都滴答在六点间。 天亮了。 已经熬到天亮,陈年就会离开。 这一定只是一场噩梦。 可当他拖着僵硬的身体走出卧室时,一股浓郁的香气扑面而来。 陈年系着围裙,正在厨房煎蛋。滋滋的油声在寂静的屋子里格外刺耳,平底锅里的蛋黄泛着诡异的橘红色。 “醒了?”陈年回头微笑,眼神温柔中又过于平静,“正好,早餐刚做好。” 苏知发懵,这人怎么随意动自己家的东西。 餐桌上摆着:溏心蛋、烤吐司、培根,甚至还有一杯冒着热气的牛奶。看起来再正常不过,可苏知却闻到一股若有若无的腥气,像是生肉在高温下**的味道,一直使劲往鼻子里钻。 “我不饿。”苏知后退一步,声音干涩。 陈年的笑容淡了几分,手指轻轻敲击桌面:“你以前最喜欢吃我做的早餐。” 那是多少年前的事了? 十二岁?十三岁? 苏知记不清了。 他只记得那时候的陈年还会因为煎糊了鸡蛋而懊恼,会偷偷把烤焦的面包边吃掉,把最完美的部分留给他。 可现在,陈年握着筷子,他轻轻将煎蛋捅开,金黄色的蛋液流出来,在白色瓷盘上蔓延,像一滩溃烂的脓血。 “尝尝看。”陈年夹了一块递过来,随之过来的还有他身上凉嗖嗖的温冷,“我特意为你做的。” 苏知的视线无法控制地落在陈年的手腕上,不正常的白。 他的喉咙发紧,猛地站起来,椅子在地板上刮出刺耳的声响:“我、我今天还要去便利店兼职!” 陈年抬眸看他,叉子轻轻放下,轻声:“外面红色预警,全市停工停课。” 他拿起手机晃了晃,屏幕上赫然是市政府发布的紧急通知,缓道:“志愿者会上门配送物资,我们哪也去不了。” 我们。 这个词像一根冰锥刺进苏知的脊背,逼的发不出声。 就在这时,门铃响了。 苏知如蒙大赦,几乎是冲向玄关,却在手指碰到门把的瞬间被一股大力拽回。 陈年从背后抱住他,下巴搁在他肩上,呼吸喷在耳畔:“别急,万一是坏人呢?” 他的手臂像铁箍一样收紧,苏知能清晰地感觉到对方胸膛的温度,以及……腰间某个坚硬冰冷的物体。 是刀吗? 陈年你丫的怎么能随身携带刀。 门铃再次响起,这次更加急促,这才是正常人按门铃的节奏。 “有人在吗?社区配送物资!”一个陌生的男声隔着门板传来。 苏知刚要开口,陈年的手指就立刻覆上了他的嘴唇,力道轻柔却不容抗拒:“我来应付。” 随后他松开苏知,整理了一下衣领,脸上重新挂起那副人畜无害的微笑,走向门口。 透过门缝,苏知看到一位穿着蓝色雨衣的社区工作人员,手里提着两大袋食物。 “您好,这是应急物资。”工作人员递过袋子,目光在陈年脸上停留了一秒,突然皱眉,“您有点面熟,陈……" 陈年的笑容丝毫未变:“可能是在社区活动见过?” “不对……”工作人员掏出手机,似乎想查询什么。 苏知的心跳几乎停止,他认出来了!有救了!他认出陈年是那案子里面的死人! 下一秒,陈年自然地接过袋子,手指‘不经意’地碰了一下对方的手腕:“辛苦了,这么大雨还出来。” 工作人员突然僵住,眼神变得涣散,机械地点点头:“不、不辛苦……你们注意安全。” 他转身离开,脚步虚浮,像喝多了。 陈年关上门,回头对苏知眨眨眼:"解决了。" 苏知震惊,疑惑,刚才发生了什么? 那个工作人员为什么突然像中邪一样离开? “你对他做了什么?” 陈年将物资袋轻轻放在桌上,从里面取出一盒牛奶,慢悠悠地拆开:“只是让他忘记一些事情而已。”他顿了顿,补充道,“就像当年我父母让我忘记你一样。” 牛奶盒被他骨节分明的手捏扁,指尖深深镶入纸盒,乳白色的液体溅在桌面上。 苏知终于崩溃了,一触即发:“你到底想干什么?什么来找我!我们已经五年没见了!” 陈年的动作顿住,缓缓抬头,嘴角已经没有了那熟悉的笑容。 那一瞬间,苏知仿佛看到了五年前,他舍不得他走时阴沉的脸,那时他手腕伤痕累累,以自残相逼父母,却一点作用都没有。 “因为你是苏知啊。”陈年轻声说,手指抚上苏知的脸颊,拭去一滴不存在的眼泪,“没有你,我会腐烂的。” 窗外,暴雨下的更大了,似乎降温了。 而桌上的早餐,已冷,像陈年的手。 鬼文[撒花]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不要保持对他的警惕 第2章 不要试探他的底线 暴雨持续到傍晚。 窗外的天色暗得像是被泼了墨,浓郁化不开,雨水在玻璃上蜿蜒成扭曲的河流,偶尔一道闪电劈过,照亮屋内两张苍白的脸。 苏知坐在餐桌对面,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想了好久,都不知道对方是不是死人,可能误会了呢,那新闻不可能有假吧。 观察他。 找出破绽。 陈年正在切牛排,餐刀划过肉质时发出细微的黏腻声响,是西餐。 他的动作优雅,不愧是陈家少爷,每一刀都精准地沿着肉的纹理划开,仿佛早已熟悉如何分解一具尸体。 “不合胃口?”陈年抬眸,嘴角噙着笑。 苏知正在盯着他握刀的手指,苍白、修长,没有一丝污垢。 太干净了,干净得不像是活人的手。 “不饿。”苏知连忙推开餐盘,力气有点大,金属餐具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声,为了掩饰刚刚的注视。 陈年若有所思地点头,起身来到他身旁,为他切好牛排,根本不管他刚刚说的不饿,完全当耳旁风啊。 陈年你这家伙。 距离骤然缩短,苏知能闻到他身上那股若有若无的腐朽气息,像是雨水浸泡过的香木,又像是地下室久未开启的淡淡霉味。 “你怕什么?没下毒。”陈年好像知道他在怕,安抚道。 “我没害怕。”苏知强迫自己侧过头,直视那双漆黑的眼睛,“只是好奇……” “好奇我是不是还活着?”陈年轻笑,替他说完。 空气瞬间凝固,苏知气都不敢喘了。 最紧张的人指尖无意识地掐进掌心,疼痛让苏知保持清醒。 陈年早就看穿了他的想法,却依然直勾勾盯着,像猫戏弄垂死的猎物般从容。 “要确认一下吗?”陈年突然抓住他的手腕,力道大得惊人,“体温?脉搏?还是,心跳?” 苏知的手被强行按在对方胸口。 触感温凉。 布料下的躯体确实在微弱起伏,但那节奏慢得异常十秒,十秒……砰,十秒一次……太慢了。 慢得不像活人。 “满意了吗?”陈年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带着轻快的愉悦,“还是说……你想确认得更彻底些?” 苏知猛地抽回手,指腹残留的寒意直窜骨髓。他想起小时候听过的民间传说,淹死的人会回到岸上,皮肤泡得发白,内脏装满积水,用最后的执念寻找替死鬼。 “我吃饱了。”苏知起身,餐椅在地板上刮出刺耳的声响,“先回房间。” 陈年没有阻拦,只是用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注视着他,直到卧室门砰地关上。 黑暗中,苏知背靠门板缓缓滑坐在地。 肯定不是活人,谁心跳这么慢,苏知摸了摸自己胸膛,跳的老快,太紧张了,怎么还有点心虚。 但已经更加一步确认,陈年是鬼。 这个认知比任何恐惧都要清晰。 那个曾经温柔体贴的陈年早就死在陈家惨死的那天,如今站在这里的不过是一具执念未消的躯壳,一具会说话、会微笑的……鬼,或者说是尸体。 门外传来碗碟碰撞的声响,接着是水流声。陈年在洗碗,就像任何一个正常的同居者那样。 这种诡异的日常感反而让苏知更加毛骨悚然,他在扮演‘人类’,而且演得越来越熟练了。 十几分钟后,水声停了。 脚步声由远及近,最终停在门外。 “苏知。”陈年的声音隔着门板传来,温柔得令人战栗,“还记得小时候苏阿姨对我们讲的故事吗?” 苏知屏住呼吸,不敢回应,什么故事,这么多故事他偏偏想到了那个鬼故事。 “今晚想听吗。” 门把手缓缓转动,发出生锈般的吱呀声。苏知死死抵住门,陈年在门外忍不住低低的笑出声: “那算了,今晚让你好好休息。” 脚步声渐渐远去,但苏知知道,他就在那里,客厅的沙发上,或是走廊的阴影里,那双不会疲倦的眼睛,永远注视着这扇门。 苏知再一次看向窗外。 这是暴雨的第几天了? 洗洗睡吧。 五点十三分。 窗外的雨声终于小了些,但天空依然阴沉得像是浸透了墨汁。 苏知蹑手蹑脚地推开卧室门,走廊里一片漆黑,只有厨房的应急灯泛着微弱的暖光。 他必须比陈年先起床。 必须自己准备早餐。 否则,他可能永远无法确定那些煎蛋里混着什么,那些培根是否真的来自超市的包装袋。 厨房冰冷而安静。苏知打开冰箱,冷气扑面而来,里面的食材摆放得整整齐齐,这是他昨晚亲眼看着社区志愿者送来的,应该没问题。 他取出鸡蛋、面包和牛奶,手指情不自禁的微微发抖。 平底锅在灶台上滋滋作响,蛋液滑入热油的瞬间,苏知忽然感到一阵眩晕。 陈年真的需要吃东西吗? 一具尸体,一只鬼,为什么要模仿活人的三餐? 他强迫自己集中注意力,将煎蛋翻面。蛋黄在高温下凝固,呈现出完美的淡金色,这才是活人的食物,这才是自己该吃的东西,健康、正常、不含任何可疑的暗红色液体。 “好香。” 一个声音突然在耳后响起。 苏知的手猛地一抖,锅铲当啷一声掉在地上。陈年不知何时站在了他身后,距离近到能闻到对方身上那股若有若无的香木气息。他穿着苏知之前买大的睡衣,领口微微敞开。 “我、我做了两份。”苏知僵硬地说,弯腰去捡锅铲。 当他直起身时,陈年已经坐在餐桌前,双手交叠放在桌面上,像个等待开饭的小学生。 晨光透过窗帘的缝隙落在他脸上,勾勒出柔和的轮廓,如果不是知道真相,苏知几乎要以为眼前只是个普通的、温柔的旧友。 “谢谢。”陈年微笑,眼睛弯成两道月牙,“很久没人给我做早餐了。” 苏知将餐盘推到他面前,强迫自己观察每一个细节: 陈年拿起筷子的姿势很标准,夹起煎蛋,轻咬一口,蛋液沾上他的唇角,他伸出舌尖舔掉,喉结随着吞咽轻微滚动。 太像了人了。 像得让人差点打消之前的猜忌,明明就是鬼,装什么装? “你不吃吗?”陈年抬头,昨晚漆黑的瞳孔在今天的晨光中显得格外清澈。 苏知低头看着自己的盘子,饭还是要吃的。 饭后,陈年主动收拾餐具。水流冲刷着他的手指,泡沫堆积在洗碗槽里,一切都那么正常,直到苏知注意到。 他没有影子。 晨光斜斜地照进厨房,苏知的轮廓清晰地投在地面上,而陈年站立的地方,只有一片虚无。 “怎么了?”陈年回头,水珠顺着他苍白的指尖滴落。 苏知的连忙回过神,挤出一句:“……没什么。” 他转身走向客厅,双腿像是灌了铅,走不动也喘不上气。也许他真的疯了,也许这一切都是幻觉,也许陈年从来就没有回来过。 “苏知。” 陈年突然从背后抱住他,下巴搁在他的肩膀上。这个动作太过熟悉,熟悉得让苏知眼眶发热。十五岁那年,他们也是这样,在苏知赌气不理人时,陈年就会这样服软。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陈年的声音轻得像叹息,“但你分得清什么是真的,什么是假的吗?” 他的手掌贴上苏知的胸口,那里有一颗正在疯狂跳动的心脏。 “就像现在,你能确定。” “摸到你的是活人的手,还是死人的执念?” 窗外,一只乌鸦落在积水的庭院里,哪里来的乌鸦,雨刚停啊。 “为什么要逃避呢?”陈年的声音带着哭腔,像个被抛弃的孩子,“我们不是说好了吗……永远在一起……明明是你先答应我的。” 苏知的视野开始模糊,鼻子酸溜溜的。 泪水、恐惧与缺氧让眼前的一切都扭曲变形。在彻底失去意识前,他仿佛看到五年前的陈年站在阳光下,朝他伸出手。 那个笑容干净明亮,没有一丝阴霾。 叮。 一枚锈迹斑斑的钥匙从陈年口袋滑落,砸在大理石地面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钥匙扣上挂着一个褪色的塑料小人,是个年代悠久的卡通人物,那是苏知小时候送给他的生日礼物。 怎么还留着,另一个呢,放在床头柜的药瓶旁边,静静地待在那。 从来都没变。 [撒花]多多支持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章 不要试探他的底线 第3章 不要拒绝他的照顾 “喝干净。”陈年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他的手掌托着苏知的后脑,指尖陷入发丝,力道恰到好处地控制着他仰头的角度。 玻璃杯边缘抵在唇齿间,苏知下意识吞咽,喉结滚动,将最后一口水也咽了下去。 他记得自己挣扎过,记得被捏着下巴灌下那杯带着苦味的水,记得陈年冰凉的指尖擦去他嘴角溢出的液体,轻声哄着:“睡吧,很快就好了。” “还有,不要再哭了,我不喜欢你哭。” 然后,眼皮子很重,黑暗吞噬了一切。 梦里,他看见陈年死时的样子: 雨夜,陈家大宅灯火通明。 陈年站在父母尸体旁,浑身都是血,手里的刀倒映着陈年的嘴角,在微微发抖。 他的表情很平静,甚至带着解脱般的微笑。警察的鸣笛声由远及近,陈年慢慢举起刀,对准了自己的心脏。 “我会一直陪着你的,苏知。”梦里的陈年对着虚空说,仿佛知道苏知正在看着这一切。 画面突然闪过白光,再睁眼,变成阳光灿烂的午后。十七岁的陈年站在篮球架下,汗水顺着脖颈滑落,笑容明亮得刺眼:“苏知,接球!” 记忆与现实重叠,梦境开始扭曲。 苏知感到有人从背后抱住自己,冰冷的触感透过睡衣渗入皮肤。 他低头,看到一双苍白的手臂环在腰间,指节泛着死人才有的青灰色,腕间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正缓缓渗血,染红了他的衣摆。 “别怕......”身后人在他耳边低语,声音却像是从深水中传来,“我在这里......” 紧接着,脚下被湿软的水藻缠绕,一点点把他往下拉。 苏知猛地睁开眼睛。 卧室里一片昏暗,只有床头灯投下微弱的光。他的睡衣被冷汗浸透,黏腻地贴在背上,舌根子还残留着安眠药的苦涩。 “做噩梦了?” 陈年的声音从身侧传来。苏知僵硬地转头,看到对方正半靠在床头,手里捧着一本书。暖黄的灯光给他镀上一层柔和的轮廓,像五年前的他。 如果忽略那过于苍白的肤色和永远不会眨动的眼睛的话。 苏知的唇颤抖着,说不出话。 梦里的血腥味似乎还萦绕在鼻尖,腰间仿佛仍能感受到那双渗血手臂的触感。 陈年放下书,伸手抚上他的额头,指尖像冰一样冷:“出了好多汗。” 这个动作让苏知条件反射地往后缩,后脑勺重重撞上床头板。疼痛让他稍微清醒了些,也让他注意到一个细节: 床头柜上的药瓶不见了。 那瓶医生开给他的药,明明昨晚还放在这里。苏知的目光慌乱地扫视房间,终于在垃圾桶里看到了熟悉的塑料瓶,盖子敞开着,里面空空如也。 “你,”苏知的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你把我的药……” 陈年歪了歪头,表情无辜:“那些药会让你忘记重要的事情。” 他俯身靠近,发丝垂落在苏知脸上:“比如我们的约定。” 苏知的指尖深深掐进掌心。 没有药物维持,他的思绪开始不受控制地混乱,简单的来说,就是会胡思乱想,这病是几年前去体检时就查出来了。 “为什么要吃药呢?”陈年轻声问,手指又在玩苏知的头发,“和我在一起不开心吗?” 苏知想说‘不’,想说‘放开我’,但喉咙像是被无形的手扼住,只能发出微弱的气音。 陈年似乎很满意他的反应,嘴角勾起一抹笑:“你刚才在梦里哭了。"他的拇指抚过苏知湿润的眼角,“是梦到我了吗?” “怪不得……真可爱。”陈年呢喃。 这个动作让苏知回想到,陈年自残的模样,血肉模糊,那被他划烂的手臂,紧紧的紧抱着自己的腰。 苏知猛地推开他,跌跌撞撞地冲向卫生间,反锁上门,趴在马桶边干呕起来。可除了酸水,什么也吐不出来。 镜子里映出一张惨白的脸,眼下挂着浓重的青黑,嘴唇因为缺水而干裂。 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憔悴。 苏知打开水龙头,捧着冰冷的水,洗了把脸,必须清醒,他已经开始,分辨不出现实与幻觉了。 逃。 这个念头突然无比清晰。 趁着陈年还没破门而入,趁着自己还有机会。 苏知颤抖着拉开卫生间的窗户,雨水立刻打湿了他的脸。 二楼的高度不算太危险,下面是一片灌木丛,可能会受伤,但总比留在这里强。 “会感冒的。” 一双手从背后环住他的腰,力道温柔却不容抗拒。陈年的下巴搁在他肩上,镜子里映出两人重叠的身影,一个面色惊恐的活人,和一个微笑的鬼。 门明明没有打开。 “为什么要逃呢?”陈年伤心着问,手指轻轻摩挲苏知的腹部,“我们不是说好了吗?永远在一起。” 他的手臂收紧,力道大得令人窒息。 “我会让你永远快乐的……以我的方式。” 苏知垂眸下去,陷入了沉思,大脑自我保护,不再让自己做出太大举动。 傍晚。 黄昏的光线斜斜地切进厨房,将陈年的背影拉得很长。 他站在灶台前,锅里炖着浓稠的肉汤,香气裹挟着热气蒸腾而上,氤氲了他的轮廓。 汤勺在锅中缓慢搅动,每一次翻搅都带起深褐色的汤汁,里面浮沉着炖得软烂的肉块和胡萝卜。 “再等十分钟就好。”陈年头也不回地说,声音温柔得像在哄小孩,像五年前一样那个邻家哥哥。 苏知坐在餐桌前,手指无意识地抠着桌沿,指甲陷入木桌子,把底下的保护漆扣掉都不知道。 他的胃里沉甸甸的,明明上一顿饭才过去三小时,陈年却又在准备新的食物。 这半个月来,他被塞进嘴里的东西比过去半年吃的还多:汤饺、小笼包、清蒸鲈鱼、甜点……陈年像是要把这些年欠下的‘照顾’一次性补回来。 “我不饿。”苏知轻声。 陈年的动作顿了一下,汤勺轻轻磕在锅沿上,发出清脆的‘噹’一声。 “不行哦。”他转过身,眸子里都是担心与心疼,“你太瘦了,会生病的。” 苏知哑言,视线落在陈年的手上,握过刀,做过饭,帮自己掖被子。 可就是这样一双手,能轻松捏碎碗碟,能在他拒绝进食时掐着他的下巴,把食物硬塞进去。 汤被盛进碗里,热气腾腾地放在苏知面前。陈年坐在对面拿起筷子又在一旁饭碗给他夹排骨,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趁热喝。” 苏知盯着汤面浮着的油花,喉咙发紧。 肉香钻进鼻腔,本该勾起食欲,却只让他想吐。他拿起勺子,机械地舀了一勺,汤汁在唇边停顿了几秒,最终还是没送进口。 “啪。” 勺子被按回碗里。 陈年不知何时已经站到他身边,手指轻轻搭在他后颈上,冰凉的触感让苏知浑身一僵。 “要我喂你吗?”陈年俯身,呼吸喷在他耳畔,声音轻得像是呢喃,“像小时候那样?” 记忆突然闪回,十二岁那年,苏知发高烧,陈年也是这样,一勺一勺地喂他喝粥,生怕他呛着。那时候的陈年,眼神温柔得像春天的湖水。 可现在,这双眼睛里只有深不见底的黑。 苏知认命似的闭了闭眼,端起碗,一口气把汤灌了下去。 滚烫的液体灼烧着喉咙,他却感觉不到痛,只有一种麻木的解脱感。 “乖孩子。”陈年奖励般揉了揉他的头发,指尖不经意地擦过他耳廓,带起一阵战栗,“这样才对。” 红色预警终于解除了。 傍晚的空气里还残留着雨后的潮湿,风拂过皮肤,带着丝丝凉意。 陈年牵着苏知的手,带他在附近转了转。他的手掌冰凉,五指牢牢扣住苏知的手腕,仿佛焊死的镣铐。 “多晒太阳对身体好。”陈年说,眯着眼看向天边的晚霞,“你看,天气多好。” 苏知没吭声。他的目光扫过周围,遛狗的老人、玩耍的孩子、慢跑的年轻人……活人的气息如此鲜明,让他恍惚间以为自己还有救。 陈年突然松开手,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烟:“我去那边抽根烟,你在这等我,别乱跑。” 他笑着揉了揉苏知的头发,转身走向不远处的长椅,背影看起来和常人无异。 抽烟吗?是个好机会。 苏知的心跳骤然加速。 他深吸一口气,猛地朝最近的一对情侣冲去。那对男女正依偎着看手机,听到脚步声才茫然抬头。 “救救我!”苏知抓住男人的胳膊,声音压低,“那个人是鬼!他囚禁我!求你们报警。” 情侣的表情从惊讶变成困惑,最后定格在一种诡异的漠然上。男人缓慢地眨了眨眼,瞳孔涣散得像蒙了一层雾。 “你没事吧?”女人开口,“需要帮忙吗?” 苏知僵住了。他回头看向长椅,陈年正悠闲地吐着烟圈,翘着二郎腿,冲他微微一笑,嘴唇无声地动了动: “不乖。” 苏知只有一个念头了,有多远跑多远,这事已经不是陈年是鬼这么简单。 下一秒,整条街道的人同时转头,齐刷刷地看向苏知。他们的眼神空洞,嘴角却挂着如出一辙的微笑,像一群被操纵的木偶。 “抓住他。”陈年轻声说。 人群瞬间暴动。 他们的动作快得不正常,关节扭曲成不可能的角度,像一群提线木偶。 苏知换了个方向跑。 风在耳边呼啸,肺部火烧般疼痛,可他不敢停下。身后的脚步声如影随形,越来越近,越来越密集。 “砰!” 他撞进一个冰冷的怀抱。 陈年不知何时出现在前方,双臂张开,稳稳接住了他。苏知挣扎着想后退,却被死死搂住腰,整个人被提起来,双脚离地。 “跑什么?”陈年贴着他耳畔问,语气温柔得像在责备一个贪玩的孩子,“你看,把大家都吓到了。” 苏知绝望地看向四周,那些追逐他的人们又恢复了清明,但都以一种无奈责怪的眼神看着苏知,似乎在透过陈年说,看好你家的人。 “你……对他们做了什么……” 陈年轻笑一声,手指抚过苏知汗湿的额头:“只是让他们帮个小忙。” “好了,我们回家吧。” 苏知再次陷入绝望。 这怎么跑。 家中。 浴室的水声哗啦啦地响着,蒸腾的热气从门缝里溢出。 苏年蜷缩在客厅的沙发上,手指无意识地揪着抱枕的边缘。 他的目光死死盯着浴室的门,磨砂玻璃后,陈年的身影模糊地晃动着,偶尔传来几声轻哼,像是在哼一首老旧的童谣。 十分钟。 陈年洗澡通常需要十分钟。 鬼也爱干净吗? 苏年的视线移向茶几,陈年的手机就放在那里,屏幕朝下。 他记得陈年高中的习惯,从不设锁屏密码,因为“没什么需要隐瞒的。” 水声依旧哗啦啦。 苏年的指尖动了动。 他缓慢地、无声地从沙发上滑下来,膝盖触地的瞬间,地毯软绵绵的包裹着他的膝盖。 苏知的呼吸停滞了一秒,指尖试探伸出,抬起僵硬的胳膊。 手指碰到手机的刹那,冰凉的触感让他打了个寒颤。他迅速翻过手机,屏幕亮起: 是自己的照片,苏知管不了这么多。 信号满格。 未接来电3个。 最近的联系人显示‘李医生’,通话记录停留在三天前。 苏年的回想起来了。 李医生是他的心理医生,给他开药的那个人。如果世界上还有一个人能分辨他是不是疯了,那一定是李医生。 他按下回拨键,将手机贴到耳边。 嘟—— 嘟—— 嘟—— 每一声等待音都像一记重锤砸在胸口。 苏年的视线不断在浴室门和手机屏幕之间切换,水声依旧,陈年的影子还在玻璃后晃动。 快接啊…… “喂?” 李医生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苏年差点哭出来。他捂住嘴,猫着腰溜向阳台,手指颤抖得几乎握不住手机。 “李医生!是我,苏年!”他压低声音,语速快得像在报菜名,“我被陈年囚禁了,他根本不是活人,他是那场陈家谋杀案就死了的鬼!求您帮我报警,我自己报警根本没用,所有人都被他控制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 “苏年。”李医生的声音突然变得异常冷静,“那个药我不是说了不可以多吃吗,还是你一直忘记吃了?” 苏年的血液瞬间凝固。 “不……不是的!您听我说,陈年真的……” “把手机给陈年。”李医生打断他,语气变成一个温柔的医生对待病人那样,“让他跟我说。” 苏年的嘴唇颤抖着,不可置信,这医生是不是也没吃药,还没来得及回答,一只冰凉的手突然从背后伸来,轻轻抽走了他掌心的手机。 “李医生,晚上好。” 陈年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带着沐浴后的水汽。苏年不敢转头,却还是被陈年一只手转了过去,看到陈年头发还在滴水,水珠顺着脖颈滑进敞开的衣领。 他的薄唇温和扬起,眼神却冷得没有一丝波澜。 “对,他又出现幻觉了……是的,我会监督他吃药……麻烦您了。” 通话结束。 陈年将手机塞回口袋,另一只手抚上苏年的脸颊,拇指轻轻摩挲他眼下的青黑:“怎么又胡思乱想?” “我,”苏年的喉咙干涩得像塞了一把沙子,“我只是……” 陈年突然收紧手指,掐住他的下巴,强迫他抬头。俩人对视,陈年眼睛微眯,瞳孔扩散得几乎占据整个眼眶,黑漆漆的一团黑雾,闪烁着噪点。 “下次再这样……”陈年道,一字一句,“我就把你锁在床上,一口一口喂你吃饭,好不好?” 夜风吹过阳台,苏年的睡衣被冷汗浸透,不敢吭声。 知宝和年鬼[撒花]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章 不要拒绝他的照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