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老又在剪红线了》
1. 被色鬼打了
人间近百年来有一传闻:
求姻缘不要前往月老庙。
据说月老的位置换了人,新来的月老特立独行,不牵红线,只剪红线。每每显灵,皆是宣告一段情缘的结束。
若是被他盯上,所求的姻缘不会得到回应,说不准原有的天定红线还会被剪的一干二净。
故此,切记对其相关的一切敬而远之。
*
九天之上,玉宇千重。薄雾缭绕三千长阶,直通正中最为巍峨的一座神殿。
神殿之下冷冷清清,唯有一人驻足在台阶前,未束的银发散在堇色长衣之后,衬的身形愈发单薄,仿佛一阵微风就能吹走。
温折秋已经在此处等了大半日。
昨夜他忙完手里的红线,罕见的收到帝君传音,称赞月老一职他做得很好,想必带个徒弟也不在话下,还请带着他不成器的儿子一同去凡间历练,再好好管教一番。
帝君难得需要帮忙,他自是答应下来。
只是……人呢?
温折秋站得腿麻,仍是不见人影,在心里思忖是不是太久没回仙界,走错了路。
路过的神官瞧着这道背影眼生,赶紧拉着他避到远处,低声道:“仙友,这儿不能站人!”
突然间挪了窝,温折秋回过神,虚心请教道:“这里不是帝君的宫殿么?”
他侧过身,抬起的脸骨相极美,鼻梁眉骨透着风情,眼窝很深,暮紫色的瞳孔在太阳底下折着光,携有几分漫不经心的笑。比起神仙,更像一只偷跑上天庭的狐狸精,看得面前的神官愣了半晌。
“是……你是刚飞升上来的罢?”
神官后颈莫名红了半边,说话也不自觉地磕巴起来:“你有所不知,帝君的儿子也住在此处,那可是神见神怕的活祖宗!经常在仙界四处搞破坏,把其他神官的居所弄得一团乱,谁敢指责他就刻薄回去,心情不好了还会打人!我们还是绕着道走的好,千万要离他越远越安全!”
温折秋提起一边眉:“这么顽皮?”
怪不得帝君只说了那么一句话,甚至连新徒弟的名字都没有介绍,就连夜召他回来,原来是误以为他知道这些事情。
看来是个烫手山芋。
“可不是么!帝君为了好好管教这位祖宗,前前后后为他精挑细选了二十来位师尊,那下场……”
莫约是回忆起了什么不好的事,神官打了个寒颤,摆手道:“总之没个一年半载下不了床!听闻帝君近日又寻来一位新的师尊,也不知道这个倒霉蛋是谁,太可怜了!”
温折秋顺着他的话点点头,语气讶异:“他还是个色鬼?”
神官呛的直咳,刚想解释是被打的下不来床,背后蓦地响起利刃破空的声音。
两侧的仙树枝叶乱颤,一枝红梅径直钉向方才一顿说坏话的人。温折秋拂袖一推,扬手将红梅拦在指间,被其中蕴含的灵力逼得后错两步。
一只手同时扼住他的喉咙。
原来说坏话比干等着管用。
温折秋被掐了也不着恼,抬起下颌,右耳独一只的月牙流苏坠子轻轻晃动,冲着目露怔忡的青年挑了下眼尾。
“这个倒霉蛋确实挺可怜的,所以殿下……要不要可怜一下我?”
能够把人掐出白眼的力道骤松。
颈上随之留下一圈红痕,温折秋轻咳两声,拍拍要上前还手的神官,示意自己没事。
“长月枫,你能不能讲点道理?我们又没招惹你!”
神官怒斥道。
长月枫掩去面上一瞬间的失态,好像旁人不存在一般,视线独独落在温折秋身上,居高临下的审视道:“你是哪位神官,怎么从未在天庭见过?”
“月老嘛……要管理的姻缘那么多,自然没有空闲两头跑。”
温折秋握住神官的肩膀,给他换了个边,把一脸懵的人送离了潜在危险地。
长月枫却没再发难,只是一瞬不瞬地注视着温折秋,眸光深沉的叫人发毛,说不上是盯上了新的猎物,还是在想着别的心事。
“月老不是一个糟老头子?”
“唔……我长得不像?”
温折秋拈起肩头一缕银丝,朝他风流的眨一眨眼。手腕一抖,枝条上的梅花落进掌心,一转眼,又别到了长月枫的发间。
这位仙界小祖宗生的不错,朗目疏眉,瞳色沉黑,墨发以金冠束成马尾,很有少年意气的俊逸,笑起来想来是多情又倜傥。
可惜眼角眉梢全像围了冰山。
还凶得很。
温折秋欣赏片刻,微笑道:“殿下说的那位是我的老师,他生病了,如今的红线皆由我来负责。当然,你也一样。可准备好了,现在随我一起去人间裁剪红线?”
娇嫩的梅花在长月枫鬓角随意扫过,他没有拨开,垂着眼眸反问:“世人皆道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身为月老,反其道而行之?”
温折秋对这种疑问早已见怪不怪,解释道:“殿下有所误会,我裁剪的皆是缘分已尽的红线。这些情缘若是不及时拆散,新的缘分也就迟迟不会到来,对原本的红线双方只有煎熬。教人放手,何尝不算一种美德?”
长月枫又问:“如若他们不想放弃这段缘分呢?”
“如果双方都不愿放弃,那缘分自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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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难走到尽头。需要裁剪的红线大多只有一方不愿放手,且执念极深,想要将已经结束的缘分强留。”
温折秋话锋一转,循循善诱道:“当然,万事无绝对,这里头学问多得很,需得亲眼一观才能切身体会。沿途还能看遍世间瑰丽奇景,包殿下满意。”
话音在空中飘了一会,他观察着面前青年的反应,懒洋洋的眯起一抹笑。
看样子是被他说动了。
倒是挺好哄。
果然,没沉默多久,长月枫周身若有似无的攻击性缓缓收敛,不咸不淡唤了声:“师尊。”
温折秋“嗯”的答应,拢起宽袖,再凑近几分:“有法器么,载我一程?”
长月枫:“?”
尽管一言不发,但“你没有法器?”的疑惑显然摆在了脸上。
温折秋看得分明,笑眯眯道:“我恐高。”
长月枫:“?”
其实这才是不回天庭的原因?
他皱了皱眉,神情看起来愈发冷淡,像要打人。
方圆内的活物全吓没了动静,连树叶都蔫蔫耷落。温折秋以为他不愿意,移开目光,自顾自地继续道:“平日里大部分红线只能走着去,哎,好辛苦。”
“……”
刺目光华闪过,一柄金纹长剑横在低空,长月枫转过身,不大想听他废话的模样,足尖一点,稳稳踏上剑身。
温折秋跟着靠近,正想上去,长剑发出不满的嗡鸣,一阵灵力将他同步推开。
长月枫往回瞥一眼,唇角牵动,不耐烦的弯了弯身。
下一刻,温折秋就被提溜猫似的拎上了剑。
此番动作实在太快,温折秋甚至来不及回味。
他刚才是被“啧”了吗?
应该是。
温折秋安分站好,很识趣的不再有别的举动,只将要前往的方位简单进行描述。
说完,便安心阖上眼,准备在剑上稍作休憩。
上一条红线相当麻烦,他已经好些天没有沾过床,原定的休息时间也被急急忙忙叫来领人,现下着实是困得不行。
还好有人捎载,可以抽空歇歇。
正放空着思绪,耳边却忽地传来一句:“怕高?”
温折秋眼也不抬,胡诌道:“这不是害怕的不敢看?”
此话合情合理,四周重新安静下来。
周身却迟迟没有御剑而行的风声。
反而有一种倾斜的感觉。
温折秋:“……”
不好。
他当机立断,拦腰环住前方的人。
长剑垂直朝人间下落。
2. 合葬当夫妻
直至夜半,呼啸不止的风声才终于停歇。
这剑御的太颠,哪怕尽可能的埋在长月枫的后背,温折秋仍然觉得两边脸被风刮得松了皮,连带着牙也是一抽一抽的疼。
真是坏心眼。
活祖宗果然名不虚传。
他揉揉额角,眼睛涩的睁不开,只能先摸索着下地。
没走几步,手肘似乎是抵到了树,分明没使力,却有什么东西掉下来,给他砸了个大脑瓜崩。
温折秋:“……”
出门还是得看黄历。
今日诸事不宜。
他眯开眼,随意一扫四周,发现他们身在一处荒郊野岭,阴森幽暗,且荒无人烟,寥寥矮树只余败叶,枝杈上挂着破破烂烂的陈年布料,还有几只灭了不知道多久的纸灯笼。
偷袭他的正是其中一只。
长月枫不知何时跟了过来,淡淡道:“瑰丽奇景?”
他主动开口,有种受了骗要算账的意思,一身玄衣没在夜色里,像是沉着脸在筹谋埋尸计划。温折秋不闪不避,伸出手,一边一个,搭上长月枫的衣襟。
长月枫:“?”
“好了,哄过就不许再闹了。殿下乖,在这儿稍等片刻,我找找红线主人。”
温折秋慢慢悠悠理好他衣衫的褶皱,觉着安抚的差不多了,才蹲下身,把每个角落仔细检查了一道。
没有活物,也没有阵法。
倒是从被他开膛破肚的灯笼里,找到一张写了祝词的纸条。
【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竟是用一帖婚书做了灯芯。
挂在这种鬼都没有的地方?
温折秋眼神微动,在几株矮树间转悠一圈,踮着脚把剩下的几个灯笼取下来,扯开一看,全都是写了不同祝词的婚书。
离奇的是,这些婚书都没有夫妻双方的名字。
他将婚书折在手中,静默须臾,有了些许头绪,长腿一抬,刚要返回,发现长月枫一直陪行在侧,默不作声地观察着他的一举一动。
温折秋有些意外的挑了下眉。
他本以为得费上一通功夫,才能哄着长月枫动上一动。
看这样子,好像可以试着进行沟通?
“殿下,你看。”
黑夜里亮起星点微光,温折秋抬手虚抓,外袍顺着细瘦的手臂下滑一截。
一本厚厚的簿子出现在掌心。
长月枫目光跟着平移。
温折秋抖开簿子,介绍道:“这是姻缘簿,世间众生的红线都在这上边。”
泛黄的纸页间悬满了细长的红线,两端连接着红线双方的名字,整整齐齐排列开来。
定睛细看,其中一些红线却是坑坑洼洼,好像被蚂蚁啃过,笼着一团黑雾,半死不活将断未断的模样。
温折秋点一点濒临溃烂的红线:“这些就是要裁剪的红线。”
他将灵力聚在指尖,沿着泛黑气的红线一路下划,一部分红线被轻松裁断,另一部分依然顽固的攀在姻缘簿里,毫无变化。
“在姻缘簿里无法被裁剪的,是最为特殊的一类红线,也就是之前我同殿下所说的那种情况。”
做完演示后,温折秋继续道:“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这些红线的缘分走到了尽头,却被执念深重的那一方强留。只有让他们心甘情愿的放手,这段红线才能被裁剪。”
长月枫“嗯”了一声,表示了解。温折秋见他听的还算认真,弯起眼眸,又掀了几页红线,视线停留在刻有“周辰”和“岁晏”两个名字的红线上面。
“姻缘簿能够提示红线主人所在的方位,一般会指向现今维系红线的那一方。”
温折秋把婚书递给长月枫查看,分析着方才所见:“这一条便是我们此次要裁剪的红线,依照姻缘簿给出的位置,确在此处无疑。所以红线的主人很可能藏在另一处空间,需要用一些特殊的方式进入。按这些婚书来看,估摸着是成个亲什么的,届时还请殿下配合一番?”
借着朦胧月光,能窥见长月枫顿了一瞬,眼底的神色晦暗不明,像是听了这话心情不错,又在转瞬间变得不那么高兴。
“你平日里经常随便找个人成亲?”
他问。
温折秋收起簿子,诚实道:“这倒没有,不过有时公务需要嘛,时不时就会做点稀奇古怪的事?反正都是假的,我也没那么好面子。”
他本意是想劝长月枫也不要太在意这些,没成想青年神情愈发不愉,没有答应,但也没拒绝,只在原地沉默地杵着。
看来是在考虑了。
温折秋便暂缓商议,在矮树周边踱着步,思索着能够进到另一处空间的法子。
既然不是凭借阵法进入……
他又走了几步,眼帘一抬。
足下的土地……似乎比寻常更要坚硬。
可刚才翻过的土却是柔软的。
“原来在这里。”
温折秋反应过来,再次屈膝蹲下,胳膊还没抬,被谁很轻的碰了碰。
长月枫挨在他身旁,应该是考虑好了,也听懂了他话里的意思,先一步刨起土来。
果不其然,几堆土块被抛到一边后,很快露出了一角棺木。
骨节分明的手扣在棺盖边缘,却久久没有后续的动作。
“怎么了吗?”
温折秋探过来看。
“我原以为……”
长月枫话至一半,莫名止了声音。曲起指节,抓稳棺身,施上去几分力道。
红木棺材应声而开。
空空如也。
“没东西?”
温折秋绕回棺材跟前,端详着边角腐烂的木材,思忖道:“会不会在……”
没等他猜测,长月枫已经把棺材摆回土里,心有灵犀的挖起一旁的土。
很快,方圆之内便满是坑洞,一口接一口的棺材萝卜似的被全部拔了出来。
原来是一片小型墓地。
温折秋溜达着观望完全程,发自内心的感到敬佩。
这就是到处搞破坏的实力吗?
孺子可教,日后定是裁剪红线的高手。
棺材数量有些多,从外观上看并无共同特性,各种木质样式的都有。长月枫挨个掀了一道,却只打开了与刚才相仿的几口红木棺材。
除了扑面而来的灰尘,里头仍旧是什么都没有。
“剩下的打不开?”
温折秋问。
长月枫叩一叩手边的棺木:“可以打开。”
“还请殿下先放它们一马。”
温折秋听明白他话中深意,半开玩笑半哄道:“剪红线呢讲究智谋,不兴打打杀杀,万一线索毁了可就麻烦了。”
长月枫便也没强行开棺,皱着眉清理起了手上的泥巴。
温折秋很自觉的掏掏兜,摸出一块手帕,捏住长月枫的手,从掌心到手背细致擦拭干净。
小祖宗这会儿居然还挺乖。
趁着给人擦手的时间,他数了数眼下打开的棺材数量。
恰巧与纸灯笼里的婚书契合。
要前往另辟的空间,肯定需要一些特别的媒介。
想来就是这些用婚书才能启用的棺材了。
温折秋反应过劲来,牵着长月枫到几口红木棺材前,微微倾身,做出一个“请”的姿势。
“来,选一口最喜欢的躺进去。”
“……”
长月枫瞥他一眼,淡声道:“合葬?”
温折秋笑眯眯道:“浪漫么?”
“……”
长月枫偏过身,贴着最近的一口棺材边角,侧卧进了棺材里面。
这口棺材不大,他个子又高,留下的空间少的可怜。温折秋紧贴住另外一边,蜷起身子,才勉勉强强挤了进去。
几乎是他躺进棺材的瞬间,一阵阴风呼啸而过。下一刻,棺材盖便被一股外力重重合上。
两人眼前一黑。
呛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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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陈年腐味充斥在整个棺内,又憋又闷。封闭的空间更加狭窄,哪怕一人抵在一边,也会不可避免的挨在一块。
温折秋捂住鼻子,从嗓子里闷出数声轻咳。
他生了一双上挑的狐狸眼,美的近乎妖异,瞧着人的时候总是含着笑,像是无边的汪洋涌过来,退潮后,什么也没有留下,只是做了一场温柔的梦。
相貌又极为漂亮,本就白净的肤色被银发衬着,好像刚从冰窟里捞出来一般苍白,在黑黢黢的棺材里都能看的明晰。
这会儿安安静静蜷在棺材边缘,很像一只趴着窝的雪白狐狸。
长月枫凝着眸光注视许久,倾过肩膀,把窝成一团的人往胸前带了带。
幽暗的梅香围过来,温折秋的鼻子得以解放,无端有种熟悉的感觉,忍不住埋进去嗅嗅,回忆着这味道是不是在哪里闻到过。
闻了一小会,香味没想起来,倒是乏得打了个哈欠。
实在是偎在长月枫怀里太过舒坦,宽肩窄腰,肌肉匀实,刚好能把他整个裹住。
御剑的时候感觉还没有这般明显,现下在棺材里严丝合缝的贴着,和枕着一席又香又软的靠垫并无太大差别。
温折秋喜好抱东西睡觉的毛病犯了,习惯性的抵在长月枫襟口蹭蹭。
长月枫一僵。
与此同时,棺材轻微的动了一下。
“嗯?殿下感觉到了么?”
温折秋醒过神,问道。
长月枫垂着眼眸看他:“什么?”
温折秋直接换另一边脸蹭。
长月枫:“……”
棺材再次小幅度的弹动了一下。
温折秋抬起脸,认为这种事不用说的太清楚,尝试引导道:“我们躺进来这么久,棺材到现在才有动静,殿下聪慧过人,应该能明白我的意思?”
长月枫面色平静:“不明白,辛苦师尊指教。”
温折秋:“……”
其实早就明白了吧。
他们简短交流的间隙,棺材又回到了沉寂的状态。
结合方才的异状,要怎样让棺材带他们去找红线主人,明显的不能再明显。
但长月枫只是低着头,一副等着他教诲的模样。
秉着万一他真的不知道的念头,温折秋还是提醒了一句:“那我可非礼你了?”
长月枫:“……”
他仍是一动不动,对这句过于直白的话没有什么反应。温折秋全当这是默许的表现,往上挪了几寸,打算一步一步来试。
如果贴着磨蹭只能稍微动一动……
温折秋琢磨一瞬,掌心抚上长月枫的背,顺着脊骨一寸一寸向下揉弄。
棺材晃动的幅度大了一些,但似乎只是在原处摆动。
一路下滑的手灵巧的在各处点火,很快把人从头到尾摸了个遍。
棺材依旧在原地晃动。
长月枫盯着认真思考的人,瞳色沉的几乎与棺内的漆黑融为一体。
温折秋很快结束思索,把手探进长月枫的外衣里,正想往深处揩油,却忽然发觉自己动不了了。
“殿下?”
他抬起头,以为长月枫被冒犯的生了气。
细长的脖颈露出来,脆弱的仿佛一握就会断。长月枫箍紧温折秋,瞧着上边犹在的痕迹,偏过头,半吮半咬的覆了上去。
像在道歉,也像是忍不住对觊觎许久的猎物的渴望。
温折秋一愣,旋即反应过来。
喔,还挺上道。
剧烈的力度猛地一颠,两人不受控的滚地换了个身位。温折秋敏锐觉察到棺材终于移动起来,鼓励一般的道:“再用力一些试试。”
长月枫却松了口,勾起他的下颌,强迫温折秋仰起颈,张开嘴。
“师尊怕是有所误解。”
他凑近几分,搀在温折秋脸侧的指腹轻轻摩挲,对上那双诱人心神的眼:“这棺材不是要你非礼我,而是要证明合葬的两人是夫妻。”
3. 第一次亲吻
突然被掐住,温折秋又是一怔,一时间领会错了意思,口齿不清道:“债这泥?”
“……”
长月枫像是笑了一下,放松了一点力道,低声问:“在这里做什么?”
温折秋顷刻间会过意,眯着眼睛笑笑,故意逗他道:“春风一度?”
“……”
长月枫不再出声,就着这个捏脸的姿势,朝温折秋慢慢压过去。
温热湿软闯进唇齿的刹那,温折秋脑中没来由的浮现出一个念头。
小祖宗看着生人勿近的,不会是第一次亲人吧?
的确像是第一次亲人。
长月枫吻的毫无章法,甚至称不上是吻,连啃都是相当生涩的。撬进温折秋的齿关后仿佛迷了路,只知道一味的横冲直撞。
一通亲热下来,温折秋还以为自己是在被一只小狼崽子扑在爪下撒欢。
虽然他也是头一回亲吻,但主导者若是换成自己,怎么说也比身上这位要啃的像样一些。
罢了,左右也是演给棺材看。
棺材也尤为喜好这种场面,颠动的很厉害,似乎在朝着土壤深处快速下坠。
尖细的嬉笑声从四周断断续续渗进来,像在津津有味的欣赏里头的旖旎缠绵,时不时还会发出啧啧称奇的惊叹。
伴着最后一道落地的闷响,棺材盖终于重新打开。
长月枫坐起身,给温折秋腾出起来的空间。
温折秋被他咬的嘴麻,懒洋洋的倚在棺边,嘴角几度开合,好不容易能开口说话了,一抬眼,正对上棺材后方一张精心打扮的脸。
温折秋眨眨眼。
长月枫目露不解。
突然冒出的红衣女鬼举起手,挥一挥。
“嗨。”
这一声招呼下去,棺材四周霎时间如同雨后春笋一般,连绵不断的蹿出鬼来。
“好漂亮的哥哥!我还从来没见过这么好看的人呢!”
“居然是带着夫君来的诶……”
“可以摸摸吗!只摸衣服!就一下!”
人手兽爪在空中扑棱,不同种族的鬼抻着脑袋,好奇的打量棺材里的两人。
这些鬼并无恶意,温折秋便单边手肘搭在棺材口,支腮笑道:“一个一个来,不用急。”
小鬼们激动着蹦跶过来,满眼星星的就要去够他袖角。
长月枫扫一眼自来熟的一众人鬼,神色寡淡的敛了眼睑。
最前方的几只鬼被一股力道阻拦在棺材外围。
“吃醋啦!堵住啦!”
“手断啦!夭寿啦!”
沾着香气的衣角怎么也摸不着,几只鬼立刻不依了,嚎得撕心裂肺,就地撒泼打滚起来。长月枫捂了下耳朵,不耐烦的抬了抬手。
温折秋直起身子,手臂一歪,把他的腕骨握个正着,再安慰的抚一抚。
长月枫:“……”
刚要冻上的冰山有所缓和,温折秋端详着长月枫反复变化的微表情,无端觉着有趣。
一哄就听话,怪可爱的。
他从棺材中跨出来,拎起地上哭哭啼啼的几只鬼,望向棺材领着他们来的地方。
四周萦绕着薄薄雾气,不见天日。有数间简陋的茅草小屋,挂着与外界如出一辙的纸灯笼,唯一的光源来自随地可见的荧光蘑菇,散发着幽幽绿光,仿佛给屋子外边铺了一层草坪。
零零星星的鬼从小屋里探出头,想一同凑热闹,又被长月枫冷淡的神情吓到,犹犹豫豫不敢靠近。
温折秋冲他们安抚的笑笑。
众鬼:“!”
茅草屋里开始噼里啪啦往外掉鬼。
一只树精鬼从后面挤上前,拽拽温折秋裤腿,再小心翼翼瞄一眼长月枫,磕磕巴巴道:“天仙哥哥,你的夫君他,他怎么这么凶哇!”
“他胆子小,这是被吓着了。”
温折秋胡编一句,弯了眉眼,闲唠一般的道:“你们既不是厉鬼,不前往地府早入轮回,住在这小地方做什么呢?”
“我们在等人呀!”
树精鬼单纯道:“有人说过会接我回家的,我就在这里等他!不然他会找不到我的!”
温折秋还想继续套话,最开始的女鬼见没有危险,也飘过来插话:“都是些笨鬼!被爱人的一句承诺唬到此处,等了不知道多少年,已经变得痴痴傻傻,只能在这儿接着熬咯!”
她指一指扎满小鬼的茅草屋,嘟囔道:“我原本在这住的好好的,偶尔捡两只流浪鬼养养,也不知道是谁乱传这里适合住鬼,弄得大家伙全往这扔鬼,还不来接,真是缺大德!”
温折秋心中了然,接道:“既然要等的人不会来,那又何苦在这里滞留?阴气耗尽,岂不是会彻底消散在人间?”
“他们一个个比牛还犟,拖都拖不走嘞!”
女鬼骄傲的撩撩头发:“所以我想了个好办法,左右他们已经认不得人,我便让来到此地的人必须带走一个才能离开,不管是带回家还是送去渡化都可以。哼哼,这些年可是促成了不少好姻缘呢!”
她看向温折秋,笑嘻嘻的打趣道:“当然,像你们这种坐红木棺材来的就不用了,成双入对的,他们可不会跟着走。”
温折秋:“?”
“似乎只有红木棺材才能打开?”
他不禁问道。
女鬼在空气中比比划划:“那仅限于碰过婚书的人,需得和伴侣一起躺进去才能下来。如果没有接触到婚书,其他棺材便可以随意打开。这可是我好不容易想出来的法子,厉害吧?”
温折秋:“?”
所以自己这是……聪明反被聪明误?
女鬼介绍的兴起,滔滔不绝道:“你别看这儿偏僻,其实经常有人踏足,我就把能抓的全抓进棺材里。你们这样抓不动的呢,最容易想东想西,我只要设法让婚书被发现,实力高深的人就下不来,不会把我们一锅端掉!”
真的是很有想法的一只鬼。
温折秋由衷的感叹:“厉害,确实是个好法子。”
女鬼被夸的眉开眼笑:“你们还是第一对用红木棺材下来的生魂,看着也不像是来找麻烦的,莫不是听说了我第一红娘的名头,慕名前来学习一番?”
温折秋回以微笑,礼貌道:“我们是来寻人的,请问红娘姑娘,这里有没有一位叫岁晏的鬼?”
“岁晏?你们要带他走?”
女鬼倏地瞪大眼睛:“他可清醒着呢!来的若不是那个人,谁都劝不动他离开,你们是那个人派来的吗?”
“这个嘛……一天一夜可都解释不完。姑娘你看,我们家这位在这儿快害怕哭了,可否先领我们到岁晏跟前,我试着与他谈谈?”
温折秋在袖兜里摸索片刻,取出一盒鬼也能用的胭脂递给她。又回过身,对长月枫悄悄使了个眼色。
长月枫一直默默听着温折秋与众鬼的交谈,见他忽然挨近,下意识的往前踏了一步。
温折秋心说还挺配合,顺势摸一摸他的脸,温柔道:“夫君别怕,我们很快就回家了。”
“……”
长月枫像是被这句话烫着了,稍微别开目光,少顷,又复杂的盯了回来。
女鬼正爱不释手的盘弄着胭脂盒,被两人这突然地亲昵腻的咂舌,没有问完的话也瞬间被抛之九霄云外,羡慕的连连点头。
“哎呀,你也太客气了!还这么会疼人!你家夫君可真是有福气呀!好啦好啦,跟我来吧!”
她招招手,飘到绿蘑菇小道上,领着两人在茅屋之间七拐八绕,最终停在一间掩藏在角落里,仅有半人高的小木屋前。
“晏晏,有人找你!”
一只小猫团子慢慢钻出来,抖一抖尖尖耳朵,软绵绵的嗷呜一声:“咪?”
温折秋歪过脑袋:“喵?”
小木屋前的猫只比巴掌大一点点,浅金的长毛软乎乎的耷着,四只爪子却是雪白,仿佛一只乘着云的元宝。
它瞠着冰川般的湛蓝眼眸,仰起小猫脸,水润润的望了过来。
温折秋素来喜欢毛绒绒的兽类,颇感兴趣的蹲下身,双臂搭在自己的膝盖上,视线与岁晏齐平。
好纯澈的一双眼睛。
看着像是一位很单纯的红线主人。
岁晏期待的坐坐好,毛掸子似的尾巴甩动两下,主动问道:“是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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辰叫你们来接我的喵?”
女鬼拖着一众小鬼自觉避远,温折秋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只问:“你在这儿等了多少年?”
岁晏回忆道:“一百年?两百年?记不清了诶……”
温折秋又问:“那他这么久都没有来接你,会不会是不想来了呢?”
岁晏脑袋立刻摇得像拨浪鼓:“不会的!他答应过我,等找到让我活过来的办法,就会回来接我!”
果然心思纯真。
温折秋考虑好说辞,沉吟道:“唔,照这么说,他有可能是出了什么意外,这才没有及时赴约。”
此话一出,面前的小猫明显急了,两只前爪搭到他膝盖上,软声央求:“他,他怎么会遇到意外?难道是有刺客……哥哥,漂亮哥哥,你能不能带我去找找他?不会麻烦你太久!我只想看一眼他有没有危险!”
初步忽悠成功,温折秋故作纠结的思索了好一会,才勉为其难点一点头。
“也不是不行,但路上你得乖乖听话,不可以给我们添麻烦。为了避免一些误会,最好再把你们之间的事和我说说。如果能做到这些,我就带你出去找他。”
“能做到!我听话!”
突然出现的人类嗅起来很不简单,岁晏忙不迭地答应下来,在原地趴的扁扁,乖巧道:“我只有这么一丁点小,哥哥把我揣在哪里都很方便的!”
“嗯,嗯,我想想……那就这里吧,你窝进去正正好,也安全。”
温折秋顺一顺小猫柔软的茸毛,解开外衣,把岁晏揣在了胸口。
三言两语就拐得一只可爱小猫,他直起腰,带了点炫耀的转过身,朝长月枫扬了下眉。
却瞧见从头至尾都维持着沉静的青年,此时的目光里竟然出现了几分怔愣。
与他们相视的第一眼别无二致。
好像透过他,在想念着另一个人。
“殿下,你怎么了?”
温折秋走近两步,不太确定的问道。
长月枫摇摇头,垂下眼帘,给他拢了拢外袍,才转头朝他们来时的方向折返。
圆滚滚的蘑菇被踩的满地青汁,蜿蜒着流向四处。温折秋跟在后边,有些不明所以。
刚刚还好好的,怎么忽然间就不开心了呢?
两只猫猫耳朵冒出来,岁晏小声道:“哥哥,你家夫君委屈了。”
温折秋:“?”
“哪里看出来的?”
他单手掩在唇边,压低声音问道。
岁晏又伸出一只爪,点一点自己粉嫩的鼻尖:“可以闻出来,好难过好委屈,哥哥快去哄哄他吧。”
温折秋揉一揉小猫脑袋,应了声“好”,快步从众鬼中间穿过。
“红娘姑娘,请问我们该怎么回去?”
女鬼转向不远处的棺材:“和你们来的时候一样啦,用红木棺材就可以回到地上。”
几只小鬼很体贴的把棺材抬到温折秋足边,叽里呱啦道:“生魂只能坐棺材通行啦!哥哥们亲一亲就可以顺利启用!当然啦,要是在里边颠鸾倒凤也完全没有问题!”
温折秋挨个摸摸头,笑眯眯道:“多谢你们。”
地上瞬间倾倒无数只满脸幸福的鬼。
长月枫面色已经恢复如常,拨开棺盖,撩起衣摆,先一步躺了进去。
温折秋正要一块进去,袖子却忽地被谁牵了牵。
女鬼把他拉到一边,在他手中悄悄写起了字:“晏晏的魂魄如今很脆弱,心思又过于单纯,还请你好好照顾他。若是那个人见到晏晏不喜欢了,就送他去渡化吧。”
她见岁晏被轻易说动,误以为两人真的是周辰所派。温折秋心知肚明,没过多解释,微笑着保证:“红娘姑娘且放心,小猫妖这般可爱,我定当好好保护,不会让他受到伤害。”
女鬼这才放下心来,冲衣襟里的小猫挥一挥手,不舍道:“晏晏,出门在外万事小心。”
岁晏爪爪开花,小鸡啄米的点点头:“咪!”
厚重的棺材盖重新合上,将周身最后一缕光亮吞噬。小猫自觉拱进温折秋衣裳里,摊成一只猫猫饼,尽量不影响棺材里的两人亲密。
4. 第二次亲吻
这一次的棺材倒是没再有难闻的霉味,温折秋抬起头,琉璃似的眼睛溢着微光,端详着咫尺俊朗的面容。
不知怎的,虽然收徒不过一日,但他每每见到长月枫类似板着脸的神情,都不用怎么思量,逗人的法子便一个一个往外冒。
好像下意识就认为,那样做长月枫会被哄好。
大抵是有眼缘吧。
温折秋这么想着,背抵到棺木边缘,勾勾手,眯着眸子道:“来,师父抱。”
长月枫:“……”
他瞧着这副狐狸精邀人共赴云雨的姿态,眼神暗沉,伸手一捞,让温折秋半压在他身上,单手稳稳扶在那纤窄的腰间。
温折秋还没来得及眨眼,又听长月枫贴在他耳边道:“叫错了。”
这次轮到温折秋不明白了:“什么?”
柔顺的流苏垂在脸侧,长月枫在指上绕了一圈,不冷不热的重复之前听到的话:“我们家那位?”
这是借着先前用假身份演的戏,反过来调笑他呢。
温折秋反应过来,再自然不过的改口道:“行,我们家的夫君,相公,宝贝。”
他攀着长月枫的肩膀整个枕上去,对上他平淡的眸光,心知是没事了,笑吟吟道:“好了,快上去吧。这地方又小又黑的,可别给我们家夫君吓坏了。”
银色长发瀑布般泼下来,与黑发交织在一起。长月枫稍一使力,把温折秋再往下压近几分,捏着穗子的手缓缓上移,抚上他柔软的耳根,不轻不重揉弄了一下。
“嗯。”
他朝温折秋的耳垂吹了口气,瞧了会儿上面骤然浮现的红晕,才偏过首,不轻不重含住他微张的薄唇。
和初次的胡乱略有不同,长月枫虽仍是生涩,啃的也毫无章法,但动作温柔了许多,咬上唇瓣时一下一下的研磨,再慢慢撬入,引着舌尖亲昵的纠缠在一处。
温折秋的耳朵本就分外敏感,被他捏在指间把玩,唇齿又过了界,整个人霎时间就像只被烙的铁,呲呲直冒热气,难得的晕头转向迷迷糊糊。
进步这么快,天赋异禀么……
棺材很快发出磕地的声响,他咽回嘴边的喘息,想出去呼吸一下新鲜空气,却被扣着腰按回去,与长月枫胸膛紧贴,在略微急促的心跳中,开始新一轮密密实实的亲吻。
阳光漏进来,挂着银月的浅紫色耳穗在半空荡来荡去,银光数次晃过,温折秋才如梦初醒,折在长月枫胸口的手轻轻抚一抚,提醒道:“殿下,到了。”
长月枫环在他腰身的手一紧,动作迟缓了须臾,最后在温折秋唇角咬了咬,才慢慢放松了钳制。
他坐起来,目光右移,欲言又止道:“这枚耳穗……”
“嗯?殿下喜欢这穗子么?”
棺材盖早已自行打开,温折秋也支着手臂起身,倚在另一侧的棺材背板前,懒懒的垂了眼睫。
他本想说喜欢就拿去,话到嘴边,却意外的说不出口。
早些年的时候,因为受了一次很重的伤,曾经的很多事情他已经记不起来,连同这枚穗子,只模糊的记得是一位小孩儿所赠之物。
但他每日除开裁剪红线就是睡觉,这突然多出来的饰物,思来想去应该属于红线主人的谢礼,没有多重要才是。
现下居然会舍不得。
许是戴了这么些年,有了点感情。
好在长月枫并没有想要的意思,只是微微倾身,低声问:“是师尊的心上人所赠吗?”
墨黑的眼眸凝视过来,莫约是挨的太近,不似之前的冷,反倒像是被湿润而深情的望着。
温折秋微怔,旋即勾起一抹笑,拿指背敲一敲他的额头,玩笑道:“想要师娘啊,别着急,说不准哪一日我出一趟门,回来你就有师娘了呢。”
“……”
长月枫的表情再次冻了回去,踏出棺材,自上而下的垂视着他,随意道:“猫再不拿出来就扁了。”
温折秋:“?”
他后知后觉想起来衣裳里还揣着只猫,三两下将外衣敞开。
里边的猫蜷成一团,已经晕了不知道多久。
“……”
温折秋赶紧把他抱出来,托在掌心注入灵力,被闷晕的小猫才打了几个喷嚏,尖尖小脸抖了抖,缓缓醒转过来。
“喵……”
岁晏软着嗓子喵呜一声,两只爪在腮边抹了几下,眯开圆眼睛,又立刻拿爪子挡挡严实。
“哥哥……”
他红着耳尖,不好意思道:“还,还没亲完喵?”
温折秋:“?”
什么没亲完?
小猫一副他脸上有东西的模样,这块荒地又没有水源。温折秋左右扫了一道,正准备掏兜,修匀漂亮的手递过来一面铜镜。
“谢谢。”
温折秋接过来一看,手腕罕见的打了个抖。
镜中的男子好像刚受完一场欺负,银发散乱,勾人的狐狸眼中透着一点迷蒙,唇瓣又红又润,沁着血似的。脖颈前后满是不可言说的痕迹,也不知是什么时候印上去的。
甚至因为一下没拿稳,日光落在晃动的镜面上,刺得微翘的眼角泛起了一些水汽,看起来可怜极了。
温折秋看了又看,看了再看,着实有些无法相认。
这是谁,他么?
脖子上这些印子哪里来的?他当时怎么完全没感觉?
抱着自己的人半天不吭声,岁晏张开爪爪,从缝隙间偷瞄一眼,忙不迭又捂了起来。
哥哥们肯定还没结束,不能睁眼喵。
长月枫站在一旁,似乎始作俑者不是自己一般,平静道:“好看吗?”
温折秋:“……”
好不好看不知道,色鬼是没跑了。
果然,相信自己的第一直觉准没错。
他慢条斯理迈到长月枫跟前,面对面把铜镜还回长月枫的手中,挑起眼尾,微笑道:“还不错,辛苦殿下了。”
暮紫的瞳色深邃亦温柔,仿佛黄昏时分天边的云霞。长月枫沉静的看着,曲起指节,顺了顺温折秋耳鬓的碎发,再一拍小猫脑袋,示意岁晏可以把爪子放下。
小猫乖乖端坐在温折秋胳膊上,爪爪指了一个方向,笃定道:“哥哥,阿辰住在周国皇宫,往那边走。”
温折秋握住猫爪,给岁晏添了些灵力,又把他揣回了衣襟里,以防小猫受不住白日的阳光。
“原来是皇帝啊……所以他是因为皇宫阳气太重,鬼魂无法久留,才把你送到这里来的?”
岁晏点点头:“对呀,阿辰说这里特别安全,适合鬼居住,也不用担心被修士抓到,让我安心呆着,等他回来接我。”
“听你这么说,他挺为你着想的,许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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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见,想必也很惦念你。”
温折秋顺着岁晏的话道:“那我们确定好他的安危之后,再想想办法让你们在一起多待几日,好不好?”
岁晏眼睛倏地亮了起来,蓬松的大尾巴在他衣襟里扫来扫去:“好呀好呀!谢谢哥哥!”
小猫爪爪又开起了花,开心的哼唧起来。温折秋看着他满心期盼的模样,捏了捏襟口软乎的爪垫。
真是只傻小猫。
即使是皇帝,也不至于这么多年没有空闲前来探望。
依照这条红线的情况来看,很有可能是不想来了。
印象中周国距离此地并不远,温折秋收回思绪,看了眼岁晏指的方位,惯常的眯起眸子:“殿下……”
“……”
长月枫静立在他身前,低了低头,先前的长剑随即出现在他们中间,被控的很低,在温折秋腿边不满的左晃右晃,似乎是不大情愿让外人搭乘。
长月枫冷冷盯着自己不听话的佩剑,灵力毫不留情的压下去,将佩剑径直拍进土里。
两人足下的土地瞬间被轰出一道深坑。
长剑灰头土脸的从坑里飘起来,不敢再嫌这嫌那,挪到温折秋的靴前,老老实实不再有任何动静。
温折秋:“?”
他本以为一开始长剑的推拒,是新徒弟给自己的下马威。
原来是这柄剑在耍小性子?
所以之前长月枫的那声“啧”,是在对自己的剑发出警告?
“法器没驯好,师尊见笑。”
长月枫扶住温折秋的肩膀,将他送上了剑,自己才踩上剑身。
温折秋感觉他不会像上回那样使坏,便稍微隔开了一些,以免岁晏再被压扁。
长月枫余光瞥见,意有所指道:“站稳。”
“……”
温折秋又抱了回去。
这一回的御剑却是平平稳稳。
流云在两侧浮动,前往周国的路上,温折秋托着小猫问了些话,岁晏也一五一十的告知于他。
原本岁晏是生活在山野林间的一只猫妖,只是睡了一觉,第二天醒来就发现自己被进献到了宫中。皇帝见他的毛色特别,认为是祥瑞之兆,每日都带在身边宠着,亲力亲为的照顾,偶尔还会自顾自地倾诉心事。
相处时间久了,岁晏便大着胆子在皇帝面前化了形,袒露了妖怪的身份。皇帝有过惊讶,最终还是接纳了他留在身边。
妖怪初涉人世,可想而知会闯很多祸。皇帝虽然脾气不好,但对岁晏总是宠溺又有耐心。岁晏也把自己的寿命分给他,让皇帝始终维持盛年,共同度过了一段漫长且快乐的时光。
可修为终究是有限的,岁晏耗费太多给皇帝渡命,又在一场刺杀中强行把濒死的皇帝救了回来,以至于自己变成了一只小猫鬼,住到了这片墓地底下。
……
“没关系的!我是妖怪,变成鬼也可以活好久喵!”
岁晏一口气说完这些,仍是元气满满的晃晃胡须:“多等一等,总会等到活过来的办法,哥哥你说对不对?”
“说的对,办法总比困难多。”
愉悦的呼噜融在风声里,温折秋瞧着衣裳里天真可爱的小猫,揉揉他尖尖瘦瘦的脸蛋,在心中思量着后续该如何行事。
若是这条红线需要裁剪,得想个较为温和的法子。
5. 给小猫附身
云雾渐散,朱漆的城门近在眼下,往后是一眼望不到尽头的高楼殿宇,犹如一条威凛巨龙,盘踞在整个周国的正中央。
皇宫布局相较百年前大有不同,岁晏拱出脑袋,想看看清楚,却被鼎盛的阳气灼的生疼,只得重新缩了回去。
浅金的光影在宫外的小树林间消散,温折秋检查了一遍岁晏的魂魄状况,略作思忖,笑眯眯道:“附到我身上来吧,这样就不用担心皇宫的阳气了。”
长月枫跟在旁边,侧目看向他们。
主动让鬼附身,相当于开放身体一半的支配权,鬼心念一动,被附身的人也会不由自主地做出相应动作。
若是没有达成共识,很容易在同一副身体上打架,比如左脚要往东,右脚却要往西。
那人就水灵灵的劈了叉。
这还是完全不熟识的一神一鬼,状况就更为特殊。
为着不伤害岁晏的魂魄,温折秋需得收着神识,相当于不能过多调动身体,大半得让给岁晏来控制。
指不定会闹出什么麻烦来。
温折秋看出长月枫心中所想,微微一笑,示意他不用太担心:“殿下放心,小猫乖得很,不会……”
话没说完,身子就忍不住的往前倾。
温折秋:“?”
慢着……
猫是用几只脚走路的?
眼看着就要亲吻满地草叶,长月枫早有准备,展臂把温折秋揽进怀里,偏了偏脑袋,反问道:“所以是人不乖?”
呼吸撩在耳畔有些痒,莫约是岁晏在身上不好意思,惹得温折秋也是不自觉的泛起薄红,想面色冷静装作无事发生,岁晏心领神会,连忙配合他,垮起个小猫猫脸。
于是温折秋撅起了嘴。
长月枫取出方才的铜镜,拿在手中摆的板正,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倒映出镜中人的表情。
温折秋:“?”
这就是三瓣嘴的垮脸方式吗?
他有点被自己这副称得上是卖萌的嘴脸雷到,转而在心里说:“试试严肃。”
镜中的男子立刻鼓起了腮帮子。
甚至一边大一边小。
温折秋:“…………”
有些表情还是猫来做比较好看。
岁晏一时间收不住,长月枫注视着温折秋一会一个的古怪神情,将镜子再递近几寸,人也靠的更近:“准备这样进宫么,师尊?”
附身的小猫不住地道着歉,温折秋安慰一声,耐心引导道:“乖,想想你化形的那一段时间,照那样做就好了。”
岁晏听话的回忆起来,镜中人的龇牙咧嘴也终于有所收敛。
温折秋偏过身,向长月枫展示成果:“你看,这不就……”
腰间一轻,长月枫松开了手。
失重感再次不受控的卷来,温折秋歪歪斜斜维持着平衡,在下一刻被重新圈回了臂弯里。
行,没事早了。
面部表情是配合上了,肢体协调仍需磨合。
看来岁晏做了太久小猫,一时半会儿想不起来人类该怎么走路。
足下金黄的落叶被踩得细碎,温折秋思量片刻,又哄了哄体内着急的小猫,勉勉强强把自己换了一边。
刚仰起脸,想哄着长月枫来陪同练习,岁晏一个没忍住,控着他的两只手搭在长月枫的一边肩膀上,脸也跟着埋了进去。
活脱脱一副强制自己直立太久,再也站不住,晕头转向寻找支撑点的小猫模样。
长月枫:“……”
温折秋:“……”
本能反应也是个大问题。
怕是短时间内调整不过来。
“哥哥……”
岁晏歉疚的喵呜一声。
温折秋同步发出软绵绵的呻吟。
“……”
温折秋刚抬起来一半的脸又倒了回去。
莫慌。
给他一点时间想想别的办法。
长月枫拥着怀里安静下来的人,掌心贴在温折秋后背,顺着硌手的肩胛骨往下轻轻抚摸,眼中闪过一丝复杂。
还好,身体的感觉是属于原主的,不至于摸着摸着发出呼噜声。
日光被满林婆娑的枝叶挡得严实,也没有旁的百姓路过。温折秋伏在长月枫肩头,思索的分外安逸,不消一会便有了主意。
他从神识中分出极小的一缕,接管回自己身体的控制权,再试着直起腰背,仔细注意着过程中岁晏魂魄有无受到影响。
“疼吗?”
“不疼!”
岁晏并不知道温折秋做了什么,只感觉到自己不会再动一动就惹出麻烦,欣喜道:“哥哥好厉害!”
温折秋放下心,很快将那缕神识和岁晏的魂魄分好地界,简单解释道:“我用来控制的自主意识非常少,只要你的情绪不是太剧烈,基本不会出现刚才那种冲突。如果有哪里不舒服,一定要立刻告诉我。”
岁晏听懂他的言下之意,赶紧在温折秋的意识海内乖顺趴下:“嗯嗯!我会乖乖的!”
因着附身,他们直接用意识进行着交流。长月枫默不作声的等着,见温折秋神态举止恢复如常,慢慢腾腾从自己身前起来,扶在他身后的手在半空停了会儿,才缓缓放下。
他眼神闪烁了一下,突然道:“师尊。”
温折秋还未完全回过神,随口应道:“报殿下,我在。”
“……”
长月枫盯着他,淡然发问:“师尊是打算进宫后,与我眉目传情?”
温折秋:“?”
传什么?
他结结实实反应了好半晌,才明白过来长月枫是什么意思。
悄悄话说的太久,小祖宗不乐意了。
但长月枫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温折秋也就看破不说破,眼角微微一弯,笑道:“殿下所言甚是,皇宫里的确不能随心所欲的交谈。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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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个传音。”
神官之间远程传音的方式有两种,较为简便的是将神识注入信物里,持有信物即可单方面发起传音。
另一种则是留一道神识在对方体内,双方可以随时随地的交流。但神识交融,一方做了什么,另一方可以隐约感觉到,也就意味着隐私会越来越少,整个天庭都没有几位神官选用这种方式。
温折秋已经开始在储物袋中寻找用以互换的信物,长月枫却上前一步,牵住了他的手。
温折秋动作一滞。
这莫不是想用第二种方式?
“殿下……”
他眨一眨眼,想提醒长月枫信物传音完全够用。
长月枫垂下眼眸,视线落在与温折秋交叠的手上,本就没用什么力气的指节又松了松,仿佛温折秋再说一个字,他就会自觉撤走。
像只叼着项圈,跟在选定的主人身后一路小跑,却被拒之门外的小狼狗。
可怜蔫儿的。
温折秋:“……”
用,都可以用。
他全当在哄祖宗了,话到嘴边转了个弯:“请进?”
听到答应的瞬间,长月枫绷起的肩膀不着痕迹地放松了些。
一缕神识随即没入温折秋体内。
身体中一时间又多出一道意念,他有些不习惯。好在长月枫的神识礼貌且规矩,拥抱似的裹住他的神识,共同适应了一段时间后,才极其轻缓的融了进去。
温折秋眼睫一颤。
这种交融的感觉尤为奇妙,好像在与另一道意识做着极尽亲密的事,任由对方在自己识海的角角落落放肆探索,刺激的他浑身上下都不受控的舒张开来。
长月枫扫向面前人泛红的耳垂,墨色的瞳眸犹如一池深潭,平静之下暗流涌动。
他手臂稍一使力,带着温折秋靠在最近的一株树干前,灵力涌入,舒缓着他僵硬的身躯。
树林四周悄然出现一道结界,像一帘厚重的帷幕,将整座树林遮挡严实。
温折秋冒了好些汗,腰都软了,才熬到他们的神识融汇完成。
长月枫仍是冷冷淡淡的模样,好像一点影响也没受,拉开几分距离,把他无意识蹭乱的银发理顺,扶着温折秋徐徐起身。
斑驳光影在地面微微晃动,天色尚早,出乎意料的没有花费太多时间。
温折秋身子虽被磨的疲累,脑海倒是空前清明,缓了口气后,能顺利混进皇宫的好点子也琢磨好了。
他抬起胳膊,捏住长月枫凌乱的襟口,没有像前几次那样抚平,反而往反方向扯了扯,眼底浮起一贯的散淡笑意。
“殿下,帮个忙,把衣服脱了。”
长月枫:“?”
“别怕,这次不非礼你,只是想请殿下陪我演一场小小的戏。”
温折秋打量着眼前英气的青年,狐狸般的翘了翘唇角。
“殿下自己来,还是要我帮你?”
6. 装神又弄鬼
这自然是半句玩笑话。
但长月枫好像当了真,矮了矮肩膀,方便温折秋实行自己的后半句提议。
温折秋:“……”
逗人不成反被戏弄,他不继续接招,若无其事的笑笑,接着卖了一半的关子往下说:“这位皇帝听起来是信奉鬼神之人,殿下有没有适合装神弄鬼的衣裳?”
长月枫淡淡的瞧着他,取出一件缝着红叶的锦囊。
温折秋接过来一看,里边清一色的玄色劲装,样式如出一辙的简洁朴素,甚至连花纹都相差无几。
一模一样的衣裳做几百套?
温折秋找不出不同,做出在一件一件欣赏的模样,颔首道:“嗯,有品味。”
长月枫眼里写着“是么?”
“正是因为太有品味,我怕殿下遭人嫉妒,还是凑合穿我的吧。”
温折秋把锦囊还给他,在自己的储物袋中翻找起来。
论身形,他们其实差的不多,只是长月枫比他足足高上大半个头,里衣是肯定穿不下了。
温折秋择了又择,精挑细选出一件宽长的外袍递过去。转而给自己搭配衣饰的时候,无端想起了刚才拿过的锦囊。
那只锦囊比长月枫身上的衣衫还要简朴,做工随随便便,仅用几片枫红的碎叶代替了绣花,一看便是哪位初学者所缝。云白的绸缎已经失了光泽,应该很有些年头了,为了能完好的保留下来,被想方设法制成了法器。
绣者敷衍,主人爱惜,估摸着小祖宗是从哪位心仪的姑娘那儿硬讨过来的。
温折秋想想挺有意思,不禁抬起头,却发现长月枫还在原地看着他。
温折秋歪了下头。
“这件衣裳不合殿下心意吗?”
长月枫不作答,挽着衣服靠近,再次压下肩膀。
温折秋:“?”
……
晌午日头毒辣,宫门口一片空旷,唯有两座金雕的狮子镇在大门两侧,被日光衬得熠熠生辉。
守门和巡视的侍卫避在阴凉处躲懒,百无聊赖的吹嘘着闲话,似乎对自己的差事并不上心,隔一段时间才随便抬一抬头,很快便撤走了目光。
宫墙边角悄然出现两道身影。
各项事宜总算是全部准备完毕,温折秋浑身犯懒,纤长的睫毛半耷着,只想找个地儿随便歇歇。
墙壁硌且脏,长月枫拉着他倚到自己肩侧,不动声色地给他挡着太阳。
与此同时,金狮子周身的空气细微的波动了一瞬。
没有生气的眼珠骤然迸发出神采,两只狮子打了个响鼻,扭头舔舐起了自己背毛。
一位侍卫照常查看时,正好瞧见其中一只狮子弓起背,抻完懒腰,优雅的从玉台上跃了下来。
他呆了一会儿,揉揉眼,又使劲眨巴眨巴,猛地一激灵,扯住身边同伴的袖子。
“喂,你看那边,狮子是不是在动?”
同伴打盹被吵醒,眼也不抬,敷衍道:“昨儿个的酒还没醒呢你?雕像怎么可能会动?”
“真的在动!过来了!”
“闹鬼了!快跑啊!”
耳边响起惊慌失措的脚步声,同伴不耐烦的睁开眼,与一只冰凉的大鼻头面对着面。
狮子呼哧一声,张开血盆大口。
“啊啊啊啊啊啊啊!”
一众侍卫拔腿飞蹿,胆子大的趁乱扔过去几柄刀剑,砸在金狮子身上碰出脆响,随即扭曲着落到地面。
宫门口霎时间乱成一锅粥,两只狮子甩着尾巴,悠哉悠哉玩起了猫抓老鼠的游戏。
等到时机差不多,温折秋领着长月枫踱出来,一人一个,随手往狮子上一拍,轻轻松松将四处扑人的雕像制在原地。
他换了件绣有暗纹的月白长袍,简单的腰带换成了金丝腰封,将腰段收的紧致,仙气飘飘。长月枫也被套上一件华贵的玄色长衣,内衬微敞,一眼望去气质卓绝。
两人站在一起,像是哪家仙门的宗主之子,一个温雅,一个不羁,看花了众侍卫的眼睛。
“多谢二位仙君相救!”
侍卫们抱拳躬身,恭恭敬敬朝两人表示感谢。
温折秋回首一笑,示意他们不必客气,目光投向后方的皇宫,好心提醒道:“此处不祥,诸位还是尽早离开罢。”
噙着淡笑的面容惊为天人,侍卫们被美的半天说不出话,面红耳赤目眩神迷了良久,才晕晕乎乎的请教道:“敢问仙君,何出此言?”
温折秋转向两座雕像,还没接话,刚停滞下去的狮子抖了抖鬃毛,似乎要再次活动起来。
众侍卫落下的心跟着高高吊起,从美色中醒过神来,忙不迭地往后退。长月枫适时甩出两张符箓,很快把躁动的狮子变回原样。
“看见了么?这仅仅是不祥之兆的开始,如若不及时阻断,整个周国必将迎来一场劫难!”
一群人心有余悸的拭着冷汗,温折秋等他们冷静些许,才云里雾里地解释了一句。
他一脸高深莫测,侍卫们纷纷信以为真,凑上前请求道:“还请仙君相助!”
“放心,我们既遇上此事,就一定不会坐视不理。”
温折秋敛着眼眸沉吟片刻,又对着地面装模作样的比了比,在众侍卫期盼的注视中,有所觉察的点一点头。
“唔,此次劫难倒是有法子可解。不过解灾的阵法最好在皇宫中心,需得你们皇上进行配合。”
话音未落,天空忽地一声巨响,蔚蓝天际竟然无端爆出一团烈焰,火星四溅,又在下一刻平息如初,怎么看怎么诡谲。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帮了大忙的两位修士看着又如此可靠,侍卫们深信不疑,紧急进行商议,很快便达成了一致。
“还请二位仙君入宫稍候!陛下那边,我们这就去请示!”
紧闭的朱漆大门吱呀打开,几位侍卫在前引路。岁晏多年没回来,忍不住好奇,温折秋便沿着高高的宫墙一路观察,边在心里试着传音道:“殿下?”
长月枫瞥了他一眼。
温折秋明白他是听到了,左右进宫的路漫长又无趣,没话找话道:“刚刚那个怎么弄的?”
宫门口能用的东西不多,他只往狮子里添了灵力,那团火球想来是长月枫配合他所做。
长月枫与温折秋肩并着肩,淡声道:“抽空找了个人,正好他在天庭,我就让他往这边吐一团火。”
还能这样?
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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折秋挑了下眉,不由得问道:“和多道神识交融,殿下不会听不过来吗?”
“……”
长月枫默了一瞬,沉着嗓音道:“我相融的神识,唯有师尊一位。”
温折秋:“?”
他还以为这样传音是长月枫的独特爱好。
既然信物传音用的好好的,怎么到他这突然换了口味?
长月枫看出温折秋的困惑,并未解释,视线转向远处金顶盘龙的宫殿,预警一般的道:“周国现任的君主专横独断,骄奢淫逸,是出了名的暴君。”
温折秋心中一动。
尽管岁晏描述的皇帝哪哪都好,从一些不经意的细枝末节里,依然能推测出这位皇帝的品性不算上佳。
现下长月枫又如此评价,更加应证了他的猜想。
还好用神识传音岁晏听不到。
此时天边已有暮色,侍卫们领着两人来到殿前等候。不消一会,前去奏请的侍卫便下了台阶,面色却有些犯难。
他与其他侍卫相视一眼,支吾道:“陛下说今日时辰太晚,不见任何人,二位仙君可否在宫里暂住一晚?”
温折秋注意到他们的不自然,顺着话往下试探:“宫里可以住外人吗?”
“仙君有所不知。”
为首的侍卫叹了口气,无奈道:“宫中经常会有各种远道而来的人觐见,但陛下得空召见的时间不固定,便叫人单独建了座庭院,专供这些客人在里面休息等待。”
闻言,温折秋突然朝石阶上踏了一步。
几位侍卫跟着一激灵,以为他也对这荒唐的规矩觉得可笑,要亲自去试试,连忙围在两侧劝说。
“仙君别生气,陛下只要愿意见人,我们一定第一时间前来通报!可千万不能硬闯,那,那是会被杀头的!”
他们修为甚高,杀的是谁的头自然不言而喻。温折秋不好意思的笑笑,温声安抚道:“抱歉,吓到你们了,我只是想活动一下筋骨。住在宫中没问题的,还请帮忙指一下路,我们自己过去就好,各位也好早些回去歇着。”
话是这么说,可他迈到台阶上的腿半天没有收回来。侍卫们实在不敢轻易离去,小心翼翼的自荐:“没关系没关系,宫中道路复杂,还是让我们带仙君前去吧!”
温折秋维持着微笑,没点头也没摇头。
倒没有别的意思,属实是他现在动不了了。
方才那位侍卫话音刚落,岁晏没来由的一阵心急,想要径直往大殿里赶。他及时控制住,才没当着一众侍卫的面四肢并用在阶梯上爬。
在一瞬间操控神识,还得不伤着岁晏的魂魄,反噬自然全部由他来承受。
温折秋尝试压制体内的反噬,奈何分出来的神识太微弱,能调用的灵力也少的可怜,短时间内无法修复好身体,只能僵硬的站在原地。
侍卫们不明这层缘由,仍在眼巴巴的等着他开口。
温折秋抓紧时间考虑圆场的说辞。
空气中诡异的沉寂,长月枫觉出他的异常,弯下身,手臂绕过那双被盯了许久的腿,另一只手稳稳托在温折秋的背后,将一动不动的人打横抄起,冲呆愣的众人抬了抬下颔。
“带路吧。”
7. 沐浴后同眠
蓦地腾了空,温折秋回过神,已经被长月枫抱着走出去好几步路。
前方领路的侍卫不住地往回偷瞟,却出奇的没有多问。
温折秋缓缓眨了下眼,颇觉新奇。
这样也行?
他下意识想看看长月枫的表情,奈何仍是动弹不得,只能像个布娃娃一样被护在怀里,半边脸埋进长月枫的颈窝,感受着他呼吸时传来的微微颤动。
“哥哥,对不起……”
岁晏知道自己闯了祸,见场面被稳住,才敢小声道歉:“我刚才太着急了,没有控制住……”
小猫的声音听上去快要惭愧哭了,温折秋缓解着身体的不适,边轻声哄他:“哥哥身强体壮,不打紧。刚刚发生什么事了么?”
“那位侍卫哥哥说,阿辰见人的时间不确定……”岁晏耷拉下耳朵,担心道,“阿辰以前只有病着才会像这样,会不会真的出了意外,受了严重的伤……”
病着才会不见人?
温折秋眼神微动,思忖着侍卫适才的犹豫,心中有了些考量,继续哄道:“别着急,至少他现在还在宫中,想必没有危及性命,说不准明儿就会召见我们了。如果真的病得很重,我对医术也略知一二,可以帮忙医治。”
小猫耳朵这才立起来一点,连连答应道:“嗯嗯,我听哥哥的,哥哥真好!”
“没事,乖……”
长月枫从神识内静静听着他们的对话,目光始终落在温折秋身上,后者安详的阖上了眼,最后一个字还没落下,已经在他臂弯里懒洋洋的打起了盹。
“……”
长月枫无声的叹了口气,把温折秋又往上托了一点,下巴抵在他柔软的发顶上,很轻很轻的磨蹭了一瞬。
庭院建的不远,温折秋没眯一会儿,敏锐的听到栏栅门打开的吱呀声。
他懒懒撩开眼皮,侍卫们不知何时告了辞,长月枫抱着他,正往其中一间屋子里进。
温折秋试着活动了一下,身体仍是又僵又麻,像块砖似的,稍微一动就会产生一阵一阵的痉挛感。
“别乱动。”
手里托的人一抽,长月枫皱了皱眉,沉声道。
龇牙了,好凶。
虽然看不到,温折秋莫名幻视在被一只严肃小狗瞪视,即刻老实下来,嗅着鼻尖浓烈的梅香,又有些昏昏欲睡。
说来也奇怪,长月枫的怀抱好像有什么特殊的魔力,只要搂过来,他原本的困倦就会放大数倍,忍不住的想贴着入睡。
要是有张一模一样的软垫该多好。
温折秋遗憾的想着,耷了眼睫,想让长月枫随便找张床给他扔上去。
还没开口,长月枫走到一张乌木方桌前,把温折秋轻轻抱到上面坐着。
他低了低头,哪怕桌子很高,依旧居高临下的垂视着温折秋,眸光一如既往的沉冷,犹如一潭终年没有波澜的死水。
怪有压迫感的。
温折秋被这么审犯人一样的盯着,不明所以的眨眨眼:“怎么了吗?”
长月枫唇角牵了牵,似乎要问什么,见他僵的连开口都费劲,敛了眼睑,传音道:“师尊稍等。”
这所庭院现下只有他们两人住进来,每一间屋子皆可以随意使用。也不知平日里接待的是怎样的客人,装饰并不奢华,反而有一种清新脱俗的气息。
白墙黛瓦,纱幔轻薄,用木与瓷代替了镀金的用具,甚至连香炉都没有,古朴的不像宫内所建。
床倒是挺大的。
长月枫从屏风后边出来,正好瞧见温折秋直勾勾的看着对面的软榻,眼里几乎要冒出“我要睡觉”四个大字。
长月枫:“……”
他返回温折秋身前,指尖搭上他的衣扣。
温折秋:“?”
“水热好了。”
长月枫并没有下一步动作,淡淡的盯着温折秋,把之前听到的调侃抛回给他。
“师尊自己来,还是要我帮你?”
丝丝缕缕的热气从不远处的屏风后升腾起来,温折秋余光注意到,再看看半身不遂的自己,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
小祖宗居然还有帮沐浴这一项技能。
秉着准都准备好了的念头,他便也不耽误时间,挑逗似的眨一眨眼睛,笑着在心中传音:“那就辛苦殿下?”
“……”
出乎意料的,长月枫没有直接把他扒干净,三两下解开温折秋的外层衣衫,给他连人带里衣一块放进浴桶里。
水面满满当当浮着不知从哪找来的药材,将视线挡得严严实实。长月枫坐在浴桶边,两只手没入水中,盲视野的继续解温折秋的里衣。
修长有力的手指将衣扣一个个挑开,没有屏障的与滑嫩的肌肤相触,摩挲着流畅的线条,一寸一寸往下擦洗。
温折秋感受到药力和灵力也同时渗入体内,暖洋洋的,把身体浸润的舒舒服服,反噬也随之消减不少。
他被伺候的眯起了眸子,端详着长月枫被水雾氤氲的眉眼,笑眯眯的表扬道:“殿下好生体贴。”
“师尊谬赞。”
长月枫平淡的看着他:“我给妖兽拔毛的时候经常这么洗。”
温折秋:“?”
拔什么?
他目光不自觉地下移,长月枫眼神微暗,抚在温折秋腰窝的手下滑几分,状若不经意的掠过大腿根部,抓起那双骨肉匀亭的腿,力道适中的揉捏起来。
水面的花草随着长月枫的动作轻轻律动,温折秋被他握着脚踝,微微分开双腿,说不上规矩还是放肆的轮番揉按,有过一瞬的奇怪,但转念一想,徒弟孝顺师父一下也正常,便心安理得的接受了。
白雾般的热气越来越密,长月枫一直按到温折秋的身子活络,才坐直腰背,递过去一叠干净的衣裳,背过身,示意他自己穿。
衣裳是长月枫的,温折秋套在身上偏大,裤脚曳了地,领口也敞开一大片,露出清瘦分明的锁骨。
他把衣带绕了好几圈,整体仍是松松垮垮,好像多走两步就会滑落在地。
温折秋乏得慌,不再继续绑弄,随手把长发拨到颈后,见长月枫仍旧面对着墙壁,没有投过来半分眸光。
小祖宗乖的时候还挺讨人喜欢。
他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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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眼尾笑笑,抬起一只手,礼尚往来的搭上长月枫的额角,摸小动物一般,覆在上面轻轻揉揉。
“好了,多谢殿下了。”
长月枫略微侧过脸,沉黑的眼瞳回瞥一眼。
周身景象猛地一颠,温折秋又一次腾了空。
温折秋:“?”
长月枫抱着他走到心心念念许久的床前,拉过被褥,团粽子一样的把温折秋掖严实,才转身处理自己已经湿透的衣物。
屋里再次响起水声。
帷帐层层叠叠垂落下来,温折秋卷着被子翻了个面,透过缝隙,远远看到用以遮挡的屏风没有拉回去,白花花的泡沫直往外撇,朦胧的雾气间,还能隐约窥见长月枫耸动的肩背。
他看了一会儿,想起帝君发来传音时的无奈,并没有强调要给长月枫教成什么样,反而话里话外全是把人带走就好的意味。
再结合神官所说,叫他原以为免不了要和长月枫斗智斗勇一番。
但现在看来,长月枫除开有时会坏心眼的捉弄人,大部分时间还是乖的。
偶尔不高兴,哄一哄也就听话了。
比想象中好养不少。
温折秋垫在被褥边缘,原本只是随便看一看,不知不觉竟出了神,没有像往常一样沾床就倒。
房间里并未点灯,光线逐渐被黑暗吞噬,眼前的场景也慢慢变得模糊。
四周静谧无声,他打了个哈欠,睡意再度返了上来。
床榻间却蓦地渗进来几分水汽。
温折秋同时感觉到软榻陷下去了一点,迷糊的“嗯”了一声,抬了抬脑袋。
长月枫掀开帐幔的一角,单手撑在榻边,正与他四目相对。
还没走吗?
温折秋半眯着眸子,从间隙中扫见窗外漆黑一片的天色,缓慢的会过意来。
原来是时辰太晚了,懒得换房。
他自觉把被子往长月枫手边推了推,提醒道:“我睡相不太好,还请殿下多多担待?”
长月枫接过温折秋递来的被角,半边身子倾进榻间,反问他:“有多不好?”
温折秋又打了个哈欠,简单解释道:“嗯……就是睡到半途有可能会冒犯到殿下,到时候殿下直接把我踢下床就好。”
“……”
长月枫没有回应这句话,侧卧下来,和温折秋面对面挤在了同一床被褥里。
沐浴过后的清香与他原本的暗香杂糅在一起,萦绕在温折秋的鼻尖,安神又助眠。没几下的功夫,就将他的意识熏的昏昏沉沉。
但温折秋睡觉有个习惯,需得抱着东西才能睡得安稳。
现下平日里常抱的被褥被分了出去,枕席间又多了个人,睡着睡着大抵会胡乱抓过去。
虽然他已经对长月枫提早做出提醒,可手里空空,入睡前总觉着差了点什么……
先凑合凑合好了。
温折秋困乏的换了一面,将自己这边的被角捏在掌心,蜷着身子阖上了眼。
长月枫躺进来后一直没动,静静注视着他的一系列小动作。良久,才倾过肩膀,朝熟睡的人靠了过去。
8. 睡完就跑嗯
晨光还未漏进床帏,几道敲门声先从屋外传了进来。
莫约是洗浴时被揉按舒服的缘故,温折秋睡得很沉,第一次听到声响以为还在梦里,眼也不抬的继续陷进梦乡。
隔了片刻,叩门声再次响起,他才迷迷糊糊的动了动身子。
没有被踹下床,但软榻不知怎的,睡的腰有些发麻。温折秋慵倦的磨蹭两下,想最后犯一会懒,却感觉腰腹的位置愈发不适,似乎有一件硬邦邦的物什硌在底下。
他用手背随意拨了拨,没拨动,干脆摸索着抓进掌心,准备拿起来放到一边去。
结果也没抓动。
还有点烫手。
温折秋终于醒过几分神,慢慢腾腾抬起脸,入眼是一双黑且深沉的眼眸。
再往下看,被褥被掀到了不知何处,他整个人正壁虎似的斜挂在长月枫身上,头发散乱,衣衫不整,甚至一只膝盖还抵在长月枫的腿间,手也跟着埋了进去。
长月枫面上没什么表情,好像被握住的不是自己一样,一动不动任他枕着,另一只闲着的手也纹丝不动的揽在他的腰身,不知道维持了这个姿势多久。
“………”
温折秋挑起一抹微笑,先一步招呼道:“殿下,早上好。”
“托师尊的福,是挺好。”
长月枫淡声回应,垂下眼帘,平静地看着温折秋:“师尊摸得可还舒坦?”
温折秋:“……”
他本以为睡前往手里捏了东西,不说完全不冒犯,怎么也不至于睡得太过忘乎所以。
事实上忘我程度达到了新高。
胡乱抓到的新东西很硬,而且撑得有些大。温折秋很有眼力见的松开手,正要把腿也抽回来,却没能成功撤走,被另外两条腿牢牢困在中间。
长月枫收紧手臂,圈着他往另一侧倒,从被压的那一方换成了压人的一方。
温折秋身上属于长月枫的亵衣,因为熟睡的时候翻来覆去,本就不合身的衣裳早已垮的不成样。这会儿又被骤然一压,从他雪白的肩头滑落一截,冰玉般的皮肤散发出一股天然的香味,分外蛊惑人心。
银发与玄衣在榻上水波似的散开,长月枫凝视着底下狐狸一般的人,肩膀伏的更低,沉着眸子道:“睡完就跑?”
温折秋:“……?”
一句话从师尊被打成了负心汉,他觉得有必要负一下责,改主意道:“殿下误会,我只是要换个方便帮你的姿势。”
长月枫眼神一暗:“怎么帮?”
这一夜不知道辗转了多少次,他们已经卧到床榻边缘。温折秋背抵着床幔,思索片刻,缓缓向长月枫的亵裤探出手。
长月枫眸色更暗,偏过首,同时朝他的耳垂覆过去。
门外不合时宜的传来一声尖细的:“二位仙君,陛下召请!”
……
通往大殿的砖石大道上,几位侍卫纷纷避的离长月枫远远的。
两次叩门无果,再加之昨日的见闻,他们大致能猜到屋内是何等景象,正安安分分在外候着,结果新派来的公公不知晓内情,拂尘往臂弯里一甩,在他们阻拦之前便高声宣读了圣言。
现下长月枫虽无不愉之色,浑身上下却散发着一种无形的压迫感,不用想都能知道,这位看起来不好相与的仙君心情甚为不佳。
前来催人的黄公公完全没有觉察,在长月枫身侧领着路,提醒道:“陛下这些时日龙体一直抱恙,昨儿个晚上又被宫中异象所扰,适才发了好大的火,二位仙君面圣时切记小心着些。”
长月枫乜他一眼,温折秋两步绕上前,把住长月枫的腕骨,自然而然地与他换了位,朝黄公公礼貌一笑。
“多谢公公提点,请问公公,陛下龙体抱恙多久了?”
“可有些年头了,在老奴跟着陛下之前就不大好。”
黄公公长叹口气,忧心忡忡道:“也不知是什么病症,时不时就会病的上不了朝。近来发作的格外厉害,请了好些仙君过来都无济于事。二位仙君若是通晓医术,不妨顺道为陛下诊治一番?陛下说过,只要能治好这顽疾,想要什么赏赐他都会尽力找来。”
体内的小猫不断地做着深呼吸,温折秋安慰一声,帮着他一起稳住身体,简短答应道:“好,待我们稍后试试。”
黄公公点点头,看向沿路打扫的宫人,愈发忧虑的问:“昨个夜里宫内接连出现异象,可给奴才们吓坏了!莫不是哪里犯了忌讳,才致使这不祥之兆突然降临?”
原本整洁的宫路上满是狼藉,粗壮到可怖的枝条与膨胀成各种形状的砖石散在各处,自然是温折秋提早储进灵力所致。
宫人们持着扫帚清理地面,眉宇间也绕着愁云。温折秋心知已经铺垫的差不多,不再过多吓唬人,只道:“公公放心,此兆尚可解决,只要宫中一年内不做法事,日后应当不会再出现这样的状况。”
“原来如此,多谢仙君相助!如若有什么需要,只管调人差遣就好,奴才们定当鼎力配合!”
黄公公目露恍然之色,腰佝地更加恭敬,迈着小碎步继续为两人带路。
趁着安静的间隙,温折秋准备再叮嘱岁晏几句,却感觉有几道视线偷瞄过来,一转头,才发现自己手里攫的人还没松开。
长月枫静静的盯着他,身体已经恢复如常,神色一惯的冷淡,甚至早晨烫热成那样,也从中翻找不出一丝欲望。
这会看着不大愉快,居然还肯乖乖任由他牵着,和栓了绳的小狗没什么两样。
温折秋莫名有这样的错觉,把长月枫再拉近一点,传音道:“殿下,还有不舒服吗?”
“师尊也是男人,自然能懂。”
长月枫垂眼看他,又淡淡然的补上一句:“何况我不懂得缓解之法,只能指着师尊帮忙。”
“……”
温折秋其实没有过这种情况,但还是附和的“懂”了一声,眯着眸子道:“这个好说,我现在帮你也一样。”
长月枫:“?”
他足步一顿,像是有点没听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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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折秋在说什么。
温折秋改为托起他的手背,另一只手往长月枫的手心拍了拍,教学道:“把灵力中的温度控低,再打进去就好了。虽然是我刚想出来的法子,不过效果估摸着和往热水里扔寒冰差不多,保准立竿见影,快速降温。”
长月枫:“?”
他沉默须臾,没有对这个主意做出评价,就着这个姿势,不动声色地让温折秋扣着手继续往前走,意有所指道:“师尊还是早做准备的好。”
突然听到这么一句,温折秋想起自己还没来得及对岁晏的交代,抬眼望向不远处的宫殿,心中的预感愈发强烈。
侍卫们吞吞吐吐不敢明说,这位公公却直言皇帝生了病,和岁晏所描述的不见人的缘由一致,证明皇帝的行为举止在外人眼里并不像病患,只是难以启齿。贴身照顾的人却心知肚明,那是用以缓解病症的法子……
而昨日还闭门不见的皇帝,因为他的布置提早叫他们来面见,怎么想也没那么快缓好身体。
这第一次面圣的场景,极有可能不会是岁晏想看到的。
纤长的睫羽微微垂下,温折秋在意识海中碰碰岁晏,试着问道:“小猫妖,放松的怎么样了?”
岁晏刚吸好一口新的气,还没呼出去,两边腮帮子圆圆鼓起,听到他的呼唤,忙不迭地吐吐干净,用力点一点小猫脑袋。
“好,好了喵!一定不会给哥哥添麻烦的!”
话是这么说,小猫柔顺的绒毛却翘起来不少,耳朵也不受控的后撇,看起来很是紧张。
“加油,我也相信你可以的。”
温折秋鼓励一句,控着神识顺顺岁晏的背毛,想了想,还是早做提醒道:“多年未见,他也许相较从前会有不少变化,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他点到即止,岁晏歪着脑袋消化片刻,似懂非懂的再次点头:“我明白!这么多年肯定会不一样嘛!我不介意的!”
小猫一副做足准备的模样,温折秋便也不再多言,揉揉他立起来的尖尖耳朵,以防万一,又分出一缕神识,在脑海中做了道简洁的防护。
少顷,金碧辉煌的大殿再次展现在两人眼前。黄公公领着他们上了台阶,几位侍卫将沉厚的大门打开,随后便自觉回到了自己的岗位上。
这座宫殿奢靡到连门槛都镀着金,珍稀藏品更是数不胜数,大白菜似的随意摆放在显眼的地方。留下伺候的奴才却只有寥寥几位太监,还隐隐透着一股奇怪的气息。
黄公公将两人一路带到暖阁,在门口恭敬请示道:“陛下,二位仙君到了。”
话音在空气中飘了会儿,紧闭的门里响起一声沉哑的:“进来。”
得了允准,黄公公才敢小心推开一条门缝,躬身做出一个请进的姿势。
“二位仙君请进。”
暖阁门被推开的瞬间,从内里渗出来一股奇异的香味。温折秋鼻尖皱了一瞬,缓缓迈进去一条腿,撩开门后白玉珠帘的一角。
只一眼,温折秋又退了回去。
9. 皇帝不当人
层层叠叠的纱幔间,一双光洁白嫩的腿正盘在明黄的龙袍上,脚趾绷紧,不住地发着抖。
照面就是如此艳丽的淫靡之景,温折秋本着小猫不宜观看的念头,想换长月枫先进去。奈何他的眼力实在太好,岁晏已经通过那一瞥看得清楚,在他的识海中呆呆地愣住了。
滚圆的珠石撞出清脆的响声,却没有一个人踏进。里头的皇帝似乎等得不耐烦了,带了点凶的重复了一遍:“进来。”
暖阁内同时传来几声吃痛的惊喘。
见温折秋还在原地杵着,长月枫再次掀起珠帘,警醒道:“早看见早死心。”
温折秋:“……”
话粗理不粗,就是太刺激猫了。
他虽也猜到会看到类似的场面,但仅仅止步于左拥一个美人右抱一个男宠,哪里想得到这位皇帝完全不把他们当外人,就这么当面表演起了活春宫。
体内的小猫已经傻得没了动静,温折秋按按眉心,抬腿迈进门帘。
空气中不着痕迹地闪过一抹赤红,径直打入正在颤抖着迎合的躯体中。
娇软的啼泣戛然而止,一位身形姣好的男子软绵绵的倒在床榻上。伏在榻缘的皇帝停顿了半刻,似乎对此情状不甚在意,随手把人撇开,将遮挡视线的床帐撩上去,转过来一张透着病态的脸。
单看相貌,周辰生的相当英俊,五官硬朗,眼眸如鹰般威凛锐利,一副天生的帝王相。但凝神仔细观察,那端正的样貌底下藏着一丝阴鸷,气息也极为虚浮,病恹恹的,叫人不敢轻易靠近。
莫约是岁晏此时太过呆滞,让温折秋的眼中同步浮起了几分属于小猫的纯澈。周辰看得一怔,打量着他异于常人的瞳色和银发,半途而止的烦躁缓和了一些,偏过身,示意两人可以在坐榻落座。
“二位仙君年轻有为,可是哪家仙门大家的公子?”
周辰主动问道。
上来就被调查身份,温折秋微微一笑,滴水不漏地答道:“回陛下,我们只是四处云游的一介散修,路过此处时恰巧遇上宫外异状,顺手帮扶罢了。”
“原来如此,有劳二位仙君出手相助。”
各国游历的散修数量不少,两人又是一身正气,周辰没有过多怀疑,回到正事上继续问道:“这不祥之兆来的突然,仙君可知是因何缘故?”
温折秋已经编好说辞,接道:“按最初的情形来看,很像是天降灾祸。不过方才听陛下身边的公公说,你的身体抱恙许久,此次的不祥之兆说不准与之有关。正巧我略通些医术,不知陛下可愿让我瞧瞧?”
听闻与治病相关,周辰自是求之不得,正好也想试试两人的能力,便从床榻上拂衣起身,几步走到桌案前坐下,稍微挽起袖口,将手臂搁在案台上。
“仙君请看。”
温折秋缓步走向桌边,离周辰越近,他体内的小猫就越忍不住的想往周辰怀里蹭,像是流浪在外的小兽见到主人,哪怕风餐露宿的原因很可能是被遗弃,也难抑习惯性的反应。
好在他提早做了准备,将岁晏大部分的情绪挡在意识海内,岁晏也拼了命的保持镇定,才没控着他的身体做出什么奇怪的举动。
案台上只有一本本还未批阅的奏折,温折秋便取出一块巾帕,搭在周辰腕间,细长白净的指节覆上去,认真查探起了他脉络间的气血情况。
长月枫端坐在不远处,望着周辰眼里不加掩饰的兴趣,指尖在坐榻中间的小方台上沉沉地叩了叩。
暖阁内短暂的静了片刻。
少顷,温折秋撤开手,静立在桌案旁侧,眼神微凝,仿佛陷入了沉思。
“仙君可看出了什么?”
周辰被他这副神情勾起了好奇,问道。
温折秋扫一眼床榻上仍在昏迷的男宠,状若可惜的叹惋道:“陛下,邪术可不好修。”
话音刚落,周辰的脸色变了一瞬。
岁晏也注意到温折秋看的方向,耳朵尖尖折的更低,忍不住问他:“哥哥,什么邪术喵?”
温折秋面上不作答,等着周辰主动开口,在心中回应道:“他没有灵根,经脉里却有修炼过的痕迹,还有一股与正统灵力相悖的力量,自然只能是从江湖术士那儿搜罗来的邪门歪道。邪术本就伤身,半路出家的副作用会更严重,他这病恐怕就是因此而来。”
果然,他刚解释完,周辰似乎看到了一丝希望,紧紧盯着温折秋,沉声道:“仙君修为不凡,不知朕这病症……可有治愈的可能?”
温折秋神色自若,只问:“陛下修此术多久了?”
“有数百年了。”
周辰眉头紧锁,回忆道:“一开始尚还顺利,越到后面问题越多,甚至想停下来也不行,只能不断汲取人或妖的精气,才能缓解身体中的疼痛。”
他扣住桌台中间的香炉,将其中能够麻木人意识的香烟拂灭,长叹一声:“这些年朕也寻过各家能人异士,无一有解决的办法。这种吊着命的日子朕已经厌倦,仙君若能医治,在朕能力范围内的任何报酬,你只管提便是。”
温折秋微微眯起眸子,做出一副尚在考虑的模样。
不消一会,他随意一颔首,笃定道:“能治。”
周辰眼底闪过一道精光。
“虽说能治……”
温折秋话音一转,旁敲侧击道:“但我发现陛下体内还有一股特殊的力量,一直保护着你的性命无恙。既然要治病,还请陛下将这股力量的来源告知于我。”
周辰一顿,没想到他连这个秘密都看了出来,心中的信服又多了几分,简短解释道:“曾经因为一场机缘巧合,朕得了一只妖怪全部的妖力和寿元,才得以长生至今。
全部?
温折秋留心到他的说法,继续探口风道:“妖力入体无反噬,看来是这只妖自愿所为,陛下好福气。”
“一只妖怪罢了,称不上福气。”
周辰淡淡一笑,却没有再提及关于岁晏的内容,带了点急切的询问道:“仙君方才说朕这顽疾能治,可需要什么相辅之物?朕这就叫人去准备。”
“那倒不必,我这里……”
温折秋站在原地,本想从袖兜里摸个什么先糊弄他一下,却发现自己好像看不大清楚东西了。
忽然间谈论起自己,岁晏原以为照他们的感情,周辰怎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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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要多说一些,结果就听到这么冷冰冰的一句话,进门时受到的打击又多加了一重。
没,没了?
什么叫一只妖怪罢了……
小猫始终高高竖起的大尾巴卷了起来,委屈的趴成一只猫饼,浑身绒毛都蔫蔫耷拉着,汪洋般的眸子里止不住地泛起水雾。
这一下仿佛开了水闸一样,温折秋的眼中同样蒙上了一层紫色的薄雾,原本摄人心魂的狐狸眼一瞬间垮的不成样,神情也变得猫儿似的可怜巴巴。
不好。
他立刻将体内乱窜的情绪锁住,试着把失控的表情硬掰回来。
但话音中止,周辰还是注意到温折秋骤变的神色,不免觉得有些奇怪,甚至有些熟悉,缓缓起身,想面对面瞧个仔细。
龙袍刚离开木椅,头顶上突然传来咯吱咯吱的声响。
温折秋模糊一片的眼前闪过一角玄衣。
他心中一动,放弃对神识的调动,后退一步。
下一刻,一截房梁从屋顶轰然砸落。
地砖被摔出一道坑洞,周辰及时避开,再抬起头,适才还闲坐在旁的青年已经出现在房梁的另一侧,把温折秋挡在身后,护卫主人的狼犬似的,冷冷与他相视。
“看来这不祥之兆的确与你的病症有关联。”
长月枫将足边的碎屑踢开,接着温折秋的话说道:“你这病的来由和缓解之法太邪,已经影响国运,长此以往还会招来更多灾祸。若想彻底根除,最好将祛灾和医治同时进行。”
这一次的异状直接发生在眼前,且与自己日渐增长的病痛挂钩。周辰有种性命受到威胁的预感,扶在桌边的手背青筋突起,压了压心中的焦躁,顾不上再去细究温折秋的表情,冲长月枫用力点了下头。
“好,都依仙君所说的办!”
气血上涌,周辰全身的骨头又开始犯痛,不由自主地转向床榻间的身影,宛若一只即将失去理智的野兽,目光里尽是对噬血的渴求。
长月枫皱了皱眉,一道灵力隔空甩进周辰的心口处。
他这道灵力不知附着了什么效果,周辰心脏先是一阵针痛,随后便感觉自己好了不少,直起腰背,讶异道:“仙君……这是?”
“先缓一缓,这几日不要再取人精气。”
长月枫似乎一句话也不想和他多说,简短交代道:“你的宫殿现在便腾出来,待我们布好阵法,一切自会好起来。”
身体中前所未有的清爽,周辰心下又惊又喜,对两人再无一丝疑虑,几乎是迫不及待的答应下来。
“多谢仙君!朕这便去遣走下人。二位仙君若有任何需要,只管差人去后宫唤朕便是。”
暖阁的门帘叮叮铃铃的晃了起来,在外候命的几位太监低着头进到榻边,将晕倒的男宠抬出殿外,只留两人在宫殿中自行布置。
偌大的殿宇很快变得空空荡荡,温折秋一直在长月枫身后猫着,听到脚步声渐行渐远,才直起腰板,夸奖道:“不错,反应很快嘛。”
分明是称赞的话,嗓音却满含哽咽。长月枫似有所感的回过身,正对上他眼泪汪汪的脸。
长月枫:“……”
10. 哭的没眼看
面前的青年迟迟没有回话,温折秋眼睛仍然湿糊糊的看不明晰,只能感受到他一言难尽的目光。
难道是他现在这样丑的没眼看?
温折秋摸一摸自己的脸,意料之外的不湿,识海内的小猫憋的腮帮子都快发紫了,愣是没让一滴泪从他眼眶里落下来。
“……”
他挠挠小猫下巴,哄道:“他走了,想哭就哭吧。”
话音刚落,两行温热的液体便从脸颊淌过。
岁晏再也忍不住,喵喵嗷嗷的呜咽起来。
“他怎么一点也不提起我,还管我叫一只妖怪,是不是真的不想去接我……”
“为什么还有后宫,以前都没有的……”
“哥哥对不起,我我我我好难过……”
温折秋跟着一起边吸鼻涕边打嗝,生平第一次体会到什么叫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足下一个踉跄,就要往地上倒。
长月枫及时接住,揽着温折秋到坐榻坐下,指腹拭过他通红的眼尾,沉默须臾,扶着他的后脑轻轻按进自己怀里。
他低下头,像是见不得温折秋这副委屈兮兮的样子,沉沉道:“师尊,如果杀了红线主人……”
“不行。”
温折秋明白他的意思,解释道:“我以前问过老师,这种特殊红线若是强行中断,会导致红线双方以后的每一次轮回转世都牵扯在一起,而且必定是孽缘,治标不治本。只能先想办法让他们自愿放弃。等红线结束之后,再算先前的总账。”
“……”
长月枫收了声,摸了摸他细软的头发,一下一下的拍着温折秋的背,给他顺着气。
不知过了多久,岁晏终于缓过点劲,抽噎着小声唤道:“哥哥……”
温折秋“嗯”了一声,在他再次道歉之前,主动道:“没关系。你乖乖等一会,我给你看个东西。”
岁晏拿爪爪堵住鼻尖的大鼻涕泡,咕噜不清的问:“什……什么东东喵?”
“等我找一找。”
总算可以动弹,温折秋从长月枫的胸口把脸拔出来,感觉整个人黏腻的不行,伸手一抹,眼泪糊了满脸。
“……”
他又试着睁开眼,结果眼睛肿的完全不能动。
温折秋:“……”
他的身体什么时候这么矜贵了?
应当是没掉过眼泪,不适应。
长月枫垂着眼睫,凝视着温折秋狐狸抖毛似的一顿呼噜脸,实在看不过眼,扣住他的下颌抬起来,另一只手指尖涌起金色的光华,一点点拭过他面颊上的每一处红。
温折秋背倚着榻上软垫,感受到眼角的涩痛三两下被化开,眯开眼睛,端详着长月枫认真的神情,在自然光线下仿佛初融的冰雪,不复之前那般冷峻。
还挺会心疼人。
他往后稍微仰了仰,笑着逗人道:“殿下,没有你我可怎么办。”
“……”
被水汽浸润太久的眸子几乎称得上是含情脉脉,长月枫动作微滞,目光错开几寸,才低声道:“也没见师尊使唤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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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句话说时尾音有些重,似乎饱含了其他深意。温折秋敏锐觉出,仔细一寻思,应该是在暗指前两次他身体不受控制,但并没有招呼长月枫来帮忙。
这个倒是真的忘记了。
主要他也是头一回与人共事,总是习惯性的自己处理问题。
不过有人帮忙确实方便不少,尤其长月枫还这般聪明。
现在看起来还很愿意听他话,可以尝试着调教调教。
“这不是舍不得使唤你么?”
温折秋很快做好反思,调笑一声,扬手把长月枫拉下来一点,拿指背刮一刮他的脸,现学现用道:“既然殿下提了,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去把皇帝这数百年的起居记录找出来。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他活了这么久,应该还有日志,一并拿过来罢。”
长月枫弯着身子看他,突然往前压了一点,像是要给他来两下。
温折秋眨了下眼。
这就生气了?
说好的可以使唤呢?
然而长月枫只是擦着他的颈侧倾身,咔哒一声,推开了坐榻后边的窗户,又不知道从哪儿变出罐药膏来,捏了捏温折秋的后颈,示意他把眼睛闭上。
漆黑一片的视野内,温折秋感受着眼睛周围舒适的冰凉,听见长月枫淡淡的说:“下次脑袋不用仰这么高。”
他有些不明所以,身前的气息却逐渐拉远。不远处响起殿门打开的声音,以及一句轻飘飘的:“不知道还以为是在索吻呢。”
温折秋:“……?”
11. 别样识字法
藏书的偏殿距离暖阁较近,长月枫很快带着几册宗卷返回。一进门,先看到坐榻上已经眯着的人。
有空闲的时候,温折秋似乎总是懒恹恹的,随时随地都能入睡。像只晒着太阳的狐狸,狐喙埋进自己蓬松的大尾巴里,悠哉悠哉的趴起了窝。
这会儿一只手肘撑在坐榻间的小方台上,歪歪支着腮,雪一般的长发从脸侧沿着肩头垂落,几缕日光衬在浓密微卷的睫毛上,比寻常更添了一抹慵倦的美感。
长月枫悄无声息的走到他身旁,静默的注视着温折秋的睡颜,并不准备吵醒他。
没有声音,熟悉的梅香却是藏不住。温折秋嗅到幽香,懒懒正起身子,将醒未醒的眸子还未聚上焦,支在台上的手先朝他勾一勾:“来。”
长月枫依言把掌心贴上去。
温折秋:“?”
又在捉弄人?
他看看长月枫和小狗握爪一样姿势,指节收拢,挑着眉逗弄回去:“哟,抓到一个小美人儿。”
长月枫:“……”
温折秋握着他的手,把长月枫拉近一点,不留痕迹的顺走他手里拿着的宗卷,随后便松开了他,低头查阅起来。
这些记载相当详尽,且出自一人之手,看上去是这位皇帝自己所写。温折秋快速翻阅了一遍,对最后一点不确定的事也得出了答案,在心中考虑了片刻。
他原本打算以治病为借口,引得周辰在之后亲口表明对岁晏的态度。
照现在的情况,也许有更好的法子。
识海里的小猫正蔫巴巴的趴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温折秋拍拍他,问道:“识字吗?”
岁晏耳朵动一动,努力坐坐端正,点头道:“识一点喵。”
温折秋指尖点在其中一张纸页上:“那你帮我瞧瞧,这里写的什么?”
磨损泛皱的纸张上的字迹要追溯到周辰登基的几年后,岁晏瞅了会儿,磕磕巴巴的读道:“朕初登基,得一瑞兽,原以为定当庇佑江山安稳,今日才知瑞兽为妖兽,甚有人形,生得祸水之相,却懵懂无知。”
温折秋又往后翻了几页,岁晏接着他指的位置继续道:“妖兽能力卓绝,为朕解决不少烦忧,眼中常有爱慕之意,可以为朕所用。传闻妖族盛行一生一世一双人,以此将妖兽绑在身边,可以一试丞相所献的长生之法……”
“不对,你读错了。”
温折秋听了几句,摇一摇头,笃定道:“这些字不是这样识别的。”
宗卷上皆是再熟悉不过的笔迹,岁晏左看右看,没看出不对,懵懵的“喵”了一声。
午后的阳光正好,温折秋换了个闲适的坐姿,斜倚在软垫上,长腿一抻,小腿交叠在一处,比对着岁晏方才读过的地方,教学生读书一般的念了起来。
“这几句话应该这样念才对。”
他放慢语速道:“我捕获了一只小猫妖,他看起来很单纯,我要忽悠他给我干好多活,再养的肥美一点,肚子饿了就把他吃掉。”
岁晏:“?”
“这,这些字是这样念的喵?”
他有点怀疑猫生的问。
“没错,就是这么念的。”
温折秋面不改色的带着他往下读:“这只小猫善良,乖巧,可爱……像精灵一样拥有世间各种美好的品质,和自私自利,愚昧无知的我简直有着天壤之别。为了独占这份美好,我自导自演了一场刺杀,让小猫心甘情愿的成了我的盘中餐。”
“听闻西郊的荒岭区有一只厉鬼,专门吃过路的其他小鬼,我决定把小猫的魂魄送到那里,这样就不会夜夜不得安眠,害怕被他发现我做的坏事……”
几册宗卷里的年份各不相同,温折秋像给小孩子讲故事一样,将伤人的事实用尽量温和的说法叙述出来,一边观察着岁晏的反应,随时准备对小猫进行安慰。
不知是他讲起来没那么严肃,还是大哭过一场,对自己的境遇有了些预感的缘故,岁晏也看得懂这些宗卷字里行间的意思,但仍是乖乖的坐着听,没再有什么过度的表现。
没过多久,温折秋念完最后一个字,停顿了片刻,问他:“还要帮他治病吗?”
岁晏垂下耳朵尖,爪子在虚空中抠巴抠巴,许久,才小声道:“不要。”
小猫原地甩了甩毛,在温折秋鼓励的注视中重新竖起尾巴,认真道:“我们猫妖喜欢就是喜欢,讨厌就是讨厌,才不会用最真挚的感情去伤害他人!他这样子做,让我觉得特别坏,我才不要帮坏人!也不要再等他了!”
他说的真心实意,圆圆的蓝眼睛里泛着些水汽,但不再有丝毫留恋。温折秋微微颔首,坐直了身子,控着神识摸一摸小猫脑袋,再缓缓下滑,捂住岁晏的眼睛,答应道:“好,我们才不和坏人在一起。”
窗外的景色接近昏沉,用以照明的自然光被殿内明艳的烛火代替。温折秋眯起眸子,一道比蜡烛更要鲜红的血色覆上几册宗卷,顷刻间便将其焚烧殆尽。
之前的姻缘簿再次出现在手中,他心念一动,让簿子自行翻阅到牵着周辰和岁晏的红线那页,指尖搭上去,沿着涌动的黑气往下一划。
裹得严严实实的黑雾如乌云般散开,露出内里已经断成两截的红线,在下一瞬消散在空气中。
温折秋撤走挡住岁晏的手,端详着识海里温顺的小猫。
拿的起,也放的下。
这样乖巧的小猫,不应该只能待在不见天日的地方。
他略作思考,循循善诱道:“小猫妖,想不想吃全鱼宴?”
全鱼宴?
岁晏胡须一翘,本能的应了声“想呀”,又看看自己这副依附在温折秋身上的模样,低头道:“可是,我已经死了喵……”
“别着急。”
温折秋顺顺猫毛,安抚着他闭眼休息,把最开始听到的话当睡前故事似的,轻声重复了一遍。
“多等一等,总会等到活过来的办法。”
这一日的情绪起伏太波折,又识了大半日的新字,岁晏很快蜷成一团睡了。温折秋也有些乏累,偏了偏身,想闭目养神小憩一会。
长月枫一直安静的坐在小方台的另一端,等温折秋支起额角,才伸出手,把住他的腕骨。
温折秋半阖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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眸子,以为他是坐的无聊,随口道:“乖,晚点陪你玩。”
“……”
长月枫不吭声,灵力在他脉络间缓慢的过了一道,却并未检查出什么异常。
他蹙了蹙眉,正对上温折秋转过来的眸光。
狭长上挑的狐狸眼中透着些慵倦的懒意,因为过分温柔的瞳色,噙着笑的时候总让人难以分清里边的深意,好像被满心满眼的注视着,又好像凉薄的空无一物。
“殿下,想问什么?”
温折秋感受到他的查探,眼角微微一弯,主动道。
“……”
长月枫起身到他身前,扶正温折秋笑眯眯的脸,抚上他的额头两边,力道轻缓的揉按起来。
“师尊似乎很容易疲乏?”
他问。
青年的力度控制的正合适,手法也很有技巧。温折秋脑中一阵舒缓,舒服地眯起眼睛,应道:“刚飞升那会儿落下的小毛病,运转灵力过后会有些嗜睡。养一养就好了,不影响日常生活。”
长月枫眸色微沉:“所以平日里的红线真的走着去?”
“唔……那个是逗你玩儿的,一般会折根树枝御着去。”
温折秋挑着唇角笑笑,在长月枫复杂的目光中慢悠悠的解释:“我的法器比较特殊,用起来不方便,所以大部分时间都以其他物件代替……”
话音未落,温折秋眼睫微抬,忽然间灵光一现。
虽说这条红线已经裁剪,但需要解决的事宜还有几件。
他方才正在酝酿处理的法子,这会儿一提法器,倒是给了他一些思路。
如若把法器的特性搭配阵法改一改,这后续的数项事宜应该能一次性搞定……
想到这茬,温折秋立即敲定主意,碰碰长月枫的手背,示意他先停下动作,又锤一锤自己坐麻的腰,从坐榻上懒洋洋的起来,笑吟吟道:“殿下,你可真是个小宝贝。”
长月枫:“?”
他在原地怔了一瞬,似乎对这个称呼反应很大。温折秋未曾察觉,闲闲散散走到暖阁门前,一撩帘子,呼唤小狗似的招招手:“走了,去布置阵法,忙完这一轮带你去吃好吃的。”
入夜的皇宫与白日里雕栏玉砌的辉煌大相径庭,太监侍卫们皆被遣散,无人点燃灯烛,除开暖阁内的亮堂,其他偏殿全是黑糊糊的一片,还萦绕着一股怨气,仿佛变成了一座巨大的囚笼。
温折秋没走两步,整座宫殿已经腾起千簇烛火,将四处照得昼亮,以免他摸黑被桌椅门槛绊到。
“嗯……真贴心。”
温折秋夸赞一声,领着长月枫沿皇宫边角细细衡量,规划着要设计的阵法雏形。
根据那几册宗卷上的记载,周辰在尝到岁晏带来的甜头之后,请了不少能人异士为他抓新的妖怪进宫,想用同样的方式得到妖怪们身上的精元。
结果这么些年抓来的妖怪里,没有一只愿意配合他。周辰这才修起了邪术,试图延长自己的寿命。
宫殿里丝丝缕缕的怨气,想来皆是那些无辜的妖怪所留。
正好可以给这位皇帝用上。
12. 这嘴蔫儿坏
温折秋试着抓过其中一缕,怨气无形无迹躺在他手中,却并不凶戾,反而垂头丧气的,虚弱的与普通的空气没什么两样。
这是被镇压过了?
怪不得早晨的时候感觉不明显。
他一扫殿宇四周,发现白日里没空闲留心的珍稀藏品竟是各种镇邪法器,摆放的方位也相当讲究,给殿里的一切邪气压的死死的。
长月枫顺着他的视线一并看过去,在温折秋动手之前,心领神会的凝起灵力,将每一件藏品的镇压之效隔绝在外。
随后,又自然而然的打开温折秋的掌心,把那缕怨气放走,牵着他退到墙边。
原本平和的宫殿中缓缓现出一缕缕乌黑,一开始只有头发丝那般细小,左甩右扭了一通后,逐渐膨胀的如同一条条黢黑的游鱼,在殿内呜呜嗷嗷四处乱飞,撞地桌台上的摆件到处倒。
四周一时间噼里啪啦的响,珠玉瓷片碎了满地。长月枫稍微捂一捂温折秋的耳朵,贴在他耳廓问道:“要什么样效用的阵法?”
吵人的动静被他低沉的嗓音盖过,温折秋耳根莫名有点痒,不自觉的眯了眯眼,应道:“说好的要帮忙祛除不祥,自然得先把这儿最大的不祥之物清理掉。”
他就着这个半搂似的姿势扣住长月枫的手腕,避开还在乱摔的东西,绕过金红色盘龙的梁柱朝皇宫中央走,一路给长月枫比划阵法的轮廓。
“……把皇帝镇在这里后,用怨气把小猫妖的精元换出来,再搭配不同于这两样的另一种力量,便可以给魂灵重塑肉身。”
温折秋快速演示完阵法的所有笔画,又将作用讲述了一道,商量道:“一种阵法多重效用,殿下觉着怎么样?”
长月枫垂眼看他:“师尊,这可是公职之外的事。”
按照天道的规定,神官可以涉人间事,但仅仅限于自己的职责范围之内。
帝君一脉即是天道所授的维护天庭秩序的人,专门管理神官们上报的琐事,若失了规矩,需得根据总体情况给出一定的惩罚,以免天上人间乱了套。
像温折秋方才所说,杀杀恶人倒没什么,让死魂越过转世轮回直接复生,却并不隶属于月老的权利,哪怕是出于好意,该有的惩罚还是免不了的。
温折秋对天道的规矩自是心知肚明,笑眯眯道:“所以我这不是向你汇报来了?按规矩罚就好,不必通融。”
“……”
长月枫不置可否,只问:“另一种力量是什么?”
“这个嘛……得用到我方才同你说的那件法器。”
温折秋抬起手,把长月枫往后拨了拨。
大殿内骤然出现一道剧烈的杀气。
这道杀气已有实质,仿佛千军万马刀剑争鸣,比执掌杀戮一类的神官还要强烈,长月枫有些意外的睁了睁眼,被其中的凛冽逼的再退一步。
一柄血玉|洞箫被温折秋执在手中,悠闲的转了两圈,在下一刻划出一抹赤芒,将半空中的所有怨气压制的趴在地砖上,颤颤巍巍不敢妄动。
他把玉箫在手里头抛了抛,介绍道:“赴乐,这是我新收的小徒弟,可不可爱?”
玉箫身上的光华亮了一瞬,收敛起冲向长月枫的那一丝杀意,点头似的发出一道乐声。
“呜!”
长月枫凝着眸光,在原地观察着这件法器,被温折秋直接抓住手,放到暖热的箫身上摸一摸。
“吓到了?”
赴乐被呼噜得呜呜直响,摇尾巴一样的摆摆箫身,完全不似刚才凶巴巴的模样。长月枫摇摇头,又顺着赴乐抚了抚:“看来初见时是师尊让着我了。”
“哪里的话,殿下这么懂事,当时不过是吓吓人罢了。”
温折秋随意笑笑,拍一拍他的肩膀,也不再拖沓,就要着手开始刻画阵法。长月枫却先他一步,将温折秋拦在身后,灵力在地面勾勒出阵法的第一笔。
“殿下?”
温折秋眨了下眼的时间,只讲过一次的绘阵之法已经在眼前流畅的展现出来,甚至连玉箫也被不动声色地顺走,完全没有要他插手的意思。
若是最终阵法令岁晏复生,受罚的自然是绘制阵法之人。
长月枫是准备替他承了这次天罚?
地面上逐渐浮现以金色灵力勾勒的的符文,朝着整座皇宫蔓延,乌泱泱的黑气一缕皆一缕的没入其中,再由杀气覆盖上去。温折秋看向长月枫手中勤快配合的玉箫,在心里沟通道:“赴乐,叛变。”
赴乐佯装听不见,愈发卖力的干起活来。
长月枫淡淡瞥过来一眼。
温折秋心中同时响起一声:“我听得见。”
温折秋:“……”
到底谁发明的这神识交融之法?
他朝长月枫身边靠近几分,想把自己那不听话的法器拿回来,背后却蓦地传来一股力。
长月枫单手揽过他的腰身,将明显露出疲态的人护进怀里,另一只手动作不停,淡声道:“师尊还是留点力气休息。”
烛光随着青年的话音黯淡下来,温折秋伏在长月枫肩头,没太听懂这话的逻辑,又听他继续道:“站着睡应该挺不容易的。”
温折秋:“……”
这嘴,蔫儿坏了。
秉着小祖宗细皮嫩肉挨不得打的念头,他歪过身子,又摸了几次,试着把才起了个头的阵法接手过来。长月枫见招拆招,圈在温折秋腰段的手臂收紧,下颌微抬,看起来就像被他硬扒着上下其手一样。
还要面色寡淡的补上一句:“撒娇也没用。”
温折秋:“?”
谁在撒娇?
身后宽厚有力的手掌慢慢上移,给狐狸顺毛似的顺着他的背抚摸。长月枫没再说什么,控着烛火一朵一朵悄然熄灭,直到大殿中只剩勾勒阵法所用的金纹。
……
三日后的清晨,乱七八糟的皇宫全然恢复如初。
这几日里,温折秋把他们还留在皇宫的原因同岁晏做了解释,又根据小猫的妖力特性让长月枫改了改阵,总算将新创的阵法制作完成。
太监们已经在去请周辰过来的路上,他站在台阶前,讲解了一遍重塑肉身的步骤,眼角稍弯,又道:“阵法的最后一笔也留给你,你想怎么画都可以。”
“哥哥……”
岁晏听的不住地点头,蓝天般的眼睛仿佛落了小雨,再次变得湿润起来。
他抻出两只前爪,抱住温折秋用来顺他毛的神识,仰起毛绒绒的脸蛋,忍不住道:“你真好……什么都会,还这么好看……你,你是神仙吗?”
这句话只是小猫的一句感谢,却无端叫温折秋感到熟悉。
他怔了怔,脑海里不受控地闪过一个模糊的场景。
老旧的门扉敞开一半,他正提着食盒进门,一位看不清表情也看不清脸的男子,支在桌前仰望着他,问出了与现下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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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一辙的话:“哥哥生得这般漂亮,会的也多,莫不是九天上的神仙?”
男子声音很低,估摸着只有十八九岁的样子,温折秋想凝神看看清楚,脑中却开始隐隐作痛,画面也戛然而止。
“怎么了?”
长月枫在一旁注意到温折秋眉头锁了一瞬,立刻绕到他身前,问道。
“无事,老毛病犯了。”
温折秋舒开眉眼,见他仍是不放心的模样,半开玩笑道:“这么孝顺,帝君怎么舍得把你放出来的?”
长月枫:“……”
镶金嵌玉的龙辇被太监们抬着,已经出现在两人的视野范围之内。温折秋在小猫脸上刮一刮,又一拂长月枫衣摆的褶皱,微笑道:“哥哥只是一介闲人。好了,趁着这会没事,你们两个想想有什么想吃的,待会儿不要急,一个一个报菜名。”
小猫尾巴倏地蓬了起来,岁晏在识海里兜起了圈圈,冥思苦想自己在山林外还有没有财产。长月枫听到这番话像是想起了什么,垂在身侧的手动了动,退回到温折秋的肩侧。
周辰很快踏上石阶,挥退身边的一众太监,冲两人颔首示意。
莫约是这几日感受到长月枫打进自己体内的灵力太好使,他眼里闪烁着迫切又兴奋的光,询问道:“仙君,我们现在便开始医治么?”
温折秋面上微笑不变,侧过身,做出一个请进的姿势:“是的,阵法已经布置完成,请陛下随我们来。”
朱漆的殿门打开又合上,大殿被收拾的干干净净,除开少了许多珍贵摆件,与两人来之前并没有什么区别。
周辰环顾了一圈,颇觉疑惑:“敢问仙君,这阵法在何处?”
温折秋目光下移,地砖上配合的亮起星星点点的浅淡金色,阵法随之显现出来,将周辰掣在原地无法动弹。
这情景不太像是医治,周辰感觉有些奇怪,但皇宫周围有着多重防护,他自己又有一身妖力,才一直毫无顾忌的由着两人来。
正要再次询问,心脏却忽地传来一阵钻心的疼痛。
周辰迟钝的品味到一丝不对劲,抬起头,正对上温折秋暗紫色的眼睛,瞳孔微缩,流露出一道令他无比熟悉的神情。
就好像……看到了昔日那只懵懵懂懂的猫妖……
“你……你是?”
岁晏从温折秋体内脱离出来,狠狠剐了他一眼,不欲再与这个人类有交集,转过脸,继续思索着该给恩人哥哥叼些什么谢礼才好。
“岁晏?是你?”
本该在厉鬼肚子里的小猫突然出现面前,滚圆的眼睛里没有往日的温情,仅余嫌恶。周辰心中一震,终于明白这是他的报应来了,运转邪术,就要往宫殿外跑。
只是再怎么挣扎,身体依旧停留在原处,甚至连嘴也被长月枫牢牢封上。
成百上千缕怨气从阵法中飘出来,报复的往周辰四肢里钻。纯白的妖力被替换出体外,与半空中的魂魄相融,汇聚成一只小猫的虚影,蹦蹦哒哒到温折秋腿边蹭蹭,又朝着长月枫咪呜两声,满怀谢意的摇晃尾巴。
温折秋弯下身,揉揉他的腮帮子:“去吧。”
岁晏喵喵呜呜的点点小猫脑袋,头也不回,妖力直直朝身后涌去,激地阵法周边猛然升腾起无数光团,将阵法中央的皇帝吞噬的只剩鬼魂,再径直封进皇宫底部。
此后,不得入轮回,只能日日夜夜承受阳气灼烧之痛,直至魂魄消逝。
13. 卡卡卡着了
午时,温折秋领着一人一猫翻墙出了宫。
小猫的本体比魂魄大了十倍不止,浅金的长毛在太阳底下淬着光,柔顺的一走一抖,活像只威风凛凛的小狮子,引得街里街外的百姓纷纷探头张望。
感觉到温折秋很喜欢薅绒毛,岁晏又把自己变大了一些,方便他不用弯腰就能揪到,有些担心的问:“哥哥,宫里会不会派人来抓你们……”
“放心。”
又解决完一条红线,温折秋勾起一抹闲适的笑:“按先前那些记载来看,朝臣们早就对周辰的治国有诸多不满,这会儿人消失了,他们感谢我们还来不及,估摸着过不了几日就会宣布新皇登基了。”
他摸一摸岁晏小鸡啄米似的脑袋,目光转向街道前方:“说好去吃全鱼宴的,走,找家酒楼去。”
“咪!”
小猫眼睛愈发亮晶晶,擦着他的裤腿绕了两圈。
如今正值初夏,日头烈得很,温折秋随便挑的这条街上没什么人,商铺也寥寥无几。几人走了好一段路,竟是一间酒肆也没见着。
长月枫一直在温折秋身侧撑着伞,见他还要继续前行,云淡风轻的提醒道:“再往前要去湖里做全人宴了。”
温折秋:“?”
街道远处还能眺见房屋,他侧目看向长月枫,后者的神情不像在捉弄人,似乎对周国的地形了如指掌。
这么说起来,他们刚混进宫的时候,长月枫就向他提过周辰的传闻,而帝王的闲话只有在民间的犄角旮旯才能被谈论,要了解肯定得途经不少地方。
莫非是来这儿游历过?
面前的一人一猫同时看了过来,两双异色的眸子好奇的瞠着,和被两只小兽盯视别无二致。长月枫沉默须臾,掉转脚步,示意他们跟自己走。
皇宫周边的街道多且杂乱,长月枫显然对每一条的路线都很熟悉,不紧不慢带着一人一猫穿过几间小巷,在数条长街之间一顿七拐八绕,最终停在一家装潢极尽烟火气,规模适中的酒楼门口。
还没进门,里边的热闹先溢了出来,在外迎客的伙计满头大汗地小跑上前,用颈间挂的巾布理一理仪容,朝几人弯身笑道:“客官里面请!”
这家酒楼生意异常火爆,只有大堂剩了几张空桌。温折秋选了个人少的角落,刚倒了杯茶,长月枫已经从柜台点好菜回来,挨着他坐了下来。
温折秋便顺手把杯盏推到他面前,再给自己和岁晏也倒上一杯,浅啜一口,闲谈道:“殿下在周国住过?”
长月枫简短的“嗯”了一声,抬眼看着温折秋,拢住手里烫热的茶杯,停顿了一下,才继续道:“以前在人间丢了件宝物,找了许久,每个国家都走过几遍。”
什么宝物这么稀罕?
温折秋被勾了些兴致:“是什么样的宝物?得闲我帮你一块儿找找?”
“……”
杯中的倒影轻微的晃动起来,长月枫没作答,一瞬不瞬地注视着他,眼中的墨色深不见底。
温折秋以为他是回忆的出了神,捧着杯子安静的等。
空气中一时间诡异的沉寂,岁晏两只爪爪搭在桌边,在两人之间左看看右看看,突然领悟过来什么,小猫脸往茶碗里一埋,吨吨吨的藏起了鼻子眼睛嘴巴。
少顷,长月枫才道:“找到了。”
这话说得几乎是一字一顿,听起来没有多高兴的样子。温折秋有些奇怪的眨了下眼,又听他补了一句:“等回到天庭,我带师尊去看。”
能看,应当没什么大问题。
温折秋放了点心,顺着他的话点点头:“那我可等着殿下带我饱眼福了。”
长月枫从鼻间闷出一声答应,视线扫过那枚泛着银光的穗子,问道:“师尊呢,这些年……一直在人间忙红线?”
“唔……除开休息,余下时间的确在各种红线上边。”
温折秋把玩着手里的茶杯,慢悠悠地提醒道:“你别看这条红线裁剪的轻松,碰上麻烦的,可得做好和我一起上山下海,一年半载没有床睡的准备。”
“……”
长月枫眼神微沉:“积压了这么多红线,之前的月老吃干饭的?”
“他们当初并不知情,我也是无意间发现的这些特殊红线。”
青年的话音里没有对将要吃苦的不满,倒颇有为他打抱不平的意思。温折秋安抚的笑笑,回忆道:“最开始的月老其实是闲职。”
见长月枫目光里带了点探究,似乎有点想听故事的样子,他便继续唠起了还有印象的记忆:
“那会儿我正在人间修行,上一届的月老,也就是我的老师突然间病重,帝君便提早点了我来仙界,让我先顶一段时日,说坐在殿里用姻缘簿剪剪红线就好,等寻到新的月老,再安排我去更合适的职位。”
“结果没剪两天,我发现有些红线明明已经溃烂,却怎么也裁不断。左右闲着没事,我就顺着去人间瞧了瞧,才知道这些红线早就缘尽,只是历来的月老误以为它们未到裁剪的时候,耽误了许多本该相识的缘分。”
“我尝试处理了几条,确定这些红线大半都要裁剪,剩下一小部分需得按红线主人的情况斟酌。闲职一下子成了麻烦事,帝君找不到能够胜任的人,就干脆让我做了名正言顺的月老。”
长月枫神色沉凝,听的分外专注。温折秋眼尾微挑,话音一转,懒懒散散的逗他:“不过现在看来,殿下对裁剪红线也很有天分,不如以后就跟了我,师父疼你。”
“……”
伙计们陆续端菜上桌,长月枫收了沉思,不再继续问别的话,夹起一只能塞满嘴的玉露团到温折秋碗里,淡淡道:“吃饭吧,这么瘦打人怎么疼。”
温折秋:“?”
这个疼是这么理解的?
这是什么别样的爱好?
思绪骤然被带着转了个弯,长月枫看着他呆狐狸状的一动不动,又推过去满满一大碗菜:“要喂?”
温折秋:“?”
碗里飘出来的味道相当熟悉,他定睛一看,面前的一大桌子菜除了给岁晏的鱼,居然无一不是自己喜欢的菜系。
长月枫的口味和他一模一样?
温折秋觉着稀奇,不由得多看了长月枫一眼,正好瞧见他的指尖已经托到碗底,做出一个准备喂食的姿势。
真喂?
他挑了挑眉,转向连耳朵都扎进鱼堆里的小猫,玩笑道:“殿下,我想吃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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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长月枫瞥他一眼,从一碟完好无损的清蒸鱼中拆出鱼肚,在辣椒碟里蘸了蘸,用手里托的青瓷碗垫着,径直送到温折秋的唇边。
“张口。”
入嘴的鱼并不辛辣,只有鱼和辣子的独特香味。温折秋还是头一回被人投喂,瞧着长月枫等待自己接着使唤的乖小狗姿态,颇觉有趣,想逗逗他玩,便忽地一抿唇,眉头也跟着皱了起来。
长月枫立刻搁下碗,转过椅子,面对面的看着他:“有刺?”
温折秋捂着喉咙点一点头。
他面色紧皱,眼角却携着一丝不易觉察的笑。长月枫注意到这一细节,默了一瞬,恢复了一贯的平淡,从容不迫的又问了一句:“卡着了?”
温折秋又假模假样点一点头。
长月枫伸出手,不轻不重掐住他的下颌,往自己身前带了带。
温折秋的腰随着他的动作下塌,整个人被长月枫居高临下的注视着,嘴也被迫打开。
周围有零零星星的视线飘过来,长月枫罔若未闻,抬起另一只手,就要把食指往他舌尖上按。
“殿下,神医啊,稍一出手就把我的病治好了。”
温折秋无比自然的坐直了身子,微笑着夸奖道。
“……”
长月枫看着他狐狸甩尾巴似的狡猾模样,眼神微微一暗,没再开口,手臂一横,又推过去一碟崭新的鱼。
温折秋:“?”
小祖宗,越来越坏心眼了。
一顿饭不知不觉吃了大半个下午,几人走出酒楼时,天边滚满了燎原火般的艳丽云霞,大好的饭后美景。
岁晏踩着石砖,吧嗒吧嗒领着两人到附近的小树林边,爪子在靠近街路的一棵大树底下刨刨刨,衔出来一只小小的福袋,不好意思道:“这个,这个是我自己做的,可以给哥哥们带来好运气。”
两人谈话并未避讳着他,小猫思来想去,自己有的,又能够对神仙有用的也只有这个了。
和红线同色的福袋里蕴着精元,一看便是用心养护了好些年。温折秋知晓他的心意,也不推拒,接过来收下,最后顺一顺小猫绒毛:“我们送你回家?”
“不用啦!我想四处走一走,然后去红娘姐姐那里帮她!”
后方青年的眸光随着夜幕变沉,岁晏很有眼力见的甩甩腮帮子,咪呜道:“哥哥,我会经常去月老庙里拜你们的!”
他朝两人挥挥爪,大尾巴很快没入夜色里。温折秋在原地目送了一会儿,抻了个懒腰,打算招呼长月枫一起散步消消食,顺道找家客栈歇息一晚,再去往下一条红线。
一回身,一缕特殊的香味迎面扑上鼻尖。
温折秋下意识闻了闻,一时间竟是没分辨出来。
这味道不是纯粹的某一种香,像是清雅的花香里面混进了浓郁的甜,又好像……
“殿下,你有没有闻到一股烤肉味?”
他一扫四周,并未发现有人生火,奇怪道。
长月枫:“嗯。”
他随手掸开自己衣摆上的灰尘,不甚在意地说:“被雷劈了而已。”
温折秋:“?”
谁?
被什么劈了?
14. 还真兴咬人
树林前此时只有他们两个人在,长月枫这话指的是谁,自然一目了然。
然而借着夜色,能瞧见长月枫脸上一点表情也没有,矜贵又冷峻的站得挺直,好像被雷劈的另有其人一样。
温折秋两步绕到他身后,拨开他的长发查看。
青年的衣衫果然渗湿了一大片,虽看不清楚颜色,但靠着愈发浓烈的甜腥味,也能分辨出来是流血了。
天罚来的这么快?
温折秋试着施了点灵力上去,赤红的光点敷在玄衣上,仿佛一粒石子没入大海,一滴水花也没溅起,直直的沉了下去,意料之中的没有效果。
天道的惩罚是不允许神官直接施法治愈的。
而且似乎因为这次逾矩的是它选定的人,长月枫受到的惩罚比寻常要重很多。
长月枫眼眸回瞥,看着陷入沉思的人,稍微偏过身,扣住温折秋的手腕,慢步朝着街道上走。
乌黑的马尾将背后的血迹挡了回去,温折秋看他没事人似的平静,不禁问:“去哪?”
长月枫目不斜视,淡淡道:“金屋。”
温折秋:“……?”
这样了还有力气耍贫。
不愧是小祖宗。
身旁的青年余光扫过来,似乎在等着看他这次怎么接招。温折秋也是个爱贫的,只是平常没什么合适的人能够施展,这么几回下来,也熟悉了长月枫不仅禁逗,还有着与自己相仿的小爱好,心中顿时生起些找到知己的高兴。
他端详着月光底下精致的侧脸轮廓,摸了摸下巴,拖着尾音道:“唔……的确该藏起来,殿下这般俊俏的人儿,待会儿擦起药来若是掉了眼泪,想必惹人怜爱,我一个人欣赏足矣。”
“……”
长月枫足步顿了顿,偏过首,晦暗的眸光垂落下来。
温折秋笑眯眯的与他相视。
“我擦药的时候不兴掉眼泪。”
街边灯笼的暖黄光晕间,长月枫抓在他腕间的指节收紧,眼底被万家灯火衬出一道影。
只一瞬,这道影便被暗流掩去,长月枫继续朝着客栈的方向走,不咸不淡的接道:“兴咬人。”
温折秋:“?”
不知怎的,他感觉这句话听起来不像在单纯的调侃,反而有种实话实说的意味。
哪怕受伤,长月枫也没有就近将就,一路带着温折秋进了一家从地砖到牌匾都写着“我贵得要死”的客栈。
老板正瘫在藤椅上边吞云吐雾,快活的连店里来了客人都没发现。
长月枫把温折秋往后挡了挡,一拨云雾,沉甸甸的钱袋径直扔到老板的啤酒肚上。
肚皮骤然一弹,老板一个激灵,看清楚突然飞过来东西后,忙不迭地把手里的烟杆搁到一旁,攥着钱袋来到柜台前,朝两人不好意思地赔笑道:
“方才被烟迷了眼,有所怠慢,抱歉,抱歉。二位公子需要几间房?”
长月枫并未直接回应,侧目看向温折秋,有那么点征询意见的意思。
他的伤势有些严重,温折秋觉着上完药之后需得陪着照看,以防引出什么其它的病症,便道:“一间就好。”
两人站在柜台前,样貌气质无一不般配,又挨得近,很是亲密的样子。老板的视线在他们之间流连一圈,露出一个“懂”的表情,埋着头在抽屉里扒拉一阵,递过去一柄钥匙,神神秘秘地说:
“这可是我们店里最好的房间,该有的东西全都有,而且都是新换的,二位公子只管放心用!”
该有的都有,那上药的工具想必也是一应俱全,不用多跑一趟去买。
温折秋了然,回以一个明白的笑:“掌柜的有心了。”
他拿起钥匙,在老板祝今夜一切和谐的注视中,与长月枫一前一后踏上木梯。
这家客栈足有五层,老板给他们安排的是最顶层,远离两条楼梯的一间房。两人穿过幽静的廊道,停步在一扇溢着淡香的小叶紫檀门前。
打开门,入眼便是一幅山水字画,白玉错金的各种器具整整齐齐码在案台上,屏风折在两侧,床榻前还铺有一条软和的兽皮毯子,总体布置的相当雅致,像是进到了哪位文官的寝屋里。
不怪乎住一晚的房费要整整一袋银钱,果然是贵有贵的道理。
就是这些用具……
温折秋拿起一块条状的玉石,没大懂上好的暖玉怎么雕成这般怪异的形状。又挨个掀开类似药膏的圆盒,想从中挑一些适合疗愈皮肉伤的药。
稀奇的是,他把桌台上的几十个玉盒掀了个遍,却发现每一盒里边都只是普通的膏脂,并没有添入任何药材,不知是做什么所用。
长月枫倚在桌边盯着温折秋,看他闻完一盒又拈一盒,狐狸踩泥巴玩儿一样,似乎有点看不下去了,沉声提醒:“不是药。”
“嗯……确实不能用来疗伤。”
温折秋认可的点点头,把玉盒依次摆回原位:“殿下先歇会儿,我到药铺去买点药回来。”
“……”
长月枫抬了抬胳膊,拉住下一刻就要没影的人,像是叹了口气:“我有。”
温折秋接过他取出来的药瓶,颇感意外。
他以前也随身备着药物一类的应急用品,只不过做了神官后,绝大部分事情随便施施法就能解决,久而久之,兜里就不再放那些东西了。
长月枫的储物袋里却好像什么药都有,难道经常受天罚?
空气中的甜腥逐渐变得浓郁,温折秋不再多想,从桌子边角找出一卷绷带,一指床榻,微笑道:“爱妃,行你的侍寝之责吧。”
长月枫:“……”
他走到榻缘,把床榻两边的薄帐挽上去,也不避着温折秋,就这么当着面,不急不慢地解起了自己的衣带。
青年平日里总是一身玄色劲装,将身段收的紧致,又有种无端的禁欲感。
这会儿上半身的衣裳全部褪去,被遮挡的身材一览无遗。匀称挺拔,线条优美,肌肉是不过分夸张的精实,有点野的性感。
背过身,却是一片血肉模糊。纵横狰狞的伤口交错了满背,不住地往外渗血,光是看着就觉得疼。
温折秋看了两眼,已经找好可以下手的地方,拍拍床榻,示意长月枫趴到上边。
他搬了个小凳坐在旁边,打开药瓶,又拉过一截被角搭在长月枫手臂上,提醒道:“拿这个把眼泪兜着,赶明儿我找家珠宝铺卖了,咱俩对半分。”
“………”
长月枫原本下枕的动作一顿,垂下眼帘,盯了会儿这角用来转移自己注意力的被褥,才缓缓把脸伏上去,再偏向温折秋的方向,一眨不眨地盯着他探近的指尖。
昏暗的房间里,他眼中的墨仿佛也在随烛火曳动,轻微的翻涌着,稍纵即逝地闪过一丝不似寻常的神情。
温折秋动作麻利的上着药,把这细微的异样尽收眼底,在心里品了品,感觉有那么点类似晚辈粘人的意思。
按年龄来看,长月枫比他至少要小一百岁,素日里却总是一副少年老成的表情,做正事的时候也相当成熟,让他下意识忽略了这份年纪的差距。
现下莫约是伤口疼,小祖宗没了一贯冷冰冰的气势,倒像只护了一天庭院,晚间顶着一身杂乱毛皮进屋,寻求主人陪伴的小狗。
怪可怜的。
温折秋便加快了速度,三两下处理好余下的伤口,扶住长月枫的肩膀,眯起一抹笑:“公主殿下,请起。”
“……”
长月枫坐起身,似乎不大喜欢这个新的称呼,沉着眸子道:“不是爱妃?”
“爱妃今儿个不能侍寝,还是先当公主吧。”
温折秋拍一拍他的脸,抖开一圈圈卷好的绷带:“小公主,疼了可以撒娇。”
“……”
长月枫盯着温折秋,唇角牵了牵,仿佛要依言照做。
温折秋倾过身,绷带从他背后绕到胸口,准备边包扎边哄两句。
颈侧却蓦地传来一种温热又尖利的触感。
借由这个投怀送抱一般的姿势,长月枫俯身环住了他,下巴垫在温折秋的肩窝,小狼狗叼猎物似的,咬住他白皙的皮肤。
温折秋:“?”
还真兴咬人。
他被这突然的小狗扑食啃的一怔,长月枫敏锐觉察到,松开口,往后退了几分,见温折秋的神色间并无不愉,才道:“不要侍寝?”
温折秋只是无意识的怔了一瞬,很快回过神,明白他是疼得想找些安慰,眯着眸子应道:“爱妃绝色天香,岂有不要的道理?”
“……”
长月枫重新低下了头。
他埋在温折秋的发间,唇瓣沿着肩颈,缓慢的往上厮磨。温折秋每绑过一圈绷带,叼住他的犬齿就吃痛似的,在肌肤上留下形似吻痕的一点红,随后便张弛有度的回归到亲吮。
一整个后背包扎完成的时候,温折秋感觉自己的脖子若是块肉骨头,此时此刻已经被啃的锃亮,一点肉渣都不会剩下。
看来真是疼得很了。
温折秋直起腰板,拍拍长月枫胸口最后被打上的蝴蝶结,懒洋洋道:“殿下,下回这种事还是得让皮糙肉厚的来。”
长月枫:“……”
他目光停顿在温折秋稍微咬一下就满是痕迹的脖颈上,眼里写着“皮糙肉厚?”
“这只是个表象。”
温折秋竖起一根手指,摆一摆,胡诌道:“事实并非如此,不过说出来怕吓到你,还是保持神秘罢。”
“……”
长月枫抬起手,拿手背在他额前抵了一下,拭去温折秋额角少许的汗,手臂往下微微一压,把他打横抄起来,往浴桶处走。
“烧糊涂了,降降温吧。”
温折秋:“?”
刚才还疼的乱咬人,这一下怎么又生龙活虎起来了?
不过好像是有点热。
这家客栈用材上乘,搭建的房间皆是冬暖夏凉,屋内四角也摆着冰鉴,凉爽的很。温折秋望着其中一角冰鉴里边飘出的寒气,估摸着自己是被长月枫捂的,闷的慌。
沐浴过后应该就好了。
长月枫仍然像第一回那样,给他边揉按着全身边擦洗,打理的干净又舒服,才开始给自己洗浴。
因着伤势,他只用清洗下半边身子,和温折秋几乎是同一时间上的床。
薄纱将昏黄的烛火大半挡在床榻外边,温折秋倚在床头,被褥已经被体贴的盖在了腿上,长月枫也没有躺下,靠坐在一旁,正梳理着他被水润湿的发尾。
温折秋歪过脑袋,端详着他一丝不苟的动作。
自从收了长月枫做徒弟,他基本没再自己做过什么事,长月枫从红线到生活琐事一应主动包揽,顶多让他动一动嘴,贴心的无可挑剔。
甚至与他的一些爱好的习惯也很是相像,默契的好像他们在一起生活过很多年。
“殿下。”
温折秋又往长月枫身边歪了歪,玩笑道:“你把我养懒了,万一以后我连路都不想走了,那可怎么办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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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月枫看了他一眼,平静道:“那就不走。”
他把手里的银发一点点梳开,偏过身,给温折秋重新拉好被子:“师尊这么点轻,随便一提就抱起来了。”
他说这话时神色认真,很有真的准备不让温折秋走路的架势。温折秋看在眼里,不由得好奇道:“殿下什么都会,做的也好,为什么帝君还要给你找师父?”
“他看着我烦。”
长月枫搁下木梳,眸色有些冷淡:“因为我拆了他的殿,烧了他的书,还经常弄乱其他神官的宫殿,把他求爷爷告奶奶找来的那些师父整得半身不遂。”
温折秋:“?”
他不自觉地摸了摸自己尚遂的半身。
他是怎么活到现在的?
暗下来的狭小空间内,长月枫注意到手边起伏的被褥,看出温折秋心中所想,垂下眼眸,不着痕迹地朝他靠近几分。
“不是打的。”
长月枫低声道:“是吃的。”
“吃的?”
温折秋更稀奇了:“什么毒药这么厉害,居然能把神官毒的一年半载下不了地?”
“………”
长月枫这次沉默了很长一段时间,才回答道:“我做的饭。”
温折秋:“?”
他又揉了揉自己的耳朵,怀疑自己听错了。
什么饭能吃成这样?
这是怎么做的?
耳穗上的月牙随着温折秋的动作晃出微光,长月枫注视着那弯银月,似乎想起来什么,声音又往下沉了一些:“……是正常的食材,不知道为什么,每次做完,就成那样了……”
青年话音里难得的出现了一丝狼狈,看起来是真的对烹饪之道感兴趣,奈何苦于不得要领,兴趣尽数变成了困惑。
温折秋忍不住笑了一声,猜想道:“不会做完厨房也炸了,去其他神官殿里借厨房,结果通通炸了个干净吧?”
长月枫:“……嗯。”
他看着面前笑弯的狐狸眼,找补一般的道:“有一部分是因为他们做错了事,我去派罚。”
“嗯,嗯,那肯定有相当一部分是去派罚,不然流言怎么会传的那么离奇?”
温折秋替他圆了话,笑道:“殿下别灰心,等下条红线结束我们去找间厨房,我厨艺还不错,保准给你教的明明白白。”
长月枫低低的应了声“好”,温折秋被他这一番回答乐的开怀,睡意清醒了些许,也忘了其他想问的话,干脆取出姻缘簿,一页一页的裁起了新溃烂的红线。
他身上套的还是长月枫的亵衣,宽宽松松的挂着,因为方才的一阵翻动,圆滑的肩头露了半截,襟口直直垮出了一条v线,能瞧见里面若隐若现的小腹。
那双星空紫一般的眸子半垂着,在黑暗里透着诱惑人心的光,衬在更加动人心神的脸上,像是一只出来偷心的美艳画皮鬼。
长月枫默不作声地再近几寸,问他:“师尊,你有红线吗?”
“自然是没有的,虽说有一些情缘因为外力因素,哪怕双方无爱也会出现红线。不过像我们这样的已经很难被其他因素影响,大抵只有喜欢上某个人,才会在姻缘簿上出现名字。”
神官之间不需要避讳,温折秋把簿子拿给他看,逗他道:“你也没有,还是老老实实跟了我吧,以后做个小月老,自己给心仪的姑娘牵上红线,岂不浪漫?”
“……”
长月枫沉默着没吭声,眼神闪烁了一下,手臂往身后动了动,好像不大舒服的样子。
“怎么了,牵动到伤口了吗?
温折秋探过来查看。
他把手抚到长月枫背后,没感觉到有血渗出,估摸着是该休息了,便啪的一声合上姻缘簿,平躺进薄被里边,招呼道:“爱妃,继续侍寝罢。”
此时已是深夜,客房里的红烛已经燃尽。月光漏不进来,簿子里头属于红线的光也被收了起来,黑的难以视物。
长月枫跟着侧卧下来,手一伸,精准的揽住了温折秋的肩膀。
温折秋:“?”
又要咬人了?
然而长月枫只是把他搂进怀里,在温折秋有所疑惑之前,淡淡提醒:“睡完也是这样。”
温折秋:“……”
说的也是。
长月枫的怀抱还是惯常的舒坦,不消一会,他就困的眼皮子直打架,阖上眸子,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
次日,毫不意外的情景再现。
温折秋趴在长月枫身上,感受着腰腹间精神的东西,感叹道:“殿下,血气方刚啊。”
不等底下的青年开口,他主动负责道:“要不要我帮你?”
“……”
莫约是记起来温折秋之前提过的馊主意,长月枫不置可否,只问:“下一条红线去哪?”
为了照顾伤患,温折秋在姻缘簿里翻了一轮,选了一条距离他们最近的红线。
而根据姻缘簿的提示,这一条红线的主人就在这附近。
两人在人来人往的集市里面进进出出好几趟,最终确定下来,红线的主人在前方人满为患的小铺子里。
铺子开在主街道最醒目的位置,离得很远都能嗅到弥散出来的各种香料味道,交织在一起不仅不杂乱,甚至相得益彰,不怪乎能吸引到如此多的百姓争相采买。
温折秋走近细看,店铺门前还立着一张告示牌,贴有一幅男子的画像,顶上附着一行加粗再加粗的字:
【爱妻走失,重金寻求线索。】
15. 就是故意的
画像上面的男子五官清秀,笑容阳光,眼角眉梢满是飞扬意气,一看便知是画师投注感情所绘。路过的百姓哪怕不进铺子,也会忍不住多看几眼,好奇的猜测这张告示牌的来由。
“这么大个男人是如何走失的?难不成被妖怪抓走了?”
“听说这家掌柜的在别的国家也有店铺,隔一段时日就会换一处地方寻人,倒是个痴情的!”
“可惜……可惜……”
各色各样的议论声嘈杂,温折秋跟着围在一旁,凑热闹状的观察着。长月枫在他身边挡着人流,等温折秋听的差不多,才护着他从缝隙间挤进去。
一进门,不同调性的芬香扑了上来。铺子里摆着几只高架,各式各样的木盒整整齐齐码在上边,盒身侧边皆附着一张纸条,用以告知这一盒的香料有什么效用。
温折秋转了半圈,很快将店内的情况也摸了个七七八八。
这一条的红线两端的名字分别为“司千越”和“南归”,姻缘簿指出方位,靠得是红线主人的执念,找到一个容易,若想找到另一个,那便得让其中一方提供属于双方羁绊的物件。
但他刚才查看红线的时候,意外发现南归的位置也显示了出来,这种情况不大寻常,他才在外面多听了会儿百姓们的闲谈,试着了解一些情况。
可惜听到的与进来之后看到的信息相差无几,只能从红线主人身上接着入手了。
前方选好香料的客人正在等着付钱,温折秋瞧着这些香料品质不错,本想让长月枫也顺路捎上几盒,余光却扫到后方的一座架子。
温折秋细眉微微一抬,取过架台上的一个木盒递给长月枫,问他:“怎么样?”
他从看到画像就一直没吱过声,一副专心琢磨红线情况的样子。长月枫以为他在询问自己的想法,应道:“画像和这些木盒的字迹出自同一人,且店里没有伙计,应该是店家怕旁人传达不完整,或是错过任何一条消息,对走失的那位是真心实意的上心。”
“嗯?我是说这盒香料。”
温折秋点点他手里的木盒,正色道:“你看,上边写的清心降火专用,你睡前正好可以点上一炉,早上就不用去洗冷水澡了。”
长月枫:“……”
面前的人看似在一本正经挑东西,眼睛深处却带了点调笑。像只刚和新伙伴混熟的大白狐狸,爪子在他衣带上好玩的勾一勾,随后便翘着尾巴,得意的跳到一边偷瞄。
虽看得分明,长月枫并未放回手里的木盒,又拿过一盒“入定专用”的香料还礼:“还是点这盒吧,这样师尊就不会睡着还抓着我又蹭又拱的,黏人的紧。”
温折秋:“……”
隐蔽的逗人被逮着了。
不过长月枫平常看着完全没有那方面的欲望,只有这两次同榻而眠烫的厉害。
莫非他睡着了真的会做那些事?
温折秋托着盒子,决定暂且略过这个让自己处于下风的话题,两步转到铺子里长队的尾端,招呼道:“还是去找司掌柜罢,比起我们这点儿小困扰,我觉着他更需要帮助。”
队伍里的大多客人手里头都不止一盒香料,两人排了好一阵,总算是见到了司千越。
文质彬彬,斯文端庄,可以用来形容这位红线主人。
他待人接客的礼仪似乎是刻进骨子里的,做事说话极有风度,使得每一位从店里走出去的客人都带着笑。
见新的客人站定在柜台前,司千越朝两人虚行一礼,温和道:“欢迎来访小店。”
这位红线主人的需求已经摆明,温折秋把两盒香料摆在台上,也不过多铺垫,直言道:“掌柜的,外边画像上的那位男子……我们前段时日在偏远之地见过。”
此话一出,司千越沉静的眼里掀起了一丝波澜。
这缕波澜很快重归平稳,他偏过身,牵了牵墙壁前悬挂的一串银色铃铛,嗓音温润:“抱歉,今日店里暂停营业,承蒙各位喜爱,选好的香料直接带走就好。”
叮铃声响的突然,与不轻不重的提醒一起,稳稳当当落进每一位客人的耳朵里。客人们不明缘由,但不用继续排队,还白得了香料,纷纷眉开眼笑,答应着就往外出。
一道结界将店铺锁在其间,店门自行关上。司千越在几息之间清空铺子,眸光转回到柜台前方,礼貌询问:“二位小友,关于你们的见闻,可否与我详细说一说?”
“当然,不过我们只是偶然路过,与他仅有一面之缘。”
温折秋回忆着姻缘簿提示的方位,有模有样的编道:“当时我们在附近寻找药材,正巧碰到有一个人也在那里采药,那儿偏僻难寻,我便多瞧了几眼。今日一看这画像,正是那日我们遇上的人。”
他说的不快,就像真的亲眼见过一般。司千越掩在宽袖里的手稍稍蜷紧,小心道:“不知小友……可还记得那偏僻之地的路线?”
“唔……那儿距离周国路程相当遥远,而且地形复杂,极难进入。如果掌柜的需要,我们可以为你带路。”
温折秋顿了顿,为了让他戒心少一些,转而作出一副交钱办事的姿态,欲言又止道:“这报酬……”
司千越没有犹豫,直接将自己的储物袋递给温折秋,担心不够,又接上一句:“小友若是需要其他的报酬,尽可以提。”
“这些足够了,掌柜的放心,若是见不到人,我们会全数退还。”
温折秋把储物袋暂时揣进兜里,又道:“还有一件事,在启程之前,掌柜的能否证明你们二人的确是夫妻关系?倒没有别的意思,我只是担心万一到时候出了什么事,那……”
“我明白。”
司千越微微颔首,取出一枚刻有自己名字的玉牌放到台面。
“我是司香宗的弟子,百年前已经在宗门明媒正娶了南归过门,小友到宗门一问便知。只是因为我做错了一些事,他生气离家,我想当面与他好好解释,才设了这幅画像,希望能把他找回来。”
司香宗乃修真界的大宗,门派弟子主修制香。温折秋自然认得,看着面前男子没有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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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虚假做派的神情,点头道:“既然如此,掌柜的就随我们出发罢。”
店铺外看热闹的客人还未完全散开,司千越将掌心贴在墙壁上,打开设好的暗门,示意两人走后门离店。
“唤我司千越就好,不知二位小友怎么称呼?”
温折秋便也报上他们的姓名,念到长月枫的时候,还特别朝他身边靠了靠,眯着笑道:“这是我的爱徒。”
长月枫轻飘飘瞥过来一眼。
温折秋心中同时响起一声:
“不是爱妃?”
这么喜欢被叫爱妃?
温折秋昨日只是随口一调侃,没想到长月枫好像得了什么新奇的乐趣,到这会儿还惦记着这个称呼。
他觉着有趣,故意不作答,若无其事的跨过门槛,似乎没有听到这句传音。
长月枫盯着他衣袂飘飘的背影,也不继续出声,跟在温折秋身后,一步踏进了街道后方。
比起主干道上热闹的集市,街道后面几乎没什么行人。司千越取出一柄翡翠玉如意,回身看向两人。
用法器出行,自然是最快的抵达方式。只是他感受不到两人身上的气息,拿不准他们是否修道。
“二位可是同道中人?需要我御法器相载吗?”
司千越试探着问道。
“正是,不过我最近修为受限,乘徒弟的法器就好。”
温折秋还是那一套散修的说辞,拍拍长月枫的肩膀,自然而然的改口道:“月枫,来。”
半空中闪过熟悉的金光,长剑横在半空,却没有像之前那样压的很低,甚至骄傲更甚。
温折秋往左边,它就往右边一摆,温折秋转向右边,它又一骨碌扭回左边,就是不给他踏上去的机会。
长月枫抱着胳膊站在剑底,就差把“我就是故意的”写在脸上了。
温折秋:“……”
怪不得刚才没反应,原来在这儿等着他。
司千越有些奇怪的目光投了过来,温折秋再次改口,传音道:“爱妃,剑好高。”
长月枫面色寡淡,依旧不为所动。
“……”
温折秋弯一弯身子,自顾自地嘀咕道:“哎,还是自己走着去吧,腿站麻了,哎……”
金芒一闪,方才还这不愿那不愿的剑瞬间出现在眼前,小狗匍地似的,趴在地上不动了。
长月枫矮下身,稍微托住温折秋的膝弯,把他半抱了起来,又控着地面的长剑飘起来一点,让温折秋坐在了剑上。
司千越大抵是第一回见到这么孝顺师父的徒弟,误以为两人还有另一层关系,御着如意跟在长剑身边,有些羡慕的道:“二位感情真好。”
“司兄有所误会,我们并非道侣,只是我门下就这么一位徒弟,平日里打闹自然多了些。”
周身疏狂的风声被长月枫挡得一干二净,温折秋悠哉悠哉坐在剑身上,试着问道:“司兄也不像是会与道侣争吵的样子,你与那位南兄之间……莫不是出现了什么误会?”
16. 画中的男子
说到自己,司千越的眸光黯淡下来,低声道:“其实我也不大清楚,但总归是我做错了什么,南归才会离开家门,除了告诉我不要找他,其余什么话也没有留下。”
他说这话时神色间隐隐透着困顿,仿佛真的对道侣离家的原因一无所知。温折秋看在眼里,出主意一般的道:“你们既是道侣,南兄离开时没有说明缘由,说不定是另有隐情。司兄不妨回忆一下,他离家前的那段时日,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事,我们帮你一块儿想想?”
“温兄所说,我之前也反复思量过无数次,可我们二人自成婚后始终琴瑟,他离家前的那一段时日也与寻常并无分别,就是再普通不过的夫妻生活。”
莫约是这些疑问在心中憋了太久,司千越并未隐瞒什么,回忆道:“我与南归因为采摘药材相识,他炼蛊,我制香,在某些炼制的手法上也算是同源,经常互相提点对方,久而久之,就自然而然的在一起了。”
“成婚之后,我们与从前相仿,每日在一起钻研各自要炼的方子,未曾有过什么激烈的争论,感情也一直和睦。”
说到此处,司千越眼中不自觉的流露出一丝难过:“南归离家前夕,我与他还在讨论要制作的新香料,准备在仙门百家聚会时作为礼物一起赠予各仙门。结果香料刚研制完成,他便没了踪影……”
另一位红线主人是位蛊师?
温折秋安静的听完他的话,心中微微一动,问道:“你们定下婚约的时候,宗门的长老同意吗?”
蛊师在修真界并不属于正统派系,且因为蛊术危害性高,被仙门百家归为邪门歪道一类。任何蛊师出现在修真界或是民间,都是不受欢迎的。
更别提修真大家,怎么会放任自己直系弟子娶一位蛊师回宗?
司千越明白他的意思,颔首道:“最初长老们确实颇有微词,不过我同他们解释也演示过,南归所炼的蛊并无害人之效。长老们皆是通情达理之人,最后都出席了我们的婚事。南归过门之后,也未曾刁难过他什么。”
“若是这样的话,此事的确匪夷所思,还是先找到南兄,当面问清楚罢。”
温折秋摇一摇头,表示自己也无太多头绪,顺势把储物袋抛回给他:“司兄待人真诚,又是同道中人,这报酬我们便不收了。放心,不论有什么困难,我们一定会帮你到底的。”
他说的很是性情,一副鼎力相助的模样。司千越落过来的目光中多出几分信任,感谢道:“多谢温兄,但这一趟路途辛苦,若是结束后二位得闲,还请随我到宗门选些薄礼。”
“那我们就却之不恭了。”
高空中不宜乱动,温折秋递给他一个安慰的眼神,收了话音,在心中品味着方才听到的细枝末节之处。
姻缘簿上显示的方位在人间南方的尽头,三人不眠不休飞行数日,终于抵达了南归所在的地方。
放眼望去,面前是一片崇山峻岭,郁郁葱葱的树木覆在上边,被渺渺云雾缭绕着,仿佛人间仙境一般。
但山间的雾气浓重,从天空上只能勉强瞧见绵延起伏的轮廓,更深处的景象隐于浓雾之中,需得近距离才能窥见。
三人便在一块较为平坦的地面落了脚。
这块地界与温折秋胡编的情状一模一样,司千越心中生出几分希望,征询道:“温兄,我们接下来怎么走?”
温折秋分析道:“司兄寻了这么些年都无音讯,那南兄很可能长住在此处,有心避开外界的消息。先进到山里,然后一座一座找罢。”
此话言之有理,司千越点一点头,转向前方一望无际的山峦,神情更加黯淡。
山路崎岖,此地又似乎刚下过一场大雨,泥土湿滑,走起来一步一个坑陷,没行出几步路,几人的裤脚已经沾满了泥泞。
温折秋领在最前方,能感觉到长月枫的视线一直在往他腿上瞟,好像看那些泥巴很不顺眼似的。
他下意识回看一眼,这一下仿佛对上了信号,长月枫盯着温折秋,靠近了几步:“要抱?”
温折秋:“?”
他昨儿个只是随口那么一说,长月枫还真不准备让他走路?
身旁的青年行动力非常高,不等他回答,肩膀已经有往下矮的趋势,眼看着就要过来抱着他爬山。
小祖宗真是言出必行。
这个高度正正好,温折秋不用踮脚,伸手一勾,半环住长月枫的脖颈,在转瞬之间改了他的动作,揽着他继续朝山谷深处前行。
“爱妃乖,这儿还有人呢,等回屋再给你抱个够。”
长月枫:“……”
他抬了抬胳膊,像是想反搂住温折秋的腰,手臂在半空中停顿了一瞬,还是缓慢的回到了原来的位置。
“抱个够是多久?”
长月枫问。
温折秋正观察着周围的地形,随口应道:“自然是想抱多久就多久,今儿不够,明儿接着续上。”
“……”
长月枫眼神暗了暗,不再出声,就着这个勾肩搭背的姿势,先一步将挡路的藤蔓与枝叶拨开,方便温折秋只用动一动腿和眼睛。
因着有旁人在场,温折秋不便召出姻缘簿,悄悄运转灵力,凭借与簿子的联系,感应着南归所在的具体方位。
山谷内里的植物数量极多,且生长的尤为繁茂。司千越也在另一侧帮着扫开,三人配合着一路寻找,足足行了一天一夜,总算是在其中一座山谷边缘发现了一片村庄。
从山坡上边往下眺,能遥遥望见村子里劳作的村民,银饰挂在绣纹繁复的鲜艳衣裳上,在日光底下熠熠生辉,透着一股原始又野性的气息。
司千越似乎认出了什么,眼睛亮了亮:“这些服饰南归从前常穿,此处莫非是他的家乡?”
“极有可能,听闻有一批蛊师专门炼制各种花样新奇,对生灵无害的蛊,经年隐居在人间极境,与世无争,想来便是这所村子里的居民了。”
温折秋想起自己在古籍中见到的记载,起了点兴趣:“下去问问吧。”
三人快步下坡,半刻之间便来到村口。司千越走到门口晒太阳的一位村民跟前,朝他拱手行礼,礼貌道:“老人家,您好,不知可否向您问一个人?”
村民对外人来访很是惊讶,从躺椅上稍微坐起来一点,叽里咕噜道:“泥门素咋滴进来滴,摇翁顺马?”
三人:“?”
这是何处的语言?
见几人摸不着头脑的样子,村民指一指村子周围的环山,尽量口齿清晰的边比划边重复:“泥门,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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滴进来滴,摇找谁?”
原来不是他族语言,只是这位村民年事已高,发音不大清楚。
三人心中了然,温折秋上前一步,微笑着接过话茬:“爷爷别怕,我们不是坏人。只是我这位朋友的爱妻走失,我们是在寻人的时候不经意间踏进的此地,正巧见到这山中有人,便想来碰碰运气。”
与自己搭话的二人都很是亲和,村民眼中的警惕少了些许,拾起藤椅边上挂着的拐杖,颤颤巍巍的站了起来。
“阔以,泥门要找滴那过人,叫顺么?”
司千越轻轻吸了一口气,维持着冷静,清晰完整的描述道:“他……叫南归,南方的南,归家的归,个子与我差不多高,样貌清秀,左边眼角有一颗泪痣……”
“归娃哇……”
他说的详细,村民很快明白过来他要寻的是哪个人,拐杖在地上敲了敲,再次打量了几人片刻,才继续道:“他出克采哟了,差不多快回来辽,我带泥门去他家门口罢。”
整座村子较为朴素,除开农田与满地跑的牲畜,只有一间又一间的小木屋,没有什么华丽的装饰,平平凡凡的坐落在群山之间。
村民带几人来的这间小木屋比其他屋子多出了一枚银铃,孤零零的悬在门把手上,与司千越在铺子里牵的那一串铃铛别无二致。
温折秋扫了眼那枚铃铛,心下确定他们是来对了地方,不用再四处跑了。
“爷爷,辛苦您了,我送您回村口吧?”
“布用,布用,我走滴动。”
村民摆一摆手,坚持要自己回去。温折秋便也没有硬送,目送着他一走一停的背影:“听这位爷爷方才的称呼,似乎与南兄很是相熟,估摸着司兄你猜的没错,这儿正是南兄的故乡。”
“是,这枚铃铛的手艺也出自南归,总算……总算是找到了……”
司千越眼中难掩激动,朝温折秋深行一礼:“温兄,实在是太感谢你了,今日的情谊,司某铭记在心。”
“司兄太客气了,这都是小事,全当交个朋友。”
温折秋虚虚一托,示意他不用太客气,眸光转向不远处好奇探头的村民,心里却隐隐有一种奇怪的感觉。
按寻常的红线情况来看,找到人不过是个开始,麻烦的都在后头。
也不知这另一位红线主人是因为什么不告而别,还有这无故显示的红线方位……
此时阳光正好,温折秋在屋子前想了会儿,不得答案,反而被暖洋洋的微风拂着,几日以来积攒的困意迟钝的涌了起来。
他又有些犯懒,倦倦的耷了眼睫,打了个哈欠。
长月枫默不作声地挨近几分,捞过他的腰,再抚一抚温折秋的长发,让他把力气都压在自己的身上。
人已经找的差不多,温折秋又有了闲心,倚在他肩头的脸抬了抬,懒懒笑道:“殿下,刚才真不打算让我走路了?”
“……”
这个动作很像是贴着长月枫的肩膀蹭了一下,狐狸精撩拨人似的。长月枫垂眸看着,低了低头,“嗯”了一声,算作应答。
闷出的呼吸洒在脸上有些痒,温折秋眯起眼睛,仰视着咫尺沉静的面容,脑中无端冒出一个念头。
好近,像一个要亲吻他额头的姿势。
17. 种一枚情蛊
然而长月枫并没有继续往下,抬手搀过温折秋的脸,指腹在他下颌拭了一下,沿着脸颊一路上抚,移至他鬓间垂落的碎发,一缕一缕的拨到耳后。
宛若在打理自己最心爱的珍宝。
温折秋的眸光跟着他的动作移动,缓缓眨了下眼。
他其实不大习惯和旁人有太亲近的接触。
但长月枫这种细致入微的孝顺方式,他从一开始就没有反感的感觉,甚至自己也乐得去拨弄两下。
小祖宗身上的味道好闻,垫着也舒服,简直像一只为他量身定做的大靠枕。
嗯……可惜缺了点绒毛。
想到这里,温折秋不免在脑海里找寻起来,有没有什么能让人长出兽族耳朵或者尾巴的法器,用来逗长月枫玩,表情肯定相当精彩。
因为困倦,他思索的有些出神,眼里一闪而过狡黠过于明显。长月枫捕捉到这一丝神色,直觉温折秋没憋什么好,托在他脸侧的手用了点力,把他又往高勾起来几分。
一阵轻快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温折秋眼中骤然一清,直起身子,提醒道:“南兄回来了。”
司千越原本一直面对着村口等人,听到他的话,赶忙转向温折秋指的方向。
与画像所绘如出一辙的男子出现在不远处,见到自己家门口围着人,似是轻“咦”了一声,旋即反应过来,拔腿就跑。
温折秋:“?”
怎么和见鬼了一样?
“南归!”
司千越在后面追不上,温折秋足步一点,轻轻松松落在南归飞奔的路上,将人拦了下来。
南归脚步一个急刹,望着他过分漂亮的容貌,在原地怔愣着不动了。
司千越紧随其后,也顾不得礼仪风度了,一把抓住南归的手,着急道:“南归……你不愿意见到我了吗,是不是我哪里做的不好?你提出来,我改……”
“越哥,这是你的新道侣吗?”
南归没有回答他的问题,目光仍然落在温折秋身上,语出惊人。
他低下头,正好错过三人三种被雷到的神情,鞋尖在地面的碎石子上碾了碾,嘟囔道:“我又不会做什么,干嘛还带护卫……”
长月枫:“?”
谁是护卫?
温折秋:“噗。”
小祖宗脸板的太狠,被误会了。
现在好像板的更严肃了。
他往长月枫身边靠靠,以表明自己的立场,解释起了他们认识的过程:“南兄误会,我们与司兄只是普通朋友,是和他一起来寻你的……”
适才南归蹿的太快,背后竹篓里的药材抖掉了一地,司千越慢慢冷静下来,跟在他身旁一路往回捡。温折秋简短解释完,顺路当起了和事佬:“司兄可找了你好多年,夫妻之间有什么矛盾可以直接说出来嘛,心平气和的商量商量,说不定一下子就解决了呢。”
南归一直低着头,似乎不敢对上司千越的视线,小声道:“解决不了嘛……”
解决不了?
温折秋见他还挺好沟通的样子,继续引导道:“先不论能不能解决,我们第一步得先说出来不是?若是不愉快的事情全闷在心里,岂不是双方都会难过?你看司兄,伤心的都快哭了。”
“……”
南归拾捡药材的动作一滞,小心翼翼的偏过一点目光,瞄到司千越的难过的确已经溢于言表,自己的心里也很是不好受。
他沉默下来,像是不经意的覷向沿途观望着他们的村民,片刻后,才云里雾里的冒出一句:“越哥,其实我们两个人……不合适的。”
司千越微微一怔:“为什么这么说?”
几番交谈的时间,他们重新回到了小木屋前,南归垂着眸子又默了会儿,伸手打开门栓,请几人进屋。
这座小屋已经算村中比较大的房屋了,进门的待客厅收拾的一尘不染,摆着各种银饰和炼制所用的器皿。左右两边各有一间偏室,还带着一所小小的后院。
南归给三人分别搬了小凳,围着主厅唯一的方桌坐好,才继续道:“我是蛊师嘛,总归是不受其他修士喜欢的。”
温折秋端坐在桌前,有些意外的看了他一眼。
所以还是因为身份的顾虑才分道扬镳的?
可是看南归说话时候的神态,不像是特别在意自己身份的样子。
司千越同样感到困惑,又问道:“是不是门派里的哪位长老对你说了什么?”
这话一问出来,南归再次低垂下脑袋,眉宇间满是犹豫,半天没有作答。
屋内安静的完全不像有四个大活人,司千越又等了会儿,从桌底握住了他的手,主动道:“没关系,我现在也许久不在宗门了,可以陪你一直住在这里。”
“我不是那个意思……宗门挺好的。”
左右也被捉个正着,南归心知自己的那些心事掖不住了,小声嘀咕道:“我住在这里,只是不想收到那一纸休书,也害怕听到你另娶旁人的消息。”
他慢吞吞抬起头,直视着司千越的眼睛:“因为长老们的一些话,还有越哥你准备带我一起参加的仙门百家聚会提醒我了……其实我是用了不光彩的手段,才和你在一起的……”
“什么叫……不光彩的手段?”
司千越没大听明白,不解道。
南归声音更小:“你能喜欢我……是因为,我给你下了情蛊。”
温折秋刚懒下去的身子骨又抻直了。
相传蛊师炼制的千百种蛊里,以情蛊最为神奇,用在自己心仪的对象身上,不论对方之前的态度如何,最终一定会爱上种蛊的那一方。并且只要一日不解蛊,就会永远忠于情蛊的主人,甚至连记忆也会受情蛊的影响,从而出现偏差。
但是根据记载,这种情蛊极难炼制,所需的材料也是世间一等一的珍稀,只有寥寥数位蛊师成功的将其炼制出来过。
用过情蛊的资料,更是少之又少,叫人难以知晓,这种蛊是否真的如传闻所说的那般厉害。
司千越的眼中流露出了一丝震撼,温折秋凝视着僵持的两人,反应过来之前自己心里的那股奇怪是从何而来。
莫非姻缘簿同时提示了两人的方位,也是因为情蛊的效用?
他有些不信。
任职了百余年的月老,温折秋非常确定,想要让姻缘簿上出现红线,需得两个人之间的缘分足够深厚。
而红线双方的缘分,要么是命中注定,要么是凭借足够改变天道心意的坚持和努力得来的,这也是为什么月老没有牵红线的公务。
若是缘分不够,还靠着外物的力量强制改变其中一方的本心,这样的行为从一开始就会被姻缘簿判定为投机取巧,更别提在簿子上出现红线了。
难道姻缘簿出了岔子?
桌前的两人还没吭声,温折秋主动打破沉寂,问道:“听司兄说,你们相遇的时候就很投缘,又怎么会需要情蛊呢?”
“越哥告诉你们的……可能是被情蛊美化后的记忆。”
南归放在膝上的双手曲起,低声道:“我们的确是因为采药相识,不过……”
据南归所回忆,他与司千越第一次见面,就把人家马上要摘到手的药草给夺爱了。
司千越很有涵养,并未同他计较,转而去采取其它的材料。南归不自觉地对他起了一点好奇,黏了一路,才与司千越熟识起来,也得知了他是仙门大家的直系弟子。
那时候的司千越话远比现在少,但温润不改,南归喜欢的不行,每天都想方设法的与他多说几句话,再多在一起相处一会。
只是司千越永远是一副翩翩君子的模样,礼貌客气的好像他们每天都是第一次相遇。南归追了许久,完全没有成效,又恰逢司千越要回宗一趟,他怕人回去了就不出来了,情急之下,拿出自己刚炼制出来的情蛊,悄悄融进了茶水里。
种下情蛊的当晚,他主动领着司千越进了屋,情蛊的作用生效的相当快,没过几日,司千越便带他一块回了宗。
长老们确实没有为难他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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么,只不过南归凑巧之下,听到几位长老在一块闲谈:“千越从小到大只专注于香料创新之法,不好情爱一事。这是被下了什么迷魂药,才会娶一位蛊师回宗?”
……
“后来我很后悔,想过终断情蛊的联系,可是有关情蛊的资料太少,我尝试多次无果,前辈们也没有解蛊之法……我不想因为自己的私心,让越哥被其他修士议论娶了一位蛊师,更怕有一天情蛊失效,看见他厌恶的神情,只能躲起来……”
叙述到最后,南归几乎已经没了声音,也不敢再看司千越的表情,往桌面上一趴,像只蔫巴巴的大白菜,瘫的没了骨头。
一位红线主人备受打击倒下了,温折秋转向另一位,试探道:“司兄,你怎么想?”
“……”
司千越恢复了几分平静,目光始终没有从南归的方向移开,温声道:“我还是不觉得,我们之间是因为情蛊才生出的感情。”
瘫软下去的大白菜似乎动了动。
没动一下,又耷拉了回去。
“种蛊之前你对我爱答不理的,是事实嘛……”南归蔫蔫嘟囔,“还有你的记忆受到情蛊的潜移默化,这都是看得到的……”
“……”
方才听到的回忆的确与自己的记忆有出入,司千越一时间找不出反驳的理由,轻轻的叹了口气。
这下两位红线主人全倒下了。
而且两人各执一词……目前还不能清楚这条红线到底是不是情蛊在作祟。
温折秋支在桌沿想着法子,边分析道:“所以现在你们一个觉得与对方是真心相爱的,一个不这么认为,是么?”
两人有气无力的点一点头。
“二位仁兄不必发愁,这事好办。”
温折秋思忖片刻,认为还是得先确定一件事,招呼道:“南兄,那个情蛊,你那里还有没有多的?或者有炼制的方子也行,我们现炼一枚,来测试一下。”
“测试?”
听到这话,两人重新挺直了身板,司千越迟疑着问:“温兄莫非是想……”
温折秋微微一笑:“自然亲身感受一番。”
在两人劝阻之前,他又接上一句:“除开希望能帮到你们,我对世间珍稀之物也很感兴趣,实在想知道这情蛊的奥秘,南兄全当满足我这小小的心愿罢。”
长月枫一直静默地坐在一旁,听到此处,他眼睫微微一动,垂在桌面的眸光沉了几分。
司千越与南归心知肚明,这不过是温折秋为了帮助他们,又不想让他们过意不去而寻的由头。
“温兄,你的好意我们心领了,但情蛊的效用特殊,测试起来太不可控了。”
“放宽心,情蛊生效,也只会对感情造成影响,没有什么其他危害,我们还能一块儿想想解蛊的办法。”
“可是……”
两人仍是不想牵连温折秋来以身试蛊,温折秋一顿坚持,什么说好的要帮人到底,什么想尝尝喜欢的滋味等一系列理由全都用了个遍,他身边的徒弟也没有异议的样子,一连纠结了大半宿,南归终于下定了决心,朝温折秋感激的拱了拱手。
“那便多谢温哥哥了,情蛊的话,我这儿还有一枚,是当初炼的第一枚成品。不过比起后面的那一枚,可能会存在一些瑕疵,但是绝对不会对身体有伤害!如果温哥哥觉得不行,我们也可以找材料重炼一枚。”
他一摸袖兜,取出一方玉盒,小心再小心的打开盒盖,摆放到木桌的正中央,介绍道:“这个便是情蛊了。”
盒内躺着一只比指甲盖大一点点的心形状物什,呈浅浅的粉色,看着就像往盒子里存放了一颗不会跳动的心脏,没有味道,却叫众人没来由的感觉到一股奇异。
温折秋仔细端详了一会,并未从中查探到任何有关缘分的气息。
看来还是得亲身体会一下。
他冲南归安抚的笑笑,侧了侧身,示意道:“不用重炼,这个就可以了。那便劳烦南兄,教一教我的徒弟这情蛊该怎么种吧。”
18. 是不是不行
长月枫淡淡抬眼,温折秋对上他晦暗的眸光,继续安排道:“月枫,等会你直接把情蛊种给我。”
“……”
长月枫眸色更沉,近乎比窗棂外的夜色还要深暗,仿佛一片择人而噬的深渊。
没有出言拒绝,温折秋全当他是默认的意思,正要转回桌前,观摩情蛊的使用之法时,心中忽地响起一句:“师尊不怕这样做,会真的喜欢上我?”
“多一个人仰慕殿下,那不是好事么?”
温折秋以为他是在担心自己,玩笑道:“我知道了,殿下是怕我纠缠你。”
长月枫:“……”
他眼中的复杂不减,也没有接这句递到嘴边的玩笑话,看起来真的担忧的紧。温折秋收了调笑,慢悠悠道:“殿下别怕,我这身子抗毒的很,情蛊就算有效,也要不了多久便会自然消除。”
“……”
长月枫错开目光,在两人面前第一次开了口:“怎么用。”
南归将玉盒推到他手边,认真教学道:“往情蛊内注入一滴自己的精血,与情蛊内里的那一缕情线构建好联系,再拿给温哥哥服用就好。”
他看看眼前面无表情的青年,又转回自己炼的情蛊,不好意思的问:“温哥哥……这样真的不会影响你们的师徒关系吗?”
“不会,不会,你看他这会儿腼腆的不怎么说话吧,其实私底下完全不一样的。”
温折秋一眯眸子,忽然变成了传音:“是不是,血气方刚?”
长月枫:“………”
玉盒里的情蛊在烛火的照耀下,被光晕镀上了一层暖融融的绒边。长月枫将指尖覆上去,血气一闪而过,不消片刻,原本淡粉色的情蛊逐渐变得鲜红,好像被赐予了生命,在盒子里左右摆动了两下。
几人围在桌前凝神观察着这副奇象,长月枫很快做好沟通,将玉盒整个递给温折秋。
温折秋拈出其中的情蛊,还没来得及细看,情蛊像是发现了什么天大的好东西一样,迫不及待的化为一缕红烟,径直钻进了温折秋的身体里,似乎晚进去一秒都是损失。
这番突变来的太突然,司千越和南归同时站起身,就要过来查看:“温兄,你没事吧?”
温折秋眨了眨眼,实话实说道:“没事,什么感觉也没有。”
情蛊入体的瞬间,他只觉得心脏被牵动了一下,随后便恢复如常,和无事发生差不多。
再看看长月枫,也与寻常没有任何分别,更别提骤然出现传言里的那种爱慕和心动。
莫非是还没到情蛊生效的时间?
几人面面相觑又等了半晌,屋子里的蜡烛也换了一根,温折秋摇摇头:“还是没有感觉。”
话音刚落,他突然扶桌起身,双手背在身后,长腿微曲,在原地一下一下的蹦跶了起来。
余下三人:“??”
温折秋:“?”
情蛊改变的不是心意么,怎么身体不听使唤了?
“等等……我想起来了!炼制这枚情蛊的时候,我不小心多放了一点兔尾巴毛。这枚情蛊发作的时候若是得不到缓解,宿主会……会学兔子跳……”
南归一个激灵,忙不迭地解释起来,声音越来越微弱,人也越坐越矮,几乎在桌前缩成了一只蘑菇。
众人:“……”
原来这就是那个瑕疵。
无言以对的时间,温折秋在小木屋里又跳了几下,蹦的地砖“咚咚咚”直响。
屋外栖息的鸟雀被这动静吵醒,叽叽喳喳跟着一起叫唤了起来,啼鸣和蹦地声交织在一处,热闹的像一群人在屋子里载歌又载舞。
“……”
长月枫回过神,也跟着起身,把蹦个不停的人锁进臂弯里,低下头,碰了碰他的唇角。
与长月枫接触的瞬间,温折秋腿上的动作也随之停下,体内的血液在同时沸腾了一瞬,一股从未有过的感觉从脉络中缓缓蔓延出来。
类似一种……发自内心的愉悦?
等了半天的蛊效终于出现,他愣了愣,脑中灵光一现,想起了南归回忆里的那句“领进屋”。
所以情蛊真的有作用,而且做出亲近的行为能更快的激发蛊效?
温折秋心中没来由地生出几分兴致,往后退开一步,顺手揪住长月枫的衣襟,在余下两人异样的目光中笑眯眯道:“二位仁兄,我好像感觉到了一点不同,不过需得进一步证实一下。正好现下时辰已晚,不如就各自歇着?你们也可以单独聊一聊。”
他这幅样子像极了扯紧自家小狗的项圈,准备对小狗施以一些调教,再给予一些奖励或是惩罚。司千越与南归相视一眼,也想起了他们之间初次种下情蛊的那一夜,赶忙非礼勿视道:“我们不急于这一日的,温兄慢慢尝试就好。况且来时的路程那般辛苦,好好休息几日罢。”
……
这间小木屋只能在后院沐浴,各自草草清洗完后,温折秋领着长月枫进了左侧的房间。
人还没坐下,温折秋觉察到小腿又不大安分起来,弯了弯身,检查起了自己的身体。
这才半个时辰不到,之前的缓解就要失效了么?
照这样子算,岂不是一天得亲近几十回。
还有刚才的那种感觉……
长月枫锁好门,见温折秋维持着弯腰的姿势不动弹,也不吭声,大致猜到了他在想什么,不声不响的靠过去,将他扶起来,严丝合缝地拢进怀里。
冷冽的梅香贴近的时候,温折秋正在回味的愉悦感再次从气血中涌了上来。
房间里没有点燃灯烛,漆黑且寂静,这种特殊的感受就更加明晰。
非常,十分,相当的欢愉,并且不由自主地想要更多。
这样的感觉对温折秋来说实在陌生,他琢磨不明白,也压不下去,干脆决定深入试试。
“殿下,能不能非礼你?”
温折秋拉一拉手边的衣摆,打商量道。
长月枫:“……”
“师尊已经把我的腰带解了,还问什么。”
他低声反问。
温折秋一怔,借着房间里稀薄的月光瞧了瞧,才发现自己随手一扯,竟是给长月枫的里衣带子攥在了手里。
而他这么往后一退,长月枫的衣衫也跟着敞开来,露出里面绑的结结实实的绷带。
温折秋原本要进行的动作一顿,眯了眯眼,把他转到床榻的方向,给小狗发布指令似的说:“殿下先到床上坐着,等我一会。”
长月枫在黑暗里看了他一眼,不知道温折秋要做什么,但还是顺着他的话坐在了床榻的边缘。
距离床榻最近的一根蜡烛在下一刻曳起火花,温折秋走到挂衣服的架子旁边,取出先前还没用完的药膏和绷带,才折返回长月枫身前,看向那让自己神智一清的包扎处。
小祖宗照顾他这般尽心尽力,到自己的时候,怎的完全不上心。
这药足足上了几日,路上也不提换一下,估摸着捂的不轻。
沾着血的绷带被一圈一圈解开,和温折秋预料的差不离,伤口因为被闷的太久,情况不大好。
他麻利的处理着发炎的地方,长月枫像是没想到温折秋松开自己是为了上药,眼里闪过一丝别样的情绪。
他往前倾了倾,小狗叼骨头的架势,被温折秋握住一边肩膀,轻轻压回了原位:“今儿特殊,等换完再咬。”
“……”
长月枫眼帘微抬,看着垂落在自己膝上的几缕银发,沉声问:“情蛊……真的有效?”
“有是有,但是和记载上看到的有些出入。”
温折秋忙活着手头的事,进门时形似欲.望的感觉消减下去不少,思忖道:“你靠近我的时候,我会觉得很愉快,也想与你紧挨在一起。但是那应该算不上是动心,具体的……我目前还不知道怎么形容合适,需得多试一试。”
他一脸公事公办的说着撩拨人的话,眼里清明的仿佛上手就扒衣服的另有其人。长月枫往后坐了一点,等待指教一般的道:“怎么试?”
“自然是接着非礼你。”
最后一条绷带扎完,温折秋从椅子上起来,板过长月枫的下颌,学他之前那样,居高临下的垂落眸光,翘了翘唇角:“怕不怕?”
“……”
长月枫仰着脸,盯着面前笑眯眯的人,像只装模作样的大狐狸,眼睛里分明透着对下一步的思考,还要假装会的很多,甩着尾巴试图吓唬人。
自然是没有任何作用的。
温折秋还没想好接下来该做什么,腰后蓦地传来一股力。
再抬眼的时候,他已经坐在了长月枫的腰腹间。
浅色的床帏随着有人摔入,与映在帷帐上的人影一起,湖上游船似的悠然晃动起来。长月枫抬起一只手,修长的手指没入温折秋的发间,扣住他的后脑,不轻不重往下压。
呼吸贴的越近,温折秋体内的气血翻涌的就越厉害,甚至因为前两次的半途而止,愉悦里头还掺杂了些许难捱,将感官的舒爽无限放大。
舌尖被勾住的时候,他忍不住沉了沉眉,被刺激的头皮有些酥.麻。
这哪里是情蛊,春|药来的吧……
先前在棺材里,他们也有过两次亲吻。但一整套下来,温折秋可以说是一点感觉也没有,和躺在棺材里睡了一觉的体验如出一辙。
这一回的步骤并没什么两样,时长还短了许多,却让他不能再自然而然地忽视掉正在进行的亲密。
长月枫磨着温折秋的唇瓣,也觉察到他与之前明显不同的反应,握在温折秋窄腰的手缓慢下滑,轻轻松松探进宽长的亵衣下摆里边。
温折秋攀在长月枫双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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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手一紧。
不行,这情蛊带来的感受实在太清晰,得歇一会。
他捏一捏长月枫的肩膀,示意长月枫稍微松开一点。
少顷,紧密的拥吻终于有了能够透气的空间。
长月枫淡淡的盯着他,语气更淡,像是检验成果的问:“喜欢我吗?”
温折秋诚实的摇一摇头。
“……”
长月枫垂下眼睫,手臂一收,将他们之间的身位重新束得紧凑。
青年眼中一瞬间的郁沉没藏好,温折秋眼尖瞧见,颇觉奇怪。
怎么好像很失望的样子。
像只平日里冷厉严肃的狼犬,尖尖耳朵朝正前方耷落一点,虽仍是坐的端正,威严的表情也毫无变化,看着就是失落又可怜,弃犬似的。
“殿下……”
温折秋眨了下眼,刚要出声询问,眼前模糊的床景在忽然间猛地一晃。
弥散着幽香的发丝沿着他的脸颊丝丝缕缕的滑落,长月枫剪了温折秋的手腕,高高扣在枕头上方,俯身再次压下一个吻。
“等,等一下……”
上一轮试验的情绪还没缓下去,血液又愈发猛烈的喧腾了起来。温折秋下意识的挣了挣,却发觉四肢一点力气也没有,泥一般的软在枕席之间。
一向贴心的青年今夜不知怎么了,力气格外重,也远比捉弄人的时候更要坏心眼,在他的唇瓣上浅尝辄止,转而咬住了他未挂穗子的耳垂,然后是下颌,喉咙,再到锁骨……
温折秋仰起脖颈,感受到长月枫的掌心也在自己的腰间流连,烫的他眼睫止不住的颤动,血液里那股奇异的欢愉感始终高悬不下……
桌台上的蜡烛已经熄灭,不见光亮的床帏间回荡起几声沉闷的喘息,也不知是属于谁的。
长月枫制在温折秋腕间的手骤然松开,指节在空气中虚虚的蜷起,复而放回到榻上。他扫了眼温折秋被折腾的近乎全部褪下的亵衣,伸手整理端正,随后便沉着眸子坐到了床尾,微微别开视线,似乎在忍耐着什么。
而压着自己的高大身体离开的那一瞬,温折秋明显感觉到了……
温折秋:“……?”
模糊人心绪的氛围总算终止,他躺在床上,将体内乱窜的异状挥退一些,才支着身子爬起来,与长月枫对坐在席间,目光下落。
被种情蛊的不是他么?
怎么小祖宗粘人粘的这般热切,反应还比他大?
想来还是太年轻了,气血更加旺盛。
“殿下,定力不足啊。”
温折秋拨一拨自己散乱的长发,笑眯眯的逗人道。
长月枫:“………”
他看了眼毫无反应的人,不大想说话的样子。
没一会儿,还是冷冷的开了口:“师尊是不行吧。”
温折秋:“?”
谁不行了?
他对上长月枫审视的目光,眯起眸子,朝他招一招手:“来,过来。”
房间里的床榻小且矮,长月枫顿了顿,手臂垂在身侧,膝行着回到温折秋身前。
听话又引诱的姿势。
温折秋扬起手,长月枫以为他又要扯自己衣襟的时候,脉络间缓慢的流淌过一股冰凉的灵力。
“看吧,我就说效果立竿见影。”
温折秋欣赏着自己的杰作,狐狸得意似的抬了下眉。
长月枫:“…………”
这下是真的不想说话了。
满床被单被他们弄的又乱又皱,温折秋也不在意,往边上挪一挪,给他腾出点空间,回忆起了方才切身的体会:
“现在可以确定,情蛊,至少是南归炼的这一种,与传言里的作用确实不相同。”
“也许因为情蛊是连接双方的,宿主的身体会被吸引,但内心的本意并不会由此而产生改变。就好比我刚才说过的那种愉快,充其量而言,只能算作是气血中传来的反馈,多多留心,就会发现这不仅不是喜欢,自己的身体还出了岔子。”
长月枫面无表情地乜着他,眼里有那么点“真的不是你不行吗?”的意思。
“……”
温折秋敲一下他的额头,召出姻缘簿摊开来看:“最直观的例子,没有红线。”
姻缘簿从头至尾飞快翻阅了一遍,果然是没有他们两人的名字。
长月枫眼眸微微一垂。
温折秋正收着簿子,没有注意到他的神情,继续分析道:“所以他们之间的感情很可能没有问题,不过红线的表现还是很奇怪。嗯……看来还是要寻找解蛊的法子,把情蛊解开,一切就都明了了,也不会再有那么多的顾虑……”
他说的详细,又接了几句关于解蛊的想法。长月枫坐在旁侧,像是听的失了耐心,抬了抬手,薄被兜头蒙了上来。
温折秋:“?”
19. 这是什么梦
原本就仅有几缕微光的空间彻底变得黢黑一片。
也不知长月枫是要给谁盖被褥,这一下甩出来,和抛渔网打窝一样,把他们两个人全给兜进了里边。
温折秋顶着被褥,从这个举动里品味到了一丝隐蔽的郁闷。
小祖宗这是不开心了?
莫非是不喜欢刚才那个降火方式?
被窝里头太黑,看不清身旁青年的表情。温折秋歪了歪身子,挪过去一点:“殿下这是要抓谁?”
“……”
长月枫不冷不热道:“兔子。”
“兔子……”
温折秋捏住他的耳尖,半哄半逗的往上提拉,拖着尾音道:“耳朵只有这么短一点?”
“……”
长月枫一僵,瞳色沉在周身狭小的黑暗里,看不分明这一瞬间蕴含的意味。
细长的指节还心大的在他耳后抚弄,长月枫闭了闭眼,放弃了抵抗这有意无意的诱惑,把住温折秋的肩膀压到榻上,俯首撬开他柔软的唇瓣。
这一次的动作带了几分存心的挑弄,温折秋还没反应过劲,身体里的欢愉已经如潮水一般再次涌来,和围过来的浓烈幽香一起,将他整个淹没在其中,一时间忘记了思考。
长月枫扣着他的后颈,高挺的鼻梁几度与温折秋相蹭,很不客气的掠夺起了被窝里少得可怜的空气。
小祖宗指定是属狗的,疼得慌会乱咬人,不高兴了也乱咬人。
温折秋在闷热间模模糊糊的想着。
临近窒息的时候,长月枫终于撒了口,把被子拉到他们的颈侧,像只勉强填饱肚子的大型犬,收起了尖牙利爪,将主人团进自己毛绒绒的腹部。
温折秋被数次的蛊效磨的浑身乏力,懒得回想这次亲吻的缘由,抵在他胸前倦倦的笑道:“原来兔子急了真的会咬人。”
“……”
长月枫无声的叹了口气,几乎是微不可察的说了句:“别勾我。”
“嗯?”
温折秋没听清楚,问他:“你说什么?”
长月枫把探起来的狐狸脑袋按回去,又恢复了一惯的冷淡:“抱好,睡着了跳进河里,没人捞。”
温折秋:“?”
跳进哪里?
他不自觉的动了动身上能动的地方,才发现胳膊不知何时被长月枫搭在了自己的腰间。后者没有再出声的意思,只是严严实实把他圈在怀里,哄睡觉似的顺着他的背往下抚摸。
反正这么几次也抱习惯了,温折秋也乐得有一只新的靠枕,享受着他的伺候,手臂一收,舒舒服服的趴起了自己的新窝。
……
不知是不是情蛊的作用太强烈,入睡之后,温折秋很罕见的做了梦。
说是梦,更像是误入了谁的家里,作为旁观者瞧着眼前陌生的一切。
梦里的这座宅院不大,胜在屋里的陈设精致,且每一角都布置的很有情调。从打开的窗子往外看,能望见满院瑰红的梅花,灼灼烈焰一般开的热烈,仿佛将漫天火烧云收进了这一方小小的院落。
院子前方的卧房门是敞开的,温折秋走近几步,居然从门缝里头看到了……他自己。
准确的来说,是很久以前的自己。
他斜倚在坐榻上,一只胳膊枕在脑袋底下,一条腿闲闲的支着,脸上还盖了本不知道写什么的书,正悠闲的打着盹。
乌亮的长发绸缎一般的散了满榻,还有几缕沿着云白的长衣垂落,悬在距离地面堪堪几寸的位置,把握的刚刚好。
温折秋如今的银发是曾经受伤所致,看屋里人的样貌,差不多是他刚飞升的那会儿。
果然是在做梦,自己都闲的有房子住了。
温折秋又往里走了几步,想进去看看卧房的布置。
手刚扶上门扉边缘,却听见院子里传来另一个人的足步声。
温折秋回过头,有些讶异的发现来人竟然是长月枫,正提着一篮食盒,穿过他推开门,径直进到了房间里边。
梦里的长月枫无论是长相还是气质都远比现在青涩,因为还没长开,面部轮廓较为柔和,眼角眉梢的冷峻也削减不少,看起来完全就是一只软绵绵的小狗崽子。
这副模样甚是罕见,温折秋觉着新奇,跟着一起进了屋,打算面对面多瞅几眼。
卧房没有点香,四处摆着细心打理过的花花草草。茶具,枕头,甚至连书桌配的椅子都是两人份的,看着像是两人同居一室的布置。
长月枫走到温折秋身前,没有出声,碰一碰他搁在榻沿的手,示意自己来了。
躺在榻上的人往里翻了翻身,不大想起来的样子。
长月枫站在原地等了片刻,似乎发觉了温折秋在故意逗自己玩,掀开他脸上搭的书,弯下身子凑近了一点。
呼吸渐近,温折秋懒懒撩开眼,淡紫的瞳孔里溢着闲闲散散的笑,一寸不差的与他相视。
“今天做了什么?”
温折秋支着手肘坐起来,问道。
“……”
长月枫没有后退,几乎是鼻尖相抵的垂视着他,停顿了须臾,才坐到了另一边,慢慢将盒盖掀开。
整个食盒内仅有一个瓷碟,盛着一团黑糊糊的,形似泥巴的东西。抛开乱七八糟的味道不谈,哪怕定睛细看,也完全分辨不出来这是一道怎样的菜。
温折秋拣起碟子旁边的筷子,边吃边点头称赞:“嗯,不错,有大厨的潜力。”
他吃的面不改色,速度也很快,好像瓷碟里装的是什么美味佳肴一样。长月枫盯着温折秋津津有味的神情,面上还是惯常的看不出喜怒,只有掩在食盒后面的手在桌台上叩了叩。
“怎么不多做点?”
温折秋消灭掉碟里的最后一口糊糊,重新懒回了榻上的靠垫。
“……”
长月枫收拾着桌面的碟筷,不咸不淡道:“怕毒死你。”
“你这话就有岔了。”
温折秋两腿一叠,抖开被搁到一边的书看了起来:“这些菜多好吃,嗯……也就勉勉强强能撑死我罢。”
“……”
长月枫三两下将桌台清理干净,转而拿出一盘棋摆好,半倾过身,动作娴熟的抽走了他手里头的书。
小狗叼好了喜欢的玩具,找主人陪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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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块儿玩的架势。
手心一空,温折秋眨了下眼,似是不死心的又问了一句:“不给看了?”
长月枫冷酷拒绝:“不给。”
他拈起棋罐里的黑子,习以为常的先走了三步,才抬起头,等着温折秋继续下。
温折秋执着白子与他过了几招,提醒道:“若是再按以前的走法,二十步之内,你还是会输。”
“……”
长月枫像是不信,坚持按自己的走法来,往熟悉的地方填上一枚枚棋子。
第十五步的时候,黑子果然被白子杀了个片甲不留。他几下将棋盘清空,不甚在意输赢的样子,照着上一轮的下法,再次往棋盘上边走了三步。
窗棂外的流云慢慢悠悠的浮动着,棋盘很快清空了第二次,第三次,第四次……
第五局的收尾阶段,温折秋扫了眼外边的天色,坐直了身子,将最后一枚白子放进了棋罐里面:“好了,今儿就玩到这里吧,我该出门了。”
“算我赢吗?”
长月枫问。
“当然不算。”
温折秋起身下榻,掌心贴着他的脸摸了一下,笑眯眯道:“每次都是同一个路数,想当姜太公么?”
“……”
长月枫抬起脸看他,黑且沉淡的眸子深不见底,似乎在等着他当这句话里的鱼。
就在温折秋以为他要目送自己出门的时候,长月枫突然开口,朝着门口的背影唤了声:“哥哥。”
梦境戛然而止。
……
天刚蒙蒙亮。
大抵是做了梦的缘故,梦一结束,温折秋也跟着醒了。
他迷迷瞪瞪的眯起眼睛,透过帐幔间渗进来的微光,估摸着自己只睡了一两个时辰。
稀奇,他原本只是随便转悠着看看,不知怎的,竟然觉得梦境里的场景格外熟悉,两个人的对话也好像在哪里听过一样,不知不觉就看入了神。
之前南归说过,情蛊会潜移默化的影响人的记忆,莫非是凭借梦境来实现的?
温折秋在脑海中搜罗了一圈,并没有找到与这场梦有关的记忆,似乎只是单纯的旁听了一段对话,加之观赏了一下午的棋局。
他回味着那盘看了五遍的棋,五次皆是同一套走法,哪里是在正经下棋,根本是在等自己主动相让的意思。
再听自己的那句“姜太公”,怕不是两个人之间有什么赌约,长月枫在等着他松口应下。
情蛊为什么会让自己做这样一个梦……
温折秋顺着梦中所见往下思量,回想起长月枫最后的那句“哥哥”,思绪蓦地一滞。
他总算明白过来,这场梦境突然间终止的原因……
身旁的青年还在睡着,温折秋慢慢吞吞把扒在他腰间的手抽回来,动作轻缓的抬起他搂着自己的胳膊,不动声色地一点一点往外退。
眼看着就要全部溜走,长月枫眉心动了动,似有所感的睁开眼。
“师尊。”
因为被温折秋的小动作半途扰醒,他的声音带了点将醒未醒的哑,眸光垂向怀里鬼鬼祟祟的人:“你在做什么?”
20. 一夜风流吗
莫约是刚醒未设防,这一声“师尊”不似寻常的语调,与梦里小狗唤主人的嗓音重叠了一瞬。
温折秋下腹愈发烧得慌,从未有过的胀痛从体内一点一滴的弥漫开来。
什么情蛊……这指定是哪位蛊师的春|药方子,不好意思直接记录下来,所以换了个显得神秘的名头。
“有些口渴,我起来倒杯茶喝。”
温折秋眼角稍弯,攒出一抹无事发生的笑,不着痕迹地抽走了剩下的一条腿:“这会儿还早着,你接着睡吧。”
他一副溜之大吉的架势,醒的又格外早,长月枫直觉是出了什么事,倾过肩膀,把刚退到床沿的人又给捞了回来。
即将和长月枫贴上的前一刻,温折秋眼疾手快,两只手折在他的胸口,撑住了两人之间的最后一点距离:“殿下且慢。”
长月枫:“?”
这个姿势有些古怪,他似乎觉察到了什么,松开手里扣着的人,往反方向退开几寸,视线下移。
温折秋的衣摆底下果然撑起来了一点,宽松的亵裤也没能给遮住。
长月枫:“………”
“师尊这是不好意思了?”
一言难尽了须臾,长月枫才开口问道。
“这倒没有。”
温折秋收回手,和他保持着一段安全距离,状若思考的道:“主要是这种情况不常有,难得碰上一回,我得好好研究研究。”
长月枫:“?”
研究什么?
“自然是研究血气方刚为什么会传染。”
离远了一些身位,温折秋身体里的火终于不再噌噌往上涨,随口逗他一句,顺手没收了长月枫盖着的半边被褥,卷着薄被滚到了床榻边缘。
长月枫一怔神的时间,温折秋已经飞快给自己降完了火。许是那个梦的缘故,他莫名觉着有些饿,便卷着被子又滚回了长月枫身边,自然而然的招呼道:“来,抱一下再接着睡,不然我得跳着去找东西吃了。”
长月枫:“………”
……
大清早就闹了这么一通,长月枫也没有继续睡,陪着温折秋一块出了房间。
司千越和南归竟也起了个早,正坐在主厅的桌子前,凑在一起翻阅着同一本古籍。
两人之间的氛围甚是和谐,想来是昨夜聊的不错。温折秋打招呼道:“司兄南兄,早啊。”
安静的屋子里忽地传来话音,司千越和南归同时抬起头,应道:“早……”
“啊”还未脱口,两人的目光不约而同地落在温折秋的脖子上。
原本白皙的脖颈像是被谁狠狠虐待了一顿,种满了青红紫三种颜色的痕迹,看领口周围的痕迹大小,似乎还往里延伸了不少。
发生了什么自然可想而知。
南归当即反应过来,心里一咯噔,很是紧张的问:“温哥哥,你们不会……”
“嗯?”
温折秋顺着他们的视线往下看,没事人一样的笑了笑,随手一扯长月枫的袖摆:“这个啊,他啃的。”
南归一副“完了”的表情,闭上眼睛,脑袋往椅子后面撞了撞。
在他攒好一肚子的道歉之前,温折秋继续道:“我正准备和你们说呢,这情蛊似乎和南兄你说的不大一样,没有能够让宿主喜欢上蛊主的效用。”
南归:“??”
司千越:“?”
他们微微睁大眼睛,像是没能领悟到温折秋顶着被咬了个遍的身子,一脸从容淡定的说出“不喜欢啊,完全不喜欢他”这样的话的逻辑。
那这满身的吻痕是什么,一夜风流吗?
温折秋看着两人大为震惊的眼神,不明所以的眨了下眼。
只是咬了几口脖子,两位红线主人的反应怎么这么大?
像是在看哪个提了裤子就不认人的负心汉一样。
温折秋觉得有必要好好解释一下,便也坐了下来,将昨晚发生的事,以及自己的切身体会仔细叙述了一道。
“……所以这个情蛊的功效,其实就和迷情一类的药物差不多,也许会利用身体的反应来蒙蔽你,但心里不喜欢,总归是喜欢不上的。”
听到最后,长月枫的眸光微微往下垂落,蜷了尾巴的犬似的。温折秋正观察着司千越的反应,没有留心到他,问道:“司兄呢,可还记得那时是怎样的一种感觉?”
司千越听的认真,回忆起了温折秋所问的那段时日:“我当时身体的感受的确与温兄说的一致,心里的话……却是记不太清了,好像一直都很喜欢南归,没有一日变过。”
他看向身旁听愣的人,又接了一句:“到今时今日也一样。”
“越哥……”
南归牵住他衣摆的小小一角,心里对下蛊的事愈发感到后悔。
“照这么说,我觉着二位其实是真心相爱的。”
温折秋将两人的表情看在眼里,掂量着红线上边笼罩的黑气,话音一转:“不过我毕竟只是一个外人,说的话只能算作建议。而且情蛊在你们中间始终是一道隔阂,也许找一找解蛊之法,是解决这个问题最好的法子。”
感情得到肯定,南归眼睛亮了亮,旋即又有些郁闷的道:“我找遍了蛊术记载,也问过好多前辈,无一知晓情蛊的解法。后来我也尝试过自己创新解蛊之法,成效微乎其微……”
“这个好说,我昨儿试完情蛊,已经对解蛊之法有了一些头绪。”
温折秋早有准备,从储物袋里取出纸笔,边回忆边写道:“简单来说,这世间药性最烈的春|药怎么解,情蛊用同源的药材就好,再与你们解蛊常用的东西搭配起来,多试几次,应该就没什么问题了。”
南归:“?”
这么简单?
温折秋笑眯眯的点一点头,重复了一遍他的心声:“对,就是这么简单。”
说话间,他笔锋不停,很快在白纸上边落下一行行潇洒的字迹,摊开在桌面上。
“你们经常炼制东西,看看有没有这些材料?”
几人定睛细看,纸上罗列的药物称不上珍稀,排列组合起来却极为有意思,叫人轻轻松松就能领会到其中的奥妙,一看便是深谙此道的人才能写出来的。
南归钻研了解蛊的方法多年,立即从中获取到了一些思路,忍不住道:“温哥哥,你是怎么做到的,这药物搭配……简直连天才都想不出来!”
“这个嘛……”
温折秋托着下巴,很是怀念的道:“因为卖药最赚钱了,以前我经常会调制各种效用的药,自己试的多了,自然知晓哪样的搭配最为合适。”
余下几人:“?”
自己配药自己试?
一不留神给自己毒死了怎么办?
温折秋明白他们心中所想,眯起一抹笑,解释道:“一开始用温和一些的药材,这样服用了顶多会晕过去,等抗药性变强了再尝试本体危险的材料。日积月累,就能练就一副百毒不侵的身体了。”
“……”
桌前的三人对他的奇思妙想表示折服。
纸上列出的材料较多,南归在屋里一顿翻翻找找,搬出自己所有的药材,和司千越的摆在一起,沿着一列一列的字迹往下比对,看看还差了些什么。
趁着这会儿的闲工夫,温折秋到小木屋的后院里头继续觅食。
眼前的这所小院很是简朴,只有一园花圃,用木栏做了隔断,一边种着炼蛊需要的天材地宝,另一边则栽着日常食用的各种蔬果。
温折秋在高高矮矮的枝叶中间兜了一圈,挑了一颗南归说可以直接吃的青色果实,用灵力洗洗干净,拿到嘴边咬了一口。
他望着周围色彩鲜艳的花树,无端想起了梦里那满院开得热烈的红梅。
那是他最喜欢的花种。
在很小的时候,温折秋就有想过,如果有朝一日自己有了房子,第一件事一定是在院子里种满红梅。
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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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倒是真的有了一座神殿,还挺大,可惜他没有时间回去,神殿的灰估摸着已经堆成了山,种梅花更是遥遥无期了。
没想到率先在梦里实现了这个念想。
手里的甜果汁水丰盈,咬在嘴里满是清香。温折秋慢慢悠悠啃完,准备再去够一颗吃。
一只手在他踮脚之前,先一步摘下树顶最饱满的一颗果实,放进了温折秋的掌心。
长月枫不知道什么时候跟了过来,在背后默默的注视着他。
他从方才就一直盯着桌上的纸张看,好像被吸引的入了神,温折秋才没有打扰他的兴致,自个溜达了出来。
“看的怎么样?”
温折秋从手边摘下一颗品相不错的果子,也递到长月枫的手里:“这个不错,殿下也来一个。”
长月枫握着果子,目光仍是停留在他身上,像是迟疑了一瞬,才开口道:“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温折秋:“什么?”
长月枫垂着眼睛看他,低声道:“赚钱。”
“为什么要卖药赚钱么?”
温折秋领会到他想问的话,调笑道:“小殿下,下凡吧,我们平民百姓都是要靠赚钱来维持生计的。”
“……”
长月枫沉默下来,似乎对“维持生计”这一行为很是陌生。
想来也是,作为帝君之子,从小到大在仙界什么好东西没见过,为什么事情犯愁就更不用提了。
温折秋表示理解,朝他风流的眨一眨眼,简短解释道:“小时候家里人以为养了只小妖怪,怕长大了会咬人,自然不会再养。我就想了好些法子赚钱养自己,制药是其中最省事的。殿下若是对这个感兴趣,我可以教你。”
他说的轻描淡写,和当时给岁晏讲故事的口气一模一样,事实想必比这几句话远要颠沛流离。长月枫听的愈发沉默,手里滚圆的果子不自觉地被捏瘪了一点。
青年的神情肉眼可见的郁沉下来,也不吭声。温折秋看向他手中变形的果子,敏锐的从中品味到了一丝不愉快。
小祖宗这是在心疼自己?
温折秋又眨了下眼,突然一抬胳膊,把长月枫拦腰环住。
长月枫:“?”
“时辰到了,再不抱得学兔子跳。”
温折秋提醒一声,端详着他阴云消散的面容,眯着眸子笑了笑。
这模样完全就是一只听到主人呼唤,耳朵骤然竖起的小狼犬,虽然没有梦里面的那只绵软,也怪可爱的。
话又说回来,为什么他梦到的长月枫那么小,而且管自己叫“哥哥”呢……
莫非这是他的什么隐秘爱好,被情蛊发现了,故意编造出来这样的一个梦?
温折秋不由得又想起来早上没琢磨明白的事,总觉得这个梦不大简单,便松开手,想要退开一点,仔细比对一下两者之间的差别。
他刚往后挪了一步,长月枫双臂一收,把人又给揽回了怀里。
“一定要会做饭吗?”
长月枫垫在他的颈窝,没头没脑的问了这么一句。
温折秋不明所以:“什么会做饭?”
“……”
长月枫收起已经皱皱巴巴的甜果,原本有些闷的声音重归平静,淡淡道:“师尊看起来喜欢会做饭的人。”
这也能看出来?
温折秋有些意外:“殿下,眼力怎么练的,也教教我?”
长月枫:“……”
温折秋颈侧一扎。
血液里随即传来一阵愉快,他轻轻吐了口气,觉得很有必要做一件能让人长出狗耳朵的法器,给咬人频率直线上升的祖宗用上。
院子前方的门扉砰地一声大打开,南归举着做好标记的药方,兴高采烈的跑出来,就要叫温折秋一起来看看。
话还没出口,却在花里胡哨的枝叶间隙,窥见抱的紧密的两个人,话音当即吞回了喉咙管里。
真真真的不喜欢吗?
21. 全部拔干净
不远处投来一道被打扰的目光,南归很有眼力见的转过身,蹑手蹑脚就要折返回屋。
尽管及时收声,满身银饰叮叮铃铃的脆响还是遮掩不住。温折秋眼帘一抬,拍一拍长月枫的背,示意他该办正事了。
“南兄留步,那清单上的药材可还缺什么吗?”
被叫个正着,南归又叮叮当当转回来,见长月枫的神情如常,才摸一摸自己的后颈,不好意思的笑道:“的确还差一些。”
正好司千越搬着一大筐子的药草出来,南归拖过竹筐,把总结后的新药方递给温折秋:“我把蛊术和温哥哥提示的材料融合在了一起,做了几个新的解蛊方子。药草一类的材料也全部整理好了,只是这妖兽一类的材料……我和越哥都没有什么存货,只能到各地的拍卖会上寻一寻了。”
温折秋铺开药方看了看,又往上改了几笔,觉着差不多可以了,才将目光移向纸上打了圈的材料。
他罗列的清单里面没有特别珍贵的材料,所缺的一部分基本是狼牙,翎羽这样的小物件,拍卖会上几乎不会出现,只能找专门贩卖此类物品的铺子购买。
这样的铺子本来就少,再加之这些材料的种类零零碎碎,全部搜罗起来,着实是太过费时了。
温折秋思量片刻,还是打算以效率解决红线为先,便折起手中的药方,望向村子周围高耸入云的群山:“不用这么破费,这山里有妖怪窝吗?”
南归明白过来他的意思,头摇的腮帮子都快甩起来了:“不行不行,太危险了!两位哥哥已经帮了我们这么多,不能再辛苦哥哥们了。”
“小事情,我们都是修灵力的,经常到妖兽堆里历练,不怕这些。”
温折秋微笑道:“何况我的情蛊也需要早日解开,不然一离开月枫就会四处跳,只能整日黏着他抱了。”
兔子跳的始作俑者再次在原地缩成了一只小小的蘑菇。
司千越看的心软,忍不住揉了揉他的发顶。变小的蘑菇才长回来,指向村子后方的一座山:“后山那边倒是有很多,但是那座山头隶属于妖族,很有可能会遇上大妖。我和越哥都不擅武力,怕是会拖二位哥哥的后腿……”
“这个也不用担心。”
温折秋顺着他指的方向望过去,安抚道:“我们会保护好二位的,南兄只需要为我们带路就好。”
他说的没什么负担,一副准备到山里看风景的闲散模样。两人已经见识过温折秋的本事,自是表示信任,将竹筐抬到院子中央晒着,收拾收拾,便朝着后山出发了。
据南归所说,这块人间桃源之地原本是一群荒山,是村中其他蛊师的先辈为了隐世生活,用了数百年的时间才将荒山养成如今的样子。地变肥了,自然也就吸引到了一些妖族前来栖居。
“这里地大,先祖们就没有驱赶那些妖怪。妖族也能感受到先祖们的能力,不敢把地盘全部霸占,所以进来的路非常安全,只有深入到后山才会碰见妖族,也算是对误入的外来人的一种保护。”
去往后山需得穿过整座村子,几人皆是第一次到访,南归好客,一路向他们介绍着自己长大的地方。村民们更加好客,见新来的修士们没有恶意,也纷纷凑上前,尽显地主之谊。
还没出村子,温折秋已经兜了一篓子的鸡鸭鱼肉,新鲜到还在咯咯嘎嘎的扑腾翅膀。
他捋一捋其中一只鸭子脑袋顶的毛,想起来长月枫说过自己的厨艺一般,又想起来梦里的那一碟焦炭。
虽然没有看相,但是看自己吃的反应,应该没有到难以下咽的地步。
温折秋莫名有些好奇那糊糊的味道,便把篓子往手边一递:“这料理起来肯定好吃,正好,待会让我瞧瞧你的手艺,之后也方便教你。”
长月枫:“……”
他盯着篓子里的一众食材,眉头罕见的因为犯难而锁了一瞬。
后山缭绕的云雾比前边的山峦更要浓厚,视野也没有那般开阔。几人没走两步,已经感受到四处传来的杂乱妖力。
“好久没有过来这里了,它们好像又长大了不少。”
南归攥紧手里的蛊,小心翼翼的环顾四周:“我记得进来的地方就有一窝翎雀……”
话音未落,他足下的草丛忽然轻微的晃动了几下,一条碗口粗的黑蛇猛地蹿了出来,亮出尖牙,径直朝南归咬了过去。
在温折秋伸手之前,长月枫先一步甩出一道灵力,将半空中的大蛇击晕在地。
这条蛇妖至少有百年修为,就这么被轻轻松松的打趴在地。司千越和南归看的目瞪口呆,心中对两人的能力愈发佩服。
温折秋蹲下身,从软趴趴的蛇背上取下几片黑鳞,琢磨道:“你们说这个能炖吗?”
长月枫:“……”
余下两人:“?”
怎么突然执着起了做饭?
莫非……
南归一个激灵,恍然大悟。
完了,早上没给人招待好,没饱!
他忙不迭地在储物袋里找起了食物,翻了几下的工夫,又是几只妖兽被轰翻在地。温折秋拦在两人身前,目光望向幽森的山谷深处,似有所感道:“看来这座山的主人不太欢迎我们。”
他们进山不过几息之间的时间,还是在山口处,竟然能连续遇到这么多只修为不弱的妖兽,这样的状况实在不符合常理。
怕不是哪只嗅觉灵敏的大妖闻到了他和长月枫身上的气息,感觉到了一丝不寻常,这才派出自己的手下过来查探。
就是不知道这查探的结果,是选择退让,还是……
司千越和南归也觉察到了不对,奇怪道:“我们进来并未做什么,这些妖族的反应怎会如此激烈……”
“也许这位山主今日的心情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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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折秋收起思绪,懒洋洋的笑笑:“二位别怕,我们还是按原定路线走,不会有事。”
两人点点头,拨开谷间如帘幕一般垂吊的藤蔓,继续往丛林深处寻找药方上面所缺的材料。
越往里走,从犄角旮旯里扑出来的妖兽数量也逐渐增长。稀奇的是,它们似乎没有要拼死拼活干掉外人的杀心,只是一副不让几人好过的架势,嗷嗷呜呜的直往人身上撞。
长月枫垂在身侧的手虚虚握起,不耐烦的准备召剑。司千越觉得这样下去也不是事,提议道:“我这里有一些能让妖兽快速昏睡过去的香料,二位仁兄看看能否用上。”
他一拂宽袖,取出一瓶被磨成粉末的棕色香料:“这香料效用强烈,妖兽只要闻到,不出十息便会倒下。只是我手里仅存有三瓶,得想个能够提高香粉覆盖范围的办法。”
瓷瓶里的香粉不多,堪堪填了半个瓶身。温折秋拿近闻了闻,很快有了主意。
“可以用,司兄把另外两瓶也拿出来吧。”
空气中有过一瞬的灵力波动,长月枫抬了抬眼,像是知晓温折秋打算做什么,侧过身,将他要去接瓶子的手握个正着。
温折秋:“?”
长月枫没说什么,按回他原本准备召出赴乐的灵力,把温折秋往身后牵了牵,才去拿司千越手里的瓷瓶。
金芒一闪,他把三瓶香料往高空一抛,剑锋朝瓶子中心直直刺去。瓷瓶碎开的瞬间,剑光大盛,将香粉融在能够覆盖大半个山谷的汹涌灵力中,像在山间骤然下起了一场金雨。
溜达在外的妖兽一只接一只的倒在地上,软绵绵的不再动弹。山中一时间呼噜声震天,温折秋欣赏着眼前的盛况,难得有一种甩手掌柜的悠闲感。
看来小祖宗是真的什么事也不打算让他做了。
这徒弟收的真值,他都有点舍不得还给帝君了。
司千越和南归已经蹲在地上,对着药方拔起了各种妖兽身上的毛。长月枫收了剑,见温折秋直勾勾的盯着自己,以为情蛊又要发作了,传音道:“要抱?”
算算时辰,确实也差不多了。
温折秋回过神,一挑眼尾,朝他张开双臂,做出一个等好的动作。
刚舒舒服服的趴到了窝,一道愤怒的咆哮声从高处猝然砸了下来。
“我就知道是你!我都躲到人间尽头了!为什么还能遇上你!!”
几人立刻警觉的站直身子,循着声音朝头顶望去。
一只体型硕大的狼妖攀在前方的山壁中间,浑身毛皮闪着熠熠银光,正愤怒的瞪着长月枫。
不等温折秋开口询问,它继续吼道:“你那喜欢的人到底有什么癖好?你拔了我一身毛就算了,现在居然连我的小弟们也不放过!!”
喜欢的人?
温折秋听到它话里的关键信息,侧目看向身边的青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