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月长宁》 第1章 月华入琼楼 云姝是被一缕冷香唤醒的。 那香气清冽如月下初雪,又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甜,丝丝缕缕钻入鼻尖,将她从混沌的沉眠中轻轻拽起。 她费力地掀开眼皮,入目是流转着淡紫色光晕的纱帐,帐顶绣着繁复的云纹,每一针都似有微光流动,并非凡间绣线。 “醒了?” 苍老而温和的声音在身侧响起。云姝猛地一颤,想坐起身,却发现浑身酸软无力,像是被抽走了所有筋骨。 她茫然地转头,看见一位身着月白道袍的老者坐在不远处的云纹软榻上,手中捧着一卷泛着微光的古籍。 老者面容清癯,眉宇间透着一股看透世事的淡然,额间一道淡金色的印记若隐若现,正是前日在破庙中救她的那位真人。 “真……真人?”云姝的声音沙哑干涩,像被砂纸磨过。 她记得自己本是江南水乡的孤女,靠给人抄书换米度日,三日前突遇暴雨,躲进山野破庙时,却见庙中壁画剥落处透出奇异的白光,随后便是一阵天旋地转,再醒来便在这仙雾缭绕之地。 “不必多礼,”老者合上古籍,起身走到榻前,袍角拂过之处,空气中凝结出细碎的霜华,“你我有缘,我已收你为徒,日后便唤我师父吧。” “师父?”云姝瞪大了眼睛,心中震撼难言。 她一个凡尘孤女,竟能被仙人收为弟子? 她下意识地抬手,却触到额间一片微凉,指尖拂过,竟有一缕极淡的月华光晕随指尖流转,如同凝固的月光。 “你身具变异瑶光灵根,天生与月华共鸣,”老者——静玄真人含笑点头,指尖轻点她眉心,那缕月华光晕便化作一枚淡银色的印记隐入皮肤,“只是灵根初醒,尚未稳固,前日破庙壁画乃是上古遗留的瑶光阵眼,引动了你的灵根异象,才让我寻到了你。” 瑶光灵根?云姝似懂非懂,只觉得眉心那处暖暖的,仿佛有月光在流淌。 她环顾四周,这才发现自己躺在一张温润的白玉床上,被褥是柔软的白色绒毛,散发着刚才闻到的冷香。 不远处的玉案上,摆着一盆正在盛开的花,花瓣莹白透明,中心却凝着一点月华般的光晕,正是她昏迷前在破庙壁画中见过的“瑶光花”。 “这里是飞琼宗,”静玄真人见她好奇张望,便缓缓解释,“乃天下修仙者向往的仙宗之一。你既入我门墙,便是我飞琼宗的关门弟子,日后需潜心修行,不可懈怠。” 飞琼宗……云姝在心中默念着这个名字,只觉得仙气飘飘。 她正想开口应下,忽然听见殿外传来一阵清越的剑鸣,那声音不似凡铁,倒像是冰雪相撞,带着一股凛然的寒意,直透人心。 静玄真人闻言,眸光微抬,望向殿外:“看来是你大师姐练剑回来了。” 大师姐?云姝心中一动,挣扎着想下床,却被静玄真人按住:“你刚醒,灵力未复,先好生休养。” 说罢,他拂袖一挥,殿门无声滑开,一股夹杂着霜华的冷风扑面而来。 门外,是一方铺满了白色碎石的庭院,院中央的瑶光树下,立着一道挺拔的白色身影。 那是一位身着素白剑袍的女子,墨发高束,仅用一根霜华凝成的发簪固定。 她背对着殿门,手中握着一柄流光溢彩的长剑,剑尖斜指地面,其上凝结的霜华正簌簌落下,在青石砖上画出细密的冰纹。 阳光透过瑶光树的枝叶洒在她身上,却被那股生人勿近的寒意逼得仿佛也冷了几分。 “凌霜,”静玄真人开口,声音带着一丝笑意,“过来见过你小师妹。” 被唤作“凌霜”的女子闻声,缓缓转过身。 云姝的呼吸骤然一滞。 那是一张极美的脸,眉如远山上的积雪,眼似寒潭中的冷月,肤色是近乎透明的白皙,却透着一股冰雪般的凛冽。 她的眸光扫过殿内,最终落在云姝身上时,没有半分温度,仿佛在看一块路边的石头。 “师父。”凌霜微微颔首,声音清冷如玉石相击,目光却并未在云姝身上多做停留,“弟子练剑完毕,特来复命。” “嗯,”静玄真人指了指云姝,“这是云姝,你日后的小师妹,身具变异瑶光灵根。你入门早,多照拂些。” 凌霜这才真正看向云姝,那双冷冽的眸子微微眯起,似乎在审视什么。 云姝被她看得有些紧张,下意识地攥紧了被褥,指尖冰凉。 她能感觉到,眼前这位大师姐身上散发出的气息,与师父的温和截然不同,那是一种久经磨砺的锋锐,如同她手中的霜刃剑,看似平静,却暗藏千钧之力。 “瑶光灵根?”凌霜淡淡开口,语气听不出喜怒,“倒是少见。” 说罢,她不再多言,只是对着静玄真人再次颔首,便转身准备离开。 然而就在她转身的瞬间,云姝怀中一直紧紧抱着的包裹突然滑落,里面的东西散落一地——那是她从凡间带来的唯一信物,一束用干枯的瑶光草编成的草环,以及几朵早已褪色的野花。 其中一朵干枯的瑶光花恰好滚到凌霜脚边。 凌霜停下脚步,低头看着那朵黯淡无光的花,眸光微不可察地动了一下。 她弯腰捡起花,指尖拂过干枯的花瓣,竟有一缕极淡的霜华渗入,让那花瓣瞬间恢复了一丝莹润的光泽。 云姝看得呆住了,这就是修仙者的力量吗?连枯萎的花也能赋予生机? 凌霜将花递还给她,指尖无意间触到云姝的手指,那冰凉的触感让云姝猛地一颤。 “入门弟子,需至瑶光殿领取法衣与佩剑,”凌霜的声音依旧清冷,却似乎比刚才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缓和,“跟我来。” 说罢,她不再等待,转身向殿外走去,白色的剑袍在风中猎猎作响,留下一道清冷的背影。 静玄真人对云姝温和一笑:“去吧,你大师姐虽看似冷淡,实则心善,你且随她去。” 云姝点点头,挣扎着下床,只觉得双腿发软,走了两步便险些摔倒。凌霜闻声回头,眉头微蹙,却没有上前搀扶,只是站在原地,看着她一步一挪地靠近。 “谢……谢谢大师姐。” 云姝走到她面前,小声道谢,脸颊因为刚才的动作而微微泛红。 她偷偷抬眼看凌霜,却发现对方也在看她,那冷冽的眸子里,似乎映着她狼狈的模样。 凌霜没有说话,只是转过身,继续向前走。 云姝不敢怠慢,连忙跟上,只是脚步虚浮,差点又被门槛绊倒。 “笨。” 一声极低的轻嗤传入耳中,云姝惊讶地抬头,却见凌霜的耳根似乎微微泛红,只是那抹红很快便被她清冷的气质掩盖,让人以为是错觉。 穿过瑶光殿的长廊,便是飞琼宗的内门区域。 一路上,云姝看得眼花缭乱。 只见亭台楼阁皆由白玉砌成,檐角挂着风铃,却不是铜铁所制,而是透明的冰晶,风吹过,发出清越空灵的声响。 空中不时有弟子御剑而过,留下一道道绚丽的灵光,看得云姝目瞪口呆。 凌霜似乎察觉到她的好奇,脚步放慢了些许,偶尔会低声解释一句:“那是御灵峰的弟子,”“此处是丹鼎堂,擅炼丹药。” 她的声音依旧清冷,却不像刚才那般拒人于千里之外。 云姝默默跟在她身后,看着她挺得笔直的背影,心中那点因初入陌生环境而生的惶恐,竟渐渐平息了下来。 来到瑶光殿偏殿,一位负责杂务的内门弟子早已等候在此,见到凌霜,连忙恭敬行礼:“见过凌霜师姐。” “取一套入门法衣,再去剑库挑一柄适合瑶光灵根的佩剑。” 凌霜言简意赅地吩咐道。 “是!”弟子应声而去,很快便取来一套淡紫色的法衣,以及一柄剑鞘上刻着月华纹路的长剑。 云姝接过法衣和佩剑,入手只觉得法衣轻薄如蝉翼,却异常保暖,佩剑更是触手生温,隐隐有月华流转。 “换上吧,”凌霜指了指内间,“换好后,我带你去认认路。” 云姝点点头,抱着法衣走进内间。 换上法衣,镜中的少女眉眼清秀,淡紫色的法衣衬得她肌肤胜雪,额间那枚瑶光印记若隐若现,平添了几分出尘的气质。 她拿起佩剑,剑柄贴合掌心,仿佛天生就该属于她。 走出内间,凌霜正站在窗边,手中把玩着一枚霜华凝成的冰晶。 听到动静,她转过身,目光在云姝身上停留了片刻,似乎是在打量她换上法衣的模样。 “尚可。”凌霜淡淡评价,转身向外走去,“跟我来,先带你去你的住处。” 云姝连忙跟上,心中却在想,这“尚可”二字,算是大师姐对她的认可吗? 走过几条回廊,来到一处僻静的院落。 院内种着几棵瑶光树,正是花开的季节,莹白的花瓣飘落,如同月光洒地。 院中央是一座雅致的竹屋,门上挂着一块木牌,上面用篆书写着“云栖小筑”四个字。 “以后这里就是你的住处了,”凌霜推开门,屋内陈设简单却整洁,一桌一椅,一榻一柜,还有一个小小的书架,“师父说你灵根特殊,便让你住在此处,少些打扰。” 云姝走进屋内,看着窗外飘落的瑶光花,心中充满了感激:“谢谢大师姐,也谢谢师父。” 凌霜没有回应,只是走到书架前,从怀中取出一本薄薄的册子,放在上面:“这是《飞琼入门要诀》,你先自行研读,明日卯时去演武场集合,我会教你基础剑式。” 说罢,她便准备离开。 “大师姐!”云姝忽然鼓起勇气喊住她。 凌霜停下脚步,回头看她,眼神询问。 云姝看着她清冷的侧脸,想起在破庙中那道救下她的白光,想起刚才路上她放缓的脚步,终于忍不住问道:“大师姐,你为什么……要帮我?” 凌霜闻言,沉默了片刻,那双冷冽的眸子在她脸上逡巡,最终落在她额间的瑶光印记上。 “你是师父的弟子,”她缓缓开口,声音依旧清冷,却似乎有什么东西悄然改变,“亦是我飞琼宗的弟子。” 说完,她不再停留,转身走出了云栖小筑,只留下一道清冽的背影和空气中渐渐淡去的霜华气息。 云姝站在原地,看着她消失在瑶光树影中,手中还握着那柄刻着月华纹路的佩剑。 她低头看向掌心,那里似乎还残留着刚才接过霜华冰晶时的冰凉触感。 原来,这就是她的大师姐,飞琼宗的万年奇才,雪魄灵根的拥有者,凌霜。 窗外,瑶光花静静飘落,月光般的花瓣铺满了青石板路。 云姝走到窗边,看着那轮初升的明月,心中充满了对未来的憧憬与一丝不易察觉的悸动。 她的仙途,似乎从遇见这位冷若冰霜的大师姐开始,便注定不会平凡。 而她不知道的是,在她看不见的角落,凌霜站在瑶光树下,指尖轻轻摩挲着一枚早已干枯的瑶光花,那是刚才云姝掉落的那朵。 霜华在她指尖凝结,又悄然融化,如同她此刻心中那点微不可察的涟漪。 “瑶光灵根么……”她低声呢喃,眸光望向云栖小筑的方向,冷冽的眸子里,第一次映出了不同于冰雪的微光。 第2章 霜刃试初锋 卯时的飞琼宗还笼罩在一层薄薄的霜雾中,瑶光树的莹白花瓣上凝结着细小的冰晶,踩上去发出细碎的咯吱声。 云姝抱着《飞琼入门要诀》,深一脚浅一脚地往演武场走,心里像揣了只兔子,七上八下。 昨夜她几乎没合眼,一来是初入仙门的新奇感作祟,二来是那本入门要诀里记载的修仙常识让她大开眼界。 原来这世间真有灵根之分,而她的变异瑶光灵根更是万中无一,只是书中提到“瑶光易散,需以霜华凝之”,让她隐隐有些不安——这“霜华”,莫不是指大师姐的雪魄灵根? 演武场是一片开阔的白玉广场,边缘立着八根刻满符文的冰柱,此刻已有不少内门弟子在晨练。 云姝一眼就看到了场中央的凌霜。 她依旧是一身素白剑袍,站在凛冽的晨风中,身姿挺拔如松。 不同于昨日的清冷,此刻她周身似乎萦绕着一层淡淡的霜华,手中霜刃剑挽出一朵剑花,剑尖凝着的冰晶“啪嗒”落在地上,碎成八瓣。 “云姝。” 清冷的声音自身后传来,云姝吓了一跳,转身见凌霜不知何时已走到近前,额间似乎还带着练剑后的薄汗,在晨光下闪着细碎的光。 “大、大师姐。”云姝连忙行礼,却因紧张差点把书掉在地上。 凌霜挑眉,伸手接过她怀里的《入门要诀》,指尖触到封面时,竟有一缕霜华渗入,在封面上凝结出一枚小小的雪花印记。 “昨夜可曾看过?” “看了!”云姝连忙点头,“只是……有些地方不太懂,比如这‘引灵入体’的法门,书中说要‘观想月华入脉’,可我始终感觉不到……” “伸手。”凌霜打断她,将书递还,同时伸出右手。 云姝茫然地伸出手,指尖刚触到凌霜的掌心,一股清冽的寒气便顺着经脉蔓延开来。 她惊呼一声,只见自己的手背竟泛起一层极淡的月华光晕,与凌霜掌心的霜华交相辉映,形成一圈若隐若现的涟漪。 “闭上眼,”凌霜的声音在头顶响起,“随我感应。” 云姝依言闭眼,只觉那股寒气并非刺骨,反而像月光般柔和,牵引着她眉心的瑶光印记微微发热。 她按照书中所记,尝试观想月华入体,果然感觉到一缕微弱的暖流从指尖涌入,顺着凌霜引导的路径在经脉中游走。 “就是这样,”凌霜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瑶光灵根需以月华滋养,却也需外力引导。你初入仙途,灵力微薄,需勤加练习。” 说罢,她收回手,那股暖流也随之消失。 云姝睁开眼,见自己手背上的月华光晕尚未完全褪去,心中又是激动又是感激:“多谢大师姐!” “不必多礼,”凌霜转身走向场边的兵器架,“今日先教你基础剑式。飞琼宗入门剑法共十八式,名为‘揽月诀’,讲究以柔克刚,与你的瑶光灵根相合。” 她随手取过一柄木剑抛给云姝,自己则持着霜刃剑,站在广场中央:“看好了。” 说罢,凌霜手腕轻转,霜刃剑在晨风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带起一片霜华。 她的动作并不快,却每一招都蕴含着韵律,时而如明月初升,时而如弯月斜挂,剑光与霜华交织,竟在她周身形成一个淡淡的月华漩涡。 云姝看得痴了,只觉得凌霜的剑招如同月下舞蹈,明明是凌厉的剑法,却透着一股难言的雅致。 直到凌霜收剑而立,她才回过神,脸颊微微发烫。 “记住了?”凌霜问道,气息依旧平稳,仿佛刚才那套剑招只是信手拈来。 云姝连忙点头,提起木剑模仿起来。 然而她毕竟是凡人之躯,动作僵硬不说,连握剑的姿势都错了。 才练了两式,就一个趔趄,差点摔在地上。 “笨。”凌霜走过来,语气还是那股清冷,却伸手扶住了她的腰。 云姝浑身一僵,只觉腰间传来一阵冰凉的触感,比昨日指尖相触时更甚,却又带着一丝奇异的暖意。 她能闻到凌霜身上淡淡的冷香,像是雪后初晴的月光。 “握剑需稳,手腕用力,”凌霜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带着一丝薄荷般的清凉,“看好了,食指与中指需……” 她握住云姝的手,一点点纠正她的姿势。 云姝能感觉到她指尖的微凉,以及掌心传来的力量,心跳不由得加速,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 “大师姐,你看我这小师妹练得如何啊?” 一个清脆的声音突然响起,打断了两人。 云姝吓了一跳,差点又把剑掉了,回头见是一位身着粉色衣裙的女子,怀里抱着一只雪白的小狐狸,正是昨日在瑶光殿外见过的楚瑶。 “楚瑶师姐。”凌霜收回手,语气恢复了平日的冷淡。 楚瑶眨了眨眼,看看凌霜,又看看红着脸的云姝,嘴角勾起一抹促狭的笑意:“哟,我们万年冰山的凌霜师姐,居然也会手把手教弟子了?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她怀里的小狐狸“嗷”了一声,化作一个梳着双丫髻的女童,正是夭夭。 夭夭眨着大眼睛看着云姝,好奇地问:“你就是新来的小月光吗?主人说你有瑶光灵根,能画出会发光的符!” 云姝被她们看得有些不好意思,小声道:“我……我还不会画符……” “慢慢来嘛,”楚瑶摆摆手,走到云姝身边,上下打量着她,“长得倒是挺可爱,就是这身子骨太弱了点。凌霜,你可得好好教教她,别哪天练剑累晕了,还要你这大师姐抱回去。” 凌霜闻言,耳根似乎又微微泛红,只是被她清冷的表情掩盖:“无需你操心。” “我才懒得操心呢,”楚瑶撇撇嘴,抱起夭夭,“我是来告诉你,师父让你今日带云姝去领灵草,说是给她稳固灵根用的。” “知道了。”凌霜点点头,转向云姝,“今日剑法先练到这里,随我去灵植园。” 说罢,她不再理会楚瑶的调笑,转身向演武场外走去。 云姝连忙跟上,临走前还听到楚瑶在背后小声嘀咕:“啧啧,这护犊子的样子,跟谁学的……” 灵植园位于飞琼宗后山,远远就能闻到一股浓郁的草木清香。 园内种满了各种奇花异草,不少弟子正在打理。 凌霜熟门熟路地走到一片开着蓝色小花的药田前,对守园的弟子道:“取三株‘冰心草’,再取两株‘月华兰’。” 弟子应声而去,云姝则好奇地打量着那些灵草。 她发现这里的植物大多带着微光,有的叶片上凝结着露珠般的灵力,有的则散发着淡淡的香气。 “冰心草可稳固灵根,月华兰能滋养瑶光,”凌霜见她好奇,便低声解释,“你灵根初醒,需以此温补。” 云姝点点头,心中又是一暖。原来大师姐早就为她想好了。 就在这时,不远处传来一阵喧哗。 只见几个外门弟子围着一株灵草指指点点,其中一人正是前日在瑶光殿外见过的苏瓷。 “这‘寒玉花’开得真好,可惜是大师姐负责的药田,不然……”一个弟子小声道。 苏瓷撇撇嘴:“有什么了不起的,不就是仗着是师父的亲传弟子吗?” “苏瓷,慎言!”另一人连忙拉住她。 凌霜闻言,眉头微蹙,正想开口,却被云姝拉住了衣袖。 她惊讶地低头,见云姝对她摇摇头,小声道:“大师姐,算了吧。” 凌霜看着她清澈的眼睛,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她沉默片刻,接过弟子递来的灵草,对云姝道:“走吧。” 两人走出灵植园,云姝忍不住问道:“大师姐,刚才苏瓷她……” “无需在意,”凌霜淡淡道,“修行之路,实力为尊。她若有本事,自可来找我挑战。” 云姝看着她清冷的侧脸,忽然觉得大师姐其实并不像表面那么冷漠。 她想起楚瑶的话,也许大师姐只是不擅表达。 回到云栖小筑,凌霜将灵草交给云姝:“每日以灵泉水浸泡,取其汁液饮用,可稳固灵根。” “谢谢大师姐。”云姝接过灵草,犹豫了一下,还是忍不住问道,“大师姐,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凌霜闻言,脚步一顿,转过身看着她。 清晨的阳光透过瑶光树的枝叶洒在她身上,将她冷冽的轮廓柔和了几分。 她看着云姝清澈的眼眸,沉默了许久,才缓缓开口:“我说过,你是我飞琼宗的弟子。” 说完,她便转身离开,只留下云姝一人站在原地。 云姝看着她的背影,忽然觉得这句话背后,似乎还有别的意思,只是她一时想不明白。 接下来的几日,云姝便在凌霜的指导下开始修行。 每日卯时去演武场练剑,辰时研读功法,午后则在云栖小筑练习引灵入体。 凌霜对她要求严格,剑法上稍有差错便会指出,却也会在她遇到瓶颈时耐心指导。 这日午后,云姝按照《入门要诀》的指示,尝试在体内凝聚月华灵力,却始终不得要领,急得额间渗出细汗。 她想起凌霜说过瑶光灵根需以霜华凝之,便忍不住走到窗边,望向远处瑶光峰的方向,心中默默想着凌霜。 就在这时,她忽然感觉到眉心的瑶光印记一阵发热,一股微弱的月华灵力竟真的在体内凝聚起来!虽然只有一丝,却让她欣喜若狂。 “原来如此……”云姝恍然大悟,原来书中所说的“观想月华”,并非空想,而是需要一个具体的意象。 而她心中的月华意象,不知何时已悄然化作了凌霜的模样。 她正暗自欣喜,忽然听到窗外传来一阵奇怪的声音,像是冰块碎裂的声音。 她好奇地走出竹屋,只见院内的瑶光树下,竟结了一层薄薄的冰霜,而冰霜中央,赫然是一朵用霜华凝成的瑶光花! “这是……”云姝惊讶地走近,伸手想去触碰,却见那朵霜花突然化作一道流光,飞入她的眉心。 瞬间,她感觉到体内的月华灵力竟增长了一丝! “看来你的灵根,确实与霜华有缘。” 清冷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云姝猛地回头,见凌霜不知何时站在了院门口,手中还提着一个食盒。 “大师姐!”云姝连忙行礼,“这霜花是你……” “路过而已,”凌霜将食盒放在石桌上,语气依旧平淡,“见你引灵受阻,便随手为之。” 云姝看着食盒,又看看凌霜,心中涌起一股暖流。 她打开食盒,里面是一碟晶莹剔透的糕点,散发着淡淡的月华香气。 “这是……” “月华糕,”凌霜道,“以月华兰花瓣制成,可助你凝聚灵力。” 云姝拿起一块放入口中,入口即化,甜而不腻,还带着一丝霜华的清凉。 她看着凌霜,忽然鼓起勇气问道:“大师姐,你是不是……一直在帮我?” 凌霜闻言,端起桌上的茶杯,掩饰般地喝了一口:“举手之劳。” 云姝却不相信,她想起这几日练剑时凌霜看似无意的指点,想起灵植园里凌霜为她取的灵草,想起刚才那朵神奇的霜花……她忽然觉得,大师姐冰冷的外表下,一定藏着一颗温热的心。 “大师姐,”云姝放下糕点,认真地看着她,“谢谢你。” 凌霜握着茶杯的手微微一顿,抬眸看向她。 阳光下,云姝的眼睛亮晶晶的,像盛满了月华,让她冰冷的心湖泛起了一丝涟漪。 “好好修行,”凌霜移开目光,声音依旧清冷,却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柔和,“三日后,带你去后山寒潭,那里的寒气有助于你稳固灵根。” 云姝点点头,心中充满了期待。她知道,自己的仙途才刚刚开始,而这位冷若冰霜的大师姐,将会是她修行路上最重要的人。 而凌霜看着云姝雀跃的模样,心中那点微不可察的涟漪,渐渐扩散开来。 她想起第一次在破庙外见到她时,那朵在暴雨中顽强绽放的瑶光花,和她眼中对未来的憧憬。 也许,收这么一个小师妹,也不是什么坏事。 第3章 符箓染墨香 演武场的霜华在正午阳光下发着微光,云姝收剑时不慎踩滑,险险扶住身旁的冰柱才没摔倒。 凌霜早已收剑立在场边,见状眉心微蹙,却只是将手中的水囊抛过去:“灵力不稳,今日剑式便练到这里。” 水囊触手生温,显然是用灵力温过的。 云姝接过喝了两口,看凌霜转身走向兵器架,白色剑袍下摆扫过地面的霜花,留下一道淡淡的痕迹。 她想起昨日凌霜子夜留在她书案上的《霜刃心要》批注,字迹清隽有力,连“揽月诀第三式需沉腕”的细节都用霜华墨水标红——那墨水遇热即化,显然不想让她知道。 “随我去丹鼎堂。”凌霜将霜刃剑归鞘,回头时目光扫过她微颤的指尖,“墨尘师兄擅符箓,你既引灵时总伴月华异象,或可从符箓入门。” 穿过刻满丹纹的白玉长廊,丹鼎堂的药香扑面而来。 不同于灵植园的草木清香,这里的气息混杂着灵火与丹药的醇厚,炉鼎中腾起的青烟都带着五色流光。 墨尘正蹲在丹炉前扇火,见两人进来,连忙起身,素白的丹袍上还沾着几点丹砂。 “凌霜师妹,云姝师妹来了?”墨尘推了推鼻梁上的玉框眼镜,笑容温和,“方才还在想,你这小师妹的瑶光灵根若是画符,定有奇效。” 凌霜没接话,只指了指丹堂内侧的符箓台:“前日你说缺个试符之人,她正需习符。” 云姝走近符箓台,见台上铺着雪白的符纸,边缘用银丝绣着月华纹,显然是飞琼宗特制。 墨尘递来一支玉管狼毫:“云姝师妹且试试‘引灵入符’,不必求成,只需观想月华落于笔端。” 她握笔的手还有些抖,毕竟昨日练剑时凌霜手把手纠正姿势的触感还残留在指尖。 笔尖刚触到符纸,眉心的瑶光印记便微微发烫,一滴月华灵力顺着经脉涌入笔端,在纸上晕开一片淡银色的光痕——并非墨痕,而是凝结的月华露珠,在符纸上滚来滚去,迟迟不成符箓。 “呀!”旁边突然探过个小脑袋,夭夭化着双丫髻,戳了戳那滴月华,“小月光的符液会跑!比主人画的墨团有趣多了!” 楚瑶倚在丹堂门口,粉色裙裾扫过地面的丹纹:“夭夭别闹,没见凌霜师姐在这儿盯着呢?” 她眨眨眼,故意提高声音,“我说凌霜,你这护犊子都护到丹鼎堂了?昨日我还见你在藏经阁翻《月华符经》呢……” 凌霜握剑穗的手微紧,耳根却比平日更白了些:“多事。” 她转身走到窗边,背对着众人,目光却透过窗棱映在云姝身上,见她因楚瑶的话分心,月华符液险些滴到袖口,便不轻不重地咳了一声。 这声咳嗽竟有奇效,云姝猛地回神,下意识观想凌霜练剑时的霜华轨迹,笔尖随之一转,那滴月华竟顺着心意勾勒出一道弯月形符纹! 虽然线条稚拙,却在完成的瞬间亮起微光,正是最基础的“月华缚”雏形。 “妙啊!”墨尘抚掌赞叹,“瑶光灵根果然得天独厚,只是控力尚浅。” 他取出一枚刻着云纹的玉镇纸,“此乃‘凝云镇’,可助你稳固灵力,每日用它压着符纸练习,定有精进。” 云姝道过谢,低头见凌霜不知何时走到桌旁,指尖夹着一枚霜华凝成的笔搁,轻轻放在她手边。 那笔搁形似一弯残月,边缘凝结着细碎冰晶,正是她昨日练符时抱怨“笔搁太烫”后,凌霜转身离开的方向。 “分心时,便看它。”凌霜的声音低了些,只有两人能听清,“雪魄属阴,或可定你瑶光之乱。” 午后的阳光透过丹堂顶的琉璃瓦,将凌霜垂落的睫毛映在脸颊上。 云姝握着那枚冰凉的笔搁,忽然想起昨夜书案上多出来的《月华符经》,扉页用霜华墨写着“心随笔走,勿执念于形”——那字迹与《霜刃心要》如出一辙。 “我说你们俩,”楚瑶拖长了声音,“练符就练符,怎么还私下传起法宝了?夭夭,咱们走,别打扰人家‘师姐疼师妹’。” 夭夭“嗷”了一声,化作白狐跳上楚瑶肩头,路过云姝身边时,尾巴尖扫过她的符纸,那枚未完成的“月华缚”竟被狐尾的灵气一激,瞬间凝实,在纸上亮起皎洁的光。 “夭夭!”凌霜皱眉,伸手想拂去符上的狐气,指尖却先触到云姝的手背。 两人都是一僵,云姝只觉那冰凉的触感顺着经脉蔓延,竟意外地让躁动的瑶光灵力平复下来,未完成的符纹也随之稳固。 “奇了怪了,”墨尘看着那枚突然成型的符箓,“雪魄与瑶光相生相克,怎的在你二人身上反倒……”他推了推眼镜,若有所思,“或许这便是静玄真人说的‘灵根互补’?” 凌霜猛地收回手,霜华笔搁在阳光下折射出冷光:“不过是巧合。”她转身走向丹堂外,“云姝,今日练符两时辰,我在门外等你。” 楚瑶看着她几乎是落荒而逃的背影,冲云姝挤挤眼,无声地比了个“口是心非”的手势。 夭夭则用狐爪拍了拍云姝的肩膀,像是在安慰。 接下来的两个时辰,云姝在墨尘指导下练习控笔。 有了凝云镇和霜华笔搁,月华灵力果然听话许多,只是每次勾勒符纹时,总会想起凌霜指尖的冰凉,心跳便会漏半拍。 墨尘看出她心不在焉,却只是笑着指点:“符箓之道,在于心诚。你心中所想,自会映于符上。” 夕阳西下时,云姝终于画出第一枚完整的“月华缚”,符纸亮起的瞬间,丹堂外传来剑穗轻响。 她抬头望去,见凌霜倚着廊柱,霜刃剑上的月华剑穗在风中轻摆,映着晚霞竟有了些微暖意。 “可还顺利?”凌霜走近,目光落在她指尖的符纸上,那里还残留着淡淡的霜华气息——显然是她在门外时,悄悄用雪魄灵力助她稳固了符基。 云姝将符箓小心翼翼地收好,重重点头:“多谢师兄指点,也多谢大师姐……的笔搁。” 凌霜“嗯”了一声,从袖中取出一个玉匣递给她:“墨尘师兄说你初学符箓,需用特制符纸。” 玉匣打开,里面是十二张透着月华微光的符纸,每张边缘都用银丝绣着霜花,显然是凌霜亲手准备。 墨尘在屋内笑道:“凌霜师妹倒是细心,这‘霜华月华符纸’可是用雪魄露和月华兰汁特制,最适合你二人灵根。” 云姝捧着玉匣,只觉掌心一片温热。 她想起入门时凌霜冷淡的模样,再看如今为她准备符纸的细心,心中那点懵懂的情愫像被月华滋养的灵草,悄然抽枝发芽。 回云栖小筑的路上,瑶光花瓣落满青石板。 凌霜走在前面,白色剑袍被夕阳染成淡金,云姝抱着玉匣跟在身后,看着她偶尔因地上的花瓣打滑而放慢脚步,忽然鼓起勇气问:“大师姐,你是不是……一直在帮我?” 凌霜脚步一顿,却没回头:“你是我师妹。” 又是这句话。云姝却觉得,这四个字背后藏着更深的意思。 她想起在演武场凌霜手把手教剑,在灵植园为她取灵草,在丹鼎堂留下霜华笔搁……这些看似平淡的举动,如今想来都带着不易察觉的温柔。 “大师姐,”云姝停下脚步,声音轻却清晰,“我知道我很笨,学剑慢,画符也总出错,但我会努力的。所以……”她深吸一口气,“所以你不用一直看着我,我会跟上你的。” 凌霜缓缓转过身,夕阳在她眼中碎成金芒,那双总是冷冽的眸子此刻竟像融化的冰晶,漾着微光。 她看着云姝泛红的眼眶,看着她紧抱玉匣的手,沉默了许久,才缓缓开口,声音比平日柔和了些许:“不是你笨。” 她走近一步,指尖几乎要触到云姝的眉心,却在最后一刻转向,拂去她发间的花瓣:“瑶光灵根至纯至净,本就难控。” 她的指尖带着熟悉的冰凉,却让云姝莫名心安,“你只需记住,”凌霜的目光落在她眉心的瑶光印记上,“无论快慢,我会等你。” 话音刚落,天边突然划过一道流星,拖着长长的月华尾迹坠入飞琼宗后山。 云姝惊讶地抬头,凌霜却已转身,声音恢复了平日的清冷:“时候不早了,回去练符。” 云姝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瑶光树影中,手中的玉匣还残留着凌霜的温度。 她低头打开玉匣,发现符纸之下还压着一张纸条,上面用霜华墨写着八个字:“月有盈缺,霜自相生。” 那是凌霜的字迹,清隽有力,却在最后一笔收得极轻,像是怕惊扰了什么。 云姝将纸条小心收好,走进云栖小筑,月光透过窗棂洒在书案上,她铺开霜华月华符纸,提起狼毫,忽然觉得指尖的月华灵力从未如此顺畅。 她没有立刻画符,而是在符纸角落,用最淡的月华灵力勾勒出一道挺拔的白色身影——那是凌霜练剑时的模样,剑穗上的霜花在月光下闪着微光。 窗外,瑶光花静静飘落,云姝握着笔,嘴角不自觉上扬。 她知道,从今日起,她的修仙路不再是孤身一人。 那位冷若冰霜的大师姐,早已在不知不觉中,成为了她月华灵根下,最坚实的霜华基石。 而此刻的凌霜,正站在瑶光峰顶,手中捏着一枚云姝掉落的、用瑶光草编成的旧草环。 她看着云栖小筑透出的灯光,霜华在指尖凝结又消散,最终化作一声几不可闻的呢喃:“傻丫头,不是等你,是……” 是想与你并肩,看遍飞琼宗的霜华与月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