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融牛马绑定圣子搞末世基建》 第1章 第一章 火刑架下的干草爆出第一颗火星时,顾小七终于从昏迷中苏醒过来。 她低下头,看见叠好的干草如同龙躯一样,一圈一圈向上延伸,最后的龙尾箍住她的双腿,将她紧紧绑在木柱上。 一团火焰正从最底的龙头处用十分惊人的速度吞噬着草龙的身躯,一路向她烧来,毫不留情要将她吞噬。 晃动了一下身体想要逃生,顾小七发现自己双手被绑缚在身后,整个人被高高吊在一个长杆上。粗糙的麻绳深深勒进她细瘦的手腕,火辣辣的疼痛和血液不通的麻木感交织。 有人在柱子下面指着她的鼻子谩骂。 “烧死她!快烧死这个‘驭魔人’!所有的驭魔人都是祸患!” “灾星!都是因为她我们才有今日,烧了她祭天我们就能活下去!” “这么多年纵容她活着,所以我们才会遭到天谴!” 嘶吼的声波一浪接着一浪,一张张充满着扭曲恐惧的脸在火光与烟尘里晃动,龇牙咧嘴。 顾小七低头看看脚下的火焰,就这几句话的功夫,那火焰已经吞噬了草龙的脖颈。她利用自己穿越之前身为金融牛马的能力,进行了短暂而高效的思考。 在火焰燎烧到她之前,她大约也只剩下三句话的机会能扭转乾坤,但可怕的是她还没有弄清楚现在站在台下的“股东”们心底的渴望到底是什么,她能用什么针一次性刺穿这所有人的心智,才能让自己活下来?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浓烟进入肺里,呛出她一阵咳嗽。 然而也就是这一阵咳嗽,令她的脑海中突然灵光一闪,第一句话冲口而出—— “各位!我能让你们活下来!你们现在烧死我,就是亲手烧掉了你们自己的命!”顾小七厉声说道。 台下的人突然全员沉默了一瞬,跟着便爆发出更大的议论声来。 “她说我们能活?”人群中有人问道。 “别听她妖言惑众!”一个拐杖重重在地上一杵,拄杖的王叔声音清亮,压过了所有的议论纷纷,“为什么邢嫂子那么好脾气的人竟然会不愿交税惹起了事端?为什么王西会突然头脑发热,跟税官发生口角?为什么你们就会那么巧撞倒了灯台?为什么偏偏就有人在此时打翻了一袋面粉?为什么火势蔓延那么快?为什么传令官偏偏就在驿站现场?这定是‘驭魔人’驭使火焰烧死了传令官!”他尖着嗓子大叫,“‘驭魔人’就是这么恐怖的怪物!为了给她的‘驭魔人’父母报仇,她故意布局,传令官一死,我们所有人就会被都城降下的‘绝对冰封’冻成冰屑。” 顾小七看了一眼脚下的火焰,那火舌已经卷上了草龙的尾部,翻卷的焰流舔舐着她脚下脆弱的木板,滚烫的热力让她的脚下生疼,几乎浮出两泡眼泪来。 这老爷爷的长篇大论可真是要命,她本来估算了三句话,不过现在这可能是她人生最后一句话,能不能救命就只看它了—— 她将视线转向王叔,厉声道:“你们看!他的衣服上有尘,是面粉的余灰!是他烧死了传令官,现在又要烧死你们了!火就要烧过去了!” 一霎那周围都安静了,所有人的目光笔直地瞪着王叔的衣角。 王叔自己也不由自主低头看一眼自己泛白的衣角,全身哆嗦了一下,下意识轻拍,顿时有灰白色的粉尘泼天飞起! 那一刻的画面就像是驿站中绝灭一刻的重演——人群发出连声的尖叫,一瞬之间对“粉尘爆炸燃烧”的恐惧压倒了一切! “粉……是粉!啊!粉来了!要烧起来了!” “他拍了,他拍了!飞起来了!” “要爆了!” “快灭火啊!”混乱之中顾小七大喊一声。 村民们在惶惑失焦中突然听见了一个成型的命令,没人顾得上多想,顿时有人抄起旁边清洗马圈的水桶,用力泼向那高台上点燃的草龙! 几个胆大的壮汉更是直接除下外衫,扬起布料来四处扑打着从火龙身上抖落下来的橙色的星子,不让它们靠近那团飞起的粉尘。 “嗤啦——” 顾小七感觉自己周身的灼热都随着那一盆带着马尿臭味的水为之一清,明明从未有过此时的狼狈,她却也从未有过此时的舒心,劫后余生令她觉得马尿的臭味都是如此“和蔼可亲”。 刑场上顿时弥漫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混合了焦糊、恶臭以及土腥的古怪味道。 但顾小七知道在生死攸关的谈判里,自己还远不到松一口气的时候。她厉声说道:“我说过,我会让你们活下来。”她说出话来慷慨激昂,有种不容质疑的笃定,“你们看到了,若是方才我在驿站里,根本不会着火,传令官也就根本就不会死!” 众人抬起茫然的眼神,看看一身狼狈的她,一时也不知道该不该选择相信。 “就凭你空口白牙,口说无凭吗?”王叔一声冷笑,“我也可以说,若你在那里,只怕传令官更是千刀万剐,死得身首异处!” “放我下来。”顾小七将视线转向旁边几个兀自端着盆的汉子,“离降下‘绝对冰封’的时间不多了,我不想浪费。” 那几个汉子的视线在王叔和顾小七之间来回移动了几个来回,却没有人做出动作。 顾小七感觉自己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大手抓住了,四肢冰冷。过去一年里,她将自己当成首席执行官,费尽心思打理经营这间名为“金乌村”的“公司”,让“公司”的“市值”不断提升,讨好村里的每一个“董事会成员”,增加他们的“分红”,结果没有想到,当这间“公司”遭遇“破产危机”的时候,董事会不仅要“辞退”她,更是铁了心要她的命——在这个世界的规则下,她身上“驭魔人”的污名,并非是一抔屎水这么简单,而是致命的——她一旦被认为无用,就要送上绞刑架! 所以在接下来的谈判里,她必须快速证明自己还有“剩余价值”,还能让这间“公司”起死回生! 她将视线钉在旁边的汉子身上,厉声说道:“王西,我曾经帮你低买高卖,去年的粮食你多赚了一成,若非如此,你今年怎么会有机会扩大种植规模……”她的视线又转到另一个两鬓花白的中年大叔身上,“王德,去年你家露果滞销,是我教你制成混合饲料,饲养猪只,买卖猪苗赚钱,你才得以全身而退,交上税金!”说着她的视线从下面站着的几个男人身上一一掠过。 那几个男人纷纷低下头去,不敢与她的目光相触,仿佛那眼神里有钉子,能把他们钉在耻辱柱上,头破血流。 “我虽然不姓王。”顾小七惨然轻笑,“但我顾小七自问对得起你们金乌村姓王的每一个人!过去这一年里,我协助你们中的大多数人增加了收入,如今村里出事,你们却把我绑上绞刑架,要夺我性命!”顾小七声音渐渐严厉,“你们若还稍有人性,便该将我放下,好好听听接下来我到底想要说什么!” 人群鸦雀无声。王德终于忍不住自己良心的谴责,踏步向前,伸手来解除顾小七手腕上的麻绳。有一就有再,很快几个汉子都走上前来,七手八脚把吊在半空的顾小七放下地来。 满广场上百对眼睛都集中在她身上。 顾小七的目光扫过狼藉的刑场,最终落在一处角落——那里散落着几捆未被完全烧毁的干草,旁边还有一个沾满泥污的粗麻布袋,里面渗漏出白花花的面粉来。 “拿过来,我可以告诉你们火起的缘由。”顾小七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指向那半袋面粉和几捆干草。 离得最近的王德闻言咬了咬牙,快步走过去,小心翼翼地用两根手指捏起布袋口,仿佛那是什么剧毒之物,搬动至场中,又将两捆相对完好的干草拖过来。 人群见到那袋面粉便下意识地向后退开,空出一片更大的区域,脸上写满了惊惧。 顾小七蹲下身,动作麻利地将干草竖起,堆成一个简陋但稳固的草靶,然后,她将那半袋面粉拖到面前。 “看清楚了!”顾小七站起身,声音清亮,压过人群的窃窃私语。 她抓起一把面粉,任由那细腻的白色粉末从指缝间簌簌落下,在昏暗的光线下形成一道朦胧的烟尘:“面粉本身不会烧起来。”她一边说一边走到草靶前几步远的地方站定,确保自己处于安全的上风处。 “但是……”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当它像这样——”她猛地将手中剩余的面粉连同布袋一起,朝着草靶的方向奋力一扬! 呼的一声,一团浓厚的、翻滚的白色粉尘云瞬间在草靶前方爆开!顾小七将手中早已准备好的、从旁边刑场余烬里捡起的一根带着微弱火星的木条,毫不犹豫地投掷进了那片翻滚的白色云雾中心! 时间仿佛凝固了一瞬。 紧接着—— “轰!” 一声沉闷却极具震撼力的爆鸣猛然炸响!声音不大,远不如驿站那惊天动地的巨响,却像一记重锤狠狠砸在每个人的心脏上! 只见那片浓厚的白色粉尘云中心,一团刺目的橘红色火球骤然膨胀!火焰并非寻常的燃烧,而是瞬间在粉尘中形成一个闪光,仿佛幽灵一般,强大的冲击力将那团粉尘向外推散,形成一圈灼热的气浪! 被火焰直接吞噬的那部分草靶,在爆炸中心发出“噼啪”的脆响,瞬间被点燃碳化!一股焦糊气味瞬间弥漫开来! 人群爆发出惊恐的尖叫,互相推搡着想要远离那片微缩版的“地狱”!他们亲眼看到了那粉尘是如何在瞬间化作吞噬一切的火焰,驿站那恐怖的场景,被顾小七以一种清晰、可控却又无比骇人的方式,在他们眼前精准地复刻了出来! “灭火!”顾小七厉喝一声,指向那个还在燃烧的草靶和零星溅落的火星。 离得最近的汉子几乎是条件反射般抄起另一个水桶,奋力泼向草靶。 火焰迅速被扑灭,爆炸中心只留下了一片明显的爆燃遗迹,一瞬间的燃烧将半截草靶完全燃烧殆尽只剩黑灰,那温度与威力已然毋庸置疑。 所有人都呆若木鸡,脸色煞白。他们看看那焦黑的草靶,又看看站在上风处毫发无伤的顾小七。 她那平静的姿态,此刻落在众人眼中却比任何咆哮都更具力量。她不仅知道灾难是如何发生的,还能亲手将它重现,甚至还能从灾难中全身而退! “看明白了?”顾小七的声音打破了死寂,清冷的目光扫过一张张惊魂未定的脸,“粉尘悬浮在空气中,达到足够的浓度,遇到明火——这叫做爆燃——驿站惨剧的真相其实无关鬼神!” 她的目光最终落回面无人色的王叔身上,带着冰冷的审视:“现在,你还坚持是‘驭魔人’引发了这一切吗?还是说,你连这种危险都看不明白,只知道用焚烧同类来换取你那可怜的安全感?” 王叔浑身一颤,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他最后的倚仗,他身为“引导人”的那点倚老卖老的自尊在这一刻终于彻底化为了齑粉。 顾小七不再看他,转向众人,声音带着掌控一切的笃定:“传令官已经死了。为了活下去,我们必须阻止‘绝对冰封’。”她环视全场,声音不高,却如同宣告,“只有郡公上书可以阻止‘绝对冰封’——而知道怎样说服郡公的,只有我。” 无人应答,只有一片沉默,人人都在心中评估着这句话的真假与分量,各有心思。 第2章 第二章 夜色深重,如同粘稠的液体裹住了天地,带着让人喘不过气的湿臭。 “小七……小七!”细碎的女声穿过顾小七的耳膜,与此同时她感觉到一只手不断摇动着她的肩膀,彻底搅碎了她疲惫之下的美梦,“出事了,别睡了,快起来!” 顾小七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只见邢婶的脸正探在她面前,脸色苍白,呼吸急促:“快点离开这里……离开村子!” 顾小七一个激灵,眼皮一跳:“什么?” “王叔他们……带着不少人,要来杀你了!”邢婶低声说道,她一边说一边推着顾小七起身,“他们说你今日展示的那个‘爆燃’恰恰能证明你就是‘驭魔人’,你定是用了驭魔妖法才令面粉起火,此刻你藏起来必然又在谋划什么恶毒的计划想给父母报仇……不少人都被他说动了……他们很快就到了!” 顾小七闻言连滚带爬跳下床,套上鞋子,有些茫然:“我……我去哪儿?” “别管去哪儿,先离开村子,千万别再回来了!”邢婶丢了个包袱在她怀里,推着她向门外走去,“里面有些金银珠宝,虽然这世道换不来吃食,但若能找个地方,好歹也是些安家的费用。另外还有些露果,婶子自家种的……这果子还夹生的,应该可以储存一段时间,不必生火烹饪,野外用来充饥是最好的。”她摸了摸顾小七的头发,眼圈一红,“你爹娘死前将你托付给我,可婶子懦弱……保护不了你,今日还给你带来了这样灭顶的灾祸……” 顾小七只是浅浅迟疑了一瞬,便将那包袱在身上系紧了:“谢谢邢婶,那我走了!” 邢婶向她挥了挥手,跟着用手抹了下眼泪。 顾小七转身向门外跑去。 “小七!”邢婶突然好像想起了什么,轻轻喊了一声,“他们都说你是‘驭魔人’,你真的懂得放火驭水那些脏东西吗?” 顾小七闻言脚步顿了一下,背对着邢婶没有回头,只是嘴角有些无奈地撇了一下:“邢婶,如果我真是‘驭魔人’,懂得控制水火雷电,还会这样东躲西藏如丧家之犬,被他们欺负得毫无还手之力吗?”她的声音还未完全落下,破旧的柴门前已经响起了嘈杂的脚步声。 只听咚的一声巨响,一柄锈刀生生将门闩打断,一群人明火执仗冲了进来。 “小七!”邢婶颤抖了一下,“是婶子不好,婶子不该怀疑你的。”她急声说道,“村子南边不到十五里就是上次发生‘灵爆’的白水河,千万别往那边去,全都是游荡的‘灵体’,你若是靠近了,定会被他们吞得连骨头都不剩的!” “谢谢婶子!”顾小七的声音从遥远的黑暗里传来,尾音飘飘,几乎已经听不到了。 只这一句话的功夫,人已杀到房前。 “邢婶?”王叔见到房门前的邢婶,脸色微微一沉,右手一挥,“那丫头跑了!给我追!” *** “快追!她就在那里!”王叔凄厉的声音宛如夜枭。 “叮”的一声轻响,方才邢婶偷偷塞在顾小七手上的钥匙在汗湿的手里微微一滑,跌落在地,昏暗的光线下完全找不到了踪迹。顾小七心里如坠冰窖,她握着精铁大锁的手微微发起抖来,慌忙蹲下身去,在那沙土地上来回摸索寻找。 “她在那里,杀了她!”有人大声喊道。 只听“呼”的一声,顾小七只觉得一阵激烈的风从脑后袭来,吓得她整个人微微一缩,将自己环抱成团。 一块巴掌大的巨石在间不容发之际擦着她的头皮惊险划过。若不是她方才反应得快,被这块石头砸实了后脑,只怕此刻她就算不死也要身受重伤。 这些人是真的不打算让她活下来。顾小七放弃了最后一点穿越者天真的幻想,咬紧咯咯作响的牙关,两只手都在地面上摸索起来,加速寻找那关系着她生死的钥匙。 夜色里几行橙红色的火把渐渐从村里延伸到篱笆门前,眼看那刀枪剑戟的寒光离顾小七的后心要害就只剩下不到十步的距离。 顾小七突然觉得右手小指触手之处微微一凉。她心中一喜,连忙伸手去抓,果然是她方才跌落的钥匙! 她努力将注意力摆在自己的心跳节奏上来降低恐惧感,跟着用左手牢牢握住篱笆门上的精铁大锁,右手攥紧钥匙,向锁眼捅了过去。 然而黯淡的光线令这次尝试功败垂成,她感觉手上传来异样的反弹之力,钥匙稍微偏离了锁眼的位置。 这一耽误间,她几乎能感觉到背后横生的凉意,村人那满载着恶意的钉耙刀剑离她瘦弱的身体只剩可怜的一点距离,几乎就要刺进她的皮肤。 她猛吸一口气,稍微转动了一下右手手腕,再做一次尝试! “咔——” 这一次锁头终于发出了一声轻响被打开了。那声音细得几不可闻,但却像是惊雷一样震动了顾小七的整个世界,此刻就算是天界的仙女齐歌也没有这一声细响来的悦耳。 顾小七毫不犹豫将锁拆下,一脚踹开篱笆围墙的大门,大踏步跑出围墙外面。 身后杂乱的脚步声突然像是被剪断了一样,完全静止了下来,只有火把哔哔啵啵燃烧时的轻吟。 顾小七停住急奔的脚步,回过头来。 只见王叔阴沉的老脸在篱笆门前出现——他拨弄了几下篱笆门上被打开的精铁大锁,脸色比那锁头还要铁青。他犹豫再三才抬起一只脚试探向前,可是那只脚在半空中停顿许久,最后到底还是收回了篱笆门的后面。 唯他马首是瞻的村人们将篱笆门前围了个水泄不通,但看着几步之外的顾小七,却没有一个人有那个胆量把自己的脚踏出门口半步。 那些手执刀枪剑戟,喊打喊杀的粗壮庄稼汉们,此刻一个一个都像是被霜打过的茄子,不少人转头去看王叔,人人面露惶恐之色。 王叔直气得嘴唇发抖,但始终下不了让人走出门去诛杀或者擒拿顾小七的命令。 见状顾小七心中大为安定,她嘴角露出一丝嘲讽的微笑来:“你们不是要杀我吗?”她缓缓扬起下巴,指着自己咽喉要害,“我就在这里,你们有胆子的,不妨来杀!” 她的咽喉离那篱笆门明明只有几尺,村人们却连投掷一把武器的勇气都没有了,仿佛一跨出篱笆大门,那武器就会成了精,反噬主人一般。 顾小七好像一只披着金羽的凤凰,眼波流转,将他们一个一个扫过。 不少人不由自主垂下头去,不敢看她。 赶来的人里不乏在过去一年里曾经深受她恩惠的村人,就连白日里曾经被她说动的王德也赫然在列。 这些人没救了,是时候开设另一间公司,出发去外面的世界里另寻一批董事会成员来合作了。 顾小七看着跳动火光里那一张张熟悉的脸庞和王叔那阴郁的神色,终于下定了决心——只不过这一次,她一定会吸取金乌村的教训,不再倾心相待,而是永远记得这个世界的规则——不成功,便成仁,她作为公司的首席执行官,若不能让公司持续做大做强,做到超出董事会成员的预期,用利益去感化他们,她就会被无情辞退——在这个世界的规则里,她是“驭魔人”,所以没有情面可讲,一旦她被辞退,就等于死亡。 在心中打定了主意,顾小七发出嘲讽的冷笑声:“既然你们不打算杀我,那好吧。”她向后退了一步,离村子的篱笆墙更远了,“现在,你们听好了,我这个‘十恶不赦’‘万恶之源’‘无恶不作’的‘驭魔人’,就要启程前往郡都求见郡公,请他为我们上书,阻止冬之都降‘绝对冻结’。” 人群的情绪仿佛静水里被投下了一颗石子,起了一阵轻微的涟漪,不少人回头去看着王叔。 王叔的脸青一阵白一阵,没有说话。 “不必你们投资半个铜板,我自负盈亏。此行是生是死,我一力承担,不必你们协助,也不必你们承情。”顾小七的每个字都掷地有声,“因为我这一行,根本不是为了你们这群愚昧的,只会靠残杀自己同类来遮掩自己无能的人,而是因为……如果都城降下‘绝对冻结’,我这条金贵的性命,竟要和你们这种草芥都不如,却还不忘了把别人踩得更低的贱命同生共死!”她厉声说道,“这让我觉得恶心!” 人群仿佛完全被她骂得懵了,陷入死寂。 “你疯了!”王叔一声冷笑,“你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是什么德行,就你也配求见郡公?”他气得全身发抖,伸出食指想要指着顾小七的鼻子谩骂,却发现自己的手指不小心越过了篱笆大门的界限,慌忙将手收回一半,屈在身前,那姿势看着抠抠搜搜别提有多别扭。他自己大约也是觉得这个姿势若了气势,于是清了清嗓子,将衣袖一甩,遮住了手,“你就是这世上血统最卑劣低贱的‘驭魔人’,又是个女子,莫说咱们村与郡都的商路早就因为白水河‘灵爆’而断绝,你走不出十里就要被灵体吞噬,就算给你侥幸走到郡都,你又凭什么能进得了那高不可攀的府第大门?” 顾小七把视线转到他的身上,用十分嘲弄的语气说道:“王叔,且不论其他,如今天高海阔,我顾小七冲破了篱笆,站在外面,而你明明满心杀机,却连手指都不敢越雷池半步——夏虫不可以语冰,被那篱笆墙束缚的人生又凭什么对我这样的鸿鹄说一句‘不可能’?” 王叔闻言老脸涨得通红,嘴唇开了闭,闭了开,最后悻悻说道:“一个大言不惭的疯子,迟早成为灵体饵食的废物,怎么配跟我说话?” “我奉劝你们一句,从今夜开始,回到家里最好早晚三炷香替我求诸天神佛保佑,让我平安穿过白水河,赶到郡都,万事顺利,见到郡公,求得他老人家的恩典。”顾小七嘴角露出一丝玩味的浅笑,“你们可别忘了,无论你们有多少恶意,我都不会掉下一块肉来。反而如果我出师未捷身先死,你们绝无可能阻止‘绝对冻结’降下,只会化成冰晶给我陪葬。”她微微撇了撇嘴,“虽然我打从心眼里觉得你们恶心,但有这么多条人命给我陪葬,我倒也觉得死了也是心安理得。”她说着将眼睛转向王叔,“王叔,你若是诅咒我成了灵体的饵食,可不就是在诅咒这一村子上下,个个都要给我陪葬吗?” 王叔被她一通抢白说得整张老脸一时红一时白,脸色十分难看。 “我顾小七,从来最爱干的事,就是拉来别人笃定我拉不来的投资,帮别人都认为做不到上市的“垃圾公司”做到上市敲钟,搞定那些所有人都觉得我搞不定的各界大佬。”顾小七轻轻哼了一声,甩了一下肩膀上滑落的包袱,“我能活到今天,靠的从来都是脚踏实地将所有的‘不可能’全部踩在脚下,所以今日也是一样!” 说罢她一转身,踏碎一地青白月光,毫不犹豫向村外走去。 “疯了,她一定是疯了!”王叔咬牙切齿,喃喃说道。 “可万一她做到了呢?”王德突然问道,“她算不算是我们的救命恩人?我们又算不算是恩将仇报?” 这句话就像剪刀一样,剪去了所有的议论纷纷。 对啊,如果她真的做到了呢? 众人矛盾着,沉默着,却无一例外都在注视着那道瘦弱身影,看着她走进那仿佛无限延伸的天宽地广,心情复杂。 就在此时,一个高挑的影子趁着无人注意,从人群中悄无声息地滑了出去,他的动作太过轻巧灵动,竟没有惊动在他身边的任何一个村人。 周围的人此刻都像是斗败了的公鸡,有些发蔫,越发衬得他当得起“鹤立鸡群”四个字。 影子无声无息地走到篱笆墙前,沿着墙根疾行,直到远离了人们手中火把的光圈,他才伸出自己修长的五指,在墙面上轻轻一按。 披风迎风飞起,呼的一声,他整个人已经轻盈地翻过了那道围墙,双脚踩在了墙外。 月光如水,很快这道玄色的影子就消失在了顾小七消失的方向。 第3章 第三章 丛林里的黑暗令人感到不适,就算用松木和油脂点燃了火把,也只能照亮不过两三步的距离。 顾小七跌跌撞撞地逃离着身后的脚步声,那声音却像是附在她的后脊骨上一般,始终若即若离,就是不曾远离。 顾小七跑得气喘吁吁,一步踏出,被松软的枯叶落枝腐烂而成的软泥陷了一脚,整个人歪了一瞬,松木火把上的油脂震落下来,滴在她手背上,烫得她不由一声闷哼,一时没有握住火把,任那唯一的光源跌落在地上。 火把滚了两滚,闪烁了一下。 漆黑的暗夜,茂密的丛林。 顾小七只觉得眼前一黑,顿时没有了光亮。 她倒吸一口凉气,身后的脚步声又切近了几分,她甚至来不及弯下腰去找回那珍贵的光源,便又连滚带爬地向前奔去。 一只手悬停在她本来停驻的位置,黑影张了张嘴,还来不及说上一个字,就看见顾小七如同一只受了惊的兔子,一步跳出老远,快速湮没在漆黑的丛林里。 *** 顾小七只怕后面随时会有一柄利刃透穿她的身体,不敢沿着直线逃命,只能借着树丛各种曲折,很快便在这密林中迷失了方向。 再转过一个弯,一团幽幽的光亮在突然映入她的眼帘。 顾小七猛地刹住脚步。 但还是迟了一步。 只听“咔哒”一声轻响。 她一脚踩在一枝枯木上。 那声音虽然低弱,但在这寂静如死的树林里却无异于晴天霹雳一般! 一个通体苍白,皮肤透着一股大理石质感的高大人形怪物闻声转过头来。它一双被掏空了眼珠的眼眶里跳跃着白色的光芒,嘴巴张成夸张的圆形,里面也透出白色的光亮。 它整个人就像是一个里面装了巨量白炽灯泡的大理石像,在黑暗的树丛里照亮了整个世界。 顾小七的脑海里浮现出两个字来——灵体!她小心翼翼挪步后退,只奢望对方眼神不好,看不清藏在黑暗里的她。 但她显然要失望了。只见那只灵体挥舞大手,一把抽出剑来,抬起手臂,直勾勾将大剑挥向顾小七的头顶! 顾小七一声尖叫,缩身敛首,用力一跳,向后急退! 苍白色的大剑贴着她的颜面斩了个空,剑锋劈在地面上,火星四溅,砍出深深一条裂缝来!大剑带起的风虽然没能真的给顾小七造成伤害,却已令她感觉呼吸不畅,威力十足。 这是动真格的敌人!顾小七脸色苍白,绕着一根参天巨木转身就跑! 那怪物提剑来追,但好在它身形高大,极其笨重,在这曲折的密林里行进的速度大大降低,一时却也追不上顾小七那灵巧的身形。 眼看顾小七娇小的身形越来越远,怪物突然焦躁地怒吼一声,手中大剑猛地一挥,力道之大竟将挡在它面前的参天巨树懒腰斩断,那大剑势头不减,挟着恐怖的风声追袭顾小七的后心要害! 顾小七只觉得胸腔一紧,一阵气绝,顾不及多想,她整个人只来得及向前猛扑,但那大剑剑身极长,一瞬之间覆盖方圆数米,她这个身体的绝命一扑未必能跳出那剑身的范围。 预料之中的剧痛并未袭来,只听当的一声大响,猛烈的气流将周围的树冠都掀动了,树叶扑簌簌落下跌了顾小七满头满脸。 顾小七将脸从臂弯里探出来,悄悄向后看去,只见一个影子手执金色长盾,立在她的身后,正架住那柄巨剑。那人兜帽掩面,披风飞扬,一身玄色劲装,一手执盾,一手仗剑,看来就是个不太好惹的存在。 对方一招封住怪物的剑路,反守为攻,只见他右手手掌仿佛突然凝结成冰,生出许多尖锥来,那尖锥生长得极快,不多时便覆盖了他整个右手手臂和长剑,他就这样凭着一柄冰剑和一盏黄金长盾,身形灵巧迅捷,与那巨型怪物战成一团。 顾小七缓一口气息,短暂陷入思考——此刻怪物是敌非友,新来的这个人说不定就是今夜从村前便一直尾随她的人,也是敌友未知,于她而言两者皆是威胁。 与其坐以待毙,不如脚底抹油,先溜为妙。 打定主意,顾小七便不再多作犹豫,跳起身来,趁着那一柄冰剑和一柄大剑战成一团,用力抹一把脸上的汗水,迅捷如兔,消失在茂密黑暗的丛林之中。 *** 走不多远,一条不算很宽的河流横亘在顾小七面前。河上架着一座破败的石桥,石桥的栏杆已经损毁得差不多了,只剩下摇摇欲坠的青石板面还在苦苦支撑。 顾小七反复确认着自己手中那张简易的牛皮地图,终于长长叹了一口气,承认自己真的在这座密林里彻底迷失了方向。 这个时代没有导航,没有定位卫星,对她这种习惯了现代便捷手段的人来说实在是要命。 眼前这条河到底是不是邢婶口中那条危机四伏的“白水河”?可是它看起来是如此的平静而自然,流动的水波反射着银白如镜的月光,在温柔中带着一点异样的诱惑。 跑了大半夜,身体早就脱了力,汗如雨下的顾小七忍不住想要去喝一口那清澄洁净泛着光亮的水……若起初没有这个想法便罢,一旦想法形成,她越是想要压制,那**就变得越发炽烈强劲。 然而不等她找到什么东西试探水边是否隐藏着什么敌人,她分明听见一阵脚步声从她身后的密林里传来。 顾小七只觉得自己寒毛直竖,忍不住打了个哆嗦。一柄冰蓝色的寒刃出现在她眼前,剑刃的主人低声道:“别动。” 顾小七舔了一下自己干裂的唇。 “我没有恶意。”那声音叹了口气,“你别再往前去了。”他顿了一下,“危险。” “是,大侠。”顾小七举起自己的双手,小心翼翼地说道,“我绝对不敢再过去了……你要不……把剑先放下?” 若要收剑回鞘,就算是再熟练的人,也难免会有一瞬间注意力失衡。顾小七的双手紧紧攥着栓有包袱的布带,指节泛白。 只见那冰蓝色的剑刃在月光下微微抖了一下,顾小七听见一声轻微的剑刃与剑鞘碰撞声音传来。 机会来了! 她轻轻一抽,布带滑落,那包袱就像是一个流星锤一般笔直地挥了出去! 顾小七一松手,趁着包袱向身后那人脸上飞去的刹那之间,整个人向前跳出一步,像一只受了惊的兔子,健步飞跨,直向那青石板桥上跃了过去! 然而就在这一刹那间,顾小七只觉得自己眼前一花! 一阵夺目的白光亮起,整个河流都仿佛被那抹光给照亮了。 顾小七暗叫一声不妙,但她此时已经收不住自己的脚步,跌跌撞撞一头向那桥上摔了过去。 漆黑的夜空里划过一道无声的闪电! 顾小七眼睁睁看着惨白的大理石镰刀向她袭来,在那柄镰刀后面,是一张大理石铸成的死亡面具,面具上开了五个孔,每个孔都透出苍白的光亮来—— 是灵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