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捡来的失忆夫君是当朝大佞臣》 第1章 捡了个男人 宣朝十二年仲春。 权贵子弟及其爱重大臣跟随澜贤帝春猎遇刺,众人惊吓时四散逃离,内阁首辅靳玄止为保天子,身中数刀。 将小皇帝藏置妥当后,孤身驾马引开杀手,十日后,于山林间寻回尸体,天子大悲,一病不起。 ...... 冷冬逝去,初春的天还裹挟着对极寒的留恋,刺骨小风吹得整个明安县抖三抖。 身着鹅黄小袄的少女不舍的拉着面前的姑娘:“香姐姐,你就住下吧,平日我娘不让我去小石村找你,想死我了,而且这儿离常州丝绸商会近,你来去也方便啊。” 香满棠展颜,粉面桃腮杏眼弯弯,她手上拎着手工编织的小竹篮,上面用粗布盖着,虽穿着简朴,但长相可是不俗。 伸手掀开粗布,从篮子里拿出一盒小点心给她,调侃讨饶道。 “好灵儿,我又不是没有家,更没理由住在县令府啊,到时候你愿意为了我跟你娘争执,我也不愿意每日看见赵夫人指桑骂槐,对着石头说晦气,石头多冤啊。” 江月灵看着她那夸张的表情,逗笑出声,知道她是不想她和她娘闹别扭,瘪嘴:“都是我娘不好,你是我朋友,才不晦气。” “好啦,我都多半个月没回家了,前两天下了大雨,我得回去看看家里的屋顶漏水没。” 她语气轻快倒是不见忧愁,江月灵却听得直皱眉,她想象不到那种场景香满棠一个人要怎么修补,想说什么,又闭上了嘴。 抱着点心盒,看着她离去的背影,轻轻叹了口气。 她很佩服香满棠,比她大不了两三岁,不过桃李年华,从不知名小地方靠着自己一双能绣尽芳华的巧手,打拼至今,前年冬凭借一副坐看莲花绣品成功进入常州丝绸商做工。 不像她,只能困在这一方小小县令府。 “她走了?”身后传来声音。 江月灵侧眸,幽幽怨怨得看着她阿娘。 赵夫人一看她这样就来气:“让你少和这种人来往,你那心都要被她带野了,小姑娘家家像什么样子!” 江月灵不服气的小声道:“哪种人,您这是偏见。” 三年前她刚认识香满棠,想和她做朋友,她娘明明不阻拦,直到听说香满棠刚成亲就把丈夫克死,还一心想着做生意,半点不安分,自此就看香满棠不顺眼了。 赵夫人伸手要揪她耳朵:“你要气死为娘是不是,不许耷拉着脸,你爹这几天心情不好,你乖一点知不知道。” 无非就是上头出了事,迁怒了下面小官,江月灵上次不小心听到了她爹和几位叔伯谈话,好像是朝中死了位位高权重的,什么内阁首辅。 听爹他们的意思,这个什么首辅不是什么好官,把控朝堂上下,当今皇帝十分依赖,事事听从,说难听点,不知道到底谁是皇帝呢,按理说这样的人死了是好事,可是她爹却不见开心,爹不开心就说明上面的人不开心,想不通这其中的弯弯绕绕。 赵夫人见她敷衍,使劲戳了戳她的额头:“听到没!” “啊,痛,知道了娘!” 下了搭的小驴车,碎石踩在脚下,远离的市井喧嚣,母女闲谈都不关她的事,香满棠迎着林间小风,吹得白皙的脸颊冰冰凉,一边啃着大饼,一边绕着小路往小石村的方向走。 走累了席地而坐,擦汗捶腿,看着泥泞的绣花鞋轻叹一口气喃喃:“这种日子啥时候是个头,老天真会跟我开玩笑。” 她本是新时代非遗苏绣传承人,从小到大按家族接班人培养,吃了多少苦才走到国际社会,还没来得及大展头角,庆祝大学毕业当天,为了救一个想不开要跳桥的小孩儿,被飞来的货车撞了,醒来就到了这儿。 她算是身魂皆穿了,坎坎坷坷的长大,父母为了一只羊和几两银子把她买卖给了个病瘫子,嫁过去当天,那瘫子就喜极而亡。 他死了不要紧,香满棠可是落了个克夫的名头。 土地潮湿泥泞,前几天的雨不小,春寒料峭,晚上睡觉得冻死,香满棠歇息够了。 把吃剩的饼包起来放进篮子,起身往山林走去,林子深处有野兽,她就在边上捡些柴回去烧。 山路崎岖,沿着已化了冰的潺潺河流,香满棠哼着歌拾柴火,用长长的腰绳绑着背在身后,她是个乐天派,日子再苦也总能找到生活的乐子。 越捡越来劲儿,突然脚步一顿,上串下跳的调子卡在嗓子眼里,香满棠弓着腰,手拿着木柴隐隐发抖,耳边细小的风声拍打心脏,此时正常也不正常,只是死死盯着前面那一片血红诡异的河流,瞳孔发紧。 是血。 什么东西的血,野兽,还是人。 狠狠咽了口唾沫,缓缓直起身子,血是从上游流下来的,颜色不浅,失血者和她的距离应该不远。 为了安全考虑,她应该立刻离开这儿,转身刚走两步,垂眸看着吃陷进水泥坑的脚,来时这儿有水泥坑吗,她不记得了。 香满棠闭眼深呼一口气,心脏跳动间,轻声:“就去看一眼,就走十步,十步没有看见,就算了。” 说罢,将脚丫从污浊里抽出来,转身往水流上游走。 她心里数着数,每一步走得小心翼翼,视线警惕的环视四周。 “五,六......” 飞鸟惊起,哗啦啦。 十! 她吓了一跳,抬头看着那赶春回来的雀鸟,血腥气越来越重,香满棠脸色难看,这气味不得把山林野兽都引来才怪! 十步了,她什么都没没看见,可以走了,转身的瞬间。 那河流中突出水面的大石头后,一抹黑的布料浮在水面,有人! 角度问题,以及她实在太紧张,上来时都没注意到石头后藏了人。 香满棠倒吸一口凉气,大步上前,放下手里的篮子,将身后的柴卸下,想都没想,随即脱掉厚重棉袄,层层小褂,拎着单薄的衣裙踩进水里,虽是下游河水,水也深到她的大腿,顿时冷的她呲牙咧嘴差点退回去,冰冷的水都要把她骨头冻裂了。 “喂,你还活着没!” 香满棠抿紧唇,直到靠近那人,一把抓住他的手臂,顾不得太多,使出浑身解数将人又拉又拖又拽的弄上岸边。 她冻的浑身发抖牙齿打颤,目光却紧紧在身旁这一动不动,浑身湿漉的男人身上,甚至顾不上欣赏他深邃俊逸的面容,惊看他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怪不得河水都被染红了。 他还活着,但气息微弱,看他这样子,好像还呛水了,香满棠来不及想太多,伸手按压胸外:“我也是头一次干这种事,不太专业,能不能活就看你了。” 她嘴唇冻的发白,嘟嘟囔囔的说个不停。 好吵…… 好冷…… 大脑晕晕沉沉,这是什么地方,谁在,说话。 谁在,摁他,力气好大。 靳玄止眼皮微动,刚要缓缓睁开,随即眉头一跳,只感觉唇上一软,他下意识咬紧牙关,睁开眼看着跪伏在他旁边,闭眼青涩贴着他的唇的女人。 眼底划过一抹茫然,她,是谁。 白皙软嫩的小脸儿能看见细细的小绒毛,不知道是冷的还是怎样,脸颊微红,看着有些可爱。 见她眉头微拧,长密的睫毛轻颤,眼瞅着她要睁眼,靳玄止鬼使神差又闭上眼睛。 香满棠直起身,看着毫无反应的人急得不行:“不是这样吗,我以前看科普知识就是这么写的啊。” 果真是纸上谈兵容易,实际操作一团糟糕。 她咬了咬牙,还不信邪了,像这样闭着嘴怎么好渡进气去,毫不客气的掐着他的脸,深呼一口气再一次低头。 靳玄止猝不及防被她一捏,猛地睁眼:“你......” 他也是没想到她会这么做。 香满棠听见声音,惊喜抬头,还以为他是被她救醒的,两人对上视线。 半晌,她后知后觉尴尬:“你没有溺水啊。” “......嗯。” 靳玄止不知道现在是什么状况,他脑子一片混浊,什么都想不起来。 眼前的女人也不知道是谁,刚刚她亲他是以为他溺水,在救他,靳玄止决定静观其变。 单薄的衣衫,偏偏她不觉哪里不合适,大大咧咧坐在原地直勾勾盯着他,丝毫没有要避开穿衣的意思,靳玄止下意识移开眼睛。 香满棠询问:“你是什么人。” 看他穿着锦缎稠面,墨发白玉簪,就猜到他一定不会是普通人,尤其是这伤,这是要置他于死地啊,这人或许是个麻烦。 这么想着,不禁蹙眉,刚刚只顾着救人也没想那么多,此刻静下心一思量,着实让人心里没底,不过倒也不是后悔救他上来。 男人不说话,却看透她在想什么,眸色微垂不知道在想什么。 他现在应该死不了了,如果真是个麻烦,香满棠觉得自己没那么大能力承担后果,把人拉上来不让他冻死在水里已经仁至义尽,再多的,就超出她力所能及的范围了。 香满棠没有任何负担,理智的想着。 见他不出声,拿起衣服,开口道:“我将你从水中拉了上来,既然你已经醒了,那我就走了,这个留给你吧。” 她将篮子里的点心都放在他手边,起身穿衣准备离开。 靳玄止侧眸看着手边的食物,听着一旁穿衣服的窸窣声,神色流转间抬眸,若有所思的看着她,缓缓开口:“娘子,你是我娘子。” 第2章 娘子?谁是你娘子 沙哑的嗓音带着若有若无的脆弱,格外勾人,一声娘子给香满棠叫傻眼了,穿衣服的动作都停了。 偏偏这男人颇为无辜的看着她:“娘子。” 已经要日落西山,血色的火烧云铺满半边天。 他现在伤势太重,天快黑了,血腥气会引来觅食的野兽,他必须跟她走,不管用什么办法,靳玄止这样想着。 香满棠深呼一口气,盯着他眯了眯眼,似乎看透了他在想什么,男人丝毫不心虚,扬起俊脸让她看。 “你不要乱喊,我有相公。”她故意道,垂眸继续系扣子。 靳玄止眉宇间微蹙,淡淡凝视她的表情,似乎在寻找她话里的可信度,不过,这对他来说不重要,轻声道:“那你刚刚为什么轻薄于我。” 啥玩意儿? 不是大兄弟,你瞧瞧你这话说出来合适吗。 香满棠呆滞一瞬,这叫什么,救人反被讹,**裸的诬赖! 不等她说什么,这人继续道:“我明明没有溺水,只是昏迷,明眼的都能看出来,你却......这难道不是你故意的?” 他在说她刚刚情急之下给他做人工呼吸的事。 香满棠心想,她还真看不出来,这都是他失血过多脸色苍白给她的错觉! 听他有理有据的低声分析:“你刚刚骗我对不对,我若不是你的相公,你又为何救我上来后迟迟不将衣衫穿好,是因为我是你相公,所以你不在乎让我看,更不会担心我溺水心急,娘子,是我做错什么让你生气了,我改,别不要我。” “......” 利用她的好心倒打一耙,还装的这么楚楚可怜。 香满棠简直是不可思议,一时无言,走过去蹲在他旁边:“我确实有相公,不过他五年前早死,怎么,我那早死的相公又活了,从土堆里爬出来了?” 她阴阳怪气。 靳玄止面不改色,勾唇朝她微微一笑,颇为无害的看着她的眼眸轻声道:“你说活了,那就活了,你要是愿意,我就做你的新相公。” 臭男人,笑得这么浪荡勾她呢,那寒山飞云似的眉眼上挑,不笑都自带三分笑,外加受伤虚弱下任人为所欲为,还一副绝不反抗的样子。 看他面色着实苍白,哪怕是言语赖上了她,也不过是想活命做的挣扎罢了,香满棠轻哼:“你不就是想跟我回去,说那么多做甚。” 他也是豁的出去,看着人模人样,什么话都说的出口。 还新相公。 香满棠瞅了瞅天色,已经不早了,必须快点离开,这人身上的血还在流。 如果就这么扔下他,就算没有野兽,他大概也活不过今晚。 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 香满棠叹了口气,算了,救都救了,麻烦就麻烦吧,大不了救错了人就是死,说不定死了,她就又穿回去了,这样乐观的想着。 伸手开始扒他衣服,本来见她不说话,以为没戏准备听天由命的靳玄止诧异:“你,要做什......” 话还没说完,只听撕拉一声,男人惊愕。 她在撕他的衣服当纱布包扎止血,只是手段太过粗鲁,不知道的还以为她要霸王硬上弓。 香满棠垂眸看着他衣下的伤,眉头紧锁,动作飞快:“救你是恰巧,本来以为你这么命硬,自己可以缓过来,也不知道带你走会不会给我带来什么危险。” 她自顾自说着:“不行,你不能穿这布料的衣袍跟我回去,被人看到不好解释,不过我也不能把你脱光了回去,只能等入夜家家房门紧闭再进村。” 靳玄止疼的脸色发白,却一声不吭,只是看着她微蹙的眉。 她似乎很纠结,但是他也没办法,只能,暂时为难为难这个心善的小娘子了,如同,救命稻草一般紧紧握住不放手:“你叫什么。” “香满棠。”她回道。 靳玄止心下重复默念几遍,老实承认道:“我不记得我叫什么,也不记得我是谁,发生了什么,全都忘了。” 香满棠包扎的动作不停,系上蝴蝶结,含糊嗯了一声:“知道了,你要是还有力气,就顺着我的力,我拉你起来,背你离开。” 男人已经是强弩之末呼吸微弱,极力强撑。 “你背不动我。” “别废话。” “真的,你扶着我,我或许可以自......” “你再说,我就把你扔下水背着我辛苦捡的柴走了,捡柴捡柴,结果捡了个男人回去,也是好笑。” 他意识渐渐不清晰,眼前甚至晃过三重影,思绪更是理不清她言语之外的意思,只感觉她有些不耐烦,怕她反悔,安静闭嘴。 香满棠也是真的力气大,要不然他在水里有水流阻挡,衣袍湿重时她也能将他拉上岸。 不过他到底是个身受重伤的男子,无力支撑身子将全部重量给她时,小姑娘走走停停,却始终不肯将他放下。 香满棠不管别人如何,她这个人,不管是不管的,如果真的下定决心要管,就会管到底。 终于出了山林,不用担心野兽,香满棠看着入夜的天空星罗密布,总算松了口气。 绕近路一路进村,所幸路上没有遇到什么人。 迎着月光到了家,费力将门锁打开,木门咯吱一声响。 “娘子......” 那慵懒沙哑的声音扫的人耳根子痒,离得太近呼吸都落在皮肤上,香满棠进门关门,不自在的啧了一声:“都说了,不要叫......” 话音一断,侧眸见他晕过去紧闭双眼的样子,是无意低喃。 也是好笑又可怜,他个子高大,腿又长,被她背着,小半截腿脚都在地上拉蹭着,他自知求她理亏,没办法替她减轻重量,也不说什么任她拖拉。 将人放到床上,香满棠揉着自己发酸的肩膀手臂,伸手摸了摸头发,这人半路上是把树杈插她头发上了? 拽下来,看着手里凉意润色的东西,眉头一挑。 透着窗边月色,男人原本戴着玉簪的束发现在空空如也,没了簪固定,如墨的长发都要散开了,此时他睡得并不安稳,眉心不展,脸上没有半点血色。 香满棠拿着手里的白玉簪,半晌,将东西收好,转身出门去找大夫。 夜半。 “他这是受了寒凉,再加上失血过多,如此只是发热,不是直接死了,已经是命大。” 听到说话声,迷迷糊糊半睁开眼,靳玄止躺在床上循声望去。 小姑娘和对面说话的青年似乎很熟。 “对了贺闲哥,他说他什么都记不得了,这是怎么回事,我见他头上并无伤口。” 贺闲眉头紧锁,一边收拾药箱一边道:“这些都是小事,可能是受了什么刺激,你看他身上的伤,刀锋所过之处皆往要害,可也只是皮外伤,最重不过那处穿透肩背的箭伤。” 这能说明什么,此人会武,打斗时可以推断出他是一对多,一个武力值不低的人伤成这样,又保自己不伤其内脏,可见其中大有文章。 香满棠还想说什么,见贺闲眉心不展,似乎有些忧虑:“贺闲哥,你怎么了?” 贺闲将手放在药箱上垂眸:“小棠,他不是普通人吧。” 香满棠一时没出声,余光里,靳玄止的衣服被她提前换成普通粗布衣衫,贺闲也不傻,医术卓绝,能从伤势下猜到什么不为奇。 不再隐瞒:“贺闲哥,你能帮我保密吗,在小石村,我和你,还有柳姐姐的关系最好,你们帮了我很多,今夜请你过来,也是除了你,我实在不信任旁的人。” 她走过去,神色略带恳求,贺闲叹气:“自然。” 他也是担心,这男人不知道是什么身份,希望不会给香满棠带来什么危险,小棠心善,恐她吃亏。 香满棠扬起笑容:“多谢贺闲哥,对了,这个,麻烦你帮我带给柳姐姐。” 她拿出一对从常州带回的耳饰,贺闲忙起身接过:“这……我给你钱。” “你给我钱做什么,姐姐托我带的,钱也早就给我了,看你一副男主人的样子,难不成,你追到姐姐了?” 香满棠打趣道,贺闲一下子磕磕巴巴起来,将耳饰放在怀里:“我,我,天色不早了,我得回去了。” 靳玄止躺在床上,视线看着远处,那隔壁两人推让的动作,隐约听到几个字眼,什么喜欢,不喜欢的。 实在是想不了太多东西,闭上眼又沉沉晕睡过去。 晨光从半泄的窗口处钻了进来,直直攀上人身,渐渐将躯体笼进去,烘得人暖和和的舒服。 靳玄止睁开双眼,黑沉的眸里裹挟着一丝条件反射的警惕之色,随即慢慢变得茫然,反应过来自己在哪儿后,连带休息时都紧绷的心绪略微松了松。 他还活着。 有些口渴,喉咙里干涩发苦,身上的伤痛到麻木,撑着身体坐起来。 低头,见自己身上的衣衫,是她,帮他换下来的? 闭了闭眼,也有可能是昨晚那个郎中。 外面轻快的脚步声传来,抬眸,姑娘惊讶的面孔映入眼帘。 香满棠端着药快步走过去:“你醒了,三天了,你再不醒,我就要担心你变成植物人了。” 那是什么东西,靳玄止有些没听懂。 不过也能理解她是什么意思,原来已经三天了啊,看着她手里的药,嘴里淡淡的苦涩有了答案。 本是死路一条,不想绝处逢生遇见贵人,靳玄止是诚心感激的。 “多谢姑娘。” 嘶哑的声音四个字儿还有个字儿没发出声来,他说完没忍住皱了皱眉,见他窘迫,香满棠不客气的笑出声,给他倒了杯水:“你先别说话,呐,喝吧。” 瞅着他俊俏英朗的脸庞安静喝水,香满棠挑眉:“姑娘,怎么不叫娘子了。” 第3章 不要负责! 她明显是故意揶揄。 他那日连动都不能动,眼见她要离开,除了一张嘴皮子乱说一通,也自知相貌还算不错,可以利用一番,除此之外,不知还有什么办法能让她带他走。 靳玄止喝了水,声音比刚刚清亮很多。 神色抱歉:“我……在下……” 香满棠撇嘴,摆摆手,将汤药放在他手里:“行了行了,我逗你玩儿呢。” 她也不是什么受封建思想荼毒的女子,因为别人叫了声亲昵的称呼就如何如何,人都是视觉动物,看见长得俊俏的,第一印象反正不错,回了家又有了领地安全感,情绪放松下故意逗他呢。 此时见他不知道说什么,也不好意思再欺负病人了。 走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下。 靳玄止却摇头认真道:“虽事出有因,但也是我毁姑娘清誉在先,在下会负责的。” 负什么责,这就负责了? 香满棠刚拿起点心,还没放嘴里,瞪大眼睛猛地站了起来,见他说真的,警告他:“哪有毁什么清誉,我怎么不知道,你别恩将仇报啊。” 她太激动,靳玄止一惊,不解的看着她,不懂,他哪一点恩将仇报了。 香满棠很快冷静,坐下吃了口点心。 转移话题,侧眸审视他:“你真不记得你是谁了。” 靳玄止点头。 他不似说谎,香满棠放下点心擦了擦手,起身走到放衣衫的柜子旁打开,里面那件黑色玄衣,衣服被刀划的破破烂烂,上面的金丝绣纹,飞鹤祥云精致华贵,看似简单实则讲究的很,这绝对不是普通人家穿得的,甚至不会是普通富贵人家。 她在商会对丝绸锦缎的材质划分很是了解,上好的料子也经常着手,一摸就能摸出来。 还有,香满棠拿起里面的一枚玉佩:“这是你的,我帮你换衣服的时候掉出来的,你看看,能不能想起什么。” 靳玄止拿过东西,脑子里都是她说她帮他换的衣服,不是那个郎中。 半晌才把视线聚焦到这枚玉佩上,上面图花雕刻简单,还有一个鱼字,看了看,摇头:“不记得,看着应该值些钱,送给你吧。” 香满棠:“……” 簪子给她了,这个也给她,他身上好像就这么两件儿贵重物品吧。 偏偏他神色颇为无谓,还反问刚刚疑惑的事:“你为什么说我要恩将仇报,就算我或许是有些身份,但我也不会做出杀人放火的事来,你不用担心。” 香满棠无奈,见话题又转了回来,就有什么说什么了:“我是说你不用对我负责。” 对她负责,是恩将仇报? 靳玄止一愣,她解释了,他反而更不能理解。 香满棠上下打量他:“你看着都二十四五了吧,要是什么达官显贵的,说不定后院老婆,哦不,妻妾成堆,孩子一大把了,等你伤好了恢复记忆,你要谢就谢,别想着负什么责,我不需要,那是锁我自由,可不就是恩将仇报。” 她在常州见过有钱人家的老爷,那后院美人,不要太多。 说着她都有些后悔方才逗他了。 古人娶妻生子都早的很,就她这具身体,刚及笄就嫁人,要不是那瘫子成亲当天死了,香满棠还真不能接受,再看靳玄止,应该早就娶妻了吧。 什么救命之恩以身相许,不需要哈。 她说的格外认真,隐约还在警告他,生怕他好了之后逼迫她,大眼睛瞪他:“听到没,不然,我就把你扔回山里。” 世人大都追名逐利攀权附贵,可她偏要无羁自由,哪怕知道他或许今后可以给她带来无边富贵,也不屑一顾。 靳玄止心下一动,点头:“好,不过……” 看她立刻警惕似的眼神,靳玄止觉得好笑,答应她:“你放心,香姑娘若是无心,在下定然不会那样做的。” 心道:“我好像没她说的那样,什么妻妾成堆,孩子也一堆的。” 他没说实话,其实他不是半点记忆都没,零零碎碎的,都是些杀人的模糊记忆,仔细寻找,好像那些有意靠近他的女人,最后也都被处理了。 不过这些血腥,还是不告诉这位香姑娘的好。 她看着胆子挺大,其实也没有那么大,要是吓到他的小恩人就不好了。 目光中,木桌上氤氲的茶水气上涌,仿佛隔着一层薄纱雾帘。 姑娘漂亮小巧的脸蛋带着些红粉,没有涂脂抹粉,便已是俏丽绝伦,她不再和他说话,拿着针线专注绣着什么东西。 靳玄止轻声道:“在绣什么。” 香满棠头也不抬:“小香包,五文钱一个,到时候拿出去卖钱。” 环顾四下,房屋被她整理的干干净净,但小院确实简陋,他的小恩人家徒四壁,每天还要照顾他,给他买药。 靳玄止欲言又止,本意承诺报恩,等他伤好,必然报答,但空口白牙,平白给人一些空话也是不妥。 突然。 肚子咕噜噜一声,稍微一动身上的伤就难受的很,靳玄止皱眉闭眼,不想说话。 就听旁边脆生生的笑声:“你饿了不早说,不过你得等一下,饭还没熟。” 看他都不愿意睁开眼,香满棠觉得有意思,大脑划过一句话,有人看上去还活着,实则已经走了一会儿了。 刚刚得到他的承诺,这会儿也不在想那些有的没的,笑道:“这有什么,三天没吃东西,不饿才不正常,看你,要是知道我每天给你换药,不得羞死。” 靳玄止错愕:“不是有大夫。” 香满棠直言:“你这伤不普通,越少人知道越好,贺闲哥忙得很,白天他能抽空来给你换药,晚上可不会来,你现在虽然醒了,但还不能自己换药,只是肚子饿了就难为情的闭眼,脸皮太薄了,这样可不行,那你最好祈祷晚上能再次昏迷吧。” 她忍不住噗嗤一笑。 靳玄止:“我并不会……” 他并不会因此扭捏,刚刚也不是觉得羞耻,见香满棠这么认为,靳玄止又闭上了嘴,算了,她觉得有意思就好。 是夜。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药草气息,靳玄止身体微微绷紧,努力放空自己,不去想,不去感受那身上肆意扫荡的柔荑。 她更是半点不难为情,大大方方的还时不时点评:“你练的不错啊,就是这伤痕,得留疤了。” 靳玄止瓮声嗯了一下。 香满棠拿起手帕擦手:“好啦,哎,别拉衣服,急什么,晾一会儿。” 她动作快,一把拍开他想拢好衣衫的手。 靳玄止闭眼。 香满棠勾唇,没有说什么,收起药品起身离开。 她一眼就能看出来,他是懊恼,甚至烦躁自己现在简直行如废人,虽然这人那天极力求活,但好好的一个人突然行动不便,也是颇为让人有口难言痛苦。 白天有意逗弄他脸皮薄,也不过是看他情绪低落,想转移他的注意力罢了。 烛光忽明忽灭,起身离去时,映在墙壁上的妙曼的身影渐行渐远。 姑娘家心思细腻,有心自然可以察觉。 门咯吱一声,靳玄止眼睫微动,侧头,深邃的眸里那最后一抹白色裙边褶皱荡入眼底,如同清水点莲花,花瓣摇曳。 良久,他才收回目光。 …… 在床上躺了将近半月,靳玄止勉强可以不用人扶着下床走动。 身上总共七八处伤口,又深又长,内脏无损却也伤其筋脉,香满棠救了他,还舍得给他用好药,能好得这么快多亏了她。 靳玄止心下感激,垂眸拿起桌上她绣的香包,针脚细腻,桃花红粉,手艺精湛。 外面突然传来刺耳的讽声。 “许香氏,你好不要脸,我都看见了,整天出去抛头露面,和好几个野男人拉拉扯扯,你对得起死去的许大哥不!” 妇人赵三娘掐着腰破口大骂,吐沫星子喷出二里地,身后还有几个跟来看戏的妇人。 她们指指点点,一个还不够,还好几个,真不像话啊! 香满棠坐在小凳子上搓洗衣服,懒得给她一个眼神,幽幽道:“谢谢你为我那死得其所的相公打抱不平啊,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他老娘,管的还挺多。” “你!”赵三娘瞪大眼珠子,指着她你了半天。 香满棠利落的就着水又搓了几下,抬头一字一句:“什么叫野男人,我香满棠和谁拉扯关你屁事。” 她越不在意,越显得赵三娘跟个跳梁小丑似的。 “香满棠,你下作,勾搭男人不知羞耻,我,我今天就要替许朗贵教训你!” 说着赵三娘撸起袖子,肥重的身材哼哧哼哧,跑起来脸上的肉一甩一甩,扬着巴掌就要将香满棠按在身下掌掴。 身后那几个小妇人也惊呆了,怎么还打起来了:“赵家娘子,别冲动啊!” 这大体格,不得把香满棠给压死! 眼看着躲闪不及,香满棠皱着眉,握住柳木芒槌,还未甩在她身上。 只听她哀嚎一声,砰的一下摔在地上,一头扎进木盆的洗衣脏水中,赵三娘顾不得狼狈,抱着腿鬼哭狼嚎:“谁,谁扔我!” 与此同时,身后那帮小妇人看着门口的人,眼底有惊讶,有好奇,面面相觑。 带着微冷的小风吹过,转头间发丝轻动,香满棠:“你怎么出来了。” 赵三娘坐在地上,猛的一抬头,就见那俊朗丰神的男人立在门口处,呆愣一瞬,不可思议的看着香满棠,连疼都顾不上了,指着香满棠破音:“许香氏,你偷汉子!” 香满棠眉头一跳,下意识看向靳玄止冷然的面孔,他生气了? 还没说什么。 “三娘!” 门外男人粗犷的暴怒声传来,吓的赵三娘一哆嗦,他怎么来了。 香满棠看着赵三娘的相公周铁生大步流星的走了进来。 周铁生是个打铁匠,皮肤黝黑,浓眉飞入发鬓,来时应该还在家中做工,此时额头满是大汗,细长的眼里带着怒气。 他们两家离得不远,方才有人路过见他媳妇儿来这儿闹事,就跑去和他说道。 看着坐在地上撒泼的人,气的他大吼:“闹够了吗,在家不讲理也就算了,还要跑出来丢人,人家小棠招你惹你了!” 说她丢人。 赵三娘忍不住大哭:“周铁生,我真后悔嫁给你,七年了,我跟着你过了有一天好日子吗,你为了外人半点不向着我!” 她发狠似的盯着香满棠,扭头又看着周铁生:“小棠,呵,叫的真亲啊,你不就是看上这个狐媚子了才处处袒护,有本事你把我休了娶她啊。”说着,她冷笑一声,瞥了一眼靳玄止:“哦,不行了,人家看不上你,有情郎了!” 周铁生只觉得脸上臊的慌,抱歉的看着香满棠,扭头咬牙:“你不嫌丢人我嫌,跟我回家!”不管赵三娘愿不愿意,拽她出去,哭骂捶打声越来越远。 闹剧散了,院子里只剩下香满棠和靳玄止。 “你别生气,她总是这样口无遮拦。” “你真的有相公啊。” 两人几乎同时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