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海遗梦》 第1章 秋海遗梦 教室后排的玻璃窗总漏进细沙,簌簌落在白熙摊开的课本上。他用橡皮小心扫开沙粒,粉笔灰混着海腥味的风,在阳光下织成跳动的金色旋涡。 这是他在渔村中学的最后一个秋天,窗外的老渔船早已腐烂,教室后排的玻璃窗总漏进细沙,簌簌落在林深摊开的课本上。他用橡皮小心扫开沙粒,粉笔灰混着海腥味的风,在阳光下织成跳动的金色旋涡。 讲台上,地理老师正在用教鞭敲打世界地图,非洲大陆边缘的蓝色波浪线,突然幻化成母亲临终前起伏的呼吸。这是他在渔村中学的最后一个秋天,窗外的老渔船早已腐烂,龙骨上爬满牡蛎。林深每天放学都要经过码头,看暮色把桅杆染成深紫色。七岁那年,母亲就是在这样的黄昏把贝壳贴在他耳边,说: "听,这是大海在讲故事。" 深夜,白熙蜷缩在阁楼里,煤油灯将他的影子投在斑驳的墙面上。母亲留下的旧收音机沙沙作响,天气预报说今夜有台风。他抱紧被子,想象自己站在摇晃的甲板上,咸涩的海风灌进喉咙,浪涛如巨兽般扑来。这是他最熟悉的梦境——无数个夜晚,他在梦里成为海员,跟随船队穿越赤道无风带,看磷火在船舷边流淌,听老船长讲述百慕大的传说。 风开始撞击窗棂时,白熙摸到枕头下的笔记本。泛黄的纸页上,母亲用娟秀的字迹写着: "青岛的秋天,海水会变成琥珀色,沙滩上能捡到会发光的石子。" 旁边贴着张旧照片,年轻的母亲站在栈桥边,白裙被海风吹起,笑容比浪花还要明亮。 “妈,我要去看秋天的海。" 白熙对着照片轻声说。阁楼漏雨,水珠顺着房梁滴在照片上,晕开了母亲眼角的笑意。他想起最后那个清晨,母亲枯瘦的手突然有了力气,在他手心里画了个圈: "记住,海的尽头不是终点,是另一个开始。" 开学第三周,地理课讲到洋流。白熙盯着黑板上的墨西哥湾暖流示意图,忽然举起手: "老师,海员在暴风雨里怎么辨别方向?" 教室里响起窃窃私语,渔村的孩子都知道出海的危险,只有他总问些不切实际的问题。 "罗盘和星图。" 老师推了推眼镜, "别怕,跟着信天翁飞的方向。" 他望向雨幕,真的看见灰白色的鸟群划破黑暗,翅膀掠过之处,涌起磷光闪烁的浪花。 …… 醒来时,阁楼的瓦砾散落在枕边。白熙在废墟里找到那枚月光螺,发现贝壳内侧刻着细小的字: "等风起时"。 窗外,台风过后的天空蓝得惊人,晾衣绳上的床单猎猎作响,像极了梦中扬起的船帆。 深秋的某一天,白熙在码头遇见了远洋归来的陈叔。船老大布满裂口的手掌里,握着枚缀着珊瑚的银色船锚挂坠: "这是在加勒比海捞到的,送给你小子。" 白熙摩挲着冰冷的金属,突然问: "叔,当海员要会游泳吗?" 陈叔爽朗地笑了:"何止游泳!你得会看云识天气,听得懂海豚的语言,还要能在暴风雨里把自己绑在桅杆上。" 他的目光越过少年,望向海天相接的地方, “不过最要紧的,是心里得装着比海更深的渴望。" 潮水漫过脚踝,带来细沙与贝壳的私语。林深闭上眼睛,想象自己已经站在浪尖,咸咸的海风掀起衣角,罗盘指针坚定地指向北方——那里,有秋天的海在等待。爬满牡蛎。 白熙每天放学都要经过码头,看暮色把桅杆染成深紫色。七岁那年,母亲就是在这样的黄昏把贝壳贴在他耳边,说: "听,这是大海在讲故事。" 贝壳躺在课桌抽屉里,边缘被摩挲得温润如玉。那是个月光螺,螺旋纹路里藏着星辰般的光斑。母亲总说等病好了,就带他去看真正的大海,看秋天的海浪如何把夕阳揉碎成金箔。可药罐里的药汁越来越浓,母亲的声音却越来越淡,最终化作呼吸机单调的嗡鸣。 "妈,我要去看秋天的海。" 第2章 潮汐来信 暮色像打翻的墨水瓶,在滨海城的天际线晕染开来。白熙把外套拉链拉到顶,风裹着咸涩的海腥味灌进领口,怀里的录取通知书被捂得发烫,边角却在冷汗里浸得发皱。他数着脚下鹅卵石的纹路,帆布鞋踩在滨海小路上发出细碎声响,远处渔村升起的炊烟正与晚霞纠缠。 毕业典礼那天的场景又浮现在眼前。班主任李老师把褪色的帆布包塞给他时,指节上沾着粉笔灰。 “里面有你落下的笔记本,还有我给你缝的护膝,滨海风大。” 李老师的眼镜片泛着光,白熙低头看见老师裤脚沾着今早匆忙赶来学校时溅上的泥点。校门口梧桐叶簌簌掉落,他背着包转身时,听见身后传来压抑的抽气声——这大概是这些年最奢侈的告别。 毕业典礼结束后,白熙还要去参加渔村为今年考上本科生们的升学宴,白熙本是不大想去的,因为像他这样的小透明去了也只是白去,到时候全场的焦点又只是那几个考上重点大学的,他觉得自己去了也只能坐着角落里静静地吃饭,与其在那看众人对那几个高材生的阿谀奉承,不如自己在家里面来的闲在。可是昨晚他把自己的想法给阿婆说了以后,阿婆却是死活不同意,因为阿婆觉得升学宴又不是给他们几个办的,每一个考上本科大学的人都应该有资格参加。看见白熙那副无所谓的样子,阿婆语重心长地说: “海儿,你母亲生前最大的期望就是能够坐在你旁边陪你参加你的升学宴,你可不能辜负了你母亲的期望啊?” 看见阿婆态度坚决,又听见了阿婆提起他的母亲,白熙最终还是答应了下来。 次日一早,渔村的升学宴如期举行,听说还来了央视的记者,因为今年渔村的赵海的赵磊和赵晨两兄弟考上了京都大学,那可是全国最好的大学,数一不数二。听说京都大学的校长沈望也亲自来访,参加这次渔村的升学宴,难怪连央视的记者也来了。 往年的升学宴可比不了今天的。以前顶多是摆几桌酒菜,村长高海给考上大学的几位后辈嘱咐几句,再给考上大学的每一个分发一人六千六百六十六元的红包,这些都是村里的每家每户一点一点凑出来的,也算是渔村每年升学宴的一个传统了,钱不多,大家也都是图个吉利。可今年听说村里给包的红包足足有六十六万,当然快点不是由村民一家一家凑的,是由村委会报销的,六十六万的大头不用多说肯定都是老赵家那两兄弟的,像白熙这样的也就只能分到个彩头而已,也是验证了那句话: 知识就是金钱呐 渔村的升学宴设在晒盐场的空地上,二十几张八仙桌拼成蜿蜒的长龙。白熙刚踏过木门槛,鞭炮声便轰然炸开,硫磺味混着海蛎煎的焦香钻进鼻腔。他缩了缩脖子,瞥见村长高海正站在主桌前,旁边站着一位风度翩翩的中年人,想必就是京都大学的校长了,身后站着几位看起来很有文化的人,应该是随行的教授了,另外还有几位央视的记者,村长高海举着搪瓷缸子扯着嗓子喊: “今年咱们村出了三个延边大学的,还有赵家两兄弟考上京都大学!来来来,都敬小状元们一杯!” “另外我们用热烈的掌声欢迎我们京都大学的校长沈望教授,还有几位随行的老师。” 高海的话音未落,全场响起了热烈的掌声。这是谁?这可是大名鼎鼎的京都大学的校长沈望教授啊!平时都只是在电视上看见,今儿个也是见上真容了 沈望教授简单的说了几句寒暄的话后,接着走向了老赵家两兄弟,老赵此时脸都要笑烂了,都咧到个耳朵根了。两个儿子都争气,不枉自己辛辛苦苦打渔十几年供他们读书。赵晨和赵磊两兄弟也同老父亲一起向沈望教授迎了上去,眼里还含着泪水。沈望拍拍两兄弟的肩膀微笑着看向两位青年,语重心长地说: “ 年轻有为啊!二位后生,我沈某看好你们…” 一套嘘寒问暖下来,再加上许多励志的话,父子三感动地热泪盈眶。 沈望教授同赵家父子寒暄完后人群如潮水般涌向主桌,瓷碗碰撞声、欢笑声此起彼伏。白熙望着自己被晒得脱皮的手背,默默往阴影里挪了挪。他在最角落的空位坐下,面前的白瓷碗泛着冷光。隔壁桌飘来炸带鱼的香气,赵磊穿着崭新的运动鞋,正眉飞色舞地描述京都大学的图书馆,他哥哥赵晨手腕上的智能手表在灯光下晃得刺眼。此时赵海正在接受央视记者的采访。 “海儿?” 苍老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那是王阿婆再熟悉不过的声音了。白熙抬头,王阿婆拄着拐杖站在面前,蓝布围裙上沾着鱼鳞, “怎么坐这儿?来,到阿婆这儿。” 她布满皱纹的手抓住白熙的手腕,温热的触感让他僵住。 “阿婆,我……” “别废话!” 阿婆把他往主桌方向拽, “当年你爹出海前,还托我多照应你,你母亲生前……” 这句话像根刺扎进心口。白熙猛地抽回手,阿婆愣住,周围的喧闹声突然变得刺耳。他低头盯着自己磨破的鞋尖,喉咙发紧: “阿婆,我坐这儿挺好。” 转身落座时,听见身后传来阿婆的叹息,混在碰杯声里碎成泡沫。 阳光爬上屋檐时,升学宴进入**。村长不知从哪变出一串烟花,引线滋滋燃烧的声响惊飞了屋檐下的鸟。白熙望着腾空炸开的金红光芒和翻腾的白雾,想起十六岁那年的雨夜。台风掀翻了家里的木棚,他蜷缩在祠堂角落,听着瓦片在狂风中碎裂。是李老师打着伞来找他,浑身湿透却紧紧护着怀里的课本: “知识是咱们渔村孩子的船,风浪再大也能靠岸。” “白熙哥!” 清脆的声音打断思绪。扎着马尾辫的李婉端着碗甜汤挤过来, “阿嬷让我给你留的,放了桂圆和红枣。” 她把碗塞到白熙手里, “我听李老师说,你报的海洋大学特别厉害!以后能研究鲸鱼对不对?” 白熙盯着碗里浮沉着的桂圆,热气模糊了眼眶。远处赵家兄弟正在接受记者采访,闪光灯此起彼伏。他抿了口甜汤,暖意顺着喉咙往下淌。原来这世上总有些温柔,像退潮时留在沙滩上的贝壳,不经意间就闪着微光。白熙望着对面的李婉说到: “婉儿,听说你报了延边警察学院?” 李婉眼眉一转,高兴到: “嗯呐,我以后就可以去维护公平正义了,哈哈哈。” “嗯婉儿厉害啊。” 李婉听白熙夸他厉害后喜上眉梢: “那是,白熙哥,我们都要加油哦。” “ 嗯!” 白熙郑重点头,随后又和李婉聊了许久,两人从小时候聊到上学又聊到白熙被海浪卷走的那一次经历… 当烟花的喧嚣声结束时,白熙悄悄起身。下午的阳光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与晾晒的渔网交错重叠。经过王阿婆家门口,他看见窗台上摆着个油纸包,里面是温热的糯米糍——那是他小时候最爱的点心。风掠过屋檐,吹落门楣上褪色的平安符,上面歪歪扭扭写着“熙儿平安”,是阿婆年轻时的字迹。 回到他家的木屋时,白熙从床底摸出铁盒。里面躺着泛黄的照片:父亲穿着褪色的海魂衫站在船头,母亲抱着襁褓中的他笑得眉眼弯弯。他把录取通知书轻轻放进去,月光透过木窗的缝隙洒在纸上,“滨海海洋大学”几个字闪着柔和的光。 远处传来轮船的汽笛声,悠长而坚定。白熙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海风扑面而来。渔村的灯火在夜色里明明灭灭,像散落人间的星辰。他忽然想起李老师说过的话,或许人生就像潮汐,有退去的孤寂,也会有漫上来的温暖。而他这艘小船,终于要驶向更辽阔的海洋了。 第3章 离别与启程 清晨,太阳自海平面徐徐升起,天边像是被打翻的调色盘,淡蓝色的天空犹如一面画板,任由阳光和晕染的云朵在上面摊开。 白熙早早地起床了,床上摆着他的行李,里面有几件新衣裳,还有一个珍贵的铁盒,有些锈迹,但上面印着的 ''极地号'' 依旧清晰可见,这个铁盒原本就是一个''极地号''完成远洋航行后的纪念品,这是白熙父亲再最后一次远洋航行前留给他的唯一一个物品,白熙母亲生前视如珍宝,白熙一生都珍视的东西,对于白熙来说,这不单单只是一个铁盒,这是父亲留给他的念想,里面装着他的过去,装着他的未来,装着他的信念。 九月,空气中已经有了些许寒意,冬天也越来越近了。 白熙一个人坐在窗前,他望着院中石墙边上的蔷薇花,那是母亲生前种下的,这是一株已经有十年龄的''大游行''了,整株蔷薇占据了院中东面的石墙,蔷薇的枝条像秀发一样披在石墙上,又像海浪拍在礁石上,热烈而又奔放。蔷薇的花期已经来到末期了,花瓣随着咸咸的海风时不时飘落,就像是海浪与礁石激烈碰撞后零星的浪花。那一朵朵娇艳欲滴的蔷薇,在微风中轻轻摇曳,散发着淡淡的清香,仿佛在诉说着这个秋天的故事。 白熙的思绪不由自主地飘回到昨晚的升学宴。热闹的场景仿佛还在眼前,亲朋好友们齐聚一堂,欢声笑语不断。在宴席上,他和李婉也聊了许久,从过去的校园生活,到对未来的憧憬。李婉告诉他,今天一大早就要去学校报到,可能没办法来送他了。当时,白熙表示理解。 就在白熙沉浸在回忆中时,院外门口突然出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白熙定睛一看,心中一颤,是李婉!她穿着一条淡蓝色的连衣裙,裙摆随风轻轻飘动,宛如一朵盛开在风中的花朵。阳光洒在她的身上,为她镀上了一层柔和的光芒,显得格外美丽动人。 “白熙哥,是我,我来了!” 李婉清脆的声音打破了院子里的宁静。她的脸上洋溢着灿烂的笑容,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看见白熙站在窗边,她毫不犹豫地朝着院中走去,脚步轻快而坚定。 白熙满脸诧异,快步走到院子里,上下打量着李婉,难以置信地问道: “你怎么来了?” 在他的心中,李婉此时应该已经踏上了前往学校的路。李婉看着白熙惊讶的表情,忍不住噗嗤一笑,那笑声如银铃般清脆悦耳。她调皮地眨了眨眼睛,说道: “我来送送你啊,怎么,是不欢迎我吗?”说着,还故意做出一副委屈的样子。 “怎么会呢,婉儿,我只是以为你已经走了。” 白熙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在他的心里,李婉一直是那个最特别的存在,是他最好的朋友。虽然李婉很漂亮,皮肤白皙如雪,身材纤细却不失健康的美感,眉清目秀,宛如画中走出的仙子,但白熙却从来没有往男女之情那方面想过。他只知道,无论发生什么,他都希望李婉能一直陪在自己身边,一起分享生活中的喜怒哀乐。 两人并肩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开始聊起了这些年的点点滴滴。从小学时一起在田野里捉蝴蝶,到初中时为了一道难题争得面红耳赤,再到高中时互相鼓励、共同奋斗的日子。每一个回忆都像是一颗璀璨的星星,在他们的心中闪烁着。 “记得那次我们在海边迷路,还是你带着我找到回家的路。那时候我就觉得,有你在身边,什么都不怕。” 李婉微笑着说道,眼神中充满了感激和依赖。 白熙笑着点点头,说道: “是啊,那些日子真的很美好。以后我们都要去不同的城市上大学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像这样一起聊天。” 李婉轻轻拍了拍白熙的肩膀,安慰道:“别这么说,现在通讯这么发达,我们可以经常视频聊天啊。而且寒暑假我们还能回来相聚。” 两人又聊了许久,不知不觉中,时间已经过去了很久。白熙突然想起,自己还没去和王阿婆告别。王阿婆是村里最慈祥的老人,从小就对他和李婉特别好,经常给他们做好吃的,还会讲很多有趣的故事。 于是,白熙和李婉一起朝着王阿婆的家走去。一路上,他们看到熟悉的村民,都热情地打招呼。村民们也纷纷送上祝福,希望他们在大学里能好好学习,将来有个好前途。 来到王阿婆家门口,就听到屋里传来阵阵咳嗽声。白熙和李婉对视一眼,心中满是担忧,急忙走了进去。只见王阿婆正坐在椅子上,脸色有些苍白。 “王阿婆,您怎么了?”白熙关切地问道,快步走到王阿婆身边。 王阿婆抬起头,看到是白熙和李婉,脸上立刻露出了笑容,虚弱地说道:“是海儿和婉儿啊,快坐快坐。我就是老毛病又犯了,不碍事的。” 李婉心疼地握住王阿婆的手,说道:“王阿婆,您可一定要注意身体啊。我们马上就要去上大学了,不能经常来看您了,您自己一定要照顾好自己。” 王阿婆慈祥地看着他们,眼中满是不舍,说道: “我知道,你们都是好孩子,去了学校要好好学习,别担心我。阿婆我身子骨还硬朗着呢。” 白熙和李婉陪着王阿婆聊了很久,听王阿婆讲着村里的新变化,还有那些过去的老故事。临走时,王阿婆从柜子里拿出了两个红鸡蛋,塞到他们手里,说道:“这是阿婆给你们准备的,路上吃,图个吉利。” 白熙和李婉推辞不过,只好收下,心中满是感动。他们知道,这两个红鸡蛋里,饱含着王阿婆深深的关爱和祝福。在门口,王阿婆担心地看着白熙,她沉思了好一会儿,轻声对白熙道: “海儿,去了大学,一定要照顾好自己哦,你放心,你母亲虽然不在了,但是你父亲一定还会来找你,海儿,你要相信阿婆…” 白熙听了后,眼角不禁泛起了泪花,他低头抹去泪水又抬头望向阿婆,白熙强行挤出一个微笑: “阿婆,我知道,你放心我一定会照顾好自己的,你也要保重身体啊” “好,知道了就好,阿婆好着呢,哭什么哭呢?傻孩子。”阿婆眼里满是心疼和宠溺,她没有孩子 ,但她待白熙母子却是无比的好,原因也是因为她老伴去世以后是白熙父母帮忙料理后事,这份情,王阿婆一直记在心里面,所以在白熙父亲出海后以及在白熙母亲去世以后她对白熙一直非常照顾,她完完全全的把白熙当成了自己的亲生孙子,白熙也一直当王阿婆是自己的奶奶。 分开时王阿婆站在门口望着白熙离去的方向,她眼里早已是泪眼汪汪,她不知道这孩子要离开多久,只知道去年张阿婆没有等到自己的孙子就离开了。她颤抖地站在那里久久不愿离去。经过多年的陪伴,或许两人的感情早已经超过了亲情,他们已经是真正的家人了… 从王阿婆家出来后,白熙和李婉折返回家拿行李,白熙推开开院门,眼前的一幕仿佛是那么地熟悉,蔷薇在海风中摇曳,爸爸给妈妈砌的石桌在榆钱树下,上面积满了落叶,白熙走进屋内你,拿上自己的行囊,又看了看墙上挂着的全家福,他眼角含泪,转身关上了房门,又缓步走向院外关上了院门。 门外的的李婉看见白熙走了出来,悠悠地跟在后面走着,她没有上前帮白熙拿东西,她的内心似乎在挣扎,在害怕,在胆怯。她就这么安安静静地跟在白熙身后。白熙和李婉慢慢地朝着村口走去。村口的那棵老槐树,见证了他们无数次的离别与相聚。此时,老槐树的枝叶在微风中轻轻摇曳,仿佛也在为他们送别。 到了村口,班车已经在那里等候了。白熙和李婉停下脚步,互相看着对方,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白熙哥,到了学校要照顾好自己,别总是熬夜,记得按时吃饭。”李婉率先打破了沉默,眼中满是关切。 白熙点点头,说道: “你也是,一个人在外面,要注意安全。有什么事一定要给我打电话。” 李婉强忍着眼中的泪水,笑着说: “知道啦,你就放心吧。” 白熙背上行李,朝着班车走去。走了几步,他又停下脚步,回头看了看李婉。只见李婉站在原地,静静地望着他,脸上带着微笑,眼中却闪烁着泪光。 白熙挥了挥手,转身登上了班车。 班车缓缓启动,白熙透过车窗,看着李婉的身影越来越小。李婉也不停地朝着班车挥手,时不时地回头望向白熙离去的方向,心中感慨万分。 她知道,这一次离别,意味着他们的人生将开启新的篇章,未来的路,可能会充满未知和挑战,班车离开后李婉又再次向远处招了招手,她在告别,再给过去的青春告别。 班车渐渐驶离了渔村,白熙望着窗外熟悉的景色,心中五味杂陈。有对家乡的不舍,有对未来的期待,还有对李婉的牵挂。他知道,自己即将踏入一个全新的世界,在滨海海洋大学,他将追逐自己的梦想,开启一段充满希望与挑战的旅程。而李婉,也将在属于她的大学里,绽放属于自己的光芒。 尽管离别是如此的伤感,但白熙相信,只要心中有彼此,无论相隔多远,他们的友谊都不会褪色。他暗暗下定决心,一定要在大学里努力学习,不辜负大家的期望,也为了将来能有更好的能力,守护这份珍贵的情谊,守护他所爱的人。 随着班车继续前行,白熙的目光坚定地望向远方,心中充满了对未来的憧憬。他知道,这是离别,也是新的启程,而美好的故事,才刚刚开始…… 第4章 海洋大学 车窗外的景象悄然变化。泥泞的乡间小路变成平整的柏油马路,低矮的砖瓦房被购物中心取代。白熙数着经过的高架桥,每一根立柱都像巨大的钢铁森林。他下意识摸向帆布包里的笔记本,扉页上用铅笔写着"海洋生物学研究计划",字迹被汗水晕染得有些模糊。 滨海东客运站的玻璃幕墙折射出刺目的光,白熙在人群中踉跄了一下。白熙就这样随着人群被挤出了汽车站,眼前繁华的一幕还是让白熙心不由感慨万分。他站在车站口久久没有离去,背上背着一个黑色的双肩包,肩膀上挂着一个大布袋,手里拉着一个大尺寸的行李箱,白熙站在那里,每隔一段时间就时不时的有拉客的司机前来: “小伙子,你去哪里啊?走不走?” “哦,不了,谢谢。” 每一次白熙都会这样礼貌地回应每一位上前拉客的司机。白熙就这样观察着四周,滨海在全国的排名并没有靠前,但因为拥有优良港口的原因,这座城市的造船业尤为发达,是北方沿海地区最重要的港口和船坞。过了许久,白熙便朝着海洋大学的方向离开了。 穿着职业装的白领抱着咖啡快步走过,行李箱滚轮与地面摩擦的声响让他想起渔村里拖曳渔网的声音。沿着导航软件的指示,白熙穿过步行街。橱窗里陈列的潜水装备让他驻足,标价牌上的数字令他咋舌——这足够修补半年的渔网。街边奶茶店飘来甜腻的香气,与渔村海风中的咸腥截然不同。他看见路口水果店面摆放的整整齐齐的南方柑橘,果皮上的纹路像极了潮汐冲刷的沙滩。 拐过第三个路口时,海浪声突然变得清晰。白熙的脚步不由自主地加快,帆布鞋踏在木质栈道上发出咚咚声响。海风卷起他额前的碎发,咸湿的气息中夹杂着海草的清香。远处,白色的浪花在礁石上碎裂,又迅速重组,这让他想起小时候蹲在码头,看潮水一次次淹没退潮时露出的贝壳。 路牌上"海洋大学路"的字样在阳光下泛着金光。路边有着不少的海洋生物雕像,白熙抚摸着铸铁栏杆上的海豚浮雕,指尖触到某个凹陷处,那里似乎残留着经年累月的海盐结晶。当滨海海洋大学的校门终于出现在视野中时,他的呼吸骤然停滞——拱形门廊上雕刻着鲸落的图案,花岗岩底座刻着校训 "知海·护海·向海"。 穿过校门时,白熙的帆布包不慎撞到了花坛边缘。散落的不仅是课本,还有用玻璃瓶装着的渔村海水。阳光透过玻璃瓶,将淡蓝色的液体投射在地面,形成颤动的光斑。他慌忙去捡,却听见身后传来轻笑。 "新生?" 穿着实验服的学长弯腰帮忙,白大褂口袋露出半截荧光笔, "需要帮忙吗?” 他接过白熙手中的玻璃瓶,对着阳光端详, "这海水的浊度...是从养殖区取的?" 白熙点点头,喉咙突然发紧。学长指着远处的实验楼: "三楼有显微镜,要不要试试测测盐度?" 这个提议像一粒投入湖心的石子,激起层层涟漪。虽然白熙觉得这位学长有些自来熟,甚至还不问缘由的把他的玻璃瓶给接过去了,但他对于研究的渴望还是战胜了一切,因为在渔村里,他只能用最简陋的方法测量海水密度,而此刻,那些曾在课本上看到的精密仪器,似乎触手可及。 “小学弟,可以吗?” 学长的一番话,将白熙从幻想中拉了回来。他赶忙点点头道: “可以,不过我这些东西有点麻烦…” “没事,我帮你先放在实验楼的一楼吧,你放心没有人会拿你的东西的。” 说着学长一只手接过白熙肩膀上挂着的布袋,另一只手则是紧紧地攥着玻璃瓶。二人共同朝着实验楼走去。 “你是提前来的保送生吗?” “额,是的。” “学弟不赖嘛,今年就你一个保送生,其他高考录取的学弟学妹们还要过一周才来报到,所以学校连新手报到的各项流程工作都还没有开始做呢,应该是后天才开始安排布置…” “ 哦,原来是这样啊?难怪说今天学校门口除了一幅欢迎新生的横幅以外就什么也没有。” …… “到了,咱们把东西放在哪里,走,一起上去吧 。” 电梯门在三楼打开的瞬间,消毒水的气味混着仪器运转的嗡鸣声扑面而来。白熙的帆布鞋在瓷砖地面打滑,他慌忙扶住墙,掌心触到冰凉的金属扶手。学长回头露出温和的笑,白大褂口袋里的荧光笔随着动作轻轻摇晃: "第一次来实验室,小心这些防滑垫,下雨天总有人摔跤。" 实验室的玻璃墙让白熙屏住了呼吸。成排的离心机泛着冷光,培养箱里的海藻在蓝光下舒展,电子显微镜的显示屏上跳动着彩色波纹。他攥紧帆布包,生怕玻璃瓶里的海水洒出——那瓶承载着渔村记忆的海水,此刻竟要与这些精密仪器产生交集。 "来,先把样本放在这里。" 学长指了指恒温操作台,金属台面倒映出白熙紧张的神情。他小心翼翼地取出玻璃瓶,瓶口残留的海盐在阳光下闪烁,像撒落的细碎星辰。学长戴上乳胶手套,拿起移液枪的动作行云流水: "先测盐度,你以前用过折射仪吗?" 白熙摇摇头,喉结动了动: "在渔村...我们用比重计。" 话出口才意识到自己的回答多土气,耳根发烫。但学长只是笑着把折射仪推过来: "原理相通的。你看,取一滴海水滴在棱镜上——" 他的手腕翻转,透明液体在玻璃表面凝成完美的水珠,"透过目镜就能看到盐度数值。" 白熙俯身时,鼻尖几乎要贴上镜片。目镜里的刻度线逐渐清晰,数字定格在33.8‰。 "比标准海水略低," 学长在记录本上飞速书写,"可能是近海养殖区淡水注入的影响?你取海水的地方,有没有看到红树林?" 这个问题像钥匙突然打开了记忆的匣子。白熙想起退潮时泥泞滩涂上的红树林,气根交错间藏着招潮蟹,村民总说那些盘根错节的根系是海岸的卫士。"有!"他声音不自觉拔高, "涨潮时树冠像浮在水面,退潮后树根会冒出气泡。" 学长停下记录的笔,镜片后的眼睛亮起来: "那是植物的呼吸作用。你注意过气泡的频率吗?不同潮汐时段,红树林的气体交换速率会有变化。” 他突然转身,从试剂架上取下几个试管,"我们可以做个小实验,模拟不同盐度下的呼吸速率。" 白熙看着学长往试管里注入不同浓度的盐水,蓝绿色的溴麝香草酚蓝试剂在液体中晕开。 "这个指示剂会根据酸碱度变色," 学长解释道,"红树林呼吸产生的二氧化碳会让溶液变酸。"他把剪成小段的红树气根放入试管,橡胶塞封住管口时发出轻微的"啵"声。 等待结果的间隙,白熙的目光被墙上的海报吸引。那是一张深海探测图,发光的管虫丛立在热液喷口周围,像一片幽蓝的森林。 "这些生物能在极端环境生存,"学长不知何时走到他身边,"它们的基因序列里藏着人类无法想象的秘密。" "就像我们渔村的弹涂鱼!" 白熙脱口而出, "退潮后它们能在泥地上跳跃,用皮肤呼吸。有人说它们是从海洋到陆地的过渡物种。" 他突然意识到自己说得太唐突了,赶紧闭上嘴。但学长却来了兴致,拉过椅子坐下: "详细说说!这种生态观察最珍贵了,很多论文数据都比不上亲眼所见。" 白熙的手指无意识摩挲着牛仔裤上的线头,讲述起童年蹲在滩涂边观察弹涂鱼的经历。它们鼓胀的鳃腔,用胸鳍爬行的姿态,还有求偶时夸张的跳跃舞蹈。学长边听边在手机备忘录里记录,末了突然问: "你想不想把这些写成报告?我可以帮你联系海洋生态期刊。" 白熙猛地抬头,撞进学长认真的眼神。窗外的夕阳不知何时染红了半边天,给实验台上的试管镀上金边。那些装着红树气根的试管里,溶液已经开始微微变黄——这细微的色彩变化,竟和他描述弹涂鱼时的激动心情一样真实可触。 "真的可以吗?" 他听见自己沙哑的声音。玻璃瓶里剩余的海水在夕阳下摇晃,泛起细碎的光,仿佛在回应这个问题。学长笑着拍了拍他的肩: "当然。科研本来就该扎根于真实的观察。对了,下周有个滩涂采样活动,要不要一起来?" 白熙点头时,帆布包里的笔记本随着动作窸窣作响。他忽然想起离家前在渔村码头的那个清晨,潮水退去后留下的贝壳、海藻和沙蟹洞。原来那些蹲在泥地里的时光,那些被海风和咸水浸透的记忆,都不是无用的过往。此刻,它们正通过这些试管、仪器,与更广阔的海洋世界产生奇妙的共振。 江辞盯着记录本上的数据,忽然重重拍了下额头: "对了,学弟唉,你说我这个记性啊,都忘记了,怎么称呼你啊?我叫江辞。" 他摘下沾着海水渍的护目镜,镜片后的眼睛弯成两道月牙,白大褂口袋里的荧光笔随着动作轻轻摇晃。 白熙正小心翼翼将玻璃瓶塞回帆布包,指尖还残留着折射仪冰凉的触感。他愣了半秒,随后笑出声来——原来从取样到分析,两人竟只顾着聊红树林和弹涂鱼,连最基本的自我介绍都抛在脑后。 "我是大一新生白熙,"他直起身,帆布包肩带滑落在手臂,"请江辞学长以后多多关照。" "白熙,好名字。" 江辞将实验报告整齐叠好,突然从抽屉里翻出张泛黄的手绘地图, "滨海这带的潮间带分布,我标了几个采样点。"他用红笔圈出某处,"下周要去这个废弃码头,你不是想看招潮蟹的共生关系?那儿的泥滩最典型。" 白熙的目光黏在地图上密密麻麻的标注上。潮汐时刻表、物种分布图例、甚至用不同颜色标注的危险区域。他的手指无意识抚过"白沙滩"的标记,那是渔村里他最熟悉的海域。 "学长,这些都是你自己画的?" "闲着没事瞎琢磨。” 江辞挠挠头,耳尖微微发红,"其实有些数据还缺实地验证,正好你对滩涂熟悉..."他突然停住,"啊,太唐突了,你刚入学肯定很忙。" "我有时间!" 白熙脱口而出,意识到失态后又慌忙补充, "我是海洋生物专业,这些实践机会...很难得。" 他想起行李箱夹层里那本翻烂的《潮间带生物图鉴》,渔村的月光下,他曾无数次对着图鉴辨认滩涂上的小生物。 两人并肩走出实验楼时,暮色已经漫过天际线。江辞指着远处亮着暖黄色灯光的建筑: "那是海生馆,顶楼的观景台能看到整个海湾的夜景。" 他突然压低声音,"听说期末考后,会有学长偷偷在那儿办观星会。" 白熙仰头望去,玻璃穹顶在夜色中像倒扣的银河。海风掠过他的发梢,带着比渔村更浓烈的咸涩。江辞的白大褂下摆被风吹得鼓起,口袋里的荧光笔不知何时换成了贝壳形状的钥匙扣,在路灯下闪着温润的光。 "其实刚看到你那瓶海水,"江辞突然开口,"就想起自己大一的时候。"他踢开脚边的石子,"从内陆来的,第一次见到海,傻乎乎装了瓶水当宝贝。" 白熙笑出声:"我还以为只有我会这么做。"他抱紧帆布包,玻璃瓶在布料下轻轻碰撞,发出细微的叮咚声,像远处若有若无的浪涛。 分别时,江辞往他手里塞了张便签,清秀的字迹写着实验室开放时间和联系方式。 "有事随时找我," 学长转身时,白大褂背后印着的"海洋生态研究组"字样在夜色中忽明忽暗, "对了,下次带你去尝学校后门的海鲜粥,比食堂的好吃十倍。" ……… 白熙独自走向寝室楼,路灯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经过喷水池时,月光在水面碎成粼粼银片,让他想起渔村里那个总倒映着星子的小码头。手机突然震动,是江辞发来的消息: 附件是红树林呼吸速率的文献,睡前可以看看。 他抱着沉甸甸的行囊,忽然觉得这条路不再漫长。夜风裹着海水的气息掠过耳畔,远处传来隐约的潮声,像是整个海洋在对他轻声呼唤。 沿着林荫道走向宿舍区时,白熙注意到路边的科普展板。其中一张展示着深海生物的照片,发光水母在幽蓝的海水中舒展触须,这让他想起某个暴雨夜,父亲带他去码头收网,渔网里跃出的磷光小鱼在黑暗中划出银亮的弧线。 推开寝室门的瞬间,空调的凉风裹挟着陌生的气息扑面而来。靠窗的书桌上,整齐摆放着《海洋生态学》《浮游生物图谱》。因为白熙是保送生,所以学校为他安排了两人的宿舍,宿舍的环境极佳,靠窗的方向面对着大海,不仅有独立的洗浴和卫生间,还有一个相对较大的露台。另外一名室友还要等到,个星期后才能来,所以整间二十平的宿舍暂时只有白熙一个人住。白起将自己的东西收拾好,并从行李箱中掏出那个珍贵的铁盒,放进了属于自己的书桌柜里面。 做好一切之后,他翻开笔记本,在扉页写下新的一行字: "今天,我终于站在了梦想开始的地方。" 窗外的海风掀起纸页,恍惚间,白熙仿佛看见多年后的自己穿着潜水服,在深邃的海底记录珊瑚礁的生长,而此刻手中的笔,正为那份蓝图勾勒出第一笔轮廓。 夜色渐浓,他的心中升腾起一种前所未有的笃定——这片陌生又迷人的海域,终将见证他从追光者,成为照亮海洋奥秘的一束光。 第5章 潮汐的邀约 晨光如同被揉碎的金箔,顺着露台铁艺栏杆的缝隙流淌进来,在白熙棱角分明的侧脸上镀上一层朦胧的光晕。咸涩的海风裹挟着浪花的碎响,轻轻撩拨着他额前几缕翘起的黑发。 白熙支起身子,手肘撑在缀满贝壳装饰的枕头上,深蓝色床单上印着的鲸鱼图案随着他的动作微微起伏。这是他特意从老家带来的,仿佛只要裹着这抹深蓝,就能把对大海的眷恋随时带在身边。他赤着脚走到露台边缘,古铜色的脚趾不自觉地抠住冰凉的瓷砖——那是常年在海边奔跑留下的印记。 远处的海平面正裂开一道橘红的缝隙,初生的太阳像枚溏心蛋,将蛋清般的云雾染成渐变的粉紫色。白熙眯起眼睛,望着几只海鸥掠过波光粼粼的海面,它们振翅的姿态让他想起小时候在渔村追逐的场景。那时他总爱蹲在退潮后的礁石间,用自制的玻璃罐收集寄居蟹和小海星,哪怕裤脚沾满海藻和泥沙也浑然不觉。 "叮——" 手机闹钟突兀地响起,打断了他的思绪。白熙拍了拍额头,这才想起今天要去见那位传说中的沈海教授。他转身冲进浴室,花洒喷出的热水在他背上溅起细小的水珠,勾勒出背部流畅的肌肉线条。镜子很快蒙上一层水雾,他边刷牙边对着镜子练习自我介绍,含糊不清的音节在狭小的空间里回荡。 换上藏青色连帽卫衣和卡其色工装裤,白熙对着衣柜门的全身镜整理着自己。 出了宿舍楼,咸腥的海风突然变得猛烈起来,吹得路边的树沙沙作响。白熙把卫衣帽子扣在头上,加快脚步往食堂走去。晨光中,三三两两的学生捧着书本匆匆而过,有的背着画架,有的抱着实验器材,每个人身上都带着独特的专业气息。 白熙不自觉地摸了摸口袋里的U盘——里面存着他高中三年积累的海洋生物观察笔记,还有几段在老家海湾拍摄的发光浮游生物视频。这些都是他准备给沈海教授的"见面礼"。 食堂飘来油条和豆浆的香气,白熙要了两个肉包,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玻璃上倒映着他专注啃包子的模样,窗外却突然投下一片阴影。三个穿着冲浪服的男生勾肩搭背地走过,其中一个染着蓝紫色头发的突然停住: "嘿,新生?哪个专业的?" 白熙咽下嘴里的食物,正要回答,蓝发男生已经凑到他面前: "看你这样,不会是海洋生物系的吧?劝你趁早转专业,每天泡在实验室闻福尔马林,可比不上我们航海系乘风破浪有意思。"他故意甩了甩发梢的水珠,水珠溅在白熙的卫衣上。 “我叫顾云,航海系的…” 没有等到顾云的话讲完白熙便打断他的话。 "各有各的乐趣。" 白熙平静地掏出纸巾擦拭,目光却不自觉地被男生冲浪板上的荧光水母贴纸吸引。蓝发男生见他反应冷淡,撇了撇嘴: "无趣。" 带着同伴大笑着离开,冲浪板磕在地面的声响在食堂回荡。 吃过早饭后白熙没有过多的耽搁,继续朝着行政楼走去,一路上白熙一直在心里面想着一会儿见到了沈教授应该怎么回答,他老会不会问一些自己回答不上来的问题,这个家伙就是这样的,见任何人之前总会做好充足的准备,永远也不会去做一件没有准备的事情。一路这家伙就这么想着。过了不久,一栋外形酷似游轮的高大建筑映入眼帘,白熙依旧清晰可见的震撼,从小就在渔村长大的他可没有见过这么气派的建筑。 行政楼的石阶上布满贝壳镶嵌的海洋生物图案。白熙缓步地走了进去,他走进一楼的电梯来到了行政楼的二楼。白熙站在二楼"海洋生物专业部"的门牌前深吸一口气,指腹抚过铜牌上凹凸不平的字迹。门虚掩着,隐约传来老式留声机播放的古典乐,混着海水与墨汁的独特气息。 "请进。" 不等他敲门,温和的男声已经从门内传来。白熙推开门,阳光透过百叶窗在地板上切割出整齐的条纹,照见坐在藤编摇椅上的老人。沈海教授戴着金丝眼镜,白发梳理得一丝不苟,手中捧着一本翻旧的《深海生物图鉴》,书页间夹着几片干燥的海藻标本。 "白熙同学?" “傻傻的站在门口干嘛?” 教授放下书起身,白熙这才注意到他深蓝色衬衫袖口别着一枚银色的章鱼袖扣。 "坐吧。" 教授指了指对面的藤椅,桌上早已摆好两杯冒着热气的姜茶,杯壁上凝结的水珠顺着杯身滑落,在木质桌面上晕开深色的痕迹。 沈海教授翻看着白熙的资料,不时推推眼镜发出轻微的"咔嗒"声。 "保送生的材料我看过了,我知道你对于海洋生物学的阅历比一般的学生要丰富。" 教授突然摘下眼镜擦拭镜片,"但我更想听听,你为什么非要研究深海生物发光现象?" 白熙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裤缝,那些在老家海湾的夜晚突然涌现在眼前:潮水退去后,沙滩上星星点点的蓝光随着浪花明灭,像是大海把银河揉碎了撒在人间。 "小时候我以为那是大海的眼泪,"他顿了顿,"后来才知道是浮游生物的生物荧光,但......" "但什么?"教授重新戴上眼镜,镜片后的目光锐利如鹰。 "但现有的解释总让我觉得缺了点什么。"白熙从口袋里掏出U盘,"这是我高中三年的观察记录,有些发光现象出现的时间和环境,和教科书上的描述完全不同。比如去年台风过后,我在礁石缝里发现一种从未见过的发光螺类......" 教授接过U盘时,白熙注意到他手腕内侧有道细长的疤痕,像是被什么尖锐的东西划伤的。 "你的观察很细致。" 教授将U盘插入电脑,屏幕上立刻跳出白熙拍摄的视频——幽蓝的光芒在黑暗中如鬼魅般游走。 突然,视频画面剧烈晃动,白熙的惊呼声从扬声器里传出。画面里,一只通体透明的生物正缓缓张开布满发光触须的口器,而白熙的手电筒光束照到它眼睛的瞬间,所有光芒骤然熄灭。 "这是什么时候拍摄的?"教授的声音变得沙哑,手指紧紧攥着摇椅的扶手。 "上个月。"白熙注意到教授反常的反应,"我查过资料,没有任何记载......" "太反常了。"教授突然打断他,起身走到窗边,背对着白熙。阳光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在地板上投下扭曲的轮廓。 "深海生物的发光现象远比我们想象的复杂,有些秘密," 他顿了顿,海风卷起桌上的图纸,露出一角深海探测器的设计图,"现如今还是留在海底比较好。" 白熙正要追问,办公室的门突然被撞开。方才在食堂遇见的蓝发男生探进头来: "沈教授!我的潜水申请......"他一眼瞥见白熙,吹了声口哨: "哟,这么快就来抱大腿了?" "顾云,"教授转过身,语气恢复了平静," 你的申请我看过了,关于马里亚纳海沟的潜水计划风险太大,我不同意。" "可是教授!"顾云急得跺脚,冲浪板上的水母贴纸在阳光下泛着诡异的荧光,"我爸赞助的新型潜水服已经到位了,绝对......" "我说了不行。"教授的声音冷下来,目光扫过林野手腕上戴着的贝壳手链——那串手链中间,嵌着一颗白熙从未见过的半透明珠子,在室内光线中隐隐泛着幽蓝。 “臭小子,腻歪了是吧?” “教授…” “海底的复杂度远在你的想象之外,你以为那只是去海里撬贝壳你们简单的!”沈教授言辞郑重地说到。 “教授,这次我们的学员们都经历了高负荷的抗压测试训练了,我保证…” 又是没有等到顾云的话讲完,沈教授大声呵斥到: “小兔崽子,真因为老子不敢扣你学分是吧?上次怎么和你说的忘记了是吧?只要学院的一切都准备好了以后,那海底有你们潜的,你在下面当人鱼精我都不会管你……” 白熙就站在那里看着两个人你一句我一句地相互扯皮着,从言语中白熙可以看出沈教授虽然看起来严厉,但是似乎对学生都比较宽容。 最终在沈教授的“学分”威胁下,顾云还是败下阵来,只能悻悻离开。走之前还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白熙,眼中意思是:“就你那吊样,怎么和这个老泼皮聊,等着,一会儿有你好受的。” 白熙只觉得一阵无语 顾云走后,整个世界瞬间就陷入了安静。那家伙话可真多啊,除了前面那些还算正经的话以外,后尽说了一大堆无关紧要的话,难怪沈教授见到他就像诸葛亮见了司马懿一样,谁见了谁不破防。 “从你的档案中写到,你的父亲海洋在一次远洋航后就再也没有回来过是吗?”沈教授一句不紧不慢的话打破了安静的氛围。 “嗯,是的。”白熙有些微微颤抖地回复沈教授。 “没有任何的消息说你父亲因为远洋航行而遇难了,当年的星辰号也安全的回来了,这说明你父亲一直健在”沈教授又说到。 ………… 白熙久久没有回复,父亲的话题一直是他没有办法和别人直面讲的,这一直是他和他母亲一直的心结。 “海务部总有一天会给你一个说法的,你也不要因为这个而影响了自己的学业。” “ 嗯。” “ 臭小子,除了研究海洋生物学以后就像个愣头青一样。” 沈教授虽然怎么说白熙,但眼神中没有一丝丝的责备,好像眼中还有不少的欣赏。是啊,哪一个老师不喜欢认真刻苦没有其他心思杂念的学生啊。 “我一会儿还有个学术会议要开,今天就先到这里吧,你先回去吧,我一会儿让江辞那小子带着你到处转转,熟悉熟悉学校的环境。” “好的,沈老师,我先走了。” “嗯,慢点走啊。” 说完后,白熙便朝着门口走了出去。临走时还悄悄地带上了门。 望着白熙走时的背影,沈海意味深长地说了句:“这个孩子不错,和他爹一样稳重,比顾云那个臭小子强多了,海洋啊海洋,你有个比你厉害的孩子,他比我们当年要强多了,你说你怎么就那样了啊,这么多年他们母子俩过多也太苦了……” 之后沈海没有多言,只是低头静静地再次翻阅白熙的档案。 白熙离开办公室时,怀里抱着教授发的教材和实验日程表。走廊尽头的公告栏上,一张海洋生物标本制作大赛的海报被风吹得哗哗作响,海报右下角印着"神秘深海物种特展区"的字样。他驻足细看,突然听见身后传来细碎的脚步声。 回头望去,一位马尾女生正躲在转角处,怀里的教材掉了一本在地上。她慌忙弯腰去捡,露出脖颈间戴着的银色项链——吊坠是枚造型独特的鱼形挂坠,鱼眼处镶嵌的蓝宝石在阳光下闪烁,竟和他视频里神秘生物的眼睛如出一辙。:我去,她也太美了吧。白熙心里不由得一颤。:妈耶,我不会是心动了吧。 高马尾女生拾起教材之后缓步走向了行政楼阶梯。走起路来楚楚动人,每一步好像都是走进白熙的心里一样,从白熙身边路过的时候,还朝着白熙望了一眼。白熙不由用余光望向女孩,女孩穿薄荷绿连衣裙,抱着教程与他擦肩而过,那缕裹挟着柑橘调的清甜香气,像突然闯进鼻腔的蝴蝶,扑棱棱搅碎了他原本规律的呼吸频率。 余光瞥见女孩发梢系着的奶白色丝带,随着步伐轻颤,飘来的尾调竟混着实验室特有的□□气息——像是把盛夏的阳光和冰冷的试剂瓶同时揉碎,酿成了蛊惑人心的药剂。 喉咙发紧得厉害,白熙盯着女孩消失的方向。衣服领口渗出薄汗,他慌忙低头用皮鞋碾着地上的落叶。细碎的脆响里,心跳声却愈发清晰,像是在胸腔里安装了失控的离心机。 海风突然变得凛冽。远处传来低沉的汽笛声,像是从深海传来的呼唤。 海洋链接着我们的故事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