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葬神日记【西幻】》 第1章 转生 持续数百年的战乱平息后,亚斯帝国迎来了它的第二十一个胜利日。 大街小巷挂满了月桂编织的花环,大人们身披灿金的肩袍,孩童手牵手唱着歌谣,到处都洋溢着胜利的喜悦。 二十一年前的今天,圣骑士维亚拉一剑击杀恶魔之王,结束了百年战乱,这个日子也被人们牢记,怀念那位为帝国带回和平的骑士。 可在这个对亚斯帝国极为重要的日子里,街道上却出现了一个格格不入的身影。 宽大的巫师帽,垂地的黑色罩袍,帽檐下微微露出的银色长发,无不彰显着她的身份。 她就是传说中生活在黑森林高塔里的女巫! “邪恶的女巫来了!大家快跑呀!” 不知是谁大喊一声,还在欢庆喜悦的人们瞬间四散而去。整条街道变的空无一人,家家户户紧闭门窗,颤抖着蜷缩在一起默默祷告,不敢向外偷看一眼。 在这些人心里,女巫是神秘而强大的,喜欢独自住在黑森林的角落,普通人靠近只有死亡这个下场,甚至连躯壳都会被掠走炼药! 但是,独来独往的女巫怎么会出现在帝国,还是在这个重要的日子呢?四散离去的人群不知道为什么,可就连女巫本人颂塔拉也不知道为什么。 三天前,她刚从黑森林的高塔醒来,记忆还停留在恶魔之王向她挥出的利爪上,那一爪刺穿了她的身体,很疼,让她不爽。 但在最后一刻,她的圣剑也斩下了恶魔之王的头颅。 她死了,与恶魔之王同归于尽了。 但是三天前她又活了,死而复生本该是件好事,可颂塔拉却并不高兴,因为这说明她的神性并不完整,她依旧没有资格继承神位。 明明已经经历两世,可心头依旧笼罩着层层迷雾,让她捉摸不透。 伟大的拉刻诺斯神,作为您的继承人,您要我领悟的神性,究竟是什么呢? 颂塔拉心里想着,不知不觉间已经走到了亚斯帝国传教场前。 帝国传教场上,屹立着一座白色雕像。 雕像没有篆刻五官,只是身着长袍,头戴桂冠,手持一柄圣剑站在那里,不知经历了多少个日夜。 时间的流逝却没有使它褪色,雕像依旧是那么神圣庄重,一旁的石碑记载着一则很短的生平:维亚拉圣骑士,于二十一年前魔族大战中为帝国战死。 颂塔拉一怔,对于维亚拉圣骑士这个称呼,她并不陌生,甚至十分熟悉。 就在三天前,人们也是这么称呼她的。 颂塔拉仔细凝视着雕像全貌,心中疑惑:“这是为我修建的?” 蹙起的眉头逐渐舒展,一丝暖意涌上心间,连带着几日郁结的烦躁都散去几分。 不错,勉强有她几分神韵,还算及格吧。 她略微满意的看着雕像,一时竟不知是该欣慰还是难过,她只是履行了圣骑士的职责,为帝国贡献生命。 现在看结果应当是好的,恶魔之王的死结束了战乱,帝国也迎来了百年和平。可她依旧没有继承神祇,难道拉刻诺斯大人,您觉得这样做是错的吗? 她整个人仿佛身处无尽迷雾中无法摆脱,只是出神的凝望天空期待着什么。 可惜,拉刻诺斯大人并没有带给她任何回应。 最后看了一眼维亚斯圣骑士雕像,颂塔拉转身离开了传教场,她该去下一个地方了,去寻找她缺失的那一份神性。 可刚走两步,身后就传来一股拉力,她的衣角被人拽住了。 疑惑的转头看去,拉住她衣角的是位长相俊朗的少年,少年看着年纪不大,生着一双细长的精灵耳,一对绿水晶般的眼眸一瞬不眨地盯着她,手指牢牢攥紧,仿佛怕她突然消失一样。 精灵族的后裔?颂塔拉本已舒展的眉头又微微蹙起,暗自思索着。 这三天,不论什么种族什么生物见到她都是远远躲开,生怕受到伤害,可这个少年却不怕死般靠地这么近。 颂塔拉手上用力,想把衣角从他的手中拽出,却不曾想少年力气竟大的吓人,两人拉扯间只听撕拉一声,她的巫师袍裂开了。 颂塔拉气急,道:“……你!” 少年迎着她愤怒的目光,得寸进尺的又靠近两步,指尖绕住衣角一圈圈绕紧,直勒的指节泛白也不松开。 颂塔拉看着少年略显稚嫩的面孔,只觉头都大了。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度过成熟期,要是没有度过,她动起手来岂不是欺负小孩? 苦恼的想了又想,只好摆出一副鬼脸,语气阴森吓唬道:“精灵?你不知道女巫最爱□□灵吗!” 少年那双好看的眼眸透出一丝疑惑,嘴唇微动:“你是谁?” 颂塔拉有些好笑,是谁都不知道,手里就能抓着不放,怕是脑子不正常。 这么想着,顿时对少年宽容许多,语气放软哄小孩般:“快放手,你的亲人呢?” 少年执拗的不肯松手,对她的话也充耳不闻,思索半晌后抬起一只手从脖颈间扯下一条项链,献宝般递向颂塔拉。 “给你……” 项链很朴素,一条细线串着枚十分寻常的红宝石,却不同于其他宝石的晶莹透亮,这枚宝石红的近乎妖异,仿佛一汪凝固的鲜血,静静躺在少年掌心。 颂塔拉看着宝石,一股怪异的情绪涌上心头。这枚宝石是她送给一位朋友的礼物,宝石沾染过她的血迹,她不可能认错。 可这枚宝石明明在战争中毁掉了! 可如今,破碎的宝石重聚,出现在一个精灵的手中。 看着少年,想找到他和记忆里那人的相似之处,可脑海里的记忆仿佛行驶在海上的船舶,她就是那站在岸边的旅人,越努力回想就离她越远。 “你叫什么名字?”颂塔拉脑袋发胀,艰难的吐出几个字。 “斯亚安,我叫斯亚安。” 少年语气急切,松开了捏住衣袍的手,捧着项链向颂塔拉靠近。 深吸口气,颂塔拉眉目重新舒展,嘴角勾起抹好看的弧度。 当初是她干扰了他的轮回,也是她亲手助他的灵魂转世,虽然记不清他的容貌,但颂塔拉知道斯亚安就是他的转世。 故人再相见,颂塔拉不相信缘分可以解释。 轻阖眼眸神色平静,可衣袍下颤动的指尖却暴露了她此刻悸动的心绪。 敬爱的拉刻诺斯大人,这是您带来的提示吗? 出神的看着红宝石,血红的底色折射进眼底,带起诡异的红光,一瞬间就让她失了神,手指变的不受控制,缓缓抬起向它靠近着。 相触的瞬间,宝石光滑的表面仿佛裂开道尖锐口子,割破了她伸出的手指,宛如吸血鬼般疯狂吞噬着流出的血珠。 伤口的刺痛让她猛然回神,触电般收回手指,不住的大口喘着气。太奇怪了,她刚刚居然被一枚宝石迷了心智! 连忙催动魔力包裹住流血的指尖,可那道极细小的伤口却始终无法痊愈。 这怎么可能? 颂塔拉皱紧眉头,无法相信眼前的事实。 女巫的身体异常坚韧,就算是魔法攻击也很难对她造成伤害,按理说不会连一道小小的伤口都无法治疗。 然而,指尖刺疼的感觉始终提醒着她,方才的一切都是真实发生的。 颂塔拉紧盯着指尖冒出的血珠,那抹红光在她眼底逐渐放大、扩散。脑海里的换面逐渐模糊、迷离。 ………… “喂、喂,你怎么了?” 睫毛猛地一颤,瞳孔重新聚焦,颂塔拉一眼就看见了指尖上那道细小伤痕,本能的回答道:“没……没什么。” 在她身旁,一个身着亚麻长袍的男人正满脸嫌弃的看着她,语气生硬道:“教父念你第一天帮工,只让你整理器具你就能扎破手指?你知不知道,这一套器具可要我重新清洗!” 颂塔拉摇摇不甚清醒的脑袋,眨眨眼好奇的环视一圈。 她正站在一间教堂殿内,门廊上雕铸着挥动翅膀的精灵,墙壁上一扇扇彩绘玻璃窗紧密相依,阳光打进来把洁白的地板映射成五彩的地毯。 低头扯了扯身上垂地的爱奥尼亚式长裙,揪起衣角新奇地转了几个圈。裙子布料轻薄,随着她的动作划过优美的弧线,她一停下飘飞的衣摆也随之温顺地贴在身上。 颂塔拉睁大了眼睛,她还从未穿过这种衣服,衣袖层层叠叠交织着,虽然没有神殿的服饰华贵,她却觉得新奇又好看。 双手捧起面颊轻轻摩挲,温热的体温从相交处蔓延,颂塔拉嘴角一勾,眼睛也弯成两道月牙。 她这是到了人界!她变成人了! 记得转生前,拉刻诺斯大人说过,只有切身体会才能领悟真正的神性。颂塔拉暗暗发誓,她一定不会辜负大人的期待,早日领悟神性,继承神位! “喂,你傻了吗?” 男人看着少女扎破手后又转又跳的,没忍住面露不解的问。 “该不会是被恶魔寄生了……”男人极小声地自言自语。 看着少女怪异的动作,他铁青着脸心里愈发没底,头顶已经渗出一层冷汗,脚下缓缓向门口挪动,只要少女一有动作他就能夺门而出。 颂塔拉从转生成功的欣喜中反应过来,眼眸明亮地看着男人,语气轻快:“别担心,这套器具我会清理干净的!” 男人一听,僵硬的脸色略有好转,暗自松了口气,这里可是被光明神庇佑的教堂胜地,魔物哪有胆子作乱,都怪他信仰不够坚定,希望光明神不要怪罪才好…… 不自在的摸摸鼻子,男人继续说着:“你洗净后直接送到大殿那里,又有伤员送了进来,我先去帮忙了。” “好!” 男人离开地脚步急切,嘴里依旧念叨着:“都怪最近魔物太过猖獗,才让我有了这种荒唐念头……哼,只要骑士团在一天,那些魔物可不敢真正攻击,光明神一定会带给帝国庇佑的!” 颂塔拉刚刚转生到人界,对他说的话也是一知半解,想着日后总有机会了解,便拿起粘了血的器具走到圣泉旁,一边清洗一边梳理身体里存留的记忆。 大人给她安排的身份,只是位没有法力的孤女,出生便被遗弃在帝国孤儿院,成年后分配在圣教堂,辅助低级治疗法师,做些打杂的工作。 脑海里的记忆很简单,短短几句话就概括了她十几年的岁月,大人既然安排了这个身份,就一定有大人的目的。不过,她要怎样做才能达到要求领悟神性呢? 颂塔拉思索间,已经洗好了弄脏的器具,便依照着记忆来到教堂大殿,刚到大殿她就被一座背生八翼的巨大雕像,吸引了所有目光。 颂塔拉知道,这是帝国居民心中的最高信仰,光明神的雕像。 在帝国,人们认为光明神的圣光会照耀每个信徒,所有为帝国安危受伤的骑士,都应该在光明神的见证下痊愈。 最近战事频发,伤亡人数不断增加,大殿摆满了染着血污的担架,教堂也因此变成了帝国内最大的“病患收容所”。 颂塔拉鼻尖闻着空气中的血腥气息,板着脸紧盯住大殿中央。 这个雕像明明是八翼天使,世上只有拉刻诺斯大人才是正真的神祇!什么光明神,不过是你们臆造出的精神寄托而已! 颂塔拉心里忿忿不平,双眼更是恨不得把雕像戳出两道窟窿,就听见教堂角落,传来一阵杂乱的呼喊,空气里蕴含的血腥气也变的更浓几分。 “不好!这个人大出血了,快来帮忙!” 第2章 圣绩 “快来人帮忙,他大出血了!” 一瞬间惊呼声,血液飞溅的滴答声一齐传入耳中,唤回了颂塔拉的思绪。 在她不远处的担架上,躺着一个裹满铠甲的男人,巨大的身躯鼓鼓囊囊缩在狭小的担架上,腰腹间裂开一道巨大口子,往外汩汩冒着鲜血。粘稠的血液滴落地面,像无数条小蛇沿着地砖缝隙蜿蜒爬行。 一位灰袍装扮的少女脸色苍白,双手用力缠紧绷布,想要止住男人流血不止的伤口,可她力气太小始终无法止住流血的伤口,只好焦急地大喊寻求帮助。 颂塔拉看着少女颤抖的双手,连忙上前夺过少女手里的绷布,她不懂怎样包扎伤口,便学着少女先前的动作在伤口处来回缠绕,直到手里的绷布用尽,男人也被她包成了一个大粽子。 “可、可以了。” 确认男人身上不再有血迹渗出,灰袍少女连忙出声,制止了想要寻找绷布的颂塔拉。 “我拥有低级治疗术,只要伤口不流血我就可以为他治疗。” 少女说着已经抬起双手,交叠着放在男人身前,绿色光芒从她的眉心向下蔓延,绕过双臂在掌心汇聚缓缓灌入男人体内。 颂塔拉新奇地看着这一幕,在亚斯大陆上的人类,成年时都有机会觉醒魔法天赋,修行法术。 常见的魔法天赋都蕴含着庞大的能量,可以对敌人造成伤害的,也有极少数人会觉醒治疗修复法术,可以治疗伤势,驱逐负面影响。 而眼前这位少女,就是一位觉醒了治疗能力的魔法师。 足足过了一刻钟,少女的额头已经渗出滴滴汗珠,男人这才缓缓褪去惨白的面色,一抹红润浮上面颊恢复了生机。 颂塔拉先是看了看担架上的男人,又看了看四周横七竖八倒着的伤员。这些人都是低级骑士,只能得到低级魔法师的治疗,痊愈的速度也十分缓慢。 看着他们脸上的痛苦,颂塔拉转念一想,受伤会让人痛苦,那如果她帮助这些人不再痛苦,是不是就能得到神念,完成大人的要求呢? “谢谢……” “嗯?” 颂塔拉正想的出神,听见声音一下没反应过来,寻声望去正看见少女已经停下了手里的动作,担架上男人的脸色也变的正常起来,却因为失血过多依旧昏迷着。 少女面色如纸,使用治疗魔法似乎对她消耗极大,但还是强打精神扬起微笑道:“谢谢你帮我,你可以叫我卡西。” 颂塔拉也弯起眼眸,笑着说:“你好卡西!我的名字是颂塔拉,你也可以这样叫我。” “那我就叫你塔拉吧。”卡西因为羞涩面颊浮起淡淡粉红,不再像刚才那样苍白了。 这时,身着教袍的圣父走了过来,他嘴里不停的默诵圣经,停在受伤的骑士身前,双手捧天满目悲切,向着大殿中央的光明神像跪拜而下。 随着他的动作,教堂里所有人都停下了手里的动作,对着光明神虔诚行礼。 颂塔拉十分抗拒,并不想对这尊假神行礼,但身体残存的记忆告诉她,圣父的每个动作都代表光明神的旨意,是帝国子民必须遵守的规则,便学着众人的样子敷衍的摆了个动作,好在其他人足够虔诚,并没有发现她的“不恭敬”。 再次念诵了一段圣经,这位年迈的圣父站起身,绕开满地鲜血站到两人身前,洁白的衣摆垂在身后没有沾染一丝脏污。 圣父慈爱的看着她们,说:“好孩子们,快去圣泉洗洗吧,看看你们脸上都被弄脏了。” 颂塔拉闻言,抬起干净的一面手背擦过脸颊,一抹红色映入眼帘,是刚才包扎时溅到的血迹,薄薄一层粘在皮肤上快要凝固了。 告别了圣父,颂塔拉由着卡西带路,走过一条侧廊到了后殿。 这里的建筑比起她最初见到的不知华贵多少,三扇尖顶门上有着一扇华美的玫瑰花窗,碎玻璃的斑斓光纹在空中环绕成彩虹的形状,唯美又梦幻。 颂塔拉仿佛新生的稚子般,好奇的看着这一幕。 卡西用圣杯舀起清水放在一旁,拿出帕子轻轻擦拭,见到她那新奇的样子也跟着笑了,她的笑容很浅,嘴角还有一对小小的酒窝。 “我第一次来圣教堂也被吓了一跳,这里太美了。” 拿起手帕擦拭着脸上的血迹,颂塔拉赞同的点着头,说:“我喜欢这扇彩窗。” 她在神殿见到最多的颜色只有金色和白色,还不知世间有如此绚烂的彩窗。 她一定要和拉刻诺斯大人提提主意,也在神殿安一扇这样的彩窗! ———— 几日过去,颂塔拉在教堂兢兢业业打了几天杂工,干的却都是些清洗器具,打扫卫生的杂活。 好在有卡西这个治疗法师的帮忙,倒真让她学到了不少新知识。 今天,大魔法师给她和卡西安排了一项重要任务,去帝国西郊药房取一些痊愈草回来。 西郊离教堂很远,为了节省时间只好花三个铜币租了位侍从的马车。 马车上,卡西展开大魔法师给的卷轴,一株叶脉细长散发淡青光芒的植物浮现其上,竟是连土壤内错杂的根落都绘制的清清楚楚。 “痊愈草是种十分稀有的修复草药,效果甚至比中级治疗法师还要厉害。” 卡西话音一顿,神情逐渐失落:“可惜我的魔法天赋只有初级,这辈子也无法成为中级治疗法师。” 颂塔拉假装无意地把手指贴在卡西身上。半晌,笑着答:“万事无绝对,你要相信自己会成为高级治疗法师!” 卡西只当这话是句玩笑的安慰,看着颂塔拉真挚的目光,好心情的同她继续闲聊:“好呀,我只信你说的话,你可不能说谎。” “当然,我不会同你说谎的。” 颂塔拉要是知道卡西心里在想什么定会大呼冤枉,她可不是在安慰卡西,她是真的可以知道未来。 作为神祇继承人,她诞生起就拥有预知未来的能力,可她最近发现,自从转生到人界后,这项能力却变得不再稳定,时灵时不灵的。 在神界只要她想,轻易便可得知一个人的来世今生,现在却只能在接触的瞬间,才能窥探到细微的感受。像被锈渍卡住的齿轮,时不时泄露出些微线索,让这个本就鸡肋的能力变的更加无用。 不过,哪怕只有微弱的预知能力,颂塔拉也相信,她会改变更多人悲惨的结局,多做好事,积攒超级、超级多的圣绩! 小天使曾说过,在人界拥有圣绩的人会受到万物敬爱,转世时可以换取想要的一切。 圣绩的获取也十分简单,只要做好人好事,传递善念就可以得到。就是不知道,圣绩能不能换来她最想要的神念。 思索间,侍从正赶着马车沿街道行驶,窗外景色飞速变换,直走到完好的房屋逐渐变的残破,马车的速度这才慢了下来。 这里的房屋被魔兽摧毁后来不及重建,乱石滚了满地,拉车的马匹脚下不稳踩到一块碎石,站着不动了。 颂塔拉刚要出声询问,就听赶车的侍从在外面说:“两位小姐,到地方了。” 卡西掀起帘布看了一眼,拉着颂塔拉下了马车,脚下刚刚落地,那侍从已经拉紧缰绳,一鞭子打在马背上,马蹄重重落下踏着地面碎石扬长而去,车轮滚动带起的灰尘扬了她们一身。 “咳、咳咳……” 颂塔拉连忙拉住卡西,捂着口鼻跑到药房前,拍落衣襟上的灰尘,忍不住地抱怨道:“这侍从走的太急了吧!” 卡西眼里迷了风沙,正用力揉着:“这几年魔物躁动,这一片街道被毁后是出了名的乱,常有暴徒当街就敢抢掠财宝,他自是不敢多留片刻。” “这么乱的地方,怎么会开着一间药房,骑士团不去管吗?” 颂塔拉说着拉开卡西的手,帮她担去睫毛上的灰,听见卡西回道:“骑士团都在猎杀魔兽,根本没有精力再管帝国内的纠纷了。” 等到卡西睁开了眼,颂塔拉推开了药房木门。刚进去,一阵清苦的草药香气扑鼻而入,四周橱柜上整齐摆着灌满液体的玻璃瓶,墙面挂满了干枯的草药标本。 药房里不只有她们,还有不少求取药材的平民,甚至有人身上还挂着流血不止的伤口。 柜台前站着一位年迈的老人,留着长长的山羊胡须,眯着眼手持木称,仔细称着上面的药材。 老人听见木门开合的声音,头也不抬道:“拿好卷轴,按顺序排队取药。” 卡西带着颂塔拉走到队伍最后,这才指了指柜台后的白胡子老人,凑近她的耳边小声说着:“这是木斯爷爷,开这间药房已经五十多年了,只为没有资格去教堂治疗的平民开药。” 看见队伍里衣着破旧的平民,颂塔拉问:“只为平民开药?可我们不是代表教堂来拿灵草的吗?” 卡西点点头,想了想又摇摇头:“木斯爷爷是只为平民开药,但教堂是光明神的胜地,我们是为了光明神前来换取灵药的。” 颂塔拉皱紧眉头,更加不解了:“为什么是为光明神取药?这些药明明是为了治疗受伤的骑士,和光明神有什么……唔。” 卡西听了她的话面色大变,连忙捂住她的嘴,拉着颂塔拉向圣教堂的方向不停祈祷:“光明神在上,塔拉她什么也不懂,请您原谅这个女孩……” 颂塔拉忽然意识到,她方才的一番话,在这个对光明神极度信仰的帝国内,是不允许出现的。言多必失这个道理她也明白,乖乖跟着卡西默默祈祷。 所幸药房里没有人注意到她们的举动,都是风尘仆仆的进来,拿了药又急匆匆的离开。 木斯爷爷年纪大了,称起药来速度很慢却极为认真。过了好半晌,颂塔拉前面只剩下一个中年女人,女人递出卷轴的手不断颤抖,凹陷的面颊衬的那颧骨极为突出,瘦削的身形仿佛是具□□瘪皮囊包裹的骨架。 颂塔拉想到自己在教堂帮工这几日,忙的几乎没有时间休息,每日也只能分到一块面包,而这些在战争面前毫无还手之力的普通平民,怕是从战争开始就没吃过一顿饱饭了。 木斯爷爷眯起眼睛,用麻线捆好最后一位药草递给女人,嘴里念叨着祝福的话语。 女人连忙接过药草,嘴里还在不停道谢,脚步已经急匆匆向门口走去,可没等女人靠近,木门已经被人大力踹开。 “快救她,不然我砸了你的药房!” 第3章 抢劫 一个年轻男子抱着昏迷的女孩闯了进来,他几步走到柜台,直盯着木斯爷爷威胁道:“把你这里最好的草药拿出来!” 木斯爷爷呆立在原地,握着秤杆的手不停颤抖,语气结巴:“你、你,抢……抢劫?!” “就是抢劫,还不按我说的做!” 男子怒目而视,手掌重重砸下,实木柜台在这掌下瞬间四分五裂。颂塔拉离的近,见到木头碎屑在眼前炸开,心下暗惊,他是一个觉醒了力量天赋的战士! 帝国战事吃紧,战士都在前线抵御魔兽,受伤也有专门的治疗师治疗,这个人怎么会当街闯入草药店抢劫? 还没等她想出个所以然来,男子已经揪着木斯爷爷的衣领,把他拽到身前为昏迷的女孩治疗。 他怀里的女孩极其纤瘦,小小一团蜷缩在宽大的衣袍里,全身止不住的颤抖,周身一圈黑色魔气如附骨之疽缠绕着她经久不散。 木斯爷爷被他吓得不轻,顺了好几下稀疏的胡须,这才稳定住不停发抖的双手。可他只懂草药搭配分类,围着女孩看了好几圈,愣是找不出什么原因,也不敢妄下定论,站在原地支吾着说不清楚。 男子却以为是木斯舍不得那些珍贵药草,顿时大怒,抬脚就想踹开木斯,自己去拿柜台后的草药。 木斯爷爷年岁不小,要是被他一脚踢到怕是会当场吐血昏倒,颂塔拉把这一切看在眼里,见势不妙连忙上前拉过木斯险险避开这一脚。 男子一脚落空,心里不由升起一丝警惕,他没想到在这个偏僻的药房会有反应如此迅速的人,拧着眉凝视着两人退后的方向。 待看清拉过木斯的人只是个岁数不大的少女,一时也有些怔愣,似是不大相信,语气愕然:“你是魔法师?” 颂塔拉同样拧着眉,与少年的震惊不同,她却满是疑惑。她疑惑的不是少年的力量,而是自己拉住木斯的那只手。 在她接触木斯的那一刻,她居然看到了一幕奇怪的画面,她看见眼前这个抱着女孩的男子死了,死在了圣教堂。 无数把利剑刺穿了他的身体,殷红的鲜血流了满地,他怀里的少女也没了气息。穿着洁白衣袍的圣父站在他们面前,满脸惋惜。 颂塔拉不可思议的看了几眼拉住木斯的那只手,她的预知能力确实可以通过接触感应,可是为什么她看到的画面却不是“当事人”木斯,而是这个来当强盗打劫的男子? 难道她的预知能力出问题了!? 颂塔拉整个人沉浸在自己坏掉了的情绪无法自拔,根本没注意到男子问了什么。 男子焦躁的等了半天,生怕颂塔拉答应一句。他也只是刚觉醒了力量能力的战士,可不是一位魔法师的对手。 但看到怀里的女孩呼吸越来越微弱,白净的面颊也蔓延上暗黑的魔纹,男子再也顾及不了许多了,整个人变的歇斯底里起来:“快把草药拿出来,不然我杀了你们!” 这突然爆发的情绪吓了颂塔拉一跳,瞬间回神,看着女孩一副魔气入体的样子,脑海灵光一闪,这怕不是被恶困兽袭击造成的。 记得前几日,也有几名无故昏迷的战士被送到圣教堂治疗,症状和眼前的女孩一模一样。 颂塔拉听大魔法师说过,有一种魔兽名唤“恶困兽”,在临死前会散发出强大魔气,凡是身体虚弱,受伤之人被它沾染,便会陷入无止境的噩梦,只有强大的魔法能量与净灵藤才能净化这种魔气。 可如今,卡西只是位低级魔法师,净灵藤又极其稀有,只存在于灵气充沛的山谷中,摘下后半个时辰便会逐渐萎缩失去药效,现在又能去哪寻找净灵藤呢。 眼见女孩的半张小脸已经爬满了狰狞诡谲的魔纹,怕是五脏六腑都被浸透了。一条生命摆在眼前,颂塔拉心中急切却也无可奈何。 木斯爷爷看着男子在柜台胡乱翻找,把他辛苦整理的草药扔了满地,心疼得不行:“哎哟!不是我不给你药草,实在是这小姑娘……看着怕是中毒已深,你……你还是节哀吧。” “什么!你说什么!”男子一听顿时双目充血,愤怒的大吼着。 “不可能、不可能……圣教堂,对!圣教堂的人一定又办法,一定有办法……”说着,整个人已经旋风般钻出柜台,抱着女孩向大门冲去。 颂塔拉一听圣教堂就觉得大事不妙,他怕不是就这么闯进了圣教堂,落得个在门前万剑穿心的下场。 “等等!她不是中毒还有救。” 男子听了这话,仿佛抓住了最后一颗救命稻草般,看着颂塔拉激动的直喘粗气:“什么办法!” 颂塔拉先是叫来卡西取出大魔法师给的卷轴,对木斯爷爷说:“我这里有卷轴,你把痊愈草拿出来。” 卡西不明就里,小声问道:“塔拉,痊愈草只能治疗伤势,却驱逐不了入体的魔气呀。” 颂塔拉心里也没底,还是回以安抚的表情,拿过痊愈草递给卡西:“别担心,你对它催入治疗法力,促进其生长开花。” 卡西睁大了眼睛,痊愈草还能开花? 但看着颂塔拉坚定的眼神,卡西还是听话的催动起法力,指尖轻动一缕治疗光晕包裹住痊愈草,那细长窄小的叶片随着法力的输入,也在渐渐膨大舒展,直到开出一朵三瓣兰花。 颂塔拉见状,连忙摘下一片花瓣,掰开女孩的嘴让她含了进去,又把剩下的的叶片碾碎混着圣水,喂女孩喝下。 忐忑的等了半晌,见到原本缠着女孩不放的魔气已然消散大半,又掰开女孩的眼皮细细看了半晌,这才放下心了,大出口气道:“好啦,魔气散了很多,但她体质太弱,要加着补品细养才能彻底恢复。” 药房里几双眼睛都紧紧盯着颂塔拉的动作,见到先前神奇的一幕,也跟着都松了口气。 原本嚣张狂躁的男子更是红了眼睛,猛的跪了下来,对着颂塔拉连磕几个头,直到额头见了血才肯停下。 “谢谢、谢谢,我叫布卡,这是我妹妹布希,谢谢您救了她,谢谢您!” “我真不知道要怎么感谢您……我愿意永远听从您的命令、您的指示,来报答这份恩情!”他声音哽咽,看着颂塔拉的眼神满是感激。 颂塔拉哪里见过这种阵仗,连忙侧身躲开,钻到卡西身后探出半个脑袋,道:“没什么没什么,你要谢也不该只谢我,要是没有卡西我也没有办法。” 颂塔拉又指了指被他砸坏的柜台,继续道:“而且,就算你救人心切,当街抢劫乱和随便伤人都是你的不对,你应该先取得木斯爷爷的原谅,而不是感谢我。” 布卡被她说的一愣,反应极快地朝着木斯爷爷磕头赔罪,还说自愿留下来免费帮工,弥补方才的做出的坏事。 能有这么一个身强力壮的免费劳动力,木斯爷爷自是乐的合不拢嘴,连忙答应下来,又从柜台后面取出一株痊愈草,包好放到颂塔拉手边。 “我也要感谢你才是,救人本就是我坚持开药房的原因,这株痊愈草你们拿去,权当是为了那个女孩,要不是我没能耐看不出原因,哪里会舍不得这几株草药。” 木斯叹着气,满脸无奈:“我不仅年纪大了,而且见识也短啊,要不是你们,我怕是要眼睁睁看着一条生命就那么没了呀!” 颂塔拉没有拒绝他的好意,安慰木斯半晌才同卡西出了药房,回去路程没了马车,只能靠着双腿沿着原路走回教堂。 路上,卡西没忍住问道:“塔拉,你懂的好多呀,我也是第一次知道痊愈草居然还能开花。” 颂塔拉笑道:“昨日教父让我整理书柜,我一时没忍住偷看了几本,里面记载,痊愈花在治疗能量影响下便会化出三瓣叶片,拥有净化驱逐的效果,不过概率很小,我当时可害怕会成功不了呢。” “哇!那我们的运气真好,真的成功了。” 颂塔拉开玩笑道:“也说不定是你的法力不一般,才会成功的。” “好呀!塔拉,你就爱打趣我。” 颂塔拉笑了两声,想到什么连忙道:“对啦,我偷偷看书的事情你可不能和教父说,不然他下次不让我整理书架了,我可就再看不到了。” 卡西眼眸灵巧一转,调笑道:“那你求求我,我可能就当作不知道啦。” “好卡西,好姐姐,你别说嘛。”颂塔拉可怜的拽着她的衣角,撒娇道。 卡西面皮薄,被她这么一说脸颊都有些红扑扑的:“好啦好啦,我不会说的,你多看书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两人欢笑着走在路上,天渐渐暗了,落日的余晖打在她们身上,斜斜映照出两道身影。 等颂塔拉在教堂处理完手里的工作回到家时,已经是午夜了。 她住的位置很偏僻,要绕过三条石子小巷,午夜时的巷子里黑的吓人,只有月亮和几只黑猫竖起的眼瞳还发着光。 颂塔拉点了盏小灯走在路上,想着再下个转角就到家了,正要掏出钥匙,脚下却被什么绊住,整个人狠狠摔倒在地,疼的她不住吸气。她记忆极好,这条路即使闭上眼也能一步不差的走到门口,却不曾想会在门口被绊这一跤。 坐起身揉着胀痛的额角,捞过滚在一旁的提灯去照脚下,就要去看这久不见人烟的巷子里到底是什么绊倒了她。 暗黄的提灯光芒下,映出一张惨白的人脸,一个男人昏倒在她的脚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