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云奚观察笔记》 第1章 偶遇 后来我才知道,我和柏云奚的初遇不是在那天。 “老师好!” “柏老师。” “柏老师好!” 舍友纷纷和对面的大帅哥打招呼,大帅哥点头回应,像是都记得他们一样。 然后帅哥看向我。 看我? 好的。 我瞬间反应过来。 虽然不认识,但是我也顺着前面叫了一声“老师好”。 然后我就看见那个金丝边眼镜笑出了虎牙,看上去连白衬衫和黑西裤都年轻了十岁。 那人被明晃晃的灯光映着,雪白的衬衫像隆冬覆盖着厚雪的冰湖,金属质的眼镜与腕表衬着肤色,如金玉,光华斐然。 这位年轻的老师身上仿佛散发着某种耀眼的光辉,我无暇去分析,因为当时的我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我好像弯了。 这个念头陪着我从一楼上升到了十一楼,直到走出电梯间,我们四个与柏老师分别,才堪堪被我压下去。 他还在电梯间里。我回头看电梯,门旁边的数字停在了十三楼,然后开始向下降。 “逢宁?问你话呢……怎么了,看见美女了?” “看他眼睛都直了,那边有啥啊?” 我把情不自禁向后转的脑袋扭正:“什么美女?” 虞霆摆手:“没有美女,我们刚才问你呢,你觉得你帅还是柏云奚帅?” 此时我的脑子里还占满了刚才的柏老师,虽然不太关心,但我还是适当地发出了疑惑的声音:“柏云奚是谁?” “就是刚才那个柏老师,我们外科老师,人帅腿长讲课好,据说是医大前前前前前任校草。” 尹旭泽附和:“对对对,可牛逼了,之前给我们徒手画血管分布,上次给我们背书一个字不差!” “柏云奚……”我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然后发自内心地赞叹:“当然是柏老师帅,人家又帅又牛逼。” “宁哥也不差,我这辈子在颜值上就服过俩人,一个宁哥一个他。”虞霆扭头跟尹旭泽说:“外人能跟宁哥比吗。” 尹旭泽立马正色:“当然不能,我们宁哥是谁,那可是……是我……宁哥!” 陆威笑他:“没词了。” 我抬头看了一眼教室门口,乐了:“你可收收吧,里面他们那眼神,跟看傻子一样。” 我自然不能表露出我很尴尬来,那就太尴尬了。 我们宿舍是混宿,我自己和他们三个临床的一个宿舍,又凑巧有同一节公共基础课,下课了正好一块去吃饭,于是每周三走在一起。 此时课是上不下去了,老师在台上讲得我煎熬。我满脑子都是“柏云奚背书一字不漏”,下意识就和眼前的老师做对比。“没礼貌”,我暗骂自己一句,然后低头看手机,后知后觉又在想,这样好像也没礼貌。 但是手机还是照样刷。 论坛、超话、表白墙…… 我搜索关键字,“柏云奚”相关的话语寥寥无几,“柏老师”和“外科”倒是提他多一点。写他专业素质过硬,写他又高又帅,写他冷淡古板…… 还有表白的,写的花里胡哨,下面评论楼盖了老高,风向是互联网上罕见的一致好评。 说得都是他,可是都不像他。 再回想起来,那电梯门口透彻的灯光,晃得我眼睛疼,心里也疼。 柏云奚。 我又默念了几遍这个名字,然后被虞霆一巴掌拍在后背上。 “抱着手机魂不守舍一天了,今天上课吃饭一直玩,晚上回了宿舍还看,你怎么啦?” 我放下手机,恍然发觉我已经神不知鬼不觉经历了下课、吃午饭、午休、下午上课、吃完饭、回宿舍等日程,过程不记得,只记得从手机偷取的,柏云奚日子里的边边角角。 我终于回了神:“没什么,”不知道思考了一会儿什么,但好像思考了什么,又说,“没事,我没事。” “没事你嘀嘀咕咕什么呢?”虞霆念叨着上了床,没再关注我。 九月份的天还没转凉,宿舍空调打得低。 我也上了床,缩在被子里,辗转反侧,心神不宁。 那双盈着笑意的眼睛又出现在我脑海里,乍然间心脏乱了位置。我满怀炽热,又喜又慌,进退两难。 第2章 晚风 老话说的好,一场秋雨一场寒。前天下了一场大雨,仿佛一下子就入了秋。 而我,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再次偶遇柏云奚,于是天天穿得干净利索。好看是好看,就是衣服有些薄,前两天降温,害我差点感冒。 在我打着喷嚏给自己灌感冒冲剂的时候,虞霆说我,这几天孔雀开屏什么呢? 孔雀开屏——我捧着药杯心虚——准确的、一针见血的。 虞霆越来越像个妈了,今天出门时让我带个外套。我假装没听见闪身出门,一路小跑溜走了。他后面好像还有一句什么,我没听清,也就没在意。 一年一度的秋季运动会,我在观众席跟着喊加油,浑水摸鱼。 看了一圈找不到柏云奚,倒是我眼睛要看花了。他不一定会来这种场面,我劝解自己,大学老师忙得很,别找了。 我刚看到好多人都带了伞,一看天气预报,傍晚有小雨。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衬衫西裤,不挡风不防水,一阵后悔。 我想起来了!电光火石之间,思路浮现:刚才出门前,虞霆最后一句,是说下午有雨带上伞吧,是吧是吧…… 我一脸苍凉地抬头望天:好像有个叫逢宁的,要风度不要温度,结果健康爱情两头空。 乌云和凉风一同涌现,天光阴沉,一如我的心情。 下雨了,没遇到柏云奚,我失望而归。 到了宿舍,路威神经兮兮地过来拉我:“借一步说话呗?” 我还没来得及进屋暖和暖和,就又跟着他来到了宿舍外。 “逢哥,我女朋友想过年拍烟花照,给我发了点模板,你能不能陪我练一下构图之类的……” 我拉了一下手机屏幕刘海,确定了现在是九月,怀疑他脑抽了:“拍过年的烟花照?” “对对对,你最好看了,能不能给我当一下模特,大恩不言谢!” 我觉得这个提议不太靠谱:“那能一样吗,我……” “我给你带一个星期的饭!”他打断我。 “行。” “雨停了,咱们现在就去拍?”路威兴致冲冲。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当即我就被他拉到了一个操场小角落,一顿拍照。 “怎么样!”他展示给我看。 我看了图片,一言难尽。 “你把闪光灯打开,这模板一看就是有补光的。”我理性分析,耐心指导。 “OK。”他虚心听取,快速进步,最后也算是能让我的成片和模板重叠上了。 我心甚慰。难怪他能和女朋友甜甜蜜蜜,这人有东西是真学啊。 反观我自己,对柏云奚的暗恋还前途渺茫,连学的机会都没有。我不禁黯然神伤。 一组图拍完,路威满意地笑了。 我刚才回宿舍忘了加个外套,好冷。 我逢宁什么时候也是舍命陪君子的人了? 冷,但我能装。我若无其事地边走边聊和他一起往回走。 操场白天才办了运动会,热闹非常,晚上或许是因为那场小雨,稀稀拉拉没剩几个人。往外夹道是茂密的绿化带,偶尔立个路灯照明,幽深寂静。 我慢悠悠地走着,转弯后,看到了一个背影。 他站在草坪中的石阶上,挨着路边一步远,半个人拢在路灯的光中,臂弯挂着一把雨伞,正低着头看手机,专注认真,像在等人时打发时间。 凉风吹过,我打了个寒颤,不自觉地颤抖,三分身冷,七分心热。 路威走在我前面,也低头专注认真地看手机,手里噼里啪啦打着字,在跟女朋友汇报自己的摄影学习进度。 我跟着路威往前走,又一个拐角,在确认看不见那人之后,跟路威说:“你先回去吧,我再转转。” 路威愣了一下,打量了一圈四周:“有什么好转的?” 还好转了个弯,又恰好树林掩映,他没注意到那个身影。我半真半假地道:“单身狗要回归大自然,你们有对象的人理解不了。” 路威以为他身上恋爱的酸臭味冒犯到我了,贱笑一声,自己回去了。 我调转步子,小跑着绕了一圈,又回到那个人身边。 然后假装路过偶遇:“老师?” 柏云奚这时候不应该在学校的,但我直觉眼前这个高大笔挺的背影,是属于他的。 “柏老师?”我走近两步,试探着又叫了一声。 那人芝兰玉树,剑眉星目,抬眼间光华斐然,果然是他。 柏云奚微笑着向我打了个招呼,声音明朗:“晚上好。” “等人呢?”我语气客套,模仿着邻居打招呼。 “嗯。” 我们理应点到为止的,可是在我踌躇着不舍离去时,他又说:“天凉了,你穿这么少,冷不冷?” 仿佛是一个台阶,纵容了我的留恋,哪怕只多说两句话。于是我顺势抱了抱胳膊:“我刚才跑了两步不觉得,现在是有一点冷。” 他把手里的雨伞递给我:“帮我拿一下好吗?” 可以帮个小忙,太好了!我克制着心里的激动,努力让自己显得不那么便宜,一脸善意地接过了雨伞。 然后就看见他脱了外套,靠近我。 “!” 带着体温的风衣外套披到了我身上,隔绝了周围的冷风。他动作轻,外套也不重。可是好像全世界的暖意都压了上来,沉甸甸的,像爱情。 我拿着他递给我的雨伞,不知所措。 他垂着眼看我:“好点了吗?” 我重重点头。 “你要回宿舍吗?” 我迟疑了一下:“对。” 两人离得太近,已经超过了社交距离,可我不愿意后退。而他似乎没有意识到这一点,低头看了我一会儿,错身走到大路上,回头又看着我:“你住哪个楼?” 那架势竟是要送我回去?我接到暗示,心情明媚,故作不知地回答他:“临湖A栋527。” “临湖A栋527,”他重复了一遍:“不远,我送送你。” “真的吗?太好了。”我满脸惊喜地欣然答应。哪怕受宠若惊,我也不舍得拒绝,落后他一步跟着。我喜欢这个角度,可以毫无顾忌地看着他的背影。 沉默着走了一会儿,我又突然想到:“您不是等人吗?” 他在我前头走着,闻言顿了一下,也不回头看我,好声好气地回着:“不一定每次都能等到。”语气中好像有什么微妙的意味,在晚风中渐渐散去。 切,什么人呐,让柏云奚等他还爽约! 我在心里唾弃了一下那个不知名的人,愤愤不平。可是见他似乎不生气,我拿不准他是不甚在意,还是和那人关系深厚。啧!肯定是柏云奚太随和理性宽容,原谅了别人的过失。既然失约,那柏云奚今天跟我走…… 正当我暗自较劲,柏云奚突然放慢脚步,等我跟上来,与我并肩走着。 我一时没忍住侧头看他。 第3章 夜景 那张侧脸轮廓高低错落,像月光下山峦起伏。他的长相应该是有冲击性的,正面被眼镜修饰得柔和了一些,侧面却干净利落。 灯光渐渐暗了下来,我环视周围,发现我们走到了一条无人光顾的小道,没有灯,也没什么声音。我从脑海里检索片刻,醍醐灌顶般想起了这是哪:这里白天是绿化景观,有凉亭假山,春夏开艳丽的花,冬天积雪最厚,晚上是小情侣们约会的圣地。 也许是刚下过雨,又是晚课时间,那些成对的人还没有过来,让我们占了先机。 在如此僻静的地方,我的心跳声都显得格外喧嚣。 时间再慢一点吧,这条路再长一点吧……我祈祷着,我想和他多走一会儿。 于是我默数着步子,惊喜地发现我们的步子并不大。太好了,我们走得并不快,比寻常散步还慢。 太好了,就保持这个速度,这样,在这条路走完之前,我们就会有更多的相处时间!这个发现让我心中雀跃欢喜,然而又不免疑问,我是想多和他靠近一会,不急着回去,那柏云奚呢,柏云奚也不着急吗? 我下意识又看了他一眼。他大概、也许、确实是不着急,慢悠悠地走着,看样子在欣赏黑暗中所剩无几的风景。 他注意到我在偷看,也偏头看我,神情在晦暗中不甚真切,目光却有温度,落在我身上暖融融的。 我冲他笑了笑,虽然不知道他能不能看清,但我觉得我应该以最好的面目面对他。不过……他带着眼镜,应该是视力不太好?那应该多吃什么?肝类胡萝卜蓝莓,以后应该问问他爱吃什么,送蓝莓很突兀吧,该想个什么借口呢…… 我思维奔逸地看着他出神,突然听到他问我:“你之前走过这条路吗?” “嗯?白天走过两次,晚上……”我回忆起不忍直视的经历,“走了半次吧。” “半次?”他听起来很感兴趣,人也更靠近我了一点点。 我在隐瞒丢人经历和满足他的好奇心之间简单抉择出来:“是这样的,这条路不是没有灯吗。” “嗯。”他轻声附和我。 “所以晚上就会有很多小情侣过来。” “啊,大学生们谈情说爱,你遇见了?”他合理地猜测着。 我捂脸:“对,我有一次撞见两个人亲上了,特别尴尬,扭头就跑了——哦,我道歉了,我边跑边道歉的。” 他可疑地沉默了两秒,然后含笑点评:“嗯,大学的包容性很高,你也很有礼貌。” “我听见你偷偷笑了。” 于是他笑出声来。 我听着听着,也笑了出来。 他笑够了,缓了缓:“我本科也在这读的,当时……”他回忆了一下,“这条路还不长这样。” “毕业学校就装修的魔咒?”我下意识想到这个。 “对,就是这个魔咒,”他停住了脚步,“我还是第一次走这里,不知道它有这么多故事,看起来是选错了路。” 我注意到他停下,回头等他,借此看到了他的正脸——也只有在这种情况下,我才能毫无顾忌地直视他吧——今夜无月,只有隐隐灯光照在他脸上,我在黑暗里久了,竟也能分辨清楚他的轮廓,从中读到些许内疚。 真是个温柔善良的人呐,我有义务扭转他的看法,至少让他此行是高兴的:“这里绿化很好,空气清新,走着很舒服,这简直是最对的路了,比别的大路好太多了!” 为了增加说服力,我说得手舞足蹈,拿着伞的手夸张地一挥,“划拉”一声打到了绿化带的枝叶上。 “呃……”意外来得太突然,等我反应过来时…… 我居然在我的暗恋对象面前,用他的伞,破坏了我们学校的绿化!完了,他不会觉得我是个毛头小子吧!我的形象啊! 尴尬。尴尬到无以复加。我想蹲下、我想抱头鼠窜、我想脚趾抠地,把学校底下可能存在的侯爷墓挖出来。 可我只能僵硬地站在原地,小心翼翼地收回我拿着伞的手,惴惴不安地观察他的反应。 他被这变故惊得愣了一下,然后迅速上前接过了伞,关切地问我:“怎么样?疼不疼?” 我勉强扯出一个玩笑:“应该是树和伞比较疼。” 他扫了一眼树,那树落了几片叶子,看起来依旧齐整:“树挨打掉的叶子还没有淋雨多。” 又摸了一下伞,这伞还是笔直的一把,柏云奚含着笑哄我:“雨伞它刚才跟我说了,它不疼。” 他用了拟人的修辞手法,生动形象地描述了雨伞并未损坏的事实,也很好地安抚了我。 悬着的心终于落地,我长舒一口气。 “那你呢?”他又问了一遍:“手疼吗?” 我心里又尬又甜,摇摇头,又怕他看不清:“不疼。” 他真是个温柔善良的人呐。 他跟我讲了这把伞的来历、十年前的雨季、雨打湿的课本与被困图书馆的他。我认真听着,恨不得亲身参与。 慢慢地,我们绕过林间小路,到了湖边,灯光渐渐多了起来,水面泛着细碎的波光,沿湖微风拂面,我今天吹着夜风不觉凉…… 嗯? 不觉凉? 我低头看了看我身上披的外套。又看着柏云奚单薄的衣衫。 我有罪!我怎么能自己穿走了柏云奚的外套,反而让柏云奚冻着! 我得提醒他一下。我迅速做到了PlanD:如果柏云奚接到了暗示,我们就快点回去,我把外套还给他;如果他没有接到暗示,我就说出来,我们快点回去;如果他不冷,我就假装我冷;如果他不信,我就下两个套,嘴硬不承认我冷,一边犹豫不想回去,这样他就会因为猜到我冷而主动想要回去…… 于是我装模作样地跺跺脚。 柏云奚几乎是立刻关切地看过来:“冷吗?” 他这么快反应过来我冷,一定是因为他已经冷了!机智如我已经看穿,按照PlanD演他:“没有,不是很冷。” 他的担忧写在了脸上:“现在气温有点低,快回去吧,不要生病。” 上钩了。我故作犹豫:“可是今天夜色很好,我想多看一会儿。” 我说实话,这里夜色一般,可是今晚有柏云奚在,他比夜空中所以繁星都要璀璨。 柏云奚被说服了一点,但并没有完全纵容我:“嗯,可是一定要今天看吗?” 我纠结着松口:“好吧,也不一定。” 他的温柔像个舒适的笼子,能够让我心甘情愿地被妥善安置:“那就改天,你多穿一点,会有一样的景色的,改天再看吧。” 他可能不知道我口中的夜色是指他自己。 但总归,我们快速地走到了宿舍楼下,我把外套交还给了他。 柏云奚停在了楼下一个人少的地方,看着单元口进出的几个人:“就到这吧,有眼熟的学生看到我,吓到他们就不好了。” “那他们一定很胆小。”我暗戳戳地踩一捧一。 “嗯,”他没有否认,“快上去吧,不要着凉,回去多喝热水。” 我目送他离开,在他走出几步路后因为回头看见我还站着原地而露出的无奈的笑容里。 他用口型对我说:“再见。” 我所有的依依不舍顷刻间都化成暖意:是的,我们会再见。 钉在原地的脚终于得到了大脑的指挥,迈步上楼。我边走边复盘着PlanD实施时,我错漏的细节:我跺脚后他能这么快反应过来,仅仅是因为他也知道冷吗?他真的觉得今晚夜色好?还是在安慰我…… 所以为什么医生也会说“多喝热水”这种干巴巴的话啊?!! 两个人都在干巴巴找话题并且努力提高对方的散步体验感:D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章 夜景 第4章 旁听 我一直想去听一听柏云奚的课,但是他的外科一直和我的课冲突。 为此,我不得不夸一句,不按课表来的节前补课真是好文明啊——虽然这话说出来可能会得罪不少人,而且这些人都在躁动着想要放假回家或是出去玩。 我在虞霆他们的哀嚎声里得到了补课时间地点,很好,我要跟柏云奚“再见”了。 自从上次分开,我已经三天没有见到柏云奚,人果然得寸进尺,遇见了一次两次,就想去遇见第三次。 刷好感度的有效办法:一、氪金,二、见面。氪金先放放,我挑了些礼物还在路上,于是我来课上蹲点他了。 柏云奚进教室之后看到我,惊讶了一瞬,随后向我点头致意,显然是记得那天晚上的夜谈。看看,这好感度不就刷上来了。我冲他笑着打招呼。 这次旁听机会来得不易,我且行且珍惜,抢了第一排的座位,像脱离了低级趣味一样,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学习,导致他看了我好几眼。 对视是精神的接吻。我默念了一遍。 于是在他下一次看我的时候,没有逃开。 他看着我,嘴里的知识点不停歇,背着背着轻轻笑了起来;我也看着他,我不知道我的暗恋有没有被他发现,但是如果为此躲藏而放弃这个笑容,未免太可惜。 最后是他先收住笑容、移开了视线:他该换幻灯片了。 我恋恋不舍,追着看了半天,可是他有好一会儿没看我。 他会不会觉得对视尴尬了?他看出我没掩饰好的喜欢了?还是什么…… 正当我思考得出神,他敲了敲我眼前的讲台,看着我:“……那么,这位同学,该患者最有可能的诊断是什么?” 我思考。 我站起来,然后被他眼神示意坐着说:“……心包填塞?” “回答正确,非常好,”他公事公办地微笑了一下,“你叫什么名字,给你加平时分。” 我该庆幸我良好的学习能力,以及反思我上课走神被发现了。 “逢宁。”他在签到表上应该找不到我。 “之前的课你没来过?” 出现了,死亡问题! 如果我是个逃几节课的人,我会心虚;如果我是逃了许多课的人,我会理直气壮回他一句我存在感弱。 但我是来看柏云奚的。 “嗯对,我来旁听的。”我会极度心虚地解释。 “以后可以多来。”他接受了这个说法,态度温和地发出了邀请。 “有机会就来。”我慎重地承诺。 嗯……他知道了我是旁听,应该不会再提问了吧?他确实没有再管我,加快速度讲课。于是我,坐直身体,放空大脑,专注欣赏柏云奚的一举一动。 从台下仰视,他高得离谱,长腿配着高出地面一截的讲台,在我的视角下简直顶天立地。他今天穿得比上次简单些,一个白衬衫,一条黑裤子,以及刚才拿进来后随手放在桌上的灰色毛衣外套,简约,但看上去质量都不错。 柏云奚专心讲课时面无表情,他语速是稍快的,前半堂课我就发现了,他一套自己的知识体系,讲课是有一种“倒豆子”的流畅感。如果聚精会神跟着他的思路走,会有一种被知识洗礼的感觉。 他会跟学生对视,确保对方在认真听,可是同别人的对视,总没有跟我那次时间长,也不会笑。 我还细心地发现了他的小习惯:在用不到手势的时候,他不会把胳膊自然下垂,而是将小臂悬在身前,仿佛手中拿着一本书或是一根笔。 我越看越喜欢,怎么能有柏云奚这么合我心意的人呢! 柏云奚转身又换了一张幻灯片。 我眼前一亮。 “……?” 我转头看向隔着两个桌子偷拍我的陆威。中间没人,他能直接拍到我。 陆威讪讪地放下手机,用手势示意我:他忘了关闪光灯。 前几天大晚上出去拍照的后遗症出来了:他这几天都没有关闪光灯,于是在此刻不知为何突然偷拍我的时候,遭到了报应。 报应,不只是他的报应,还是我的报应。 我就不该贪他那一个星期的带饭服务! 我的社恐直觉发作,不用想也知道半个班人都在看我们,背后一道道目光犹如实质,要把我烧得千疮百孔了。 我飞快地撇了一眼柏云奚,柏云奚也在看我。 那我社恐好了。 柏云奚警告地看了一眼路威,当什么都没发生一样继续讲课。 我俩立即装鹌鹑。 终于挨到下课,路威沉默地凑过来,把手机递给我。 我看着陆威偷拍我的照片:闪光灯下,周围略微压暗,我居于画面正中央,看着前方的人。侧影的轮廓框着我的表情,把故事局限得不清不楚,只有笑容最明显。陆威的拍照技术一日千里,那明晃晃的憧憬与爱慕,他拍得分明。 照片边缘,柏云奚的身影模糊掉了,可再模糊,也是熟人能认出来的程度。 我把视线从手机移开,抬头对上陆威的目光。 他叹了一口气,一脸惋惜:“这张照片要是放到表白墙,得爆。” 我木着脸:“表白墙,跟我无关,你不要发。” 他又叹了一口气,语气也惋惜:“你喜欢谁不好?” 他知道了!我大脑“嗡”了一声。 我艰难地思考:“照片给我,别给他添麻烦。” 他给我比了一个“OK”,回到自己的桌子前,看起来心事重重。 我也心事重重。 手机弹出消息,我点进去,是刚才的照片。 路威:[图片消息] 路威:我觉得这张能参赛。 宁:我们会遭到报应的。 路威:你就算了,我怎么遭报应了? 宁:很快,你“上课开闪光灯拍舍友”之名就会传遍年级。 宁:以后你就是那个“外科课上开闪光灯偷拍的那位”了。 我撂下手机,苦中作乐地欣赏着路威惊恐的表情。 拖人下水的感觉真不错,不是吗? 第5章 包子 最后,我还是在路威的胁迫下,答应以“全力帮助他摆脱偷拍狂的名声”交换到了“他帮我保守秘密”。 那张照片被裁掉了柏云奚的部分,被我和路威动用各路人脉,辗转送到了学校公众号上——“PICK一下你心目中最佳校园生活照吧~”,这期策划名单里还有个路威。 路威也从“课上开闪光灯偷拍舍友的偷拍狂”变成了“那个为了宣传舍友无所不用其极的狠人”,获得了包括他女朋友在内的一众熟人的好评。 你俩背着我们干大事啊!——虞霆。 可以写进简历了。——尹旭泽。 其中艰辛,自不必说。不过那都是后话了。 欣赏完路威惊恐的表情,我简单做了一下接下来的计划。 宁:我下课自己走。 宁:不用等我了:D 路威:行。 路威一脸沉重地放下手机,看来是正在接受“我喜欢柏云奚”这个事了,连着两个重大消息,希望他能消化好。 柏云奚课间挑了个没人的座位坐下,翻开课本认真看着,颇有一种生人勿近的气质。他好像注意到了我在看他——我脑海里浮现一个模糊的念头:他好像每次都能发现我偷看他——回过头来看我,眼神询问我的意图。 我冲他眨眨眼,笑了一下,没有说话。 他好像自顾自从中领悟到了什么,对我点头。 他领悟到了什么? 大概是我的眼神太迷茫,逗笑了他,柏云奚合上书,起身走过来…… 上课铃好巧不巧地响了。 柏云奚眉头轻蹙,略带不悦地看了一眼铃声来源,调转脚步走上讲台。 他冷起脸来蛮帅的,眉头压下,双眼微眯,嘴唇抿起,仰头时的下颌坚挺利落,比平时更多出一点攻击性。 更喜欢了。 得找个理由要一下联系方式。 起初的几次见面,我的表现应该不是太差,我选择性地遗忘用伞打绿化带的事,给自己的表现打80分,这会给我要联系方式的计划大大增加成功率。 现在还缺一个让人拒绝不了的理由。我在书上写写画画,快速地拟定了一个课题:《临床医师职业压力应对策略》,想要找个相对熟识的医生指导一下。 这个理由应该不会出错吧? 我问了一下路威。 路威回我一个截图,上面是学习通里教师联系页面。 宁:? 路威:羡慕吗? 该死的。 我嫉妒得发狂。 这局输得彻底,我下次再扳回来。 下课铃一响,柏云奚干脆地结束最后一句话,语气冰冷,毫不拖泥带水:“作业我会发到学习通里,注意截止日期,下课。” 在学生们乌泱泱收拾东西走人的背景里,我把借来的笔和书扔给旁边的路威,截住柏云奚:“老师,有时间吗?” 柏云奚拿起外套挂在臂弯,把厚厚一本外科书端在手里,与上课时的严肃不同,他此时眉目舒展,神情放松,睫毛在白炽灯下投出一片阴影,掩映着眼里的温柔:“边走边说?” 我心中欢呼雀跃:“好!” 我们缓缓走在人流的后面,谁都没说话。 “你饿吗?” 我会意:“有点啊。” “先吃饭?” “吃什么?”我下意识脱口而出。 他思考了一下:“就近吃?我还没怎么吃过食堂。” 太好了,他约我吃饭!我要带他吃食堂最好吃的饭:“我要向你郑重推荐二食堂一楼的小笼包,可香了!” “那我可要好好尝尝。”他挑眉。 应该是因为快过节,这个时间的食堂人不多,开的窗口也少了,我紧张地祈祷:一定要让我顺利吃到包子。 卖小笼包的大姨看到我,冲我笑着:“你们还没走呀?” 许愿成功。 “还有课呢,”我点了三屉小笼包,一屉茴香鸡蛋,两屉猪肉大葱,然后跟柏云奚说:“她家包子可香了!” “对,我家包子可香了,多来吃啊。”大姨乐呵呵宣传。 柏云奚动作自然地掏出饭卡刷钱:“会的。” 我掏一卡通的动作慢了一步,举着卡默默注视他。 他端着餐盘转身,一脸无辜:“怎么了?” 我接过餐盘,心想让暗恋对象刷卡也太吃软饭了。 哦,没谈,连吃软饭都谈不上。唉。 我们找了个角落的桌子,虽然偌大的食堂空空荡荡。 “不舒服吗?”柏云奚关切地看着我,“从打完饭开始,我看你就不太高兴。” 很明显吗?我反应过来,粉饰太平:“哦,可能是饿了,有点蔫了。”我总不能说是因为谈不到他而沮丧吧。 “先吃饭吧,这些够吗?用不用再加点别的?”柏云奚看起来是真的担心我饿着,已经把饭卡拿出来预备去买东西了。 我想了想,俩人吃这些还真不一定够。“我突然想吃酸辣粉,”说着,我站起来,“等我一下,马上。” 不说还好,一说,我确实有些饿了,在极短的时间买了酸辣粉、鲜肉小馄饨和一份炸薯条。 回来时,我看见柏云奚靠在椅子上,双腿交叠,手就放在腿上,并没有动筷,礼貌地等我回来。见我端着一大堆东西回来,他扬起眉表示惊讶:“这么丰盛?” 我像一只勤劳的小蜜蜂,把碗和盘子一一摆好:“尝尝,逢宁严选,不好吃不要钱!” 他把快要被食物淹没的一次性筷子拯救出来,递给我一双,配合我:“好吃呢?” “好吃就夸我!” 他采纳了这个建议,吃两口就夸我一句,“很会选”“有口福”“好吃,会挑”“会吃”“确实是严选”,把我这个提建议的人夸不好意思了。 吃得差不多了,我才终于想起来我的目的:“对了老师,加个联系方式?” 我怀疑柏云奚知道我图谋不轨,因为他直接问我:“企鹅加吗?” 我低头打开软件:“加。” “微信呢?” “也加!” “邮箱要吗?” “要!” “电话号码要吗?” “……要!” “B站呢?” “我关注你。” “互关吧……抖音要吗?” “……也互关?” “嗯。”他声音带笑。 …… 一通操作下来,我鼓起勇气抬头看他一眼。 他含笑看着我。 “……”我要烧着了。 我手忙脚乱地解释说我有个课题,与医生相关,想要柏云奚指导一下。。还心虚地解释了为什么是他不是别人,举了一堆例如他温柔又讲得好、专业且废话少、关心同学还找的着以及见了几面与他面善…… 他耐心地听完,温柔地包容了我的小心思:“嗯,很高兴能给你提供一些参考意见。” 第6章 生活 柏云奚的头像是一个山尖柏树,处于画面正中央,背景是蓝天白云,很符合他的名字。 我看了一会儿,保存图片。 正当我犹豫着不知道发点什么做开场白,那个柏树图片弹了个消息,瞬移到了列表最上面。 我后知后觉,给他安排了置顶。 柏云奚:到宿舍了吗? 宁:到啦到啦。 宁:老师你呢,到家了吗? 柏云奚:刚到。 柏云奚:今天的饭很好吃,改天带你去吃点我的宝藏。 宁:! 宁:好!!! 他说带我去吃他喜欢的,别管是不是礼尚往来,他找我约饭! 柏云奚:快放假了,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家? 宁:坏消息,没抢到明天的票。 宁:好消息:抢到了后天的票! 柏云奚:很厉害。 宁:你呢,放假吗? 柏云奚:放。 柏云奚:你的课题急吗?急的话我们现在讲。 宁:不是很急,看你时间。 柏云奚:我有时间。 宁:好哇好哇! 柏云奚那边安静了一会儿,我百无聊赖地摆弄着手机,猜他现在不方便聊。是客气一下吗?看性格,不像。 然后他说—— 柏云奚:语音通话吗,这样讲得比较明白。 于是,当天晚上,我们聊了他的日常工作、职业压力来源、应对方式、工作与生活的平衡等。我笔记写得飞快,一回神,三张A4纸用完了,收获颇丰。 互道晚安后,我又整理了一遍,着重复习了他的生活。 他喜欢运动、睡觉、听音乐,我圈了三个圈出来,礼物计划表里几乎没有相关的。 不假思索地,我打开了购物软件继续买。 第二天,除了对他早午晚的问候,几乎是挑了一天的礼物:做功课、对比性能、外观、参考各方意见,我给他挑了个音箱。 挑的时候,我灵机一动,去翻了他的朋友圈——万一我给他买重了呢,起码看一看他的日常照片里有没有这些东西。 然后我看到了科室宣传、医院招聘、义诊安排、讲座成功、知识科普、技术革新……丝毫没有个人生活的影子。 我对他昨天关于“工作与生活之间的平衡关系”部分的分享内容产生了怀疑。 他真的有生活吗? 我只是把怀疑压在心里,没问出来。 第三天,再舍不得他在的城市,我也放假了。 虞霆和尹旭泽早早地请掉了29号的课,赶在客流高峰之初连夜出走,各奔东西;路威和女朋友相约去大好河山过二人世界,虽然我不太理解他们往人群里钻的旅游精神,但还是尊重祝福;我带着柏云奚的联系方式,心满意足地收拾行李回家。 我要和柏云奚畅聊七天! 手机屏幕亮起又暗下去,我看着黑屏中倒映的傻笑,拍了两下脸。 笑得太傻了,重新笑! 幸好没人注意。 高铁驶进隧道,外面骤然暗了下去,我用车窗当镜子,调整了自己的表情,重新打开手机。 宁:我快到家啦! 过了好大一会儿,对面发来一个语音,我从书包里翻出耳机,点开播放。 柏云奚:“恭喜你。我被叫回来做手术了。” 语气温柔中带着写无奈,我还听出了一些幽怨。 看吧,我就说他没生活。真相的同时,我又不免心疼。学生的世界围绕着课业,大人的世界填满了工作和生活,而柏云奚的工作有太多压力,把生活压成碎片,要他东拼西凑。 我摸着那个柏树头像,假装拍着他的脑袋安慰他,又觉得他不一定需要小辈安慰。 “宁拍了拍柏云奚的器械包,叮呤当啷。” 坏了,误触了。 我脑瓜子飞速运转,把话接上。 宁:不是说放假吗,怎么还要上班? 宁:好辛苦哦! 柏云奚:“节前安排的班,当时主任说我没孩子、没婚姻、没对象,如果今天忙不过来,我顶上。” 都不用我问,他自己就报出了现如今的感情状况。 宁:现在很忙吗? 宁:谁家好人过节还要来做手术啊? 宁:不提前或者错后做吗? “节假日高危人群因饮食作息情绪等紊乱诱发急症来急诊的,不在少数,”柏云奚轻叹一声,“我们这边还好,刚才隔壁脑外一个小妹妹骂街了。” 宁:那你现在是忙完了? 柏云奚:“在等下一台手术器械准备。” 柏云奚语速飞快:“我在构思一个宣教课件,内容包括节假日急性心脑血管疾病的病因、发病机制、症状、高危人群的预防措施、发生后的治疗、预后……这些,是不是太多了点?” 我想了想。 宁:看你要讲多长时间了。 当晚,我回到家,窝在自己的小房间里,又听到了他的声音,电话持续了三个小时。 其实他讲得浅显又简短,只是后面讲完课,我舍不得挂,扯东扯西跟他不知道讲了什么。他竟然也接话:我说明天天晴,他说升温你可以不穿外套;我说蚊子咬我,他说蚊子该死;我说我有拍蚊子独门绝技,他说他也想学;我说我要学费,他说用他的学费抵;我说想念包子,他说他也想了…… 其实我不是想包子,是想他。 第7章 逢宁观察笔记01[番外] 逢宁同学给我看了《柏云奚观察笔记》,并邀我写一份关于他的笔记。时间隔得比较旧,前后的事情我单凭记忆不一定能全部顺着捋下来,于是忖度再三,决定以“代办日程及批注”的形式呈现。 (√)8月3日,接到了脱产带教的任务,为期两个月,从9月1日开始,每周四节课,地点是他在的校区。 (√)9月19日,今年我给自己准备的生日礼物是“与逢宁的相遇”。他的舍友我都认得,前几天假装不经意找他们要了课表,今天十点半去新楼应该能蹲到。 这称呼实在生疏,但我抱着卑劣的思慕谋求他的青睐,实在不敢在心里造次,只能故作矜持。好在他还是一如既往温柔,朝我礼貌打了招呼,真是可爱。逢宁在电梯里很乖,盯着我的手表发呆,我差点就冲动把表摘下来送他了,但是这时还不熟,不行。 (√)9月19日,去买个同款的手表,准备送给逢宁。 还好有货,我买的黑金色,私心给逢宁买了蓝银色,我想着,同款不同色更像情侣款,况且他皮肤白,戴这个会更好看。 (√)9月26日,校运动会。有老师邀请我一起去看,我答应了。下午又有小雨,要降温,记得带伞。 这种大活动,我猜逢宁会参加。事实也如此,待到小雨过后,落了一地相思,我拎着伞等在路灯下,踏着湿漉漉的落叶和晚风,一抬眼,看到了日思夜想的人。偶遇,实在甜美。可他穿得单薄,白衣白裤,冻得脸也白了,我又心疼。 他说今晚夜色很好,想要多看一会儿,殊不知我也想多看看他。但,改天吧,改天他多穿一点,我再陪他一起看,届时他可以肆意地笑,不必苦恼与我的交流,也无惧秋夜寒风。 (√)9月27日,同事一个年长一些的老师说可以去教职工食堂吃饭,我没有去过。逢宁大多在二食堂吃饭,我在表白墙上见过照片。 没遇到。 (√)9月29日,下午七、八节有补课。 能再次见到他,我很高兴。他坐在我跟前,触手可及的地方,还用其他书假装课本,记了一大页笔记,眼里有光,笑容俊秀,真是可爱。用心的人应该得到夸奖,我挑了个不难的问题给他,借机赞许。这节课本不应当讲得如此紧张,可我在面对他的视线时,不禁严格要求自己,力求完美。于是我收获了一个目光紧随我的逢宁。 有人偷拍他,我记得是他的舍友。借机多看了两眼,逢宁脸红很好看,哪怕不是因为我。 第一顿饭理应由我这个有工资的来请,我赶在他前面刷了卡,回头一看,他脸上写着些许不可置信,委屈更多一些,眼睛睁得又大又圆,嘴瘪瘪的,无声地控诉我抢着付钱的行为,像撒娇。 我总想看他笑,不论是被夸,还是目的达成,他的喜悦与我相同。他脸红了,这次因为我。 (√)9月29日,计划和逢宁多说几句话。 老师无事要学生联系方式太过刻意,我想不到合适的借口,只能恪守着恰当的礼貌,谨慎地接近他。逢宁似乎听到了我的心愿,睁着那双漂亮的眼睛,主动提出了加我,我怎能不应?我求之不得。 或许是他的眼神太清亮,又或许是我亦有所求,后来许久,我才知道,他加我只是因为他想加我。课题的借口确实唬住了我,我不想耽误,能想到的都说了,希望对他有帮助。帮助,本意应是提供什么,可我忍不住窃取报酬,他的声音,说话、提问、笑、惊叹,都算。 他似乎很爱做笔记,课上课下都是。我能听到他在写字、翻页,想说你不用那么急,我可以多讲几遍给你听。不该如此。 (√)10月1日,备班。 果不其然,来上班了。这本该是平凡的一天班,但晚上又能跟逢宁说些话,我的心情骤然明朗,用他的话讲,像外面的晴天。 这里柏云奚是在正文完结以后的时间点写的:)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7章 逢宁观察笔记01 第8章 假期 窗外的梧桐摇了摇,我窝在飘窗上,被露出的阳光晃了眼。这光比不上他眼镜边的反光温柔,我边挪地方边想。 小腿被太阳晒到的地方有些发红,又疼又痒,我心烦,索性把床帘拉上。也把等着他回复的手机屏幕按灭了。 三个小时了,他手术还没做完,午饭时间都过了!我牙痒痒,分不清是恨还是急。 小长假第二天,他还在手术室里。 我有些后悔,早知道他今天也要早起上班,我就不和他聊到十点了,今天早上他发了四条消息,我一声都没听见!谁让你熬夜打游戏了逢宁!谁让你睡这么死了逢宁! 我愤然滚下窗台,摔在了床上。 再醒来已经是一个小时后,我打开手机,正好看到柏云奚弹出的消息。像是被世界奖励了奇异宝藏,我被这个巧合撞得满心欢喜。 柏云奚:结束了。 柏云奚:刚才不是很饿。 柏云奚:但是马上吃饭。 我一看表,下午两点半。 宁:作息都不规律了! 宁:医院坏。 柏云奚:嗯,医院坏,逢宁好。 我“啪”地一下把手机扣到床单上,心里默默接了一句“柏云奚好”。 假期第三天,我特意定了个早七点的闹钟,强撑着睁开眼,拿起手机跟柏云奚说早安。 柏云奚:今天起这么早? 柏云奚:放假不再睡一会儿吗? 宁:刚好醒了,猜你会回我。 柏云奚:猜对了,有奖。 我抱着手机一个仰卧起坐,心想“奖励就是你真的回我了呀”,但还是顺着追问下去。 宁:什么奖! 柏云奚:先欠着,等我想好了再说。 宁:好耶!我拿小本本记下了! 柏云奚:还有小本本? 宁:嗯哼~ 柏云奚:那我可不敢失约了。 我抱着手机笑。 宁:有人要去上班喽,但是有人要睡回笼觉啦~ 柏云奚:你消息滞后了,我放假了。 宁:什么! 柏云奚:嗯,不用上班了。 我关注点开始偏移。 宁:你放假了还早起! 柏云奚:屏幕对面这位,在质问我之前,你是忘记你也早起了吗? 我没忘,但我是为了卡点跟他说话,这理由难以启齿,我不敢说,怕暴露心思,怕遭他抵触…… 柏云奚:我早起,可能是为了收到一句早安吧。 他又包容我的小心思。 宁:嘻嘻嘻。 柏云奚:睡吧,如果你还接得上觉。 大概率是不能了,我已经完全清醒了。 柏云奚:我得想想下次见面的猜对有奖了。 他要跟我见面!他还要给我准备惊喜! 柏云奚:毕竟我在小本本上,抵赖不得。 晨光明媚,晨风送爽,手机微微发热。 我在床上COS粘毛滚筒。 假期第四天,我被消息叫醒。 柏云奚:[图片消息] 柏云奚:假期商场活动,这里有好多小朋友。 这是几分钟前的消息。 我点开图片,入目先是大屏幕上写着什么有奖问答,然后能看到台下的确有一群人,乌泱泱的,大人小孩都有。 柏云奚:有奖问答,传染病相关,简单。 柏云奚:奖励是个限定款乐高,可以拼航母。 柏云奚:我想到猜对有奖了。 我瞬间醒了——他去上台比赛了!奖品要送给我! 我美滋滋地看着手机,把这张图片放大再缩小,想象着他站在台上答题的样子。 那一定是无比专业干练无比吸引人。 看着看着,我发现了不对劲:这个大屏幕,这个背景装修,有些眼熟。 和隔壁商场有些像。 不会吧,不会这么巧吧? 我搜了搜那个商场的公众号,两天前的消息里,赫然在目一张图片,是柏云奚照片里屏幕上放的那张。 再仔细看看,时间、地点、活动内容…… 不会吧! 宁:你在xx广场? 对面没了消息,可能是上场了,可能在忙看不见。 我从床上蹦起,抱着隐隐约约的期待和莫名其妙的侥幸,收拾自己准备出门。 哪怕是巧合,我也要去实地看看! …… “这个不行,这个不行,这个也不行……”我翻箱倒柜。 好看的衣服我都带去了学校,家里剩的这些,要么不适合出去见他,要么不适合现在的天气。 小长假我只带了四身衣服回家:两身睡衣用于宅在家里、两身T恤配大裤衩子用于出门买菜,随性、舒适、不方便见人。 我深吸一口气——想去见他,但我没衣服穿! 我跑去阳台问正晒太阳的宁彦玲女士:“妈!!!” 宁彦玲女士掀开脸上盖着的书,扭头看我:“怎么了?” 我扒着墙角,探出头:“咱家还有没有我特别好看的、可以出去见面的衣服?” 宁彦玲女士从躺椅上坐起来,审视地看了我几秒:“……谈恋爱了?” 我兴奋的情绪淡了下去:“……还在追。” “哦,”宁彦玲女士又躺了回去,“那我再睡会儿。” 我走过去,摇着她的躺椅:“妈妈——” “家里你的衣服都穿走了,我怎么给你变出来新衣服?”她无奈。 我把脑袋凑过去:“那你平时都在哪买衣服?我去转转,急急急,我急需一身新衣服。” 我的衣服都是宁彦玲女士一手置办,从上到下,颜色、风格、版式,都是她挑的。她审美水平高,一身一身配好了邮过来,从来不需要我操心。 她闭着眼,反手拍了拍我的头:“谁叫你不往回带?活该。” “我这不是没有出行计划嘛,妈妈——”我耍赖。 宁彦玲女士不胜其烦地给我报了四个地名,打了点钱过来:“快走。” “好嘞!” 宁女士给的地名里,柏云奚的可能在的商场刚好在其中之一。 真巧,但也在情理之中。 为了不浪费这个巧合,我立马动身。 我套了一身略小但最好看的衣服,不管了,先过去,到时候借机让他帮忙挑衣服也好,过去先买一身再去找他假装偶遇也罢,先过去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