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虎遇上喵》 第1章 柔弱前任 高脚杯里的酒轻轻晃动,映着一张微醺的脸,谈淼淼怔怔望着酒杯倒影里自己那双眼,微肿、红血丝、疲惫……以及藏着浓浓的失望。 奇怪,不是早该明白这场婚姻只有冰冷的利益,为什么还是会蠢到去期盼,以为那个人也慢慢有点在乎她? 果然,自作多情是这世上最要不得的东西——所以撞破他和别的女人藕断丝连,在新婚一周年纪念日这样的日子缠绵拥吻也是她活该! 谈淼淼将高酒杯狠狠砸在地上,碎玻璃裂了无数片,周围吵吵闹闹的狐朋狗友全安静下来,面面相觑地看着突然发癫的某女人。 而女人却扫了眼众人,忽然嘶哑笑道:“你们……怎么不玩了,都看着我做什么?我啊——”她打了个酒嗝,醉眼猩红,“不喜欢刚才的酒,再换一瓶,喝!谁愿意陪我喝!我送谁一部车。” 谈淼淼是柏家的私生女,和她老爸的养子在一年前完婚,柏氏车企就是这夫妻俩的囊中之物,送辆车不过一句话的事。 昏暗的包厢内,很快酒气冲天,男男女女醉成一滩。 醉醺醺回到家已是后半夜,一身惹火裹臀裙的女郎踉踉跄跄按响别墅门铃,在女佣的搀扶下,进了家门。 路过客厅,早该就寝的男人仍着正装,阴沉着脸走近:“十点的门禁,现在几点了?电话也不接。谈淼淼,大半夜喝成这副鬼样子,你又想‘作’什么?” 作? 是啊,她又能期待从他嘴里听到什么好听的词儿。在柏太太和她精心教养的尊贵养子面前,她谈淼淼就是只见不得光的老鼠,上不了台面的蟑螂,私生女就像她身上扒不掉的印记,哪怕身上留着一半柏家的血液,但连姓都不许姓柏。 她早和名媛淑女无关,从小到大三天两头作一作,不过是想证明自己不是个死人,不是块无感的木桩——可即便这样,也不过像小丑跳街,少有人在意。 她是别人婚姻里的污点,而现在,她的丈夫也要如法炮制,给他们的婚姻也染上污点吗?他——是不是在为自己的养母报复她这个私生女。 谈淼淼感到一阵无力,连求证的勇气也没了。 她不是不想问,为什么在他俩的结婚纪念日,他要和前女友暧昧共餐,最后告别时还得拥抱亲吻,在他心里,这场婚姻到底算什么? 可话涌到喉头,还是退却了,她不想自取其辱。 说句难听点的话,恐怕连今天是什么日子,他都没放在心上,既然如此,那又有什么好指望的呢。 “我可不记得什么门禁,那是你定的,我可没说同意……”谈淼淼摆摆手,一副轻浮不在意的神色,转身上了楼,压根不恋战。 庆幸的是,他俩一直分房睡,避免了争执后还要躺一张床的尴尬。 况且,在目睹那恶心的一幕后,她再和柏啸风有亲密接触,真怕自己会当场吐出来。 . 次日,因为是周末,柏啸风难得大白天还在家。 谈淼淼起得晚,早餐和午餐混淆成一顿,食不知味地喝了盏燕窝,吃了份牛排,就算完事了,整个人就像霜打过的茄子,看着一点精神也没有。 前一段时间,柏啸风周末在家的时候,她总有意无意往他跟前凑,现在情况反过来了,她连见都不想见柏啸风一面,私心里盼他再忙点,最好今天也有生意应酬,省得大眼瞪小眼,待在家她不自在,她已经不想把柏啸风当自己男人了。 可惜老天爷不配合,柏啸风还是人摸狗样地杵到了她跟前,一身高定西装包裹着劲瘦的高挑身材,一边慢条斯理扣着银色袖口,一边通知她:“下午少出去鬼混,晚上跟我去老宅,妙宜回来了,爸妈给她办了接风宴。” 屠妙宜,柏太太的亲侄女,她丈夫柏啸风的前女友——也就是昨天那位和已婚男拥吻的女主角。 也不知道是不是刚用完餐的原因,谈淼淼莫名有些反胃。 “我不想……算了,我知道了。” 谈淼淼突然改了主意,她和屠妙宜也算打小认识,不过并不熟,她顶着私生女的名号,除了老爷子老太太还在那几年,能在除夕夜接去老宅过节,其他时候那座宅子的女主人柏太太并不欢迎她,她疼爱的侄女自然也厌乌及乌,除了点头之交外,彼此间的唯一交际,大概就是拥有过同一个男人——只不过一个是过去,一个是现在。 不,这么说或许并不准确,没准现在是一明一暗,一正室一外室,一个放家里一个搁外边并存。 谈淼淼气得牙痒痒,忽然很想再会一会屠妙宜,那张惹人怜爱的脸是怎么不顾廉耻,和别人丈夫旧情复燃,偷情上瘾的。 一下午,谈淼淼在试衣间折腾来折腾去,换了无数套衣服,最后选中了一套银色亮片裹臀鱼尾裙,下面缀着冰凉的细银链长流苏,走动起来摇曳生姿,力求艳压群芳——哦不,要压住屠妙宜那朵小白花,就算他们的婚姻真走不下去,她也要摆出高姿态,绝不会落魄成个不修边幅的弃妇,让人看笑话。 晚上,华灯初上。 车子缓缓驶入老宅,谈淼淼强忍不忿,挽着柏啸风的胳膊,进了门。 “老爷太太!少爷和少奶奶回来了。” 两人相携进去时,柏太太和屠妙宜正坐在沙发上有说有笑,见来人,柏太太眼神含笑,望向养子:“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我刚和你表妹聊你呢。” 被点到名的屠妙宜微红了脸,站起身,偷瞄了他一眼,就垂下长睫,柔声唤:“山君哥哥。” 山君是柏啸风的小名,据说他刚被领养时瘦巴巴身体不大好,柏太太花大价钱请了风水师帮忙起名,人家留了四个字“虎啸风生”,“啸风”就成了柏家养子的名字,希望他如林中之虎一样强健,而老虎又有别称曰“山君”。 总之算买一赠一,柏啸风大名小名一次性敲定。 山君哥哥……谈淼淼在心里把这四个字揉来搓去,恨得要冒出酸水来,狗男女!当着她的面还这样情意绵绵,搞什么哥哥妹妹的把戏,作为前任,连要避嫌的道理都不懂,真是叫人作呕! 谈淼淼见不得这两人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暗渡陈仓,忍不住插话道:“妙宜妹妹什么时候回来的,我听说你在国外好像还交了个男朋友,怎么不带回来。” 如果消息没错,这小情侣好像刚谈几个月,热恋期都还没过,就急巴巴回国和前男友暗渡陈仓,真是佩服! 屠妙宜脸色一白,含糊道:“他……他有事还没回国。” “哦,那下次等人回来,我和你表哥做东,请你们来我家做客,怎么样?” “不,不用了。” 屠妙宜又悄悄瞥了眼柏啸风,飞快掩下了表情,似乎不想多谈,“淼淼姐,我去帮你们沏茶。” 屠妙宜是从不叫她表嫂的,谈淼淼以前不觉得有什么,反正她们不熟,后来结了婚,才慢慢介意起丈夫的这位前女友。不过那会儿屠妙宜人在国外,离得远,眼不见为净倒还好。 但现在不同,这对无耻的男女都不知道私下见过多少面,亲密到了什么程度。 谈淼淼就越想越不是滋味,没准这小白花一直把柏啸风当成自己的情哥哥,从没变过呢。 一顿饭吃得心情不顺,柏太太一会儿给儿子夹菜,一会儿跟侄女谈心,偶尔也问问柏老爷的意见,至于谈淼淼,她就像个局外人一样,冷眼旁观这“一家四口”的温馨场面。 明明早该习惯,被忽视又不是一次两次,这么些年都过来了。 可不知为何,此刻谈淼淼却觉得特别难受。 她匆匆吃了点东西,不待餐后甜点上桌,就先离了场。 老宅和他们的新家一南一北相距甚远,吃完晚饭,柏太太显得很高兴,说房间都收拾好了,让他们都留宿一晚。 当然,柏太太是对着养子和侄女征求意见的,谈淼淼属于无关人等。 “淼淼,我真是太久没见妙宜了,山君也难得回来一次,我留宿他们,你不会有意见吧?”柏太太此人擅长出暗刀子,如非必要,绝不会自降身份和丈夫的私生女说话。 这话意思也很明显,我要留的不是你,你爱走不走,最好识趣点自个儿回去。 谈淼淼其实有点怵柏太太,从小这位贵妇就冷不冷热不热地待着她,看她就好像看只窜了种的流浪小狗,连在她家门前站一站都嫌脏了地,皱个眉不屑去看的那种。 谈淼淼打小在这样的冷暴力对付下长大,对柏太太多少有点心畏。 况且她出身不光彩,虽然出轨的不是她,但她是出轨的产物,有形无形,从小连拨去照顾她的下人都会悄悄议论,说她和她母亲的存在玷污了柏逸峰和屠烟柔这对恩爱夫妻的伟大爱情。 久而久之,连谈淼淼自己都心虚,觉得亏欠了这位贵妇。 她没说留,也没说不留,场面一下子僵下来。 倒是柏老爷瞥了她一眼,吩咐了声:“天都黑了,要留就一起留罢。” 这才将事情定下来。 谈淼淼在老宅没有固定房间,没谁想看着自己丈夫的私生女在眼皮子底下晃来晃去,她从小由佣人带大,来老宅的次数屈指可数。 这次留宿,自然而然跟着柏啸风住他的房间。 柏啸风的房间位于三楼,整一层除几间客卧外,曾经只住两个人,柏少爷和表妹屠妙宜。 房间紧挨着,这会儿谈淼淼才琢磨出点意思来,敢情柏太太该不会是早有把这两凑一对的打算吧! 要不是奶奶去世前立下遗嘱,说柏啸风只有和她结婚,才能继承柏氏车企,恐怕现在住这屋里的就是屠妙宜了。 那样的话,他俩也不用这样背人耳目地偷情了。 谈淼淼越想越不是滋味,穿着睡袍,视线像扫描仪一样,在屋子里扫来扫去,不放过任何一处死角,心想,也不知道这房间里有没有这两人互赠的情书礼物啥的。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柔弱前任 第2章 回忆 正当谈淼淼双目灼灼,以堪比x射线的目光“查案”时,浴室里的水声忽然停了。 谈淼淼眼皮子一跳,立刻滑到梳妆桌前正襟危坐,随手抄起一罐护肤品,忙不溜秋往脸上又敷又拍。 醉翁之意不在酒,对着镜子的谈淼淼此刻注意的当然不是她自己!只见某个头发湿漉漉,穿着白浴袍微敞胸膛的男人映入镜中,而且越来越近。 谈淼淼绷着个脸,故意装没看见,她才不会再上赶着给他擦头发吹头发。人就是贱!想起前段时间她费尽心思粘歪着他,这会儿只觉得倒胃口,酸溜溜地想,有的是人向他献殷勤!喏,恐怕隔壁就有个望眼欲穿,盼君怜爱的‘茶花女’呢。 越想越恨得牙痒痒,恨不得把这对狗男女绑一块沉塘。 手里的护肤乳罐子都差点握扁,可见其怒。 “发什么呆?过来,”清晰的声线响起,男人朝她瞥了一眼,冷淡却勾人,“替我把头发擦干。” 擦擦擦!擦个鬼! 他以为他还有这样的好待遇吗?呸,想得美! 谈淼淼摆出冷笑,刚要回头狠狠拒绝他时,某人不紧不慢的声音却如惊雷般传来,“爸把你上个月的信用卡账单转过来了,怎么,你自己有钱还了?” 屈辱! 柏家现存四口人——柏董事长夫妇自不用说,人家是家主和主母,自然想花多少就花多少;柏啸风虽是养子,却正正经经继承人待遇,股份早划了一部分到他名下,每年的分红和个人投资收入都是一笔不菲的数字,也是个花钱不必过心的主儿。 唯独她,可怜巴巴,从上学时每月三五千的零花钱,一点点涨,直到结婚前,才慢腾腾涨到每月三万,完全不够她出去和朋友们玩的开销。 嫁人后有一阵儿,因不满这桩强买强卖的婚姻,她一连几个月报复性消费,什么贵的捡什么买,甭管喜不喜欢值不值当,先买了再说,连和朋友们聚会也豪气地刷卡买单……结果记在她爸名下的这张副卡被刷爆,柏董事长大发雷霆,骂她是个败家女。 天可怜见,每月她的那点零用钱还不及柏太太一只奢侈品包包的零头贵,再比起柏董事长专门让人养的赛马,还有柏啸风那一车库的豪车,她简直不要太勤俭持家了好不好,要说她才是外头捡来的野孩子她都信,完全两码待遇。 柏董事长不管这事,让她怎么花的,就想办法怎么去还。 她心里有怨,不肯再低头祈怜,火急火燎地找二手贩子把手头上稍微值钱点的首饰包包卖了,因为卖得急,被狠狠宰了一笔,就这样,又把小金库里的余额全数搭上,才勉强还清那笔烂债。 再后来,没隔几个月,小时候一直带她的王妈妈求上门,说她儿子炒股欠了高利贷,债滚债滚到了快一百万,债主天天上门催债,找了地痞流氓放话说,要是再不还钱,就把她儿子送去黑市卖器官抵债。 王妈妈哭得声嘶力竭,求了又求,说看在她尽心尽力带了她几年的份上,帮她这一次,她不想白发人送黑发人,儿子死在自己前头。 谈淼淼抹不开面子,又不好说自己现在也只是面上光,口袋比脸还干净,只好支支吾吾答应会帮忙凑钱。老太太可能以为她在敷衍,一天三趟地上门哭诉,有天哭晕过去,去医院一查是癌,好家伙,这下子请求变成了遗愿,谈淼淼在病床前握着老太太的手,硬着头皮打包票说一定会凑齐钱,让她安心治病。 俗话说,一文钱难倒英雄汉。更别说快一百万了,车子房子都不在她名下,只有使用权,想了又想,谈淼淼打上了便宜老公柏啸风的主意,很不光彩地把他车库里不常开的豪车抵押了出去——通过某些不正规手段。 钱筹到了,谈淼淼前脚刚转到王妈妈儿子账号上,后脚连医院里的王妈妈都消失不见了。 她急得团团转,以为出什么事了。等来的却是柏啸风用看白痴的眼神暼她,气笑了那种。 他没计较她把他爱车抵押出去的事,告诉她王妈妈得癌不假,但是良性的,还是早期,问题不大。至于她儿子,压根不存在什么炒股欠高利贷的事。 ——事实是王妈妈儿子要结婚了,她舍下脸皮演了出苦肉戏,正好有蠢蛋眼巴巴上钩,这下安逸了,儿子的婚房和她的手术费一次性搞定。 谈淼淼低头不说话,柏啸风朝她伸出手,喊她回家。 说没人教她,所以她才笨成这样。 这不是什么好话,柏啸风说这话时面无表情,却轻轻叹了口气,让她以后有事跟他说,少偷偷摸摸干蠢事。 谈淼淼觉得自己病了,她不敢抬头看他,心里酸酸涩涩的,这个人在骂她蠢骂她笨,他是养子却过得比她这个亲生女儿还舒坦,她该恨他厌他才对,可这一刻,她却小心翼翼,如浮萍般抓住他伸来的手,任他牵走——如果他能一直这样牵着她的手,她也愿意。 后来她再看他,心情就跟以前不一样了。 一会儿雀跃,一会儿又低落。 她想把被骗的钱还给他,原本他要给她一张他的副卡的,她不肯要,还是用的之前那张。也不爱出去玩了,每月柏董事长施舍的那点零花钱,她都攒着,每次一万两万地往他卡里打。 他有次开玩笑说,她心挺大,如果按血缘算,整个柏氏车企应该是她的,只不过几辆车的钱,被骗了也就算了,用不着蚂蚁搬家似的还他。 还说是不是打算还完了就两清? 对上他戏谑的眼神,她别别扭扭转过头,故意清了下嗓子,说既然他这么大方,那就等她发大财了再还他。 她在心里悄悄想,那就还很久很久,很久很久吧。 再之后她就爱围着他转,开始学做饭,学做甜点,毛遂自荐给他吹头发,按摩脖颈……她快活得像只小鸟,尽管他有时候忙得不沾家,有时候回来了又指挥得她团团转,可她好像有使不完的劲儿一样,一点儿也不觉得累,好像一截枯树枝突然抽芽了一样,偷偷朝春天探出了触角,也想要开出花来。 直到…… 直到结婚一周年那天,看见他和前女友柏妙宜的那场拥吻。 记忆回拢,谈淼淼木愣愣睁着眼睛,还没完全回神。 “怎么,哪里不舒服?”柏啸风探了她额头,皱眉道,“不烫,你怎么总一副呆样,对了,少跟你那些狐朋狗友混一块,上月的账单又翻了几倍,谁又坑蒙拐骗,从你这儿骗了好处?” 要是换之前,谈淼淼肯定有一大箩筐话跟他绕弯打趣,即使真话不能说,绕来绕去的假话开心话总少不了。 她当然不好意思承认,自己为了准备结婚礼物,用爸给她的信用卡副卡套现了点钱。她买了一个香港设计师的作品,以“星期”为灵感的系列领带,七个相似却又各具特色的领带,不过图案和颜色都很沉稳,她期冀着他每天都打她送的领带。 可是美好的想象就像泡沫一样,一戳就破。 谈淼淼勉强扯动了下唇,张开口想编个理由,但居然连编借口都有心无力,只好不自在地站起身,朝床走了几步,掩唇故意打了个大大的哈欠,眼泪都快涌出来了。 “我好困,今天你自己擦吧,我要睡了。” 自是一夜无话。 谈淼淼整晚躺得像个僵尸,一动不动。 第二天一早,柏啸风就开车带谈淼淼回他们自己家。 告别时,柏妙宜的眼睛都快黏在柏啸风身上了,那样含情脉脉,欲说还休。谈淼淼别过脸,看窗户倒影里的自己,心情沉到谷底。这要怎么比,这样一个情意绵绵,温柔小意,还痴心不改的前任,她哪有什么胜算,连这场婚姻都是赶鸭子上架的速成品。 她又看向笑吟吟叮嘱着的柏太太,她不信这个精明的女人,看不出自己侄女和养子间还存在着猫腻,柏妙宜简直恨不得黏着柏啸风的身影,一块缠缠绵绵追随到他们的小家了。 可她也怪不了什么,自己拿钱跑路的母亲,是柏太太婚姻里的跳蚤,她这个跳蚤的女儿,又有什么底气,理直气壮去指责另一只跳蚤。 谈淼淼抬头看天,他们母慈子孝的告别戏码总算结束。 柏啸风一边开车,一边侧头望了她眼,“下周我飞柏林,拜访供应商,时间比较充裕,有两三天的时间可以观光,你要一起去吗?” 但凡是个有骨气的贞烈女子,这会儿肯定得和这种渣男划清界限,别说一起出国观光,就算待在同一个空间内,也要横眉冷对,以示节操。 谈淼淼原本也打算这么做的。 可是…… 可她听见自己嘴巴别别扭扭发出了“嗯”声。 怎么可以这么没出息,你简直是个软脚虾!她在心里唾骂自己,明明那样难受,心像被撕扯成乱絮在哀吟,可嘴上还是低低说:“好吧,到时候我跟你一起去,只有我和你吗?” 柏啸风突然笑了,好似领悟到什么,“当然不是,还有公司的一些下属,谈生意为主,可不像你们女人似的,去国外不是看风景,就是购物。” 他还说这次用他的副卡,爸说了,以后她的支出由他来承担,毕竟都是夫妻了,哪有丈夫不付钱,还让亲爹养出嫁的女儿养到老的。 谈淼淼根本没在意后边那些话。 她的注意力全集中在前面那句——你们女人去国外…… 还有谁跟他一起去过国外?他大学是在斯坦福读的,有段时间她偶尔去老宅,就听见柏太太笑吟吟接电话,说什么‘妙宜,你这孩子,从国外回来大老远的,又不比国内,就不用惦记着给我和你姑父买什么了。好好玩,多待些日子再回来,省得啊,回来没几天,又眼巴巴跑去了。’ …… 那会儿听起来只是酸溜溜,羡慕屠妙宜命好,父母疼爱,姑妈关护。连她血缘上的亲爹对屠妙宜这个晚辈,也比自己亲女儿更和颜悦色。 现在抽丝剥茧,回想看看,恐怕那会儿就是出国去探望柏啸风吧。 第3章 柏林之旅 尽管隐有不快,但当飞机越过柏林上空,在机场降落,满目皆是熙攘而陌生的异国风情时,谈淼淼还是不由得雀跃起来,先前郁闷压抑的心情拨云散雾般明朗了太多。 机场,柏啸风的助理小薛替两人推行李箱,柏啸风还要赶行程,和同行的下属们得去一趟合作商总部,他吩咐小薛陪妻子先去入住酒店。 谈淼淼看着他匆匆离去的背影,雀跃的心情又微微低落了下来。 “太太?”小薛小心翼翼提醒,“柏总今天的行程晚上八点后才结束,您先回酒店歇会儿吧。” 谈淼淼叹气声很轻,但很快就提起声调,微抬下巴,矜持而郁闷:“跟我说这个做什么,我才懒得管他几点回来!”随后漂亮的栗色波浪卷长发一甩,红色的裹臀裙一扭,很快迈开细高跟哒哒走远,只剩小薛推着行李箱在后面追这位姑奶奶。 入住酒店,倒时差,直到傍晚她才睡饱觉,揉揉眼坐起身,捞过枕边的手机摁亮,才六点多。 洗了个澡出门,小薛早机灵候着了,“太太!您可算醒了,我替您在楼下餐厅预定了晚餐,您看,要不要现在就过去?” “我不饿,”谈淼淼绷着张脸,过了会儿又别别扭扭地吩咐,“你去推迟到八点半,让人送到房间来……对了,预定双人份的。” “太太您甭记挂柏总,”小薛一乐,凑趣说,“合作商那边哪能不准备接风宴,您要是还不放心,我再打电话问问柏总?” “不用了。”她耳根有点烧红,摆出一副冷淡脸,目不斜视。 无需去瞧,她也敢肯定这位薛助理九成九在心里笑话她。该死,差点忘了,作为柏啸风的特助,这家伙每天跟柏啸风待一块的时间高达十几个小时,比自己这个所谓的妻子不知翻了几倍。柏啸风拿他当心腹,没准连一周年纪念日那天,柏啸风和屠妙宜私会的场所都是经他手预定的。 笨死了! 谈淼淼一时间不由羞恼,恨自己不长脑子,搞得跟大婆在使怀柔政策苦苦争取出轨的渣男老公一样,她为什么要把自己往这样的可怜角色上推? “去叫客房服务,我不出去了,让他们送上楼。” 谈淼淼甩下这一句,愠怒地扭头就回了客房,砰的一下合上了门。 在十分刻意的早睡晚起下,她和柏啸风虽同睡一张床,但照面说话的次数少之又少。如此过了三四日,某晚,六点不到,狗男人居然就回来了。 谈淼淼刚洗完澡,正裹着浴帽,坐在化妆镜前擦护肤品,他一进来,谈淼淼瞬间僵住了,这个点,想装困也太早了,避无可避,又不晓得该说些什么,只好沉默。 “怎么不说话,嗯?”男人微扬下巴,松开领带,性感的喉结微微牵动,朝她瞥过一眼,将解下的暗蓝领带随手挂在浅色木衣架上,朝她走近。 谈淼淼抹手霜的动作一顿,只觉身后隐隐贴来热源,伴随有淡淡的红酒味侵入鼻端,余光视线里,男人那双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掌撑在她椅子的扶手两侧。不一会儿,热气竟贴得更紧密了些,他俯下身,鼻尖轻触她耳廓,低哑轻喃:“才几天就瞧你瘦了,在想什么,怪我这几天没陪你?” “你忙,我算什么,也就只配让你的助理陪着了。” 待遇甚至还不如小三,谈淼淼撇了撇嘴,不适地侧开头,离那恼人的气息远了些,闷头闷脑继续抹手霜。 柏啸风低哑的笑声竟响起,牵过她的手,在白嫩手背微凹的地方轻捏了下,“这话听着,怎么有股酸味?” “你……!” “好,是该怨我,都把你逼出闺怨来了。”他抬眼,轻啄了她指尖,“以后别抹这么多,刷腻子似的,不难受吗?” “要你管。”她抽出手,直起身,打算离他远点,还没迈开步,就被人扯进了怀。 “混蛋啊,你放开我。”谈淼淼被吓一跳,捶他肩膀。 不过这点力道对个正当盛年的男人来说,和小猫挠痒没啥区别。他单手便将她托臀抱起,目光平视,鼻尖虚抵着鼻尖,“别闹,明儿陪我去个晚宴,过后我有四天的行程空着,柏林这边你要是逛腻了,我带你去巴黎伦敦都转一转,权当补了蜜月。” 谈淼淼挣扎的动作慢慢停下来,心莫名有些难受,指尖不自觉去抚他脸廓,丝毫不觉甜蜜,只品出微微苦涩,“柏啸风,有没有人说过,你很会哄女人?” 他眼神微动,唇弯起:“没有。” “可我听人家讲,会哄人的男人,也很会骗人。”谈淼淼语调低不可闻,指腹一下下抚过他眉眼,“柏啸风,你有没有骗我的地方?” 男人并未直接回答,一瞬不移,目视着她莹莹的眸,徐徐道:“你的疑心病很重,婚姻中,该对彼此多些信任,这才是长久之道。” “……我可以信任你吗?” 明知这个问题很傻,可谈淼淼咬紧下唇,还是脱口而出。 她想,她注定做不成聪明人,为数不多的理智总被情感拖累,老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任由冲动扯她跌进尴尬的境地。 柏啸风不答,漆黑的眸定定望着她。 谈淼淼嗓音有些颤,却还是执着地想要一个答案:“可以吗,柏啸风,我能相信你吗?” 仍是沉默,只有静静对视的两双眼眸。 “柏啸风……柏山君……啸风,”每一次变换称呼,她眸中泛着的点点水光就愈深些,气息轻而颤,几乎无法再问下去。几次吸气、呼气、努力而小心翼翼调整好气息后,她盯着他的眼睛,鼓足勇气,第三次去问:“啸风,回答我,我真的可以相信你吗?” 一分钟,两分钟,五分钟…… 在这令人心窒的死寂中,她脸色渐渐苍白,等得几乎心生绝望。男人的声音却不期然响起,低沉而清晰,四目相对之下,似字斟句酌—— “如果你一定要个答案。那么、我的回答是,‘可以’。” * 婚姻是什么?一对男女组成一个家,然而这个家能否经受住风雨,每一个初踏进婚姻的人都无从确认。 生活,对谈淼淼来说,常常一塌糊涂。她的成长路上,既没有慈爱的长辈悉心教养,也缺乏能倾吐心事的知心好友。一个人,做生活中几乎大部分选择,对错概率如何,她没把握,只能赌一把。 也许那天的事只是个误会,某个侥幸的念头悄悄萌芽,她对自己说,够了,何必陷入没完没了的猜忌,伤人伤己。 境随心转。 次日,谈淼淼脸上多了几分笑,见到薛助理还主动打招呼,搞得小薛挺受宠若惊,摸了摸鼻子,朝一旁俊朗不凡的上司连瞄好几眼,心想,柏总真不愧是男人楷模,搞事业哄女人都很有一套,太太的脸都黑了好几天,一瞧就是女人闹脾气,柏总这前脚刚把合同拿下,后脚就能把太太给哄得雨过天晴。 瞧太太笑得跟花骨朵似的,他见了都荡漾,心想这才对嘛,女人就该笑盈盈的,总扮个苦大仇深的样子,还不白白辜负了如花似玉的一张俏脸! 他下意识又多瞟了眼,那叫一个肤白胸大,有前有后,柏总可真有…… 完犊子,好死不死他和柏总对上视线,被那饱含暗示的眼神一扫,小薛立刻心虚回神,眼珠子一下子老实了,上前汇报:“柏总,您让我帮太太订的高定礼服已经到了,您看是让他们送过来,还是太太亲自去店里去试?” “去店里吧,”柏啸风低眸看她,一锤定音,“正好去选选鞋子和佩饰。” 当晚,一席水蓝镶钻长裙的谈淼淼挽着柏啸风出席晚宴,他的领带是暗蓝色的,和她的装扮相互照应,明眼人一见便知是亲密伴侣。 哪个女人不爱美,穿上亮眼的长裙,又被他夸穿这个好看,即便不是她最喜欢的红色,也难挡谈淼淼此刻欣喜的心情,对谁她都露出甜甜的笑,弄得柏啸风低头提醒,“小心一晚上下来,嘴都笑僵了。” 谈淼淼嗔他几句,捶了捶他胳膊,他不由微弯了唇,眸里隐见笑意。 晚宴开场,华商们推杯换盏,互相恭维,年纪长一点的老板们,见了他们夫妻俩,纷纷夸男才女貌,好一对金童玉女。 夸得谈淼淼小小的虚荣心都冒出了头,这辈子从没这么淑女过,连爱吃的甜点都没去碰,生怕碰花了口红,就不好看了。 不过,好运似乎并没有眷顾她整晚。 中国有句老话,叫作乐极生悲,很不幸,正在兴头上的谈淼淼,也体验到了这一点。 有个商人给他们介绍,“兰家也来了人,都是年轻人,我看柏总贤伉俪和他们应该会很有话题。” 视线一偏,屠妙宜一席单肩紫裙,娉娉袅袅挽着一个年轻男人,含情脉脉朝他们投来视线,自然,她看的不是谈淼淼,而是一脸挡不住的深情,旁若无人地凝视她身旁的男人柏啸风。 “山君哥哥,好巧。” 那矫揉造作的嗓音一响起,谈淼淼瞬间倒胃,笑容一下子消失。 第4章 阴魂不散的前女友? “妙宜?”柏啸风蹙眉不悦,“你怎么会在这儿?” 华商老板见他们认识,也就先离场了。 屠妙宜眼睛一眨不眨地痴望眼前人,似有几分哀怨,“山君哥哥,你现在是嫌我碍眼了吗?” 说罢瞥了眼谈淼淼,眼神满是委屈。 谈淼淼无语。 靠!要脸吗?当她是死的啊,居然在她面前勾引她男人。 “妙宜表妹,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谈淼淼忍无可忍,“啸风已经是有家室的人了,虽说你是他‘表妹’,可到底不是亲的,凡事要有个分寸,免得传出去,大家名声不好听。” 谈淼淼在柏家一向是个小透明,屠妙宜压根就没把她放在眼里,否则也不敢当着人家的面,就对心上人诉衷肠了。这会儿冷不丁被嘲讽,屠妙宜脸色一会儿青一会儿白,难看极了,竟隐隐有泫然欲泣之势。 谈淼淼可不管她落不落泪,快刀斩乱麻,“对了,这位是——?”她视线移向屠妙宜身侧的年轻男人。 “兰耀。”对方微颔首。 粗略一瞥,男人单眼皮、寸头,高挑个子,右耳有颗极小的黑曜石耳钉,神情桀骜。 “兰先生和妙宜认识多久了,早就听说表妹在国外交了个男友,不知道是不是兰先生您?” 要真是这男的,谈淼淼都得佩服屠妙宜胆大,这男的快有一米九,看着可不像肯吃闷亏的人,屠妙宜居然还想跟前男友藕断丝连,也不怕脖子被人家拧折了。 “这就得问妙宜了,”兰耀挑眉,很给面子,“有道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妙宜早就申明心有所属,我虽遗憾,却也只能望洋兴叹,老老实实做个护花使者咯。” 原来所谓交了新男友是假的,屠妙宜虚晃一招,难不成是想试探下旧情人心里还没有没自己? 好你个屠妙宜,好一朵狡诈的小白花,以为耍花招就能挽回旧爱了?做梦去吧! 谈淼淼一面唾弃,一面又不由升起危机感。 “有志者事竟成,兰先生一看就是性情坚韧之人,迟早能抱得美人归。”谈淼淼露出假笑,顺势把柏啸风拽走,“走吧啸风,我们就不要打扰人家培养感情了。” 夫妻俩刚转身,还没迈开步,屠小白花柔柔弱弱的呼唤又急声传来:“山君哥哥,别走好不好……” 那叫一个缠绵悱恻,百转千回。 柏啸风的脚步微顿,谈淼淼侧过脸偷觑他表情,像是有所触动,眉头微拢着。 完蛋,不会还真让她勾起旧情来了? 渣男渣女! 谈淼淼狠狠在他胳膊上暗拧了下,柏啸风低头好笑地拍了拍她的手,示意稍安勿躁,随后回头淡淡道:“妙宜,你也不是小孩子了,做事要多想想后果,别太幼稚。”语毕,握住谈淼淼的手,朝大厅的另一边走去。 因着他这番表态,谈淼淼心里安稳多了。 心情一好,在柏啸风和别人寒暄的时候,她忍不住去端了几块心仪的甜点吃。小块的抹茶冰淇凌蛋糕精致无比,谈淼淼一口气吃了三块,嘴角微微沾上了奶油渍,擦拭时,口红不小心擦掉了些。 “我去洗手间补个妆,待会儿过来找你。” 谈淼淼轻快如小鹿般走远。 等她磨磨蹭蹭补完妆后,穿过别墅后院那片小花园时,一个眼熟的身影映入眼帘。 “兰先生你怎么一个人在这儿。” 谈淼淼脚步慢了,狐疑地上前问道。 “你是想问屠妙宜在哪儿吧。”兰耀指间的烟徐徐燃着,他抬眸朝谈淼淼说话时,右耳垂的黑曜石耳钉闪啊闪,有种坏坏的气息。 谈淼淼本能止步,抗拒再谈。 “哈哈,真没想到,柏啸风那种人的老婆,居然是个胆小鬼。”兰耀将烟头碾灭,饶有兴趣地盯着她瞧,“刚刚我看你怼屠妙宜的劲头不是挺足的吗。怎么,一会儿的工夫,胆子就缩回去了?” “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谈淼淼死不承认。 “自欺欺人可不是个好习惯,我说,你这大房做得也太憋屈,柏啸风和前女友不清不楚,你这做妻子的倒落了单,真是可怜可叹呐!” “谁要你可怜,打耳洞的娘娘腔!”谈淼淼恼羞成怒,开启攻击模式,“你不是在追屠妙宜吗?做人家备胎被利用的滋味怎么样?不好受吧!” “谁说我是她的备胎,不过各取所需罢了,我眼光还没差到那地步。”男人忽然凑近了脸,朝她抛飞了个媚眼,“不过既然咱俩都落了单,倒不如也凑一对,好好报复一下那对狗男女,怎么样?” “神经病!”谈淼淼躲病毒一样,甩开他的手,“你自己搁这儿喝冷风吧,我得走了。” 说完,谈淼淼脚踩风火轮一样,快步远离这不怀好意的男人。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章 阴魂不散的前女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