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帛》 第1章 第 1 章 “林随之,我们把你培养成京城第一贵女,就是为了现在。只要你配合我们,让陆家倒台,我们就送你走。” “我会完成任务的。”一道清脆好听的声音响起,画面拉近,竟是自己的脸,却是不属于自己的冷静。 林随之仿佛像是在看皮影戏一般,眼前迅速流转过一幅幅画面,直至定格在喜堂之上,她和一个眉眼犀利、身着大红喜服的陌生男子,正在三拜天地。 “啊…”林随之猛地睁开眼,发现自己就置身于那画面中的喜堂。她透过眼前垂下的珠帘流苏,看向面前高她半个头、正与她行对拜礼的男人。 周围红烛高燃,堂下坐满了人,但心思各异,窃窃私语声不绝于耳。 林随之记得,自己贪玩跑到后山最高的梧桐树上逗弄刚孵出的雏鸟,不慎跌落树下。再睁眼,便是此情此景。 她本体为一只朏朏,平常贪玩闯的祸也多,谁曾想这次竟穿越到了一个人类女子的身体上。 林随之的母亲经常告诫她,人类世界人心叵测,尽是披着羊皮的狼。若此时暴露精怪身份,定会将她置于万劫不复之地。 但兽类有句古话,来都来了。 就当来这繁华人间游历一番。之前母亲总是拦着她,如今机会难得,定要好好玩个够,说不定哪天就穿回去了,简直是零成本游历。既来之,则安之。 林随之心情豁然开朗,隔着珠帘朝面前的男人弯了弯眉眼。后者却面无表情,眼神疏离。 人类真没礼数!林随之心中轻哼一声,不免为原主惋惜,竟要嫁给这般不懂礼数的人。 “礼成!送入洞房!”司礼官高唱。 陆离却在此时转身,对着满堂宾客拱手,声音清冷:“诸位,衙门尚有紧急公务,恕陆某失陪。”说罢,竟不顾满堂哗然,拔腿便走。 “大人!”司礼官焦急喊道。堂下宾客的议论声瞬间高涨,各种目光投向盖头下的林随之,有同情,有嘲讽,有看好戏的。 林随之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悄悄掂量了一下袖中沉甸甸的龙凤玉佩,陷入了沉思:这东西在人间,能换不少金银吧? 九尾狐姐姐洞府中有面玄光镜,可以看见人间百态。她常跑去偷看,知晓人间的东西钱是重要的。 她隔着珠帘,目光扫过人群,无意间看到前排衣着华贵的妇人以及旁边面色严肃的中年男子。妇人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焦急与歉意。 许是察觉到林随之的视线,妇人快步上前,隔着盖头握住她的手,声音带着哭腔:“委屈你了!陆大人性子就是这般冷硬,男人嘛,当以仕途家业为重。你既已嫁入陆府,切记…莫要忘了为父为母的嘱托啊。” 说完,手指在林随之胳膊上用力掐了一下,带着些许的暗示。 “嗯。”林随之不确定眼前人身份,只含糊应了一声。她垂着眼帘,脑中飞快运转。方才那画面,是原身主人接收到的密令!只是外人并不知道,这副躯壳已换了主人。 也就是说,任务,竟要落到自己头上了? 培养成京城第一贵女,就是为了扳倒陆家…林随之消化着这句话,突然感到一阵恐慌。她可没学过一丝一毫人间贵女的礼仪规矩! 在她原本的兽类世界里,大家相处随性自然,哪来这些礼节?自己能用朏朏的习性在人间行走吗?不是分分钟就要露馅! 还没等她想出个所以然,那妇人又推了推她的肩膀。 “随之,时辰不早,该随陆府的人回去了。你的行李,已命人送去。日后…定要常通家书。”那中年男人也上前,沉着脸,重重拍了拍她的肩膀,眼神意味深长。 常联系?传递情报?林随之心里直撇嘴。那画面里也没说具体要做什么啊!况且,这种背地里捅刀子的事,她堂堂朏朏才不屑做呢。缺德! 她此刻已确定,眼前这对男女便是原身的父母。她吸了吸鼻子,学着记忆中人类的模样,佯装不舍,声音带着哽咽:“爹,娘,女儿…定会…常通音讯的。” 心里想的却是:再也不见。 一旁陆府的管事嬷嬷早已恭候多时,上前搀扶:“少夫人,请随老奴先去厢房更衣歇息。”林随之在众人的注视下离开了喧闹的喜堂。 … 林随之换好衣裳后坐在宽敞的马车中,好奇地掀开车帘一角。 夕阳余晖洒在青石板路上,街市两旁店铺林立,行人或步履匆匆,或悠闲踱步,小贩叫卖声、车马声、交谈声汇成一片市井喧嚣。 原来人间是这般模样!有趣的是,这些人都没有毛茸茸的耳朵和尾巴。 “少夫人,到了。您的行李昨日便已安置妥当。”马车停稳,管事嬷嬷李嬷嬷恭敬地掀开车帘。 夕阳西下,为眼前这座府邸镀上一层金辉。 林随之抬眼望去,瞬间目瞪口呆。 好气派的宅邸!朱漆大门,高耸的院墙。比她之前住的地方好看多了。 “咳,少夫人?”李嬷嬷轻声提醒。 “劳烦嬷嬷带路。”林随之忙收敛神色,放下车帘。在心中想到:原身既是京城第一贵女,应该是高冷类型的吧?那自己要少说话,以免暴露身份。 “嬷嬷如何称呼?”她轻声问。 “少夫人折煞老奴了,唤老奴李嬷嬷便是。” “李嬷嬷,”林随之斟酌着开口,“依您看,我是个怎样的人?”既然对原身一无所知,只能从旁人言语中打探了。 李嬷嬷垂首,语气恭敬:“少夫人您天资聪颖,琴棋书画无一不精。性情虽稍显清冷,然仪态万方,实乃闺阁典范。” 林随之听得倒吸一口凉气。琴棋书画?诗赋文章?这简直是要她的命!她在兽类学堂里,课业向来是垫底的,更别提这些东西了。 “那…外间对我性情的评价呢?” “皆道少夫人知书达理,沉静端方。” 知书达理?沉静端方?林随之眼前一黑,这分分钟就要穿帮的节奏啊! 趁着李嬷嬷在前引路,经过庭院时,林随之一眼瞥见园中一棵高大的梧桐,枝繁叶茂。脚底抹油,她提起裙摆就想冲过去再摔一次试试。 “汪!汪汪汪!” 林随之全身毛发瞬间倒竖,警铃大作!只见一团黑影如闪电般从假山后窜出,直扑向她! 林随之吓得僵在原地,动弹不得。 几息之后,她才反应过来,是只被驯养的看家犬。她刚想龇牙低吼,吓唬一下这个小家伙,旁边却传来一阵毫不掩饰的嗤笑声。 “呵,原来名动京城的林大小姐,竟怕狗?啧~我还以为林小姐才情无双,胆识亦过人,无所畏惧呢。”一个带着明显挪揄的男声响起。 林随之热血上头,她猛地转身看向月洞门。方才还空着的门口,此刻多了两位身着锦袍、身姿挺拔的男子。其中一位,正是她那刚刚在喜堂上撂下她的“夫君”陆离。 “黑风,回来。”陆离的声音低沉平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兴味。 黑犬闻声立刻掉头跑回两人脚边,亲昵地蹭着。林随之再次为人类的傲慢无礼感到气结。 “林小姐这是……吓懵了?”另一位面容俊朗男子笑嘻嘻地追问。他今日可是特意赶来,想看这位以清高闻名的林家大小姐在新婚之日的笑话。 林随之冲他微笑。她堂堂山海经古兽,岂会怕一条看门犬? 只是,她这位夫君叫什么来着?只知道姓陆。罢了,想到什么是什么吧。林随之干脆破罐子破摔。 “又见面了,陆公子。”她声音清脆,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轻快,“衙门的急务,这么快便处置妥当了?”心里巴不得他永远别回来。 陆离眉梢微不可察地一挑,似乎没料到她会如此回应。 “嗯。”他淡淡应了一声,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一瞬,随即转向李嬷嬷,“带少夫人去安置。”又对秦馀道,“书房说话。” 于是,三人以一种极其诡异的氛围,穿过庭院,步入灯火渐次亮起的深深府邸。 府内陈设古朴大气,多取深色硬木,沉稳内敛。林随之倒是觉得颇合心意,毕竟她本体毛色也是黑白相间。这个没礼数的人类,品味倒是不差。 “李嬷嬷,将少夫人安顿在西厢暖阁。”陆离吩咐道。 “是,少爷。”李嬷嬷恭敬领命。 李嬷嬷将林随之引至二楼的雅致厢房,推开门,垂首道:“少夫人,少爷近日染了些风寒,恐过了病气给您。只能暂且委屈您在此处歇息几日,待少爷痊愈再行安排。” 林随之心中大喜,连声应好:“无妨无妨,陆公子身体要紧!”她巴不得离那个冷面煞星越远越好。 厢房宽敞明亮,陈设雅致。林随之扑倒床上舒服地打了个滚。一时得意忘形,竟咕噜噜从床上滚到了脚踏边。她疼得龇牙咧嘴,小心地吸着气爬起来,走到妆台前的铜镜旁。 镜中映出她现在的模样。肤若凝脂,杏眸含情,长长的乌黑秀发如云铺散,右眼角下,一颗小小的红色泪痣,平添几分妩媚。 还好还好,林随之拍了拍胸口,这张脸还在。也就是说,她穿了个名字容貌相同,只是命运截然不同的人罢了。 她打定主意,细作的事情她才不干!而且那陆离和秦馀,一看就精明似鬼。方才入府,两人就径直去了书房,谁知道在密谋什么? 此刻,书房内。 陆离端坐于紫檀木书案后,指尖轻叩桌面。秦馀则毫不客气地拿起果盘里的梨子啃着:“我说陆离,这林大小姐演得可真够像那么回事!她那满肚子算计的心机,硬是装得跟个不谙世事的小丫头似的。” “林家处心积虑这么多年,眼看在朝堂上压不倒你,竟使出这等下作手段,送个细作过来联姻。还好你我早有防备。” 陆离眸色深沉,林家与陆家乃世仇,积怨可追溯至祖父辈。如今朝局微妙,两家又在争夺督办江南盐务的肥差,此差事关乎家族未来十年兴衰。 林家为扳倒他,不惜将精心培养的女儿林随之嫁入陆府。而陆离,作为陆家庶子,欲在家族中立足,也只得将计就计,娶了这枚棋子。 “那你今日为何当众离场,让她颜面尽失?她那般心高气傲,岂能受此折辱?” “我只关心盐务差事能否到手。”陆离声音冰冷,“至于这枚棋子……希望她接下来的作为,能让我满意。” --- “哇!这个东西好厉害,是只有人间才有的吗?”林随之看着房中用木头雕刻的马驹。 林随之如今看见这些模仿生灵形态的物件就倍感亲切,如同他乡遇故知。 “你好呀!你有名字吗?”她蹲下身,饶有兴致地问。 ……无人回答。 “那你就叫吱吱!跟我名字谐音!”林随之开心地用指尖点了点木马光滑的额头。 陆离与秦馀从书房出来,行至回廊,便看见林随之正兴致勃勃地与那木马交谈,嘴角噙着纯粹的笑意。 “啧,心思够深啊,八成是在给这机关玩意儿下指令,教它如何窃听传递消息呢。可惜这就是块木头。”秦馀翻了个白眼。 “东西哪来的?”陆离看着林随之阳光明媚的笑容,眉头微蹙。 “噢!前些日子得了个西域巧匠做的玩意儿,觉得新奇,今儿个刚叫人送来。想着放你书房怕扰你清静,就让人搬来这空着的客房了。那啥,天色不早,我还有局,先走一步!”秦馀顿觉不妙,找了个借口溜之大吉。 “咣当!”前院传来秦馀风风火火离开时,大门被带上的声响。林随之不解地眨眨眼:客人离开主家这般失礼? 一回头,陆离不知何时已无声无息地站在她身后不远处,吓得她心口一跳。人吓人吓死人!还好她是朏朏,胆子不算小。 “公子,您还有何吩咐?”她定了定神。 “明日随我赴宁王府赏荷宴。后日,你便到府中账房学着理事。这些庶务,想必林小姐早已熟稔于心?” “是,妾身自是熟稔的。”她努力绷住脸,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自认为端庄的微笑。人设!保持原主清冷知礼的人设!待会儿还是得找机会去爬爬园子里那棵梧桐树,再摔一次试试! 第2章 第 2 章 陆离锋利的眉眼闪过一丝讶异,剑眉微挑。望着林随之那副视死如归的神情。 秦馀说得没错,此女心思深沉,极擅伪装。 林随之感受到他注视着自己的眼光,心虚的不敢抬头。 她清了清嗓子,努力模仿记忆中大家闺秀的语调,细声问道:“公子,妾身明日需做何准备?” “与你从前赴宴一般无二即可。”陆离语气淡漠。今日他在林府面前落了林随之的面子,那边立刻传话施压,要求明日宁王府的宴会共同前往。他只能答应。 从前一般无二?林随之小脸皱成一团,她哪里知道原主之前是怎么样的。 林随之强作镇定,“妾身有些乏了,先行告退歇息。” 陆离以为她是想独自行动好探取情报便也没太在意。 回到闺房后,林随之悲从中来,穿回去,我马上就要穿回去。这地方待不下去一点。 “笃笃笃。”门外响起叩门声。 林随之赶忙跑去门口开门。 “少夫人,晚膳已备好。少爷在楼下等候您一同用膳。” 林随之随李嬷嬷下楼。偌大的厅堂,虽有仆婢,仍显得空旷寂寥。 陆离已端坐主位。待林随之在他下首落座,婢女们便鱼贯而入,将一道道精致的菜肴摆上桌面,瞬间香气四溢。 林随之的眼睛瞬间亮了亮。倒也不全是坏处,至少有美食。她学着记忆中贵女的姿态,端坐不动,只等陆离动筷子。 陆离却慢条斯理地端起手边的酒杯,瞥见对面林随之虽极力维持端庄,眼神却已黏在菜肴上。他放下酒杯,拿起筷子开始用膳。 林随之见他终于开动,也拿起筷子,开始小口进食。幸亏之前母亲教过一些基本礼仪。 李嬷嬷似乎想上前提醒什么,陆离一个眼神扫过,她便恭敬地退后一步,不再言语。 陆离看着林随之的吃相,一言难尽。虽然林随之的吃相对大度人来说较为优雅,可对于京城贵女这一称呼来说却相对难看。 林随之再迟钝,也感觉到陆离和周围婢女若有似无的目光。她忙放下筷子,拿起旁边的丝帕,极其优雅地按了按嘴角 “妾身已饱,多谢款待。”够端庄了吧?她心想。 “嗯。”陆离应了一声,“稍后绣娘会将明日赴宴的几套衣裙头面送来供你挑选。你先回房歇息。” 林随之道了声“是”,暗自松了口气,起身回房。 “吱吱,我觉得我演得还行!”她关上门,对着木马小声嘀咕。 林随之决心好好学习。一刻钟后。 林随之欲哭无泪,瘫倒在床上,成了一只颓废的朏朏。“太难了……一天学会根本不可能啊……”她哀叹。 “笃笃笃。”敲门声再次响起。 林随之以为是李嬷嬷,懒洋洋地应了声来了,起身开门。门外站着的,竟是提着几个精致包装袋的陆离! “公子?”林随之吓了一跳,一秒切换人设,“有何吩咐?” “明日衣服。”说完便转身离开。 “等等!”林随之下意识伸手抓住了他的袖袍!人类的审美她实在没底,万一挑得不好看,岂不是给原主丢脸? 陆离身体一僵,垂眸看着抓住自己衣袖的那只手。 林随之反应过来,迅速松开:“抱歉,您明日赴宴,打算穿何种颜色的衣服?”跟着他的颜色选,总不会错吧? “青色。”陆离脸上掠过一丝极快的不自然,不动声色地拂了拂被抓过的衣袖。 青色?林随之立刻打开其中一个包装袋,里面正躺着一套青色的衣服,正好!跟她尾巴的颜色也配! “好,公子,那妾身明日便穿这套。”她微微一笑,松了口气。 陆离看着她明媚的笑容,心里怀疑更深了。林随之前后反差太大,一定很有心机。 “时辰尚早,可以去花园走走。”陆离提议。 “好!”林随之眼睛一亮,求之不得。既可以去看看那棵梧桐树,说不定这次能摔回去。还能拉上他,证明自己根本不怕那只叫黑风的狗!一举两得!她心中暗喜。 “我们一起去吧。”说完,她竟自然而然地伸出手,轻轻拉住陆离的衣袖一角,引着他往外走。陆离微微一怔,犹豫一番没有挣脱,任由她将自己拉向花园。 陆府花园中各处悬挂着灯笼,映照着秋日的景致。凉风习习,带来草木清香,还有几声秋虫鸣唱。 林随之拉着陆离的衣袖,小跑着来到那棵高大的梧桐树下。秋日梧桐叶已泛黄,片片飘落。她蹲下身,仔细地捡拾起那些形状完好的落叶。 “捡这些落叶作甚?”陆离看着她专注的模样,不解地问。 “每片叶子都是大树生命的一部分呀,总不能因为它凋落了,就否认它曾经的存在吧?”林随之抬起头,眼中映着灯火,亮晶晶的,“可以洗净风干,夹在书里做叶签,多好!” 陆离闻言,心中微动。这番话,这份对凋零之物的珍视,与民间传闻她不食人间烟火的传闻,大相径庭。 “我还想看看高处的风景,”林随之指着树冠,眼巴巴地望着他,“有梯子吗?” “嗯。”陆离压下心头异样,唤来不远处侍立的仆役,吩咐去取木梯。他倒要看看,这位贵女私下究竟是何等模样。 不多时,一架结实的木梯被两个仆人抬来架好。 “多谢。”林随之向仆人道谢。 仆人躬身:“少爷、少夫人尽兴便好,小的们退下了。” “尽兴!当然尽兴!”只要从这树上再摔一次,说不定就能回家了!林随之由内而外地感到开心。 梯子架稳后,她提起裙摆爬了上去。眼看就要离开这麻烦之地,她才不管什么贵女人设! 爬上粗壮的枝桠,林随之扶着树干,低头对树下的陆离挥挥手,笑容灿烂:“公子,多谢你今日款待!再见啦!”说完,望着不算低的地面,心一横,眼一闭,就往下跳! 陆离心头猛地一紧!几乎是出于本能,他大步上前,张开双臂去接! “砰!”一声闷响,两人重重跌落在铺着落叶的泥地上。 “嘶…好痛!”林随之按着右手手肘,那里传来一阵钻心的酸痛。 怎么还没穿回去?!难道非得是原来那棵树才行?林随之心如死灰。她撑着地面想爬起来,手掌却按到了一条结实的手臂。 她惊讶地扭头,发现自己正跌坐在陆离身上!她慌忙手脚并用地爬起来,又伸手去拉他。 “对不住!对不住!我不是有意的!你…你还好吗?”林随之慌得声音都变了调。 “无碍。”陆离咬着牙吐出两个字,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眼神锐利如刀。 李嬷嬷和仆役们听到动静,慌忙提着灯笼跑过来。 “少爷!少夫人!您二位这是怎么了?好端端的怎会从树上跌落?可伤着哪里了?”李嬷嬷声音里满是惊惶与担忧。 林随之心虚地抬头望天,看着天,总不能说是为了回家故意跳的吧?没回去不说,还拉了个垫背的… “我刚才在树上没站稳,这才失足落下。” 陆离探究的目光如实质般落在她身上。她跳下前那句有缘再见,他听得清清楚楚! 正待开口诘问,林随之已抢先一步,忍着痛去搀扶他,语气焦急:“公子,你伤得不轻!我们快回去上药吧!我…我手也好痛!” 一旁的李嬷嬷也迭声附和:“是啊少爷,快回屋看看伤处!” 也罢。陆离压下心头翻涌的疑云。反正已知她是林家安插的细作,何愁她日后不露马脚? 回到灯火通明的内室,两人心思各异。林随之更是心虚得不敢抬头。 她抢先从李嬷嬷手中接过装有金疮药、干净棉布的小药箱:“李嬷嬷,我来帮陆公子上药吧。您劳累一天,先下去歇息。” “这…”李嬷嬷有些犹豫。 “去吧。”陆离发话。李嬷嬷只得躬身退下。 “公子,您膝盖好像伤到了,妾身为您上药。” 毕竟人是因她受伤的,一时半会儿走不了,得先把眼前的祸事平息。 见陆离沉默不语,只阴沉着脸看她。林随之心一横,直接蹲下身,将衣袍崛起。 林随之看到血肉模糊的腿,心想一看就很疼,还好摔的不是我。 “会有些疼,您忍耐一下。”林随之轻声说道。 陆离向来漫不经心的神色,微微一顿,并未阻止她的行为。 林随之专注于伤口,并未察觉。 上完药,她想起自己小时候受伤,母亲会温柔地对着伤口吹气。于是,她也下意识地俯下身,对着陆离的伤口,吹了几口气。 吹完,她抬头去看陆离的表情,却发现他身体僵直,表情古怪,像是疼傻了? 林随之想了想,学着母亲的口吻,带着一丝安抚的意味柔声道:“呼~,疼痛都飞走啦~” 她话音刚落,却感觉陆离的身体似乎更僵硬了,连耳根都泛起一丝可疑的薄红。 “你且先回房吧。”陆离迅速敛去所有异样,声音恢复了惯常的平淡无波。 林随之应了声“是”,如蒙大赦,赶紧退了出去。 刚回到房间,她便看见窗户旁有一只信鸽。 林随之心头一跳。走过去解下绑在腿上的竹筒,拿纸条展开一看,只见上面写着: “入府可还顺利?陆离可有起疑?” “明日宁王府赏荷宴,勿引人猜忌。” 林随之心里一阵无奈,她知道这个信鸽是谁派来的了。 她用手捧着信鸽的头说,“一家人不出卖一家人,今天这个信你就当没给我。” 洗漱完后,林随之真想找几本女德学着看。不想,脑袋刚沾到枕头秒睡着了。 “少夫人!少夫人!该起身了!今日还要随少爷赴宁王府的赏荷宴呢!”李嬷嬷的声音伴着轻轻的叩门声从门外传来。 林随之迷迷糊糊地嘟囔着“再睡会儿”,听到“赏荷宴”三个字,一个打挺从床上起来了。 第3章 第 3 章 林随之匆忙梳洗完毕,快步下楼。陆离已在厅中主位的餐案旁端坐。偌大的厅堂里,只有一个仆婢在整理花瓶。气氛一时有些凝滞。 林随之探头望向餐案,奇怪为何不见早膳。 “公子早,早起不用早膳么?” 陆离抬眸,唇角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自然要用。只是你迟迟未起,便让李管事吩咐厨房暂收了。” 就是说自己起晚了,林随之腹诽。 恰在此时,李管事端着盛满酥酪点心的托盘走来,“小姐,公子已用过了,这是厨房特意为您备下的早膳。” 林随之道了谢坐下,闻着点心的香甜,正想维持仪态,肚子却不争气地咕噜作响。 她冲陆离尴尬一笑,索性放开吃了起来。 陆离目光落在她因咀嚼而若隐若现的梨涡上,一时竟有些出神。他不禁想起母亲曾念叨自己为何没有梨涡。 林随之察觉到他的视线,小脸皱成一团。他也想吃这点心? 她抿了抿唇,好吧,寄人篱下,这点心说到底也是人家的。 林随之从那碟点心里挑了一块看起来最精致饱满的,递向陆离。 “公子,请用。” 陆离看着突然递到眼前的点心,微微一怔,眉梢轻挑。 “不必。” 林随之只当他是客气,另取了个干净的小碟放上点心。 “干净的,您尝尝吧。” 陆离拒绝的话到了嘴边,却转了调:“多谢。” “公子客气了,您才是主人。”她直视着陆离的眼睛说道。 陆离小小尝了一口,似乎也没那么甜腻。 用过早膳,林随之随李管事上了楼。 “小姐,今日宫宴的行头都已备好。老奴与公子在楼下候着。”李管事躬身道。 林随之应了声好,步入内室更衣。 这衣裙真好看!林随之惊叹。雪缎长裙间点缀着靛蓝丝绦,腰身收束得恰到好处,裙裾边缘缀着细密的银线刺绣。 她哒哒哒地跑下楼。 快到厅门时,脚步才缓下来。人设,要维持人设!林随之提醒自己。 她轻提裙裾,走到停在府邸外的青帷马车旁,对正要为她掀帘的李管事摆了摆手,自己钻了进去。车内,陆离正倚着车窗闭目养神。 “公子,时辰到了。”李管事尽职地驱车前行。 林随之在车上无事可做,猛然又想起宫宴上该如何自处。问旁边这两人是行不通的,会露馅。 大不了少说话,就推说今日身子不适。进去后找个角落躲起来便是。林随之美滋滋地盘算着。 半个时辰后,她的算盘落空了。 谁能告诉她,为什么外面这么多人。 陆离指节轻叩车窗框,似笑非笑:“我以为你会乐见这般场面。” 我为何要乐见?林随之沉思片刻,是了,原主是细作。在外人看来他们琴瑟和鸣,林家的谋划才更易推进。 想通此节,她只得咬牙道:“陆公子,请吧。” 陆离挑了挑眉,眼中带了些许玩味:“你打算待会儿也这般唤我?”林家可是特意请了诸多朝中重臣,又选了这光天化日,好让他们看得真切。 林随之顿感头大,她一只朏朏哪里知道他名字?母亲之前老叫自己阿随,在人类世界应该也是适用的吧。 “阿离,我们走吧。”她努力挤出得体的微笑。 陆离听到这称呼,神色微凝。不愧是林家出来的人,入戏倒快。 “走吧。”陆离低声道。 下了马车,林随之便觉无数道目光和低语汇聚而来。她忆起昨日看的那些世家礼仪记载,此等场合,郎君通常会主动执起女伴的手。可身旁的陆离毫无此意。 没关系,反正我今天够好看。林随之朝那些注视她的人微微颔首,仪态端方。 步入宫宴大殿,林随之再次感叹人类世界的华美。 殿内依然华灯齐放。暖融的光线倾泻而下,映得满堂宾客神采奕奕。 每位女眷皆身着华美宫装,恍若仙子。林随之只觉此处宛若仙境。 “随之,你与小陆相处如何了?”一个略带威严的中年男声传来。 林随之回头,正是她那父亲林安,她含糊应道:“尚可,尚可。” “小陆啊,你们年轻人定要多多亲近。我这女儿,就托付给你了。”林安语重心长。 “嗯。”陆离淡然回应。 林安浑不在意这冷淡,笑道:“小陆,借一步说话?” 陆离应下,随林安走向一旁。 林随之心道,正是逃跑的好机会。 她提着裙摆小跑到食案前,正欲取一块缀着莓果的酥酪,忽地被人拉了一把。 “方才为何不主动去牵陆离的手?你可知请动这些文墨之士耗费几何?陆离可曾起疑?”一个面容清俊的青年连声发问。 林随之脑中急转,这是何人?莫非是昨日在信笺中看到的那人。 她清了清嗓子:“我自有分寸,暂未起疑。” 林启警惕地环顾四周,似乎在提防着什么。 “未起疑便好。稍后你与陆离有共舞之仪,务必用心。信笺联系。”他说完,顺手拿起林随之看中的那块莓果酥酪便走了。 我的酥酪,林随之深感悲哀。正欲放弃另选一块,一个身形魁梧的华服男子猛地撞了她一下。 林随之以为对方会致歉,正想说不妨事。那男子却先声夺人:“撞了人也不知赔礼?京中贵女的风范教养,不过尔尔。” 林随之气极反笑:“我的教养么,确实有限。”说完转身欲走。 她不想在此生事,纵使赢了,也恐损及原主声名。何况她只想躲清静。 “且慢!”男子粗鲁地一把攥住她手腕,力道颇重,“歉还未道,真以为攀上了陆家,便高人一等了?” 林随之强压怒火:“对不住。” “不够!听不真切,大声些!”男子指着耳朵,蛮横道。 朏朏不发威,你当我是狸奴?林随之正欲上前理论,男子又嗤笑道:“怎地落了单?莫不是待会儿连个舞伴都寻不着?” “谁说她是孤身一人?”陆离的声音自她身后响起,他几步上前,站定在林随之身侧。 林随之有些不悦,谁要他解围了?她伸手扯了扯陆离的广袖衣摆,低声道:“我自能应付。” “……”陆离沉默一瞬,深深看她一眼。自己方才在远处分明见她身影伶仃,此刻过来,反倒显得多余了?欲擒故纵? “陆公子,舞乐将起。您是要与林小姐共舞么?”男子声音发颤,不是说陆离极其厌恶林随之么? “自然。”陆离应道。 林随之忙不迭地冲陆离眨眼示意:我不会跳你们人类的舞啊! 陆离看着她水润眼眸忽闪,神情似紧张,又似隐含期待。 这般想与我共舞?陆离不由唇角微扬。 林随之见他笑了,以为他懂了自己的意思。心中刚松口气,殿内丝竹之声便悠扬响起。 下一刻,身旁的陆离竟微微倾身,向她伸出手,正式邀舞。林随之惊得杏眼圆睁。落在陆离眼中,却成了因他主动邀约而惊喜。 林随之顿感周遭目光如芒在背,只得硬着头皮上了。算了,主导权在自己手中就好。 她将手轻轻搭在陆离掌心,凑近他耳边低语:“得罪了,稍后劳烦配合我。” 于是在满堂宾客惊诧的注视下,林随之牵着陆离,自顾自地跳起了一种灵动的独特舞蹈。 林随之舞步流畅,反观陆离,全然跟不上这陌生的节奏,显得颇为生涩局促。 一舞结束,周遭响起礼节性的掌声。先前为难林随之的男子脸色铁青,愤然离席。 “妙极!妙极!此舞甚是新奇别致!”林安眼中是掩不住的喜色。虽然陆离出了点小丑,但能让对手难堪,也是不错的。 “我也觉此舞甚好。”陆离暗自磨了磨牙,面上却不动声色,“只是不知随之,是从何处习得?” 林随之一阵无奈,又到了她瞎编的时候了。 第4章 第 4 章 林随之往后退于两尺外,朝林安和陆离拉开距离。 “回郎君,随之儿时曾见过在乡村嬉戏的儿童跳过这番舞。” “好,不愧是我林家的女儿,果真是记忆超群啊。”林安哈哈大笑起来,注意着陆离的神情。 陆离沉默半响,深深吐了口气:“能有今天这番成就,还是要多亏了伯父。” 林随之眨巴了一下眼睛,长睫毛像开扇一般,忽上忽下。我自己厉害,跟他有何关系? 很快,周围的人见事情平复,陆续散开。陆离今天原本只是为了完成任务,现见目的已然达到。拉起林随之向林安告辞。 —— “你儿时曾在京城之外的地方待过?”陆离斜靠在马车柱上,抬起眼眸漫不经心的问。 林随之正襟危坐,原主原是京城贵女,按常理来说,当然不会在京城之外的地方待过。 她脑中沉思一番,淡然开口:“我既担贵女之名,必胸怀天下,为百姓所筹谋。” 说完,她反应过来这话说的未免有点太夸张,只想着应付过去,忘记原人设了。 陆离听完她的话,嗤笑一声:“世子府下有一家丝绸坊濒临关门之际。林小姐既然胸怀天下,不如从这做起。” 林府将林随之嫁入府中,就是为了将他的权利一点点掏空。原丝绸坊生意相当好,冠绝京城。 直到一年前,林安在朝廷建议将丝绸坊扩大,并短暂接手。丝绸坊的生意被林安搞的一塌糊涂,名声狼藉,这才濒临关门。 不如就将他培养的所谓的贵女,去看看所做成果,也能赌上他的嘴。 陆离不轻不重的摩挲了两下手指,试探着林随之的反应。只见她走神了。 林随之单手撑着下巴,一脸沉思的模样。她从陆离说出道番话后,脑内已经从种桑树到了织布衣料。 如果自己能在京城立足,还能拥有自己的事业,岂不快哉。可问题是面前的陆离有这么好心?只怕是想要靠自己稳住林安。 陆离假装看马车外的市集,余光闪过林随之脸上的每一处表情。果然细作连收敛都不知如何收敛? 他脸上表情黑沉沉,马车内的气氛已到达最冰点。 林随之猛的一拍手:“公子此言甚有道理,择日不如撞日。”她凑到陆离旁,朝前面的马夫说:“去世子府下的丝绸坊。” 陆离望着近在咫尺的林随之,肤若凝脂,樱桃色的小嘴一张一闭,左眼下的红痣显得格外诱人。莫名的他有一丝紧张。 此时,林随之也感受到了陆离的视线,后颈一僵。转头对上陆离深色的眼眸,正欲说些什么缓解尴尬时,马车却在此时掉头。 林随之因惯性向后倒去,眼睛一闭准备出丑时,陆离伸手将她拉入怀中。 两人相顾无言,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尴尬。林随之脸上虽没什么表情,但猛然增大的瞳孔暴露了她的内心。 林随之快速将头转开,整理好衣袍直起身:“公子多谢。” 陆离感受着她离去的余温,轻咳一声:“你我之间不必客气。” 林随之双眼含笑凝视着他:“嗯。” 心里却在吐槽,在这个世界,我要面对两个绊脚石。你就是其中一个,我要是不对你客气点,以后身份暴露,我还能有好下场吗? 陆离只当林随之心情百变,脸上种种小神情都出卖了她。 —— “这是府下的丝绸坊?看着别有一番风味。”林随之看着眼前飞檐翘角的房屋四角高扬,每个屋檐角下都挂着一长串风铃,随着微风摇动,发出‘铃铃’作响。 踏进丝绸房朱漆大门,陆离免去劳工向他们行礼。许多木制织机正在由劳工运作。后门推开,曲折的长回廊连接染织布料的后院。 林随之正沉浸于美景之色时,秦馀贱兮兮的声音从染料缸背后传来。 林随之脸一下就垮了下去,说错了,这里还有个撒风景的。她努力挤出一个虚假的笑容,朝他微行礼。 “公子,可是有何事。” “林小姐,这礼秦某我可受不起。”秦馀朝陆离挤眉弄眼一番,眼里尽是调侃之意。 陆离冷眼看着他:“衙门的事都处理完了?” 秦馀凑近林随之旁轻声道:“伴君如伴虎,你就不怕呆在陆兄身旁遭遇不测?” 林随之眼皮向下微垂,抿嘴微笑说:“自古夫妻本一体,陆大人安危,随之看着比自己的命还重。” 陆离挑眉抬眸似意外,秦馀努力压着笑脸,把诞生至今的悲愁的想了一遍。 在陆离黑着脸即将爆发时,一个劳工进来打破了局面。她用粗布制成的麻衣,揩了揩头颈的汗。 “公子,小姐。织布步骤不知哪里出了错,好家伙,都没法解决。” 林随之从袖中掏出丝帕:“交卒了。” 劳工讶然连忙挥了挥手:“小姐客套,这本就是我们本身职责。当年我无业家有幼儿,幸得陆公子给已营生,这才从早些年的乱世活下来。” 林随之微微惊讶,看不出来陆离人这么好心。 陆离听完倒是没表情:“织布出现何难题了?” 劳工恭敬回答道:“大量丝绸线塌纡。” 林随之于脑中沉思一番可能出现的问题:“劳烦一起过去看看。” 几人重新回到丝绸坊里屋,劳工整齐划一的踩动踏板,梭子一下下打入,万千丝线从织布机整合。 林随之围着织布机转圈,细心注意着劳工的动作。 秦馀看她这样不免挖苦:“林小姐,难不成打算看出问题所在处?” 林随之睥睨他一眼,并未作答。她将其中一个劳工的梭子拿下,细细端倪起来。 “梭子内部微小变样,梭子本身由竹质制成,在反复高速穿梭中,容易变样。” “唉,看不出你还会这些。”秦馀见她真有两番功夫,不由惊讶。 “然后我会命人去栈房取新的。”陆离也想不到林随之。一大户人家女儿,竟会得知这些。 “既然随之懂得这些,那我便将丝绸坊放心交付于你。”陆离说完打量着她的表情,想要看出些端倪来。 “公子既如此放心我,随之既不负公子重望。”林随之乖巧回答,自己必要在这京城闯出一番事业。 秦馀想上前说些什么,陆离眼睛微斜遏制了他,只好作罢。 “小姐您不愧是京城典范,曾听闻你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并不知小姐你也会我们这些下人的事。”劳工真心夸赞到。 林随之蹙起眉头:“为何要说自己是下人?” 在她原本的世界里,兽人平等,不存在等级这一说法。人类世界如此先进,没想到竟也有这种制度存在。 其余三人都诧异的看了林随之一眼,劳工很快反应过来,“人各有命运,我现在的日夕也很餍足了。”说完,便预备去收梭子。 餍足?林随之低眸看着她因为常年织布而粗糙不堪的手,明明织着京城最好的布料,却穿着最粗鄙的布衣。这样的过活,也能叫人餍足吗? 秦馀强忍着内心想斗眼的冲动,因为她父亲林安派人来搞砸丝绸坊,布料也不至于贩卖不出去,劳工们过着这种生活。 陆离细细品味她这一番话。想来之前林安估计是猜到自己会将她安排进丝绸坊,并刻意教了些,让她今日有出头的机会。 林随之心思城府,当真很深。那自己不如推波助澜一把,讲错的消息,传入林安。当他在皇上面前弹劾自己不实消息时,是会相信谁呢? “秦馀,前两日叙州不是来了批新布料,尚在路途中还未送达,估摸着这两天就该入京吗?” 秦馀很快反应过来陆离的想法:“对啊,这批布料皇上很重视,要是中途出现意外,我们可不好交差。” 两人说完后,试探着林随之的表情。只见她,东瞧瞧西看看。 陆离脸色越来越黑,像墨水能滴出汁来,林随之丝毫没有反应到。 “这地方甚好,不如以后我日出用来这日落在回府中可好?你们刚才在商议何事?”林随之终于看完屋中所有地方,一转头便对上了陆离那吃人的目光。 不是吧,自己不过看了看屋中的一些东西,至于心胸如此狭窄?方才他俩不会在议论自己坏话吧?林随之在心中暗暗吐槽道。 陆离看着林随之懵懂的眼神,以及她那因马车颠簸发簪处翘起的头发,长叹一口气,“你可以便好,刚才我们只在唠家常。” 秦馀急了,这林府出来的还真是不一样。哪怕是得知情报,也能装作一副懵懂无知的样子。但看她这副样子,似乎真的没听进去。 “林小姐,这批布料如何安全运送可有提议?”秦馀不顾旁边陆离的眼色,依旧试探她。 布料?所以方才他们在议论布料的事,为何陆离只告诉她在唠家常?林随之眼睛咕噜一转,没有陆离的指示,她不好胡来。 “这是你们官人的事情,随之不好多嘴。” 秦馀还想说时,一旁的陆离打断了他:“今日就到这里吧,随之你且跟我回府。” 第5章 第 5 章 梅雨季节的京城,雨说下就下。偌大的雨滴打在青石板路上,市集小贩们匆忙将棚子收起,行人纷纷往家宅赶。 林随站在林府大门前,望着眼中的一切。蓦然起风了,丝丝雨滴打在林随之的脸颊上。自己来经常以许久不知道自己原本的世界现如何? “小姐,外面雨大,莫要着凉了。”小满提醒她道。 林随之到陆府的第五天日子里,林安美名其曰林随之刚出阁,对其府的事物不熟稔。从府中派了个丫鬟给她当陪嫁。 众人心中有明数,但皆看破不说破。林随之倒不觉有其它,自己在这个世界中,并无真正的亲朋好友。多一个人陪她自是好的。 林随之轻声应道,微启唇说道:“小满,你对现下生计可还满意?” 小满听闻扑通一下跪于地上,两侧盘起的头发丝跟随着雨天的风晃动。 “小满对你忠心并二意,我自幼丧失父母,若非林府当时,招我进府做丫鬟,我活不到如今。” 林随之惊讶的眉毛微微挑起,她只是想家了,想找身边的人倾诉下思想之情。谁知小满竟如此大反应。 林随之连忙伸手扶她:“小满,你这是为何?快起来不要让府中人看见。” “晚了,不知这丫鬟做错何事顶撞于你。”陆离左手放于腹部之处,右手至于后腰处走过来说道。 “陆公子,并无大事,你今日就下朝了吗?”林随之将小满扶起后,垂眸着眼陆离衣袍尾处有着一小块水渍,布鞋中沾染些许泥巴,将他站过的地方,印到些许脚印。 林随之从小便有些洁癖,最看不得这些。于是想也没想,从衣袖中拿出丝帕,蹲下身去擦拭着布鞋。 “嗯,今日朝中,并无大事。”陆离刚回答完,便看见她擦拭着自己的鞋。 巍巍花苞髻上,珠翠盈髻。步摇上的垂珠,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摇晃。不知为何,陆离看着有些心烦。 终于擦拭干净了,林随之舒缓地叹出一口气,终于舒服了。就是可惜了自己这帕子,可是上好的丝绸做的呢。 “陆公子,这下洁净了。” “随之方才可是和你的陪嫁丫鬟起了争执?”陆离轻睥一旁瑟瑟发抖的小满,特意将陪嫁两字咬重语气。 林随之哪里会听不出来她的意思,不动声色的挡在小满身前,“公子放在我们就只在儿戏而已,莫放心上。” 陆离轻笑一声真当自己好糊弄:“这两日丝绸坊的事情可有头绪?” 自从他让林随之掌管丝绸坊后,每日出之时她便坐上马车前往。京城中也有不少对她指点的声音,一出阁后的女儿家,整天抛头露面。 甚至前两天他上朝时,御林书院的大夫跟他调侃。前两日他家夫人前去买丝绸布料,就看见她拿着梭子做着粗鄙下人的活。 要知道出阁前林随之,可是京城有名的贵女。 陆离听完神色并未起波澜,脸色依旧面无表情,只淡淡回句,夫人喜欢,我便让她去了。 大夫见陆离有意维护,只好恭维林随之不愧博学多才。 林随之小脸皱成一团咬了咬嘴唇,莫非陆离知道自己免去劳工礼仪这一事了? 每次去时,劳工见她都会将手中活赶忙做好,整齐划一地向她行礼。 她合理怀疑要不是有些丝绸活,需要极好的手艺,不能随意停下,不然他们就像朏朏见到宿敌那番了。 可自己实在是不喜欢凡人这些繁文缛节,这才下令罢免。 “嗯?随之怎么不作答?”陆离在林随之即将变成变相高师时,遏制了她。 “一切事都好。小满,你是不是有些着凉,我们早些回屋吧。”林随之在心中暗暗向她道歉,抱歉,我不是故意拿你当挡箭牌的。 小满也极其上道,上前身来将林随之捏在手中的脏帕接开:“小姐,这天的确容易着凉。我自幼身体不好,劳烦小姐挂念。” 陆离露出和善的笑容,扫了小满一眼:“既如此,早些回屋吧。” 林随之点了下头,拉着小满赶紧走了。等走出陆离视野,她衣袖扬起遮蔽唇齿,小声说道:“小满,你觉不觉得刚刚陆离笑的有点吓人?” 小满往四处张望无人,对林随之做了一个别说话的手势。 “小姐,议论世子可是要掉头的。你俩虽是夫妻,但毕竟是做亲,被有心之人听见可不好。” 林随之消化着这一番话,又看她一脸紧张。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 粉墙围合的闺阁内,低垂的纱幔掩映着精致的拔步床。靠墙的梳妆台上,铜镜映着朦胧的光影。空气中弥漫着若有若无的脂粉香。 雨还在下浸透了窗纸,林随之感觉自己连呼吸都沾上了,空气中潮湿的霉味。好无趣的日子,本是起个大早去丝绸坊那,不想下雨了。 林随之百般无奈的趴在梳妆台上:“小满,你不要再增加炭火了。我快热干了。” 屋内小满放炭的手一顿:“小姐,我是真的冷。” 林随之猛的起身:“俗话说烈酒烧身,你快去取俩坛上好的酒来。” 她还没有喝过凡人的酒呢,万一自己哪天穿回去了,岂不是遗憾。 小满吃一惊,龚着手向她行礼头深深埋下:“小姐,这话在外面可说不得,莫要让外人听了去。” 林随之皱了皱眉,撇着嘴说:“不能背后议论陆离,不能喝酒。那我还能干嘛?” “小姐,可以学习织绣。”小满抬起头,小心翼翼的说道。 林随之连摆手,针细活她可干不来。她只想摆烂,做一只无忧无虑的朏朏。 “咚咚咚。”李嬷嬷的声音随着敲门声传来,“夫人,主母来了。正在正厅等你呢” 林随之应了声好,转头不解问到:“主母是谁啊?陆离的正牌妻子吗?” “哎呀,小姐,主母就是陆公子的母亲啊。”小满焦急的说,她怎么感觉小姐自从嫁过来就变傻了。 “既是母亲,为何我出嫁时不见她?入府直至今她才来见我。”林随之有些不开心,原主也太不受重视了吧。 小满认命的叹了口气,自家小姐真的变傻了。 “小姐自古以来都是嫁入府的夫人去拜见主母,哪有主母来拜见你的道理啊。”小满顿了顿继续说道:“更何况当初小姐你嫁入府中,陆家主母一直反对。见实在拗不过陆公子,便入宫小住了一段时间。” 林随之感觉现在脑子都快炸了,所以原主合这陆家公子是情投意合。可原主不是细作吗?那陆离知不知道这事,还是只是被原主蒙蔽了心智? “小姐?小姐?李嬷嬷还在外面催呢。”小满担忧的朝她摆了摆手。 林随之敛了敛神色,将心绪定下。既来之则安之,她但要看看这个所谓的主母,为何如此刁难自己。 林随之跟着李嬷嬷刚踏进正厅,陆离正在跟一个妇人倒茶。 妇人坐于高堂之上,步摇金簪斜簪髻侧垂珠轻悬,身着正红衣袍。看见林随之进来,只轻飘飘掠了过。她悠悠接过陆离倒的茶,磨了磨茶盖,轻吹口气,小喝一口茶水。 妇人轻笑一声话中带刺:“李嬷嬷怎去了此久,莫不是被人绊了脚。” 林随之眼眸低垂心下了然,这主母是要给她下马威啊。那自己好好陪陪她。 林随之双手交叠微俯身向她行礼:“主母,随之向您老人家有礼了。” “胡闹。你堂堂京城贵女就如此礼仪,当初我就该拼命阻拦阿离,不让你嫁入府中。”主母将茶杯重重拍在桌上,茶水溢出渗入桌木中。 林随之不卑不亢的回答:“主母你且消气。随之若是有哪里冲撞了您,还请您责罚。莫要憋在心里,含沙射影。” 陆离在一旁开口:“母亲,你且让随之起身。她是我娶过门的妻子,府中仆人都看着呢。传出去让人笑话。” 林随之悄悄抬眼,看着陆离。做了个口型,谢谢你。陆离。不着痕迹的离开了视线,仿佛未看见。 林随之也不恼,没想到陆离还会帮自己说话。虽不知是真心,还是别有所图罢了。 “罢了,你且起身。”陆主母眯了眯眼睛,在心里很是瞧不起林随之。也不知用了什么药,把自己儿子迷昏成这样。 “谢过主母。”终于可以起身了,本来头上就戴着不少流苏首饰。沉甸甸的压着她头疼。还是当一只朏朏好啊,林随之不禁在心里感慨道。 “阿离,我让你考虑的事考虑如何了?这许小姐一直是母亲心中的得意人选,你俩从小便一块长大,知根知底。更何况她也倾心你许久。”陆母拉着陆离的手拍了拍,语重心长。 林随之瞳孔猛地睁大,在原本的世界里都是一夫一妻制。更何况她这个正牌还在这里呢。就当着自己的面议论着要纳妾,这是根本没有把自己放在眼里。 林随之气得牙痒痒,手握紧成拳。陆离要是敢答应,她上去就是一拳。原主也太可怜了,自己必须为她打抱不平。 陆离将林随之脸上的小表情尽收于心底,不知想到何事,笑了一声。 林随之顿感头大,他笑了,他对这个所谓的许小姐很满意,都笑了。 她深呼口气,就等陆离开口回答同意后,好好为原主打抱不平。 然后,在林随之一脸视死如归的表情中。陆离推开了主母的手:“母亲,我有随之一人就够了。” 林随之松了口气很快反应过来,陆离方才说什么?陆母神色压抑,而身后的小满一脸欣慰。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5章 第 5 章 第6章 第 6 章 雨越下越大了。屋内的炭火在角落燃烧,火苗微弱地跳跃着,非但未能驱散昏暗。 空气里弥漫着压抑的气氛,陆母手中紧握的茶杯,无奈的说:“罢了,且随你。” 陆离恭敬地朝母深深一揖,“谢母亲。” 林随之心中的石头落了地,陆离还是很给自己面子的。 “你可以呆在府中,但你每日卯正二刻,需来向我敬茶。我为起更时,须静候门外。” “随之可以做到。”林随之痛快答应,大不了自己每日敬完茶后都躲在丝绸坊,不与她相见。 “你退下吧。阿离,你且留下,我有事要与你商议。” 陆离点头,墨色般的眼眸盯着林随之离开的方向。陆母在一旁无奈的叹了口气。 林随之行礼告退后,走出大厅门仍心有余孽。这一家子什么人啊。 “小姐,您没事吧?”小满撑起手中的伞,为林随之挡雨。她感觉陆母提出要陆公子纳妾时,小姐握拳的动作和神情伤心欲绝。 “我没事,为何这陆母如此不待见我?”林随之越想越气,她可是神兽唉。 小满一脸纠结模样,“小姐您忘了吗?咱家主母曾跟陆家过世的陆大人有旧缘。” 林随之猛地停下脚步。在旁边为她打伞的小满,未跟上她的动作,让一些雨滴打在了林随之的身上。 “小姐,我不是有意的。”小满诚惶诚恐。 林随之无所谓的摆了摆手,“怪不得这陆母一副要吃了我的模样。要是我,我心中也觉得膈应。” 他们人类世界的关系都如此劲爆吗?她这个朏朏表示搞不懂。 两人说话间便回到了林随之的闺房,一只灰色的鸽子站在窗帘处梳理羽毛。 林随之顿感头大,恨不得把自己分成两个。要自己留在府中做细作的爹,每天巴不得把自己赶出府的陆母。 林随之一本正经的说道:“小满,你想喝鸽子汤吗?” “啊?” 一刻钟后…… “小姐,这鸽子汤味道格外鲜美。”小满蹲在炭火旁,手中端着一大碗鸽子汤。喝了口,满足的说道。 林随之四仰八叉的躺在床上,“你喜欢就多喝点。” “可小姐,这鸽子不知是从哪飞过来的,我们就这样炖了喝,真没事吗?” 林随之抽了抽嘴角,“没事,出了事我给你兜着。” 再说了,这鸽子一看就是林府派过来要自己回信的。她把鸽子炖了,到时就说自己根本没有见过鸽子不就行了。 屋中传来一阵压抑的哭泣声,林随之猛的起身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没听说过神兽里面有鸽子精啊,怎么这只鸽子还会哭? 林随之心惊肉跳的转头,发现是小满放下了手中的鸽子汤,压着衣袖在小声哭泣。 林随之慢慢起身,拿起床上的绣花枕头。咽了口口水,小心翼翼的说道:“冒犯冒犯。” 正准备把枕头拍下去时,小满满脸泪痕,可怜兮兮的抬起了头,“小姐,自从我家人离世,好久没有人对我说过这番话了。” 林随之嘎巴一下枕头掉了…… 小满不解地眨了眨眼,“小姐,您拿枕头干嘛?” 林随之尴尬的笑了声,“我怕你在地上哭着凉,拿个枕头抱着会好些。” 小满听完更加感动了,抽了抽身子,眼泪如珍珠断线般落了下来。 “小满别哭了,难道你想把陆母引过来?”林随之故作娇嗔。 小满忙摇头,很快止住哭泣。林随之将她扶起,用四方白色丝帕为她擦泪痕。 小满按住林随之的手,抽噎的说,“小姐,我自己来就好了。” 林随之垂下眼眸,长长的眼睫毛在脸上落下一片阴影,“小满,我们现如经是一条船上的人。只要你不做伤害我,只是我定会对待你如亲人一般。” 小满低着头,咬唇小声说道:“小姐,我知道了。” “这就对了。”林随之拍了拍她的肩膀,将地上的汤递给她。转了个圈,又接着躺回床上了。 小满看着还在冒着热气的鸽子汤,又将目光投向床上四仰八叉睡相的林随之。低垂着眸不知在想些何事。 一只毛茸茸的脑袋扑腾的掀开被子,林随之小脸一皱,委屈的说道:“首饰压的我头痛。” 小满见她这副模样噗嗤一声笑了,“小姐,时候还早。我估摸着外面雨也该停了,不如我们上集市逛逛。” “也好,上集给我们置办东西。你和是的衣服也该换新了。” 小满想纠正林随之是给她自己置办新衣,一旁的林随之炸炸咧咧跑梳妆台了。 “小满,小满。快来帮我挑选带哪个发簪出门好。”林随之对着梳妆镜犯起了愁。 小满轻笑声,走到她身后。 “小姐,刚才你在床上打滚,头发都乱了,我先帮你打理好。” —— “各位客官,瞧一瞧,新鲜出炉的烧饼。”集市上的小贩吆喝声。烧饼的香气,和人群中的汗水的味道一路融入空气中。各种商品琳琅满目,让人眼花缭乱。 林随之身着一身青色长衣,带着白色面纱。紧拽着旁边小满的手。走到小贩人前,直勾勾盯着烧饼看。 小贩用脖子上的毛巾擦了擦额头的汗,招呼着林随之,“客官来个烧饼,我这的烧饼可是京城一绝。” 林随之从荷包掏出两铜钱,凑近小摊上,指着两个香气喷人的烧饼说:“给我这两个。” “好嘞!” 小满在一旁扯了扯林随之的衣袖,轻皱着眉头说道:“小姐,你怎么能吃这种东西呢?” 林随之接过烧饼,将一个塞入小满怀中。咬了一口自己手中的烧饼一脸满足,“真好吃,小满你也快尝尝。” “……”小满。 林随之郑重的拍了拍小满的肩膀,“我时间不多了,必须趁现在好好享受。” 指不定哪天自己就穿回去了。 小满脸色铁青忙摇了摇头,头上的发饰也跟着摇晃。将林随之的面纱重新带上。 “小姐,你莫要胡说。” 林随之深知自己向她解释,小满也未必会信。无奈耸了耸肩,小嘴嘟囔着:“好吧,我不胡说。” 忽然有心人路过狠狠撞了一下林随之的左肩,她吃痛的小声叫了一声。 正欲找人理论时,集市不远处,人群骚动起来。 一大群身着黑色铁衣手拿刀刃的官兵,边往这边走边对身旁的老百姓恶狠狠的说:“都让让。” 被驱赶着的百姓,慌忙将小摊收起。一时间集市鸡犬不宁,人群四处分散,只留她们二人。 林随之蹙了蹙眉头,怎这般不知礼数? “喂,让你让开,没听见吗?”面目狰狞凶神恶煞的高个子官兵走过来打掉林随之手中的烧饼说道。 烧饼在地上滚了一圈,恰好滚到官兵脚下。官兵将烧饼踩于脚下狠狠摩擦。刚分散的人群,又凑在他们中间看起了热闹。 “哼,看你这身装扮也不像市井无知小儿。怎会吃如此之食,怕不是傍上了官人?” 林随之抬起眼皮望向他,一时间没开口说话。 官兵被看的心口一沉,自己怎会怕这种市井小辈。 半响,林随之开口:“要是真有三六九等之分,我看你才是市井小儿。” 说完淡淡收回视线,“你这种人当上官兵,我看是偌大的京城没人了吧?” 官兵被说的气急败坏,怒斥道:“来人,给我捉下她。” 小满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下,从自己腰带处拿出荷包递给他。 “官兵大人,我家小姐不知礼数,冲撞了你。这是一点心意,还请您笑纳。” 官兵哈哈大笑,从小满手中接过沉甸甸的荷包。 “无妨,无妨。” 林随之猛的伸手将荷包抢过,头上的金钗摇个不停,似乎也在为主人打抱不平。 小满惊呼一声,“小姐!” 林随之冲她摇头,轻笑一声,将手中的荷包掉落在地上。 她睥睨着眼说:“我竟不知光天化日之下还能抢劫。但既然你要,那你便拿吧。” 官兵早已被气得不轻,伸手将她面纱扯下。本想看面纱之下,是何等无知相貌。不曾想,却是倾城的容颜。 林随之不像京城其他女子一般胭脂粉末,白净的脸上因刚刚的争执,脸颊有些泛红。水润的眼眸上睫毛似开扇一般,官兵一时竟有些认了神。 林随之不解地眨了眨眼,被自己丑到了? 官兵很快愣过神来,猥琐的笑了两声。 “我对美人一般包容程度相当大,这钱不要也罢。不知小姐何姓?” 林随之抿了抿唇,娇嗔的说道:“我姓林,官人换我随之便好。” 此话一出,周围的官兵窃窃私语。挑事的官兵身体往后退了一步,一脸恐慌的说道:“可是陆夫人?” 林随之有些不满,难道自己出嫁后就不能说自己是林府小姐了吗? 身旁的小满很快反应过来,替她回答道:“正是陆夫人。” 官兵脸色大变,将兵刃丢于地下,头深深埋下。 “是小人莽撞,冲撞了夫人。” 奇怪,这人明明方才才一处恶霸形象,怎听说自己名号后变脸如此之快?林随之不解,正欲开口询问时。 林随之身后传来一道声音,“我竟不知手下人如此办事。” 集市人群自动开了一条路,陆离身着黑色衣袍从中缓缓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