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有疯批想害我》 第1章 错误 凌晨的江城,巨幕落地窗外暴雨滂沱。 深夜的总统套房内,轮椅被操控着碾过绒毯停在沙发边,他看着蜷缩在沙发上的女人。 女人此刻的模样让他想起半年前让助理在拍卖行拍下的粉瓷天球瓶。 外形奢华又绮艳,透着晶莹的粉。 窗外响起轰鸣的雷声,男人按在左腿膝盖的指尖泛着冷白,那截早就不存在的小腿与膝盖连接处又泛起灼痛。 下一秒,女人纤长的手指覆了上来,带着一层薄汗。他今天没戴假肢,女人正揪着他空荡荡的裤腿。 虞真努力睁开眼,呢喃道:“难受。” 她撑起身体,借拽着男人裤子的力坐起来,身体没重心地摇晃个不停。 亮片修身吊带裙勾勒出女人姣好的曲线,那双匀称的小腿随意地搭着梁丛的轮椅边。 梁丛眉头颦蹙,操纵轮椅更近一步,反握住她的手,微微前倾附到她耳边:“虞真,你就这么不在乎自己?” 穿得清凉的过分,谁递的酒都敢喝。 男人吐字很慢,咬牙切齿的语气下藏着未爆发的愠怒,可他对面的女人浑然不觉,一双桃花眼此刻笑得宛如弯月。 热气拂过耳根,虞真条件反射往后仰,男人却不给她机会,带着乌木冷香的手掌穿过她耳侧。 他另一只手抽出张湿纸巾,动作有些粗犷地擦拭着女人的红唇。 保镖推着他和会所负责人破门而入时,那男人半个身子压着昏沉的女人,嘴刚好贴在她的唇上。 梁丛是希望她不得好过,但没想过用药这么下流的手段,虞真对他跋扈顽劣就算了,现在居然敢一个人跑去那种地方。 如果他去晚十分钟,虞真不知道会被那男人带到哪去,发生些什么。 “嗯。”因为他的动作太用力,虞真抬手想要阻止,嘴里还抗议性地哼唧了一声:“疼…” “现在干净了。” 梁丛看着她被擦的泛粉的嘴巴,终于停下,收回手时指腹若有似无擦过她发烫的唇角,玻璃窗倒影里他的喉结在阴影中滚动。 “难受,我有点热…”虞真微眯着眼,嘴里仍然时不时蹦出几个字。 下一秒张开双臂攀住男人的脖子,跨坐上他的大腿,像找到了解暑的冰块般,身体完全控制不住地往他怀里挤。 梁丛没料到她突然的动作,想推开她,却被抱得更紧。 从八岁回梁家第一次见到虞真,到现在二十年过去,蜜罐里长大的大小姐从来没给过他好脸色。 梁丛是众人口中卑贱的私生子,是来梁家抢她表哥家产的坏人,四年前和他的订婚宴上,大小姐还放话绝不会嫁给他。 男人的眸子晦涩不明:“虞真,你知道你现在在做什么吗?” 虞真没有回答他,而是亲了上来。 嘴唇被温热的东西堵上,淡淡的酒精味侵入口腔,男人狭长的眼睛惊诧地瞪大,在外永远处变不惊的人,第一次表情崩坏。 每逢雨天就会重返的幻肢疼,因为虞真这个冒犯的动作倒是缓解不少。 他半眯着眼睛,突然开始好奇虞真要是知道自己以这种姿势坐在讨厌的人腿上,会不会和他车祸刚醒发现自己被截肢时一样想死。 虞真很快结束了这个短暂的吻,她蕴着水汽的眼睛漂亮的惊人,气喘吁吁地回:“我知道,我在亲你。” 脑子和身体里都充斥着最原始的**,她低头趴到男人的颈窝,唇齿轻轻蹭着男人的耳垂,语气像绵绸的丝般迷惑人。 “而且,我、要、睡、你。” * 日上三竿,虞真迷迷糊糊地从被窝里伸出一只手,拿起手机亮屏。 早上九点发给她的未读消息,两条,来自同一个人。 [我去工作了,有事留言。] [新衣服在沙发上。] 虞真读完后一个挺身直接从床上坐起来,身体酸痛得吸了一口凉气。 她看向床尾沙发上的几个D家购物袋,又偏头看散落在地上碎成片的裙子,然后掀开被子低头看向自己未着片缕而且痕迹明显的身体。 昨天晚上那段混乱的记忆断断续续浮现在她脑海中,她坐上了梁丛的残腿、从轮椅到沙发再到床上…… 虞真甚至忘了发火,呆滞地看向落地窗外,半晌才回过神,闷声拿起旁边的另一个枕头扔泄愤般扔向地上。 她身体力行地演示了什么叫人倒霉时喝口凉水都塞牙。 她和梁丛居然发生了关系…… * 两个月前,虞真开着新买的车和几个朋友跑山时车祸磕到头,虽然只擦破了点皮,但从此脑子里就多了一段莫名其妙的记忆。 在这段记忆里,她生活了二十八年的世界是一本狗血的古早网文。 这本网文的男主是这个世界上她最讨厌的人,她现在的未婚夫梁丛。 世界上还有比这更荒谬的事吗? 有。 善良坚韧的小白花女主在某夜和被下药的霸总男主相遇,狗血的一夜情后,女主带球跑离开江城,邂逅了温润如玉的骑士男二。 故事在四年后展开,带着天才儿子回到江城的女主命中注定般和男主开始了交集,两人经历一系列虐身虐心后确认爱意,走到一起。 而虞真很荣幸地成为这本书里的头号大反派,男女主爱情路上的最大绊脚石,人人得而诛之的恶毒女配。 梁丛恨她入骨这件事,虞真不用觉醒剧情也能看出来。 梁丛小时候刚被接回梁家的那天,虞真和表哥梁颂一起躲在书房柜子里,目睹了姨夫和小姨动手的整个过程。 小姨崩溃大哭,摔了书桌上的所有东西,指着姨夫的鼻子咒骂。 那时的虞真并不能感同身受,但她偏头发现一向优秀沉稳的表哥无声地红了眼。 虞真很小的时候就知道自己家很有钱,而表哥家更有钱。 姨夫是远山集团创始人梁远山的小儿子,表哥是姨夫的独子。 把梁丛接回梁家,梁老爷子给小姨的安抚理由是:梁家的种不能流落在外。 私生子注定人人喊打,小姨和表哥宽宏大度,不代表梁家的其他人待见他。 书里也写了男主小时候非人般的生活,唯利是图的亲妈把他卖回梁家,生物学上的亲爹对他不管不顾,梁远山则信奉物竞天择的丛林法则。 从底层厮杀上来的老爷子喜欢看自己的一堆儿孙们斗,越斗得头破血流他越开心。 梁丛是最好的鲶鱼人选。 和梁颂一样沉稳聪明,却是一个地位低下的私生子,既能搅混水又掀不起大浪。 小时候的男主是梁家人人都能踩一脚的存在,连服侍的佣人也不会给他好脸色,更不用说梁家那些薄情精明的伯婶哥姐。 不给他饭吃、把他关小黑屋、冤枉他偷东西、骂他是野种、联合二世祖同学们霸凌他,桩桩件件都是家常便饭。 欺负他最狠的就是梁远山长子的儿子梁祁,梁祁又是虞真的舔狗,对于梁祁干的那些破事,虞真基本上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虞真的算盘很纯粹,表哥那群表兄弟们都是付不上墙的烂泥,利用他们去对付那个惹小姨和表哥不开心的私生子再合适不过。 她唯一没算到的就是梁丛居然不是烂泥,反而是个卧薪尝胆的硬茬,面冷心黑,现在成了老爷子面前的头号红人。 远山集团内部关于他是继承人的消息已经传得到处都是。 梁丛恨她,一翻身就迫不及待地报复她,这场荒谬的婚约就是梁丛拿来恶心她的方式。 书里作者给她安排的大结局是:家族破产、爸爸自杀、姐姐入狱,而她自己先是被人奸/污,后来又为了钱委身老男人,最后精神奔溃被男主关进精神病院。 梁丛要致她于死地的原因有二。 第一是她加重了他在梁家生活环境的恶劣。 第二就是因为后期她处处针对女主。 第一点已成定局,虞真不可能穿越回过去重新巴结他,她的脾气也不允许自己当舔狗。 第二点还有回旋的余地,毕竟现在梁丛还没有和女主相遇。 如果她能提前和女主产生交集,成为女主的好朋友,事情就会好办起来。 她花钱找私家侦探查了半个多月终于在偌大的江城查到女主任嘉嘉,那个可怜的小苦瓜现在还在读大学。 暴力酗酒的爹分文不给,她既要付自己和弟弟的生活费,还要承担妈妈住院的治疗费。 这段时间,虞真已经通过一系列精心策划的偶遇成功变成任嘉嘉的好朋友。 昨天晚上,虞真去她勤工俭学的酒吧捧场,为了在她那里立知心姐姐人设,挺身而出替她挡下了一杯酒。 脑子里的片段零零散散,虞真不明白梁丛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甚至反常地把她从猥琐男手里救下带回酒店。 至于后面她□□焚身干的那些事更是想都不能想,她居然饥不择食到勾引一个坐轮椅的瘸子,虞真恨不得打死昨晚的自己。 手机铃声响起,看清来电人后虞真接通。 “喂。” 电话那头带着哭腔,语气激动。 “真真姐,你还好吗?你再不接电话我都想报警了。” 虞真没想到她会这么担心自己,张嘴安抚她,声音低哑:“别担心,我刚睡醒。” 她一句话说完,对面反而从抽泣变成了颤音,好像哭的更厉害了。 “对不起真真姐,都是因为我,那杯酒本来应该是我喝的,如果你出什么事我也不配活,都是我的错,对不起,对不起。” 女孩拼命道歉,恨不得把所有责任都揽到自己头上。 虞真却听得直蹙眉,漂亮的桃花眼冷了下去,面无表情道:“你不需要道歉,不是你的错。” “放心,那男人一定会因为昨天晚上的行为后悔一生。” 任嘉嘉:“……” 认识真真姐这段时间以来,她第一次听真真姐这么说话,语气笃定冷漠的仿佛换了一个人。 她想起昨天晚上,真真姐冲进包厢替她喝下那杯酒后很快就神志不清,被那个她惹不起的富二代圈住。 任嘉嘉想拉开他,却被另外两个男人抓住,不管她怎么大叫,真真姐瘫软在沙发上一动不动,脸上泛起不正常的潮红。 她急得哭花了脸,真真姐没清醒过来,门却被经理从外面打开。 他身后是一个坐在轮椅上的漂亮男人,长着一张让人无法忽视的脸,哪怕穿着简单的家居服,身上仍然带着压不住的威严和怒气。 富二代被男人带来的保镖打的鼻青脸肿瘫倒在地,坐在轮椅上的男人用酒淋了他一身,又从他口袋的烟盒里抽出根烟,点燃后按在他手心。 任嘉嘉当时被吓得忘了哭泣,只听见那男人慢条斯理地丢下一句:“你会后悔的。” 那阴恻恻的语气,和真真姐现在一模一样。 第2章 秘密 松石集团总裁办公室。 虞真坐在办公椅上,滑动着轮子转圈,还没办公桌高的男孩兴致高昂的追在她身后,玩着老鹰捉小鸡的游戏。 生活助理提着几袋私厨定制的饭菜进来,在茶几上拆开摆好。 一身职业套装气场强大的女人坐在沙发上,看着打闹的一大一小按了几下太阳穴。 “林星淮,不要闹你小姨,过来吃饭。” “好的,妈妈。” “好的,姐姐。” 虞真和小男孩同时转头回她,一个比一个乖巧听话。 三人围坐在沙发上,虞真乖乖地从姐姐手里接过湿纸巾开始擦手。 “好香啊,都是我爱吃的,谢谢姐。” 林砚轻笑,边给儿子盛汤边问:“昨天晚上你去哪了,一夜没回。” 来了,查岗虽迟但到。 她面不改色的胡编乱造:“姐,我昨天和小姚她们出去玩,玩得太晚就去她那睡了。” “是吗?”林砚冷哼一声,对自己这个妹妹的话一句也不信,“你年纪也不小了,该收收心了,你跟梁丛的婚期定在年底了。” 虞真现在听不得梁丛这两个字。 她翻了个白眼,脸上写满了不爽:“爸怎么总擅作主张,我说了我不会跟他结婚,要嫁让爸嫁给他。” “胡说八道,这话千万别让爸听见。” 林砚劝她:“梁丛长得好看又有能力,梁家老爷子现在喜欢他喜欢的不得了,除了腿有点问题,其他哪样配不上你。” 虞真吐槽:“你也说了他腿有问题。” “你不要用异样的眼光看人,人家戴上假肢走路挺正常的。” “我知道我知道。” 她哪敢用异样的眼光看梁丛,她现在只希望梁丛能慈悲为怀放过她。 虞真小声嘟囔:“我觉得你这样单身带娃比较潇洒,梁家有什么好的,我可不想嫁进去。” 林砚垂眸,“我们的情况不一样。” 察觉到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虞真被自己蠢哭,“姐,对不起,我说错了。” 姐姐比她大十岁,从小就样样优秀,比她成绩好比她乖巧听话,人生唯一的叛逆就是大学谈了一个穷男朋友。 那男的是山里飞出来的金凤凰,前面还有三个姐姐,老爸知道后对他一万个不满意,为了拆散两人使出浑身解数。 六年前,生米煮成熟饭怀孕的姐姐发现他的出轨证据,大着肚子和他分手,收拾行李回家的路上,追出来的男人车祸身亡。 姐姐生下孩子,对外宣称自己痛失所爱终身不嫁。 “总之我绝对不可以跟梁丛结婚。”握住姐姐的手,虞真认真解释:“你知道我小时候没少欺负他的,他不会放过我。” “没这么严重。”林砚被她逗笑:“小孩子打闹很正常,他一个大男人不会记仇的。” 她这个妹妹从小就犟,天不怕地不怕,小时候和爸爸顶嘴被打哭也不会认错,现在脾气随着年纪的增长也没有变小。 林砚这几年和梁丛打过几次交道,年纪轻轻做事敏锐老练,心性和能力都是同龄人里的佼佼者,怪不得老爷子看好他。 虞真玩心重,总是一副长不大的样子,必须找一个知根知底有能力的丈夫。 虞真无言,她和梁丛那些事哪里是小孩子的普通打闹。 她不准备再解释,姐姐从小除了学习外两耳不闻窗外事,根本没关注过梁家那种人多的大家族内部水有多深。 林砚摸了摸她的脑袋安慰:“好了,别想那么多,你会幸福的。” 虞真无力道:“但愿吧。” 靠家里捐钱混了个藤校的毕业证书,专业是没用的哲学,长这么大虞真唯一认真对待的事就是砸钱和小姚合作弄了个叫Sui的网红服装品牌。 靠着小众的设计风格和砸钱让明星网红上身宣传,Sui成了时尚圈名气不错的轻奢潮牌,虞真也赚了一笔零花钱。 她的人生挺顺风顺水的,虽然爸妈就离婚,但她和姐姐仍然有很多钱和很多爱,加上第一次创业就成功,虞真一直觉得自己是个很好命的人。 直到那次车祸发生,书里的结局像催命符一样萦绕在她脑海里。 * 周日傍晚,机场国际航班到达口。 不时有人把目光若有若无地投到高挑明艳的女人身上,注意到她推着婴儿车后又遗憾收回。 婴儿车里伸出一只粉白的小手,拽了拽虞真的裙角,林星淮眨着一双大眼睛,问她:“小姨,舅舅什么时候到?” “星星乖,再等等,舅舅马上就到了。” 虞真弯腰,从口袋里掏出一根棒棒糖拆开递给他,说:“吃吧,我不告诉你妈妈。” 小家伙露出满意的笑脸:“好。” 不同于她这种学习混子,表哥和姐姐一样从小就是别人家的孩子,三十二岁就已经是MD癌症中心史上最年轻的终身副教授。 从十六岁到北美读书后再也没回过国,小姨当初跟着他一起离开梁家,虽然没离婚,但也只剩下一个梁太太的虚名。 飞机降落,一大批推着行李的人从里面出来,在大家都往围栏前凑的时候,虞真推着婴儿车后退到空旷的地方。 林星淮叼着棒棒糖问:“舅舅是不是要出来了?” “嗯,星星帮我一起找舅舅。”虞真伸着脖子仔细地看着出来的每个人。 她话音刚落,小家伙就伸长脖子冲远处挥手,又转头看她:“舅舅!是舅舅!” 一身黑色风衣的高挺男人从里面走出,步伐轻盈而稳健,身处喧闹的人群中,依然保持着从容,气质优越宛如鹤立鸡群。 面无表情的男人看到她们,唇角上扬。 虞真把林星淮从推车里抱出来,小家伙一落地就迈开步子冲向男人的方向。 梁颂停下脚步,弯腰单手捞起扑到自己面前的小家伙,“星淮,好久不见啊。” “舅舅,我想死你了。”林星淮搂着他的脖子,对着他的侧脸啵了一口。 “小马屁精想让你给他买好吃的。”虞真扬了扬怀里的花束,“表哥,欢迎回国。” 男人松开行李箱,上前一步把她也搂进怀里,语气认真:“好久不见。” 上次见面还是一年前她和姐姐带着林星淮去给小姨过生日。 虽然梁颂也是没趣的书呆子,但姐姐比她大太多,所以虞真小时候还是喜欢待在小姨那缠着梁颂这个只大四岁的半同龄人。 注意到四周看过来的视线,虞真推开他,接着说:“走吧,姐姐虽然忙不能来,但全权委托我和星星为你接风,我们去吃好吃的。” 梅雨季的江城,天气变化无常。 包厢里,虞真看着窗外的雷雨,问:“表哥,你晚上回梁家吗?” 自从梁颂当年宣布学医后,原本对他寄予厚望的梁老爷子就换了一副嘴脸,开始押宝梁丛。 “不回,我开完会就走了,直接住酒店。” 梁颂把盘子里的牛肉切成小块,放到林星淮面前,看向她:“你呢,最近过得好吗?” 虞真点头,往嘴里塞了一口菜,说:“你还不了解我嘛,每天吃喝玩乐,怎么会不好。” 梁颂盛了一碗汤递给她,清醇悦耳的声音飘进她的耳朵里:“你看上去不太好。” 本来专心啃肉的小家伙抬头,“舅舅,我知道为什么,因为小姨不想结婚。” 虞真无语,摆出凶巴巴的模样轻轻掐他的肉脸蛋:“星星,你个间谍,专心吃饭。” “我错了小姨。”林星淮捂住嘴点头。 * 吃完饭走出包厢时,外面的天已经黑透。 两人并排走进电梯,梁颂抱在怀里的小家伙已经睡熟,他轻声开口:“你有事瞒着我?” 在梁颂的记忆里,虞真没有一天不活力四射,现在却一幅心事重重的样子。 听到他这句话,虞真反而松了口气:“这么多年了还是逃不出你的法眼。” 梁颂看着只会读书学习,但从小到大虞真惹什么事都逃不过他的法眼。 虞真也默认自己干的那些坏事可以和他这个闷油瓶分享,因为梁颂很多时候就像男版仙女,温柔又善解人意,从来不批评她。 虞真靠着电梯壁,嘟囔道:“最近发生了一件很可怕的事,不,是两件很可怕的事,总之我准备取消婚约。” 梁颂毫不意外:“你和梁丛确实不合适。” 虞真终于找到了知音,握拳道:“你当年说的话我都听进去了,这场婚约纯属意外,而且你也知道我以前干的那些事,他迟早会杀了我的。” 她话音还没落,电梯就“叮”的一声到达一楼打开,虞真抬头,视线和门外的的男人猝不及防地对上。 戴着假肢的男人看起来和正常人没什么两样,被众人拥簇着站在中间,与身边人谈笑的眉眼显得柔和,却藏不住精明矜贵的上位者气息。 梁丛的视线短暂在虞真身上停留了两秒后看向她旁边的人,“哥,你回来了。” “嗯。”梁颂的反应不咸不淡。 两人带着孩子走出电梯,梁丛却没有进去,反而继续说道:“爸和爷爷还不知道你回来吧?” 梁颂说:“不用告诉他们,我开完会就走。” 站在梁丛身边的中年男人眼珠在几人身上打转,谄媚的开口:“这位就是大少爷?怪不得和小梁总这么像,和夫人站在一起也是郎才女貌,孩子也很可爱哈哈哈哈。” 他说完这句话,现场空气诡异的安静下来,没有一个人搭腔。 虞真翻了个白眼,那天晚上不堪回首的记忆又出现在脑海里,她只想赶快离开,于是用手肘轻轻碰了梁颂胳膊一下。 明白她意思的梁颂开口:“我们先走了。” 把虞真所有小动作都收入眼中的男人,笑的愈发渗人,从牙缝中挤出一个“好”。 一直到进入包厢梁丛身上的气压都低得骇人,中年男人趁着众人落座的时候,拉住李展的手臂打听道:“李特助,小梁总和他哥哥关系不好?” 李展不想理他,但被他蠢得忍不住张口:“刚才那位女士是小梁总的未婚妻。” …… 坏了,马屁拍错了地方。 这也不能怪他,谁能想到小梁总的未婚妻看上去和他一点都不熟,反而和他哥哥登对又亲昵,男人欲哭无泪。 * 上了车,梁颂开口问她:“你和梁丛到底怎么回事?” 他知道两人不对付,但虞真以前见到梁丛都很张扬,今天却收敛了很多,话都不说一句。 虞真没察觉到男人的情绪变化,打着方向盘自顾自道:“没什么,就是想退婚。” 男人偏头看向她,神色复杂。 第3章 对峙 虞真没想到第二天一早,她会接到夺命电话。 来电人梁丛。 梁丛说下药的男人找到了,在他办公室,让虞真过去处理。 这几天她查了那晚下药男人的身份,是一家房地产公司老板的独生子,日常就是泡吧玩女人,私生活混乱。 如果不是踢到她这个铁板,不知道还会害多少女孩。 她顺手查了一下那家公司的经营情况,房地产公司背后有的是偷工减料和资产转移,她有是把柄去操作。 □□未遂就算报警抓他也判不了多重的刑,虞真更想看他全家倒霉,变成负债累累的穷光蛋后任她捏挫。 有趣的是,碰巧这两天这家公司遇到点麻烦。 提着铂金包杀进梁丛办公室,给她下药的黄毛正跪在地上磕头,一副痛心疾首悔不当初的模样。 想到那天晚上他逼任嘉嘉喝酒时的跋扈和打量她时卑劣的眼神,虞真瞬间怒火中烧。 现在知道哭了,真是鳄鱼的眼泪,多看一眼都是晦气。 虞真步速很快,开门后几步走到男人的背后,抬脚狠狠踹向他的后背。 伴随着一声沉闷的撞击声,男人歪斜倒地,护着后脑勺的手臂撞到桌腿。 还没来得及关门的李展楞在门口,替地上的男人觉得痛。 落地窗前,戴着假肢的男人步伐自然地转身,似笑非笑地挑了一下眉。 虞真从办公桌上随意抄起一份文件夹,蹲下身子,用文件夹抵着他的脑袋狠狠顶了两下。 “丑八怪就别学别人卖惨,哭什么哭,那些糟你毒手的女孩还没哭呢。” “看到美女就发情,发情的时候不知道打开手机前置摄像头看看自己的猪脸配不配。” 王子固缓过神,认出她的脸,又抬眼穿过她看向身后一言不发的男人。 他颤着声摇头,说:“姐,我错了姐,我再也不敢了,你们放过我吧,放过我们家吧。” “叫什么姐,没这么老,叫我祖宗也没用。” 虞真的人生信条就是有仇必报,谁让她不爽,她就加倍奉还。 她托腮,一本正经地问:“你说我要是把你丢进酒吧里,找几个性别男爱好男的壮汉给你松松皮,完事后再给你道歉,你会原谅我吗?” 她的声音不小不大,但每个字都清楚地飘荡在房间里。 订婚宴上见过一次,她满脸不爽。 昨天晚上偶然遇见,她一言不发。 今天是李展第三次见到虞小姐,没想到她说话做事这么惊世骇俗。 作为被威胁的当事人,第六感告诉王子固面前这个女人不是开玩笑,她真的能干出这种事。 二十多岁的男人此刻哭得像无助的孩子:“别别别,妹妹,我错了,你只要不动我们家公司,让我干什么都行。” 注意到男人的手要伸过来,虞真起身,嫌弃地后退了一步:“别动,别弄脏我的鞋子。” “啧。” 虞真伸出一只脚,用十厘米的细高跟戳了戳男人满是肥肉的肚腩:“瞧瞧你,脸也丑、身材差、衣品又不行、说话还特猥琐,怎么敢天天出门给人民群众造成视觉污染的。” “噗。”门口的李展实在没憋住,笑出了声,和看向他的虞真对上视线后光速闭嘴。 虞真重新看向地上的人,勾唇讥讽,“看,你就是个笑话。” 王子固低着头,不死心地哀求:“求你了,放过我们家公司吧,我爸妈年纪大了经不起折腾,你怎么对我都行。” “害人的时候没想到你爸妈年纪大?能教出你这么个好儿子,你爸妈能是什么好东西?” 虞真冷笑,对她卖惨绝对是选错了对象。 她转身,把文件夹往桌子上一扔,伸出一根手指指向梁丛:“我可以不动,但现在是他要动你们家公司,要不你问问他?” 平时在外面洒的钱再多,王子固也知道自己跟梁家的差距,梁氏集团是金字塔尖无数人望尘莫及的商业巨头。 如果不是倒了八辈子血霉碰上这个女人,他这辈子也不会见上梁氏高层的面。 面前这个叫梁丛的男人看上去在集团话语权很大,做事又狠毒,他哪惹得起。 他转向梁丛的方向,头磕得咚咚作响。 “梁总,我错了,你放过我吧。” 梁丛低着头,看都没看他一眼,“李展,把他带出去吧。” “好。”李展应下,打开门招呼等在秘书室的保镖进来,拖着男人离开。 门再次合上,房间安静下来。 * 虞真拉开椅子转了个方向,正对着梁丛坐下。 男人的头发不太长,打理得一丝不苟,细长精致的眉眼间长着高挺的鼻梁,和锋利的下颌线组合在一起,给稍显女气的五官增添了一点硬朗。 梁丛看向她的目光一如既往地冷峭疏离,不过虞真早就习惯他这幅模样。 “谢谢,你帮了我这么大一个忙,这次是我欠你人情,以后一定还。” 梁丛双手抱胸,轻笑道:“你的梁颂哥哥回来了,昨天过得开心吗?” 来了,阴阳怪气来了。 虞真知道他心里恨得牙痒痒,“表哥又没害过你,连我姐姐前两天还在我面前夸你,你要讨厌就讨厌我,别牵扯上不相关的人。” 男人轻啧一声:“那你呢,在你心里我是什么样的人?” 梁丛想起高三那年,他收到了虞真朋友写的情书,事情不知道怎么传到大小姐的耳朵里,她直接拽着人来找他对峙。 霸道的大小姐义愤填膺地让女孩在友情和爱情中间二选一,最后女孩哭着被虞真拉走。 她用沉默做出了回答,她选了虞真。 把女孩拉到楼梯前,虞真边给她擦眼泪边认真道:“梁丛就是个品德低下,诡计多端的骗子,完美继承了他亲爹的无情和亲妈的狡猾,谁和他在一起谁倒霉。” 大小姐说出口时没想到多年后她自己成了这个倒霉蛋。 虞真移开视线:“没必要明知故问。” 梁丛咂舌:“事到如今你都不肯放下脸面奉承我两句,真是铁骨铮铮。” 不幸的是,虞真当初形容他的话每句都无比正确,像他这样小气又记仇的人,现在特别想对大小姐敲骨吸髓。 “听说你最近在申请国外的学校。”梁丛摩搓着手里的咖啡杯,“没记错的话我们快结婚了,你哪来的时间去上学?” 虞真蹙眉:“你调查我?” 男人理直气壮:“谁让你小动作这么多。” “我们解除婚约吧,既然我看不惯你,你也讨厌我,不如各退一步取消婚约,我消失在你面前,怎么样?” 女人调整语气,像引诱亚当吃禁果的毒蛇般蛊惑他:“你何必因为我这种的坏女人牺牲婚姻,娶一个温柔善良又识大体的贤内助不好吗,解除婚约后,你一定能物色一个优秀的妻子。” 神色镇定地说完,虞真在心里默默松了口气,其实早在半年前她就已经开始策划逃婚出国投靠妈妈的计划。 最近她的睡眠质量越来越差,总是梦到书里给她安排的结局。 明明应该和男主发生一夜情的是任嘉嘉,发生的时间线也是一个月后,那天晚上的失控打乱了她的节奏。 这段书里没有的乌龙剧情给她敲响了警钟,必须更早跑路,以免和男女主牵扯更深。 “……” 梁丛用沉默回答。 开阔的办公室里,他的存在感无比强烈,以至于虞真觉得现在整个房间都快被他的不爽点燃。 虞真心里有些没底:“实在不行你提条件吧,但别太过分。” 她怎么可能斗得过这个世界的天命之子,就当是虎落平阳被犬欺,该低头时就低头。 “你就这么想跑?”梁丛凝视着她,不放过她脸上没一个细微的反应。 女人那双神采熠熠的桃花眼,今天敛了光芒,里面甚至带着几分不知道哪来的决绝,趾高气昂的混世魔王虞大小姐最近好像有点怕他。 梁丛因为自己的意外发现燃起兴致,悠悠道:“国外多不安全,你没听说梁祁因为吸毒和非法持枪进去了吗?” 虞真说:“我为什么想跑你最清楚,而且我不怕危险。” 不知情的人听见他这话还以为他们感情有多好,梁丛才苦口婆心的劝她注意安全。 梁家内部那群反骨仔已经被梁丛收拾的差不多了,这是**裸的威胁,用脚指头想也能知道是谁举报和提供的证据。 梁丛在提醒她,梁祁都进去了,她也不远了。 虞真倒不怕梁丛抓住她什么把柄,毕竟违法乱纪的勾当她一样没干,哪怕小时候替小姨和表哥出头,她都没自己动手。 虞真怕他从松石集团上找突破口,商场如战场,尔虞我诈,适者生存,这世上没有清清白白没把柄的企业。 松石集团虽然不是梁丛现在能轻易撼动的纸老虎,但终归体量比不上梁家。 她现在的最优解就是离开梁丛的视线,在国外和姐姐打配合,并寄希望于任嘉嘉能早点治愈他,让这个疯子身上带点人性美,学会宽容和放下。 “梁丛,你心里清楚,就算不同意退婚,我长着腿也能自己跑。” 梁丛端起咖啡喝了一口,气定神闲道:“腿断了不就跑不了了。” 虞真:? 这个疯子!演都不演了! 别人说这话可以当玩笑,但从梁丛的嘴里说出来虞真百分百相信他干得出来,毕竟小说里男主无差别攻击每个人,甚至包括前期的女主。 虞真从椅子上弹起来,站到梁丛面前。 “你那天晚上为什么救我,是觉得我第二天醒来发现床伴是你更能恶心到自己?现在人也如愿睡了还不满意,以你今天的地位身价想找一个听话的长期床伴不是轻而易举。” 两人离得很近,不到半拳的距离让梁丛闻到她身上带有侵略性的浓郁木质香,和那天晚上一样。 他低头轻笑,抬起微凉的指节捏住虞真的下巴,讥讽道:“虞小姐,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那天晚上是你主动勾引我,强吻我、扒我衣服。” 气氛诡异地变得暧昧,虞真打断他:“停,不许说。” 梁丛紧紧抓住虞真的手伸向自己的左腿,强迫她摸自己的断面和假肢连接处,虞真竭力想抽回手缺拗不过他的力气。 她的呼吸变得急促,男人的声音沉沉从耳畔传来:“现在开始害怕了?那天晚上这条腿可没有隔一层纱一块布和你接触…” 虞真恨不得自己是聋子。 她和梁丛,真是孽缘。 第4章 上门 江大老校区女生宿舍楼下,银色的跑车引得女生们们聚在一起议论是不是哪个霸道总裁来接女主角。 任嘉嘉握着手机冲下楼,不可置信地挪到车前,和坐在驾驶室里的女人对上视线。 虞真摘下墨镜,挂掉电话冲她招手。 顶着路过一大群人探究的目光,直到坐进副驾驶任嘉嘉还觉得自己在做梦。 “真真姐,你怎么……” 她一直以为真真姐也是独身在大城市打拼的白领,所以才对她温柔又热情。 其实那晚真真姐被那个神秘男人带走后她心里就开始疑惑,她有很多问题想问真真姐,但不知道怎么开口。 虞真抿唇,看着任嘉嘉低头沉思,眉头恨不得扭成麻花的纠结模样,决定坦白:“对不起嘉嘉,我骗了你,其实我是个富二代。” “啊?”反应过来的任嘉嘉摆手:“你没有对不起我,反而那天晚上要不是你,我就完了。” 细长的手指敲击着方向盘,虞真问她:“嘉嘉,你看清那天晚上带我走的男人了吗?” 即使已经过去好几天,任嘉嘉还是咽了咽口水:“看清了。” 那男人存在感那么强,只有瞎子才会忽视他。 她好像不经意间改变了这本书的发展,男女主因为她而提前见面,虞真心里没底:“你觉得他怎么样?” 在酒吧勤工俭学这么久,任嘉嘉见过各式各样的有钱人,但没有一个气场比他更强,只是和他同处一室,任嘉嘉就觉得浑身不自在。 那男人看上去很在乎真真姐,虽然心里发怵,任嘉嘉还是夸道:“挺、挺好的,很帅。” “没错,他确实长得好看,虽然看起来冷冰冰的,但熟悉之后就能发现他的刀子嘴豆腐心。” 梁丛这家伙心长得丑,但脸确实好看,对于她的回答虞真毫不意外。 站在虞真的角度,全天下的男人死光了梁丛也不行,但她只能睁着眼说瞎话,谁让这本书的作者喜欢梁丛呢。 至于任嘉嘉,作为作者钦定的未来儿媳妇,虞真只能在心里默默祝她以后少被虐。 “你千万不要被他的腿吓到,他其实很可怜的,爸妈都不负责任,从小就没人管,能变成现在这样真的很努力,而且他戴上假肢后和正常人一样,行走自如。” 这些话都是姐姐拿来劝她的。 虞真边说边看向任嘉嘉,小姑娘被她的话唬得一愣一愣的,眉头紧锁,看起来已经开始心疼了。 内疚感油然而生,都说心疼男人倒霉一辈子,虞真开始反省她是不是夸的太过了。 心虚地看向车里的菩萨摆件,虞真在心里默念阿弥陀佛,反正男女主注定在一起,她只是在做热心红娘而已。 至于她和梁丛的一夜情,大家都是成年人,你情我愿的事情,没什么好在乎。 任嘉嘉呢喃:“他很了不起。” 虽然不明白真真姐为什么要和她分享自己心上人的过去,但任嘉嘉心里倒越听越有些动容,看起来那男人像她的同类。 怪不得那男人看起来那么冷酷,原来是因为家庭原因,任嘉嘉很佩服他,经历了那么多还能这么优秀。 眼看着效果达成,虞真接着说:“我今天是来跟你告别的,我要出国了,最后来见你一面。” 在梁丛的办公室什么都没谈成,反而被呛得狼狈离开,但这并不能改变她的想法,虞真铁了心要出国避开剧情。 虽然她目的不纯,但接触那么多天,她承认女主确实很有魅力,坚韧又善良。 她打趣道:“才认识没多久就要离开了,你会想我吗?” 任嘉嘉不好意思地开口:“我会想你的真真姐,我、我能问问你去多久吗?” 虞真说:“最少五年吧。” 书里女主一夜情带球跑,四年后才回到江城,然后正片开始,她想避开剧情,最少要等到五年后男女主产生感情。 虞真从挎包里掏出一张银行卡,递给任嘉嘉道:“这张卡你拿着,里面有二十万,就当我骗你这些天给你的精神损失费,密码六个零。” 任嘉嘉被吓得弹起,头“咚”的一声磕到车窗。 “真真姐,我不能要你的钱。” “这点钱只够我买几个包,对我来说不多,所以你别拒绝,收下吧。”把卡塞进女孩的口袋里,虞真挑眉:“我知道你的专业能力很强,你要是过意不去毕业后直接到我公司打工还账也行。” 毕竟还在读书,任嘉嘉身上带着学生气的执拗,虞真收起自己的毒舌,维持着往日在她面前的知心姐姐人设。 她抬起手温柔地摸了摸任嘉嘉的头:“嘉嘉,你还小,不应该承受么多,收下吧,阿姨看病需要这笔钱。” 想起还住在医院等钱手术的妈妈和快上私立高中弟弟的学费生活费,任嘉嘉咬牙,顺着她给的台阶没再拒绝。 脸憋得通红,她胡乱擦了两下滚落的泪珠,看着虞真一脸坚定地说:“真真姐你放心,我以后一定会加倍报答你。” 虞真被她认真的模样逗笑:“那你加油,要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哦。” 当了二十八年的妹妹,在任嘉嘉面前她才有了长大的实感。 * 林家老宅。 虞真和林星淮坐在地毯上,边操纵着手里的ps5边问道:“姐,你最近有空吗,我们一起去南法玩几天呗。” 林砚蹙眉:“虞真,你是不是中邪了?” 前几天还义愤填膺不愿意结婚,现在自在的像没事人一样。 林星淮从地上爬起来抢答:“妈妈,小姨才没中邪,她只是贪玩,她说法国帅哥特别多。” 虞真直接拍他屁股:“姐,你管管他吧,年纪轻轻就爱打小报告。” 小家伙被她搂在怀里挠痒痒,手脚并用挣扎着回答她:“小姨,我们老师说小孩子不能撒谎。” 林砚觉得她们就像看同龄人,吵的人太阳穴直跳:“行了,别玩了,一会客人就到了。” 虞真无所谓道:“表哥又不是外人。” 表哥明天要飞走,姐姐临时起意邀请他来家里吃饭,说是太久没聚想叙叙旧。 其实虞真一头雾水,她不懂两个从小到大没说过几句话的闷葫芦有什么旧叙。 “咳。” 她没注意到的身后,林砚不自然地咳嗽一声,抬脚往餐厅走去。 “我去看看赵阿姨菜做完了没有,你们两玩归玩别忘了给小颂开门。” 虞真给她比了一个“OK”。 她走后没多久,门铃声响起,林星淮鞋都没穿就往门口跑。 一脸积极道:“我去给舅舅开门。” 谁不知道他又想要新礼物了,虞真起身穿上拖鞋,扒拉了两下刘海跟着来到玄关。 开门后呆住的小家伙看见她过来,立刻躲到她身后,小声说:“小姨,我害怕。” 虞真看着面前的不速之客笑出声。 不动脑子想也能猜到这是谁的手笔,她拍了拍林星淮的头:“星星,你去客厅接着玩,吃饭的时候我叫你。” 林星淮点头,跑的比兔子还快。 只剩下两人站在门口,梁丛率先出声:“不让我进去?” “跟我走。”虞真深吸了一口气,隔着西装面料拉着男人的手臂拽着他往地下室走。 “为什么来我家?” “林砚姐邀请的。” “我当然知道,但你为什么答应她?” “因为拒绝显得我没礼貌。” 梁丛靠着墙角的柜子,懒洋洋地回答她的连环问。 虞真摇头:“梁丛,你不对劲。” 从大学毕业回国后不情不愿地订婚到那晚之前,她已经很久没和梁丛长时间打交道,对他的印象总是停留在高中阶段。 直到那个该死的晚上后,她才正式开始接触现在的梁丛,现在的他多了几分生动的狡猾,迷惑性极强。 梁丛轻笑:“真真,你才不对劲。” 他叫人去查了虞真这段时间的行动轨迹,发现她频繁地和那个叫任嘉嘉的女孩接触。 虽然虞真做事向来很无厘头,但梁丛还是想不通一个还在读书的学生怎么会吸引她的关注。 “倒打一耙,还有,谁允许你叫我小名的。” 虽然不知道他肚子里又在憋什么坏水,但虞真本能反驳道。 梁丛扬了扬手里提的几个礼盒袋,“请问虞小姐,如果你提问完了,我可以上去吃饭了吗?挺饿的。” 虞真摇头:“不行,我们的正事还没……” 来都来了,她必须跟梁丛再掰扯掰扯他们的婚约。 像是听到什么天大的笑话,他问虞真:“你不会还在看什么偶像剧吧,不和我结婚,你就能嫁什么如意郎君了吗?” 爱情的保质期还没有罐头长,婚姻的本质就是价值交换,他们这种家庭,有资格入场的候选人就那么多,他不觉得虞真还能找到比他更合适的结婚人选。 梁丛不准备再花时间去了解另一个女人,互抓把柄怎么不算知根知底呢,他和虞真完全可以组成天底下最牢固的利益共同体。 虞真被他气得肺疼:“梁丛,你其实最应该缺的不是腿,而是嘴巴。” 他低头看向自己的左腿,假模假样地叹了口气:“还好吧,我现在走路说话都没问题。” 虞真:“你——” 这是书里那个敏感阴翳的病娇男主? 在厚颜无耻方面,现在的梁丛无敌。 她话音未落,楼梯口的门被打开,姐姐的声音从上面传进来:“梁颂到了,上来准备吃饭。” “好。”虞真下意识地应了一声。 她拍了一下梁丛的手背,从他手里拿过礼盒,提起来一步跨两阶地开始爬楼梯。 “上去后,别乱听、别乱说,专心吃饭。” “嗯。”梁丛双手背后,乖巧地答应。 两人一前一后上楼,虞真看着盘坐在餐桌前陪星星搭积乐高的男人,笑眯眯地打招呼:“表哥,晚上好啊。” 梁颂手里还拿着拼了一半的轮船,心情不错地侧过身子,看清她身旁的人后收回笑容。 “哥。”粱丛倒是很友好。 虞真觉得一个头两个大,表哥和梁丛的关系还不如陌生人,把这两个人同时邀请到家里,姐姐真是鬼才。 她看向满桌的菜,扯开话题:“嗯,好香啊,都是我爱吃的,阿姨辛苦了。” 哄得阿姨喜笑颜开,虞真悄咪咪地给准备落座的梁丛比了个手势,要他离表哥远点。 他虽然嘴欠,但眼睛还没瞎,一言不发地坐到另一边,顺手拉开身旁的椅子。 林砚看她:“真真,快坐下吃饭。” “嗯。”虞真点头,坐到梁丛旁边。 男人低头,微不可察地勾了下唇。 林砚喝了口红酒,看向梁颂:“都说学医搞科研累,但你好像没什么变化,还是很年轻。” 他语调温和:“是挺累的,不过目前还应付得来。” 林砚继续问:“现在还是一个人吗,不考虑找个女朋友?” 小姨这两年也因为表哥的婚姻大事着急,还暗戳戳给他弄过相亲。 想到这虞真更不服气,表哥三十二岁还能当黄金单身汉,她一个二十八岁的妙龄美女凭什么踏进婚姻的坟墓。 八卦之心燃起,虞真也打趣道:“表哥,我之前见过的温静姐姐呢?” 第5章 搭车 “温静姐姐是谁?” 手里还攥着鸡腿的林星淮一脸好奇地望过来,又被她身旁冷脸的男人吓到,低头不敢再看。 梁丛不明白为什么林星淮每回见到他都一副老鼠见到猫的模样。 偏头瞅了虞真一眼,他收回视线,也饶有兴致的开口:“对啊,温静是谁?” 梁颂张嘴,却没回答他们的问题,而是看向虞真:“别乱说,温静已经结婚了。” 虞真意味深长的“哦”了一声,“好吧。” 虽然表哥和梁丛都是冰块脸,但两人有着本质差别,梁丛不笑的时候脸像电影里的变态杀人狂,表哥的脸就算没有表情也让人觉得如沐春风。 这张欺骗性很强的脸总给很多人错觉,好像只要死缠烂打就能得到他,但虞真知道,表哥才是那个心硬的人,极端自律和固执,不喜欢的人和事绝不凑合。 郎无情妾有意,长时间得不到回应,再痴情的女人也不可能一直等他。 林砚悠悠道:“没关系,慢慢来,终身大事一定要选合适的人。” 虞真满头问号:“姐,你真是变脸大师,这么尊重理解表哥,却忍心迫害我。” 她这句话指向性太明显。 林砚剜了她一眼,对着梁丛道:“你别听她瞎说,真真就是这个脾气,永远长不大,只能辛苦你多包容。” 虞真翻了个白眼,“你直接给我找个老头吧,和咱爸一个年纪那种,肯定能把我照顾好。” “真—真—” 林砚听得脸都黑了,如果不是坐的远估计巴掌早就伸到她脑袋上。 被当众拆台的梁丛一脸平静地咀嚼着嘴里的蔬菜,仿佛虞真说的不是他。 他笑得很包容:“姐,你放心,婚后我会和真真好好相处。” 虞真:…… 他才不会和谁好好相处,他只会解决和他作对的人。 很不爽地吃完这顿饭,司机载着林父刚好到家,于是姐姐和梁丛这两位正经生意人便被叫进了书房。 陪着林星淮玩了一会拼图,小家伙又看起动画片,得闲的虞真看向落地窗外。 花园里,浮雕纹饰的圆盘桌边,男人一身简单干净的衬衫黑裤,像二十岁刚出头在学校里搅动风云的优秀学长,身姿挺拔的坐在木椅上,敲打着键盘。 虞真轻声走到他身后,才看清他屏幕上的内容,好像是什么案例分析,那些英语单词她都认识,但组合到一起就是理解不了,中间还穿插着一些血呼刺啦的照片。 虞真天不怕地不怕,唯独怕打针还轻微晕血,初中有一次调皮爬树,小腿被铁皮蹭破后怕被骂不敢告诉家里,就让表哥陪着自己去打破伤风,后来又哭又嚎喘不上气,还把表哥的手腕掐出了淤痕。 因为过于讨厌医院害怕医生,那时她还吐槽过自己以后年纪大生病就躺着等死,谁能想到表哥后来会去学医。 虞真拍了一下他的肩膀,调侃道:“你真是劳模。” 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男人终于察觉到她的存在,摘下眼镜揉了揉眼,笑道:“还好,正好没事做就看看。” 虞真在他对面坐下,双手托腮望着他:“你这么忙今天晚上还来这当工具人,抱歉。” 梁颂垂眸:“又不是你的错。” 暮色下的花园被路灯照得很亮,不时有微风拂过,比起室内的闷热,虞真觉得呼吸都顺畅不少。 她微微后仰,突然说:“表哥,我告诉你一个秘密,我十八岁生日那天许了一个愿,希望你只属于我一个人,你别骂我!” 时间会改变一切,很多她接受不了的事现在都已经看淡:“我知道我错了,但当时我不明白,我就觉得你要是交女朋友我就不是你最好的朋友了,我害怕有人跟你的关系比我好。” 梁颂没料到她会说这些,愣了几秒:“你真得这么想?” 她点头:“是,但我现在长大了,明白自己以前对你的感情有多病态,你要是真因为我这个恶毒的愿望永远单身,我就是千古罪人。” 爸妈一个比一个忙,姐姐又大她太多,唯一的朋友小姚从小到大都被家里严加看管,客观看,只有表哥满足长时间陪她的各项条件。 表哥长得好看,品学兼优,最重要的是对她温柔又体贴,自己青春期虚荣心作怪对他产生占有欲很正常。 嘴上说着抱歉,虞真倒也没觉得自己错在哪。 “表哥,虽然你最爱医学事业,但确实可以考虑和人接触试试,或许就遇到灵魂伴侣了。” 虞真也不想聊这些,但架不住小姨这两天一直给她发消息让她做表哥思想工作。 她眨眼打趣道:“男女都行啊。” 梁颂陷入沉思,如果有什么能让他的心情在短短一分钟内过山车般上下,那只能是虞真说的这几句话,拿着眼镜的手指微紧,他声音沉闷:“我会考虑的。” 任务完成,虞真从木椅上起身,甩了甩手臂:“我先进去了,去看着星星。” * “在看什么?” 一道疑惑的女声出现在梁丛耳边。 换好鞋的虞真提着包开门出来,顺着他的目光看向前院的空地。 万籁俱寂,空无一人。 “你不会有阴阳眼,能看见我外公外婆吧?” 她边四处张望边围着梁丛转了一圈。 连这个世界都是假的,作为男主说不定梁丛真的能通灵。 这栋房子是外公外婆年轻时买的,这么多年没有大修过,晚上降温,加上凉嗖嗖的小风一吹,很有恐怖片里闹鬼别墅的味道。 早就习惯了她天马行空的脑洞,梁丛双手揣兜,慢悠悠道:“鬼没见着,装神弄鬼的人倒是有一个。” 虞真冷笑两声:“谁允许你这么有幽默感的,算了,我先走了,你慢慢看吧。” 手机消息一条接着一条,姚大公主今天回国,现在已经攒局在酒吧喝上了,作为她异父异母的亲姐们,虞真当然要去接风宴。 下午蹭姐姐的车过来,现在只能去车库里找一辆开回去,虞真往车库没走几步,又退了回来。 这不是有现成的顺风车。 她看向男人的表情都谄媚了几分:“梁丛,你也回市区吧,能不能捎上我?” 梁丛一个跨步下台阶,走的比她的原装腿还矫健:“走吧。” * 黑色的库里南高速开在路上,四周肉眼可见的范围里也没几辆车。 后排座椅上,男人支起一支手撑着脑袋,闭目养神,女人从包里拿出口红和粉饼,在自己已经很漂亮的脸上拍拍打打。 梁丛被浓郁的香水味呛醒,他蹙眉看向对着镜子整理头发的女人:“你确定这样好看?” 虞真丢给他一个白眼:“你不懂,小姚说她叫了不少帅哥,我当然不能太随便。” 万一和谁看对眼,她必须准备充分。 梁丛想起那姓王的小子,冷哼道:“你确定要在酒吧里找男人?” 活生生的反驳型人格。 虞真知道他意有所指,无语道:“那种垃圾我怎么可能看得上,那只是我做好人好事被阴的小插曲,我很挑的好吧。” 梁丛在脑子里过了一遍这些年她身边的男人,没觉得她眼光多好。 “哎?话说你怎么知道我当时在酒吧?” 虞真才想起来这茬,那天晚上梁丛来的也太及时了…… 八成是在监视她…… 呵呵,这样和书里对上了,不愧是小人报仇十年不晚的老狐狸男主。 车子已经驶进市中心,男人偏头看向窗外的霓虹和行人,没有回她话的打算。 虞真也不生气,嘴里哼着小曲继续描眉。 任谁听完他们的对话也想不到这两人即将走入婚姻殿堂。 司机给有钱人开车几十年,见过不少没有感情的联姻夫妻,但第一次见光明正大在另一半面前聊其他男人的。 男人的自尊心在小梁总身上仿佛不存在,但上面人的心思也不是他能揣摩的,司机目不斜视地盯着前方,把存在感降到最低。 * 虞真走进三楼时,分不清是脑袋瓜子被吵得更疼,还是眼睛被眼前的景象震惊得更疼。 穿过人群,和一群记不起脸的男男女女打完招呼后,她看向踩在沙发上乱蹦的女人:“姚温合,整这么大阵仗,你疯了吧?” 整个三楼都被她包下,现场少说有一百多个人头,看得虞真脸盲症都犯了。 沙发上的男人起哄:“呦,虞大小姐居然来了,稀客啊。” “滚一边去。” 虞真踢开男人挡路的腿,走到姚温合身边的空位坐下。 姚温合从上到下扫了她一眼:“你这穿的什么玩意,准备去开会?” “刚从我姐那过来。” 虞真低头,看着自己长度到脚踝的连衣裙和针织外套,没觉得哪有问题。 姚温合挪到她身边坐下,像没骨头似的靠着她:“好了,姐们我好不容易结束流放,今天一定要好好庆祝。” 高一结束后家族内斗亲爹入狱,妈妈带着她和哥哥出国避风头,十多年不能回国,那些高级西餐和改良中餐吃得她快营养不良了。 虞真端起桌子上的果盘,捡了两颗提子塞进嘴里,鼓鼓囊囊的:“低调太久,想一步到位上热搜是吧。” 她哥牛津毕业后娶了伦敦大银行家独女的事国内谁不知道,更别说姚父即将出狱,准备杀回姚氏集团。 姚温合解释:“我是想整合资源,看看这群人里有没有以后用得到的人脉。” 虞真说:“少找借口,你请他们玩多少次都不如你哥亲自回来参加几个峰会用处大。” 这群二世祖里有好几个她们的同龄人,一把年纪还混迹酒吧喝酒蹦迪,怎么看都是自家公司的边缘人物,以后混口汤喝都费劲。 “好好好。”眼看着要挨训,姚温合果断认怂,转移话题:“我今天晚上叫了不少帅哥,你看看,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喜欢就拿下。” 说到这,她神秘兮兮地凑近:“你先去走廊尽头包厢,有惊喜。” 虞真:“你不会绑了哪个良家妇男准备玩强制吧?这可是违法的……” 国外待久待成法外狂徒了。 “想什么呢,我能害你?”姚温合把她拽起来,一个助力往前推:“进去你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