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府管理社》 第1章 地府管理社 “这是……哪儿?”一双棕色眼睛呆呆地望着前方,那是他从未见过的景象。 火焰在天边燃烧,神秘又耀眼的金蓝色像蜡烛似的笼罩着一半的黑暗城池。而火焰之下的黑暗城池,则是由无数座炫彩的水晶楼房以及无数个热情好客的居民组成。 很奇怪。他居然记不起自己从前见过的所有景象,他的记忆仿佛只停留在此刻。他是谁?从何而来?又为什么会来到这里?他一概不知。 他带着脑子里的问号,一步一步迈进这正被火焰燃烧着的炫彩之城。 瑞雪,431地府。 无数座水晶楼房形态各异,每一座都是那样独特,完全没有重复。但这些楼房却像追随者一般,紧紧捧着中间那座明珠楼房。别的楼房是由水晶所做,火焰升起,水晶便会折射出炫彩的光芒。而这座楼房与别的楼房完全不同,似乎是用黑色的钻石所做。虽然也会折射出光芒,但远不像其它水晶楼房那样梦幻。比起梦幻,这座楼房则更有质感。钻石楼房上的黑色夜明珠,比笼罩着城池的火焰更要耀眼,神秘。仿佛能把一切贪欲全部吸进去,仿佛那明珠里没有任何材料,只有罪恶。 吸食一切罪恶的夜明珠身侧有着一块透明牌匾,上面印着比楼房还要大的字:地府管理社。 地府管理至高层,3423层。空荡的黑色走廊里传出一阵回音,那是走廊最深处传来的。走廊两侧是面对面的房间,制作门的钻石颜色比其他的钻石|更深些。从这里走到最深处的过程,好像是在照无数面释放欲念的镜子。每走一步,都会在原有的恐惧上再增加一份恐惧。当走到最深处时,感觉是要疯掉。 而所有地府管理者集合办公的地方就在这里。地府管理社最高层,最深处的一间屋子—77496768号。 这间屋子没有床,没有任何装饰。只有一张能看清面孔的水晶桌和九把水晶椅子。房间里的四个墙角,分别站着一盏火焰灯。蓝色火焰照亮这间屋子的同时,并没有为这间屋子增添一份温暖,反而增加一股寒冷。 地府管理者正在讨论事情,同往常一样,九把椅子有五把都空着。 四位地府管理者分别占着桌子的一面。“这次的事情说麻烦也麻烦,说简单也简单。主要是得看用什么方法。那个人阳寿未尽,送还送不走。要想让他自己走,这回还真得看韩明。那丫头的招式千千万,让她对付去吧。”说这话的是个雄魑。他的声音浑厚,听着有信服力。挂在脖子上的证件是个圆形牌子:樊长空,地府管理者之一,517龄,死于国城战事。 他左手处坐着的小姑娘叹口气:“那倒也是。除了韩明,咱们几个也没有时间。”江雪,地府管理者之一,564龄,死于争权宅斗。 对面的小女孩儿笑着摇摇头,“每次开会只要韩明不在,你就总要阴阳怪气她两句。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是对家呢。”常落烟,地府管理长,403龄,死于国城和亲。 “哎,这也算是她们两个的乐趣吧。毕竟这地狱冷冷清清的,再没有人斗嘴,那还不如回人间呢。”杨碎雨,地府管理者之一,677龄,死于打架斗殴。 江雪听着只感觉别扭,皱着眉反驳:“什么叫她不在的时候,我阴阳怪气她?她在这儿,我不是照样说吗?我是真的看不惯。你这个管理长从来都没有迟到过,她一个新来的倒好,不搞迟到,直接缺席。也不知道上面怎么想的,居然还让她当副管理长。好嘛,堂堂副管理长,四十多年没来开过会。做副管理长之前,就已经做100多年的管理者了。一百多年的管理者,从头到尾只来开过一次会。我怎么看得惯?知道的说她是管理者,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地府呢!那么大的架子。” 常落烟微笑:“她听不听都一样,自然不用听。用到她的地方少之又少,她心里肯定也不好受。就像今天,这开了50多年的会,才有一次用得到她的地方。如果是你,你来吗?” “来啊!用不到我,我就不来了吗?我可是地府管理者,起码要对得起这个职位啊。你不用帮她说话,说再多,我对她的看法一丝一毫都不会改变。” “你呀,就是对她有偏见。听我的,好好相处一下就没事了。”常落烟又是摇头又是叹气,这么多年,这俩丫头的事儿,她可一点没少操心。 “切。不可能。警备城那边还有事,我就先走了。韩明的事情,你们派人跟她说去吧。我是一点也不想见到她。”站起来头也不回地向外走。 杨碎雨也站起来:“行了,这事就交给我,大家都各忙各的去吧。教育处那边好像出事了,你也快去处理。”常落烟点头,“好,那就交给你啦。回见。” 樊长空刚要走,却被杨碎雨一把拉住。“喂,我上次提议的,你考虑没?” 樊长空挣脱开她的手:“我不喜欢你。另外,以后别碰我。我感觉不舒服。” 杨碎雨盯着他的背影,“哎,果然是老了。居然连个男人都泡不到手里。我还就不信了,你给我等着吧。迟早有一天,你是我的囊中物。”结果刚走两步,立马泄气。“算了,这死缠烂打的也不是我风格。哎!不行,等闲了我非得去找个小孩儿玩,没人斗嘴,无聊中的无聊。是时候该谈个小恋爱啦呀,嘻嘻。” 江雪刚走到自己的白色小汽车前面,后面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跑步声。她无奈撇嘴,果然,常落烟如吸铁石般从后面扑过来,笑着大喊:“出发吧,去警备城。” 江雪为她拉开副座的门,有些委屈的翻个白眼:“为什么我不能去教育处啊?八百年都不来一桩子事儿。我这警备城马上都快忙死了。还有那个该死的韩明,我这一个星期见她四次。找事儿能找到我们警备城来,她是真的挺厉害。真的,别再让我看见她,不然我真能打死她。” 常落烟扣上安全带。“那丫头啊,这两天确实有点古怪。她没告诉你什么事吗?” “她告诉个屁了。而且,就算她想说,我也不一定愿意听。这两天因为她,我的工作量直接翻三倍。你要是我,你还想看见她?” “还好吧,其实你可以问问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不然你们两个一直这样误会着,如果有一天需要你们两个一起共事,那不就麻烦了吗?” 江雪冷哼一声:“我才不要跟她一起共事。反正啊,只要我身边有你在一天,那我就不可能跟韩明那丫头对上。韩明交给你,我只管我的警备城。” 常落烟微笑:“行,交给我。” 白色小汽车风一样地飞走,没有尘土,没有气味。只有轮胎在水晶大道上疾驰的声音。 江雪的车刚停下,立即就有一名府警过来汇报情况:“江局,情况目前有些棘手。”江雪拉着常落烟刚下车,就听到那小伙子说了一句这样的话,“地阎的儿子昨天喝醉酒,今天对他女朋友下药,他女朋友现在已经灰飞烟灭了。因为那种药已经被全地封禁,所以一旦有谁用,很快就会被发现。我们接到报案的第一时间就赶过来——” “你等会儿,你等会儿。”江雪打断他的话,“所以你们现在是已经破案,知道凶手是谁了,对吧?” “是的。” 江雪疑惑着皱起眉:“那还叫我过来干什么?走流程啊。” “可,可那是地阎的儿子。”府警明显犯难。 江雪嘲笑他说:“地阎的儿子怎么了?地阎的儿子犯了罪不用走流程吗?你有什么好犹豫的?别说这是地阎的儿子,他就是地阎,该走流程也得走。只要这警备城是我江雪管,那些依靠权势胡作非为的,就都得给我进去。明白吗?” 府警点头:“好的,江局。” “诶,那不是韩明吗?她怎么又来这儿了?”常落烟随便一瞄,瞬间就瞄到正站在地阎之子旁边的韩明。 江雪看到韩明,直接飞奔过去。一把揪起她的衣领:“你又在闯什么祸?最好给我从实招来,不然小心我把你跟地阎的儿子关一起,让他也给你整个灰飞烟灭。” 站在后面的阴气收集员急忙走过来解释。“江局您误会了,韩小姐是来帮忙的。她是整场案件的目击者,刚刚就是她报的案。” 江雪犹豫着放开韩明:“不好意思啊,我还以为你又惹祸了。” 谁知道韩明噘着嘴整理好衣领,可怜兮兮的看向走过来的常落烟。她像条哈巴狗一样,走到常落烟面前,看起来委屈极了:“落烟姐……你刚刚没看见吧?她那么用力地扯我的衣领,呜呜呜呜,我现在脖子特别疼。她刚刚差一点儿能拽着我的脖子,把我拽的双脚离地。就差一点儿。”韩明,地府副管理长,167龄,死因不详。 第2章 地府管理社 江雪深感震惊的看着常落烟,急忙给她打手语:你别听她的,我才没有。 常落烟看着面前手舞足蹈的一魑一魅,彻底忍不住,笑出声来:“你们俩呀,真是该让我省省心。我感觉我就像你们的老母亲一样,哎!” 韩明的笑脸瞬间贴上去:“嗯嗯。落烟姐,你最辛苦了。那你和江雪姐先忙,我就先走啦。” 江雪叫住她,“喂!你最近在忙什么呢?怎么三番五次的往这边跑?” “啊?”韩明回头笑,“没忙什么啊,就是玩儿呗。” 常落烟轻蹙眉头:“别太在意你的身世,你跟大家都是一样的。只要你来到地府,你就是我们的一份子,我们都会照顾你的。别太在意那两个字,不详又怎么样?你都已经死了,何必计较是怎么死的呢?不要给自己加大压力,你一个副管理长本身就有很多事要忙,何苦再给自己加一份天大的任务呢?听姐姐的,要玩,咱们就认认真真的玩。玩得洒脱,玩得放纵,别老在背上加那么多石头,否则早晚给你压趴下。” 韩明沉默半晌,猛然回神。“嗐,哪有那么多事儿啊?我都闲50多年了,闲着也是闲着,多一件事就多一件事吧。没事,你们不用担心,这件事也不是什么石头,就是一滩水而已。动动手指头的事,那我先走了。” “等下,你等下。有活,你有活可以做。”常落烟把她拉回来,揭开韩明右手背上的皮,把自己记得的内容输进去。韩明的脑海中立刻浮现出一个男人的脸,这张脸很陌生,她确信自己不认识。 正在韩明疑惑为什么要向自己的大脑输入一个男人的脸时,常落烟发话了:“找到他,把他送回他该去的地方。他阳寿未终,地府他不该来。我们大家都忙得管不成这个事,这件事只有你能做成功。请务必做好,我替大家谢谢你的配合。” 韩明仔细端详着这张人脸。行吧,也算是有个活干。 “我去哪找啊?” 江雪撇撇嘴:“这回可够你找的。上头没发给我们定位,我们也不知道他在哪。只知道他已经进城,或许已经住下,或许流落街头也说不准。你自己慢慢找,我们先回了。” 韩明拽住常落烟的手,“落烟姐先留我这儿,她是管教育的,也许能帮我找人。” 江雪哪会愿意,急着跟她互怼,“你也说了她是管教育的,管教育的哪里会找人?真要找人也应该是我这个——”话音戛然而止。江雪抬起头,哦……,在这儿等着她呢。“有话好说嘛,我帮你找呗。”她微笑着,眼神简直能刀死韩明。 韩明眯起眼睛:“谢谢江雪姐啦,每次都多亏有你呢。每次你都这么主动,急着要帮我,搞得我多不好意思。” “觉得愧疚就请我吃顿饭呐。”江雪听后毫不客气,眼神中没有一丝波澜,对于韩明说的话压根不抱希望。 韩明倒是也不负她所望,小脸一撇:“呀,那我肯定请呀。但是你和落烟姐我只能请一个呢,每次帮我的只有你,所以我只能请你。那落烟姐怎么办呢?你们整天形影不离的,我就这么把你们拆散了不好吧?” “呵呵呵,假惺惺的。不想请就别说话。行了,一会儿回去我就下达命令,帮你找人。”看一眼韩明的手,“现在可以放开我朋友了吗?” “好吧……看在你这么护犊子的份上,我就只好退出了。哎。”非常委屈地放开手,走的时候还上演了一场半步三回头。 江雪与常落烟互视一眼,江雪微笑叹气,摇摇头:“你瞧,全是你惯的。”常落烟笑着看向韩明的背影,“好歹能放下些心事了。” 地府与人间乃是两番景象。此时的人间极美,高山流水,雪倚红梅。而地府,没有四季,没有阳光。高山是水晶与钻。清水是有,可也只有清水。没有花,没有草,何况鸟兽虫鱼?不,有鸟的。极少数时候,一抬头,几只乌鸦飞过,便算是鸟兽。地府大多数东西都是制造出来的。不像人间那般有着勃勃生机。 地府虽有时差,可终究没法与人间比。地府的黑夜是真正的黑夜。漆黑,仿佛瞎了一般,伸手不见五指。地府的白日却是假的白日,是制造出来的白日。只需几只灵魄看守着灯塔,按照规定时间打开火焰之灯。火焰燃烧着黑夜之瞬,便是白日降临之时。 假象,虚幻。一丝一毫都无法与人间相较,人间的山,人间的水,人间的鲜花,那些富有生机的灵物,都让地府的魂与魄羡慕不已。 韩明回家换上一条红裙,穿着一双黑色的鞋,戴上一条白色珍珠项链。绾起头发,头上顶着黑纱羽毛帽子,随手拎起一款白色挎包去找人。 她看着自己的证件:死因不详。叹口气,无奈地把证件别在胸口处。 找人?开玩笑,她都清闲50多年了,突然有个活,她就非要很想去做吗?如果她就不呢?反正有江雪那货帮她找,大可以把心放到肚子里。对啦,她只需静候佳音。 她的目标,只会是,玩。韩明看着眼前男人脖子上挂着的证件:苑元诚,地府灵魂,0.003龄,死因未知。 “好家伙,你这都死三个小时了,那群人刚刚才告诉我。这效率,比我还菜啊。”开玩笑,她还想着玩儿呢,结果人家自己送上门来了。 苑元诚懒得看她,穿上韩明带给他的衬衫和裤子,低着头:“接下来你要把我带到哪去?” 韩明倒是想微笑,可她压根笑不出来,无奈得头都要炸掉:“我倒是想把你送走,可事实是,你不恢复记忆,我就得等你恢复记忆。地府不是你该来的地方,既然你阴差阳错的来了,那我作为地府副管理长就得负责到底,等你恢复记忆之后把你送回去。明白吗?所以,你以后就是我的跟班,你什么时候恢复记忆,再什么时候走。” 苑元诚:“那我要是永远都记不起来呢?” 韩明盯着他:“那你干脆姓韩算了。反正我比你大100多岁,你认我做妈,也是应该的。这都说的过去。” 苑元诚想一下,摇摇头,“还是不了。韩元诚这个名字不太好听,还是姓苑好。” 韩明咬着牙微笑:“知道就好。最近你先住我家,遇到什么事情,把眼珠子抠下来,对着眼珠子喊我一句,明白吗?” 苑元诚:“……不明白。什么意思?” 韩明现场为他演示,真的就把眼珠子抠下来,然后把眼珠子擦干净,对着眼球大声喊:“韩明!”韩明还在眼眶里的眼珠疯狂跳动,瞧那架势,像是要跳出来。脑子里瞬间出现呼救地址。 苑元诚抠了一下,没抠下来,有点疼。韩明把眼珠子装回去,拍拍他的肩膀:“用你的指甲抠呀。疼也没事,一会儿就不疼了。都是这么过来的,习惯就好。” 苑元诚:“早知道就不来这个该死的舞厅了。” 韩明笑了:“早知道就不去那个该死的警备城了,否则也不会接到这么烂的活。”本来还想来舞厅跳个舞来着,谁知道一下子就碰到了这么熟悉的脸庞!哎,都是命啊。 苑元诚被怼到无话可说,只能问她:“那你家在哪?” 韩明笑着拍他的胳膊:“别急嘛。回家干嘛呀?你先跟我一起,把这舞厅炸了呗?” “炸舞厅?”苑元诚差点被吓出瞳孔地震。 “别惊讶,只是跳个舞。炸舞厅,是我自己的说法而已。” “我不跳。”苑元诚天生不会跳舞,别人跳舞像神仙,他跳舞像螃蟹。 韩明倒也不勉强,点点头让他坐下:“那你就看我们跳吧。我一向不强人所难。” 苑元诚左顾右盼几番:“你去跳舞之前能不能先回答我几个问题?” “嗯,请问。” 苑元诚盯着她的证件:“你们这上面的年龄,是按死之后算的吗?” “是啊。” “那为什么所有人都那么年轻?” 韩明挠挠头:“正常。你仔细看过你的容貌吗?虽然我没见过,但我敢保证,这绝不是你死前那一天的容貌。地府里的灵魂,可以任意选择自己认为满意的某一天的容颜。地府里的灵魂,全部都是从人间过来的。在人间只要是非自然死亡的,都会来到地狱。所以地狱比人间发展得要快很多。你之所以说话不像古人,是因为你已经死了。实则,现在人间正是古时候。地狱里的人都知道,人间将有一天要变成现在的地狱。因为在地狱,时光机是每一家都会有的机器。像床那样普遍。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苑元诚:“时光机?那是什么?” “以后你就知道了。” “为什么别人都有死法,而我的是未知?” 韩明指着自己的证件:“你有死法,我才是没有。未知,是因为你还没死,等到你恢复记忆,我们把你送回去,你死了就行。而我才是真正的没有,是不详,是死了,但是不知道死法。就连地府最高管理者都不知道我的死法。” 苑元诚看着她:“哦,那就好。不是我不详就行。” 韩明笑嘻嘻地看着他:“再这样说话,我就把你的嘴缝住。” 苑元诚:“哦,对不起,不好意思。”看来他得改改自己说话直这个毛病了,不然,把自己唯一的金主得罪了,以后指不定怎么样呢。 韩明摸摸他的脑袋:“乖,听话。” 第3章 地府管理社 江雪取下眼珠:“怎么了?找我有事儿?” 韩明翻个白眼:“樊长空那货怎么回事?他不想干了是不是?” “他怎么了?你倒是说啊。” 韩明扯着李若何的衣领:“李若何跑出来了。这不是昨天刚关进去的吗?怎么这么快就跑出来了?” 江雪气得脸红脖子粗:“樊长空那货怎么回事儿?他不想干了是不是?” 韩明皱起眉,“樊长空不搭理我,我觉得还是你喊他比较管用。我把这鬼魄给你送回去,樊长空那货要是不知道,这鬼魄也别交给他了,直接你管着吧。”说完就把眼珠子装回去了。 李若何瞪着她,“韩明,你要是不放开我,小心我让我爸把你灰飞烟灭。” 韩明不理他,自顾自的拿出一根蓝色吸管,吓得李若何立即闭嘴。韩明笑着打趣他:“呦,看来你还记得你给你女朋友吃了什么。要不我帮江雪问问你,你为什么要突然害你女朋友啊?” 李若何不说话,“关你什么事?” 韩明坐下,“我们也算是多年的老朋友,这么点小事,确定不告诉我?” 李若何也坐下:“她认为自己是魂王,同时交了好几个男朋友。我是其中一个。” 韩明笑出声:“地阎之子,被戴上绿帽子。这绝对是最爆新闻。” “切,所以她就魂飞魄散了。”这才注意到苑元诚,“他是谁啊?你换跟班了?” “什么换跟班?那个早恢复记忆,早走了。这是新来的。你瞧,死因未知。” 李若何挠挠头:“我就奇了怪了。他们怎么老是把死因未知的交给你啊?不能派给其他鬼吗?” 韩明顺势往后倚,“还能为什么?看我闲呗。”盯着他,“听你说这话,你没理由逃出来啊。你为什么逃出来?” 李若何瞬间一身冷汗:“我在监狱里看到我魂飞魄散的女朋友了。你说我能不越狱吗?我能吓死在那监狱里。” 韩明皱眉,“你确定她魂飞魄散了?” 李若何朝她的脸就是一拳,“你自己报的案,你问我?” 韩明沉默。这么快就有事儿干了?哎,我的清闲日子哟。 耳朵里一阵骚痒,韩明把耳朵里的白纸拿出来,上面写着:重大事件,集合。 地府管理社,3423层,77496768号。 樊长空神情严肃:“第一个消息。地阎下达命令,韩明,限你一个月之内把苑元诚送回人间。第二个消息。阎女现世人间,一个月之内找到她,并带回地府。韩明,地阎亲口要你接手此事。第三个消息,韩明,你必须要去人间一趟,把你以前的那个小跟班杀了并带回来,地府现如今特别需要他。我要说的事情就这些,你们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剩下三人摇摇头,全部看向韩明。韩明眼珠子都要瞪出来:“玩呢?开什么玩笑啊?怎么全是针对我的?就因为我报了个案吗?这该死的地阎,他怎么能这样呢?亏我刚刚还跟他儿子好好说话来着,早知道就该扇他儿子一巴掌。”心里真恼火呀。还一个月之内,一个月之内说的怪好。结果呢?这不就是一个月给她三个任务吗?看她太闲,想给她找个活干,也不是这么个找法呀!这是要把她往魂飞魄散里逼呀。 樊长空:“跟他儿子说话?他儿子不是在牢里吗?” 江雪张大嘴看着他:“不是你故意放出来的?” 樊长空无语地撇嘴:“我把他抓进去的,我再把他放出来……我图什么啊?图他是地阎的儿子,图他放的屁比你们放的屁好闻?” 韩明头都要挠破皮了,“你们还有闲心聊他呢,不应该先聊聊我的事吗?我被针对了耶,一个月之内,我又要送苑元诚走,又要把人间那个抓回来,又要去人间杀个人。累死我,我一个月之内也完不成任务啊。赶紧想想办法呀。” 常落烟的右手食指轻轻敲打着桌面,“我认识一只鬼,他那里有一种药,能让苑元诚服下后,跟你回到人间。每次只能吃一颗药,一颗药可以维持一整天。待会儿我让人送过来,这第一个任务算是完成了。毕竟那老家伙也没说必须要恢复记忆后送回人间。” 韩明看向常落烟的眼神像是看到救世主一样,满眼的崇拜:“哇,落烟姐,果然还是你脑子好使。大谢特谢呀。”拍一阵马屁后,严肃起来,“好,那我明天出发去人间。对了,阎女的出现地点具体在哪个方位啊?” 江雪揭下左手背上的皮,皮下的血肉中显示着地点:“虽然那老家伙没说,但是我托关系给你找着了。不远不近,在地球,金鸡区,中原地。剩下的给你说,你更不好找。一会儿我直接把景象传到你脑子里,你只需要记住我前面说的就行,剩下的到时候你全凭感觉。” 杨碎雨微笑着提醒,“地府可是有地府的规矩。你到时候找着那个小跟班,不能直接把他杀死。得等到他阳寿已终时,才能动手。所以只得幸亏,地阎没有限你一个月之内杀死那个小跟班。” 韩明叹口气,“什么鬼啊?那他什么时候才阳寿已终啊?我不会要等到他老死吧?” 杨碎雨笑着拿出人间寿命书,搜索着一个名字:宋悯。上面显示,查无此人。“哦,我忘记了。宋悯,是他作为鬼魂的名字。他现在的名字……我的韩明小可爱啊,你可能真的得去人间跑一趟。” 韩明点点头:“现在事情变得简单了,真的谢谢大家。行了,我回去收拾收拾,明天出门。哦,对了。李若何那家伙现在正在我家,让他跟着江雪走吧?毕竟监狱那边听他的意思,也变得不太安全。我出门这几天,你们也有事情要做。听李若何的意思,他亲眼看着他的女朋友魂飞魄散,结果刚刚,他越狱之前在牢里看到了他女朋友。吓得他越狱了。长空哥,不如你将功补过一下?” 樊长空点头:“交给我吧,毕竟是我这方面出现的纰漏。放心,一定查个水落石出。” 韩明刚要走,突然想起来一件事,又嘱咐起来:“哦,对。姚砚倾和叶忠黎这两个家伙已经满100年没有来开过会,可以扣百终了。至于雷晓嘉这丫头,给她报个信,如果下次这种必须集合的场合,她一个新人再不来,百终扣光。” 杨碎雨点点头,“行,我一会儿跟她说。” 韩明笑着朝他们摆摆手,“那我就先走啦,我的小跟班还在门口等着我呢。可不能让他等急了,大家下次见喽。”说完摆摆小手,扭着屁股走出门。 常落烟看着他们:“散会。” 众人听后,都松下一口气,纷纷退场。 李若何拨着韩明门前的珠帘,正在苦恼韩明怎么还不回来?窗户那边突然有响动,他那一瞬间还以为是韩明回来了,刚要走过去,突然觉得不对。如果是韩明,为什么不从正门回家,反而跳窗? 他走过去两步,想看清来的是谁,谁知一瞬间,周围失去光亮。他的头颅被砍下来装进麻袋,被驮走。他的头颅感觉像是在坐秋千,荡得他头晕,不一会儿便失去意识,陷入沉睡。 韩明的脑子突然发出警报,她笑:“可以呀,敢在我眼皮子底下抢命,你可千万别让我抓到。” 江雪正在吃饭,结果韩明叫一声名字,瞬间被吵得吃不下饭:“你开什么玩笑?那可是地阎的儿子,丢了你不得灰飞烟灭啊?” “开什么玩笑?怎么可能就我一个,大家都得完!快点的,赶紧找找。一定要记住自己找的不是他儿子,而是我们的命。”该死的,居然一点气息都没有留下。这可让她怎么找? 等等。一点气息都没有留下……目前地府能做到这份上的,好像只有一个。 一只有七个手指头的手掌盖在地上,周围时不时冒出蓝色与紫色相交的火焰。手腕上是一颗巨型明珠,明珠被红色火焰燃烧着。笼罩着火焰的那层铁链上正闪烁着银色的电光。电光前面,被火焰照亮的那几个字,是那样令鬼震撼:地狱阎殿。 手掌之下的无名指那里,有一把银灰色的椅子。其余的手指处,全都是黑色的椅子。银灰色的椅子会冒出闪电,而其他的椅子不会。而且银灰色的椅子上还坐着一只鬼,其余的椅子空着,只有集合开会时才会有鬼坐。椅子上坐着的是地阎—地府最高统治者。 他总是穿着一条会拖地的黑袍,导致韩明总是以为他怕冷。再加上他家上面还是火焰……误会只能更深。 地阎是个大圆脸,脸上总是挂着一副和蔼的笑容,若是不收着点,说不准真能笑到耳朵根。两只眯眯眼。韩明若不是见过他睁眼的样子,恐怕至今还会觉得他是个瞎子。 地阎还是个光头,看起来有点胖胖的,很可爱。其实本来还是有头发的,不过有头发的时候看起来有些恐怖,太严肃。于是在60多年前,韩明手拿推子帮他剃了个光头。他一怒之下,罚韩明做了地府副管理长,不加薪只升职。 在这之前,韩明只是地狱阎殿里的小保姆,地阎大人身边唯一的小跟班而已。虽然当时拿到的工资是现在的三倍不止。 韩明像逛街似的,逛到地阎的面前:“呦,您老挺悠闲呐。这好不容易跟您儿子见一面,怎么不多聊聊呀?” 地阎脸不红心不跳,眨巴眨巴眯得看不见的眼睛,“你把我儿子弄丢了,你倒是悠闲的很,直接转到我面前来。说吧,你是想直接领罚,还是想直接从世界上消失?” 韩明像是听不见他的话,把这阎罗殿倒腾的像猪窝。结果扒开帘子看到钻石柜,眼睛都红了:“我就说肯定在您这儿。您居然还想让我背锅,门都没有。” 地阎吓得化作一缕烟,飞到柜子前面,紧紧的抱住柜门:“我听不懂你说什么,这柜子里有我的宝贝,你万一把我的宝贝给我摔碎了怎么办?赶紧离远点。” “哎!”韩明直接上手把他推到一边,掀开柜门,李若何的头颅正摆放在那里。她随手抓起头,像拿到购物袋一样,习惯性的转两圈,“我知道您就这一个儿子,放心,他就坐个牢。吃不成什么大苦。走了。” 地阎的心都要碎了,弯着腰跟在韩明身后,就差给她跪下:“我的祖宗。你可慢着点拿,这可是我宝贝儿子的头颅。” “好好好好,我把他捧着。”敷衍两句了事后,用手转着头走了。 地阎被她欺负的想要哭:“你倒是捧着呀!” 第4章 地府管理社 入尘谷。苑元诚刚服下药丸,地狱探测仪便响个不停,“生人勿入,生人勿入。”吓得苑元诚慌忙钻入洞中,探测仪瞬间停止。 韩明对着假人贴张符纸,这具假人的身世已经被江雪拟造成功。此去人间,定要小心行事。 两人刚入谷,苑元诚被眼前的景象震撼到:“这,我们该不会要从这儿过吧?” 韩明看着前方的毒药窟,点头:“一会儿过桥的时候,皮肤被烫伤是正常的。你只需要记住,这一切都是假象。跟着我走就行。” 两条大铁锁链捆上一大块透明玻璃石,便是两人正要走的桥。此桥名为,灭魄石。 灭魄石下是纯黑色的污水,从污水中升上来的气体总是像幽灵一样撞向桥上过路的鬼魂,此气与鬼一旦撞上,发出的臭味将令那鬼永生难忘。就好比牛粪被放进一坨散发着韭菜屁味的尸沟里,直让那鬼想吐。故而,过桥并非是件易事。于是这去往人间的过程,还被地狱称为:鬼魂消散路。 苑元诚十分热衷于想象:“我们会不会掉下去?” 韩明差点被熏晕:“你要是敢掉下去,到时候回地狱就让常落烟帮你恢复记忆吧,反正别再找我。这底下的毒药窟,你只要掉进去,那气味儿会粘上你整个鬼生。哪怕你之后恢复记忆回人间,从人间只要是死了,只要还来地狱,这气味儿就会在地狱一直黏着你。不管别人,我是受不了。” 要不是这桥不牢固,从上桥开始就晃晃悠悠的,韩明早跑去桥对面了。也不知道那该死的地阎是怎么想的,这破桥都多少年了,还不知道修修。 桥对面有一面镜子,名为:勘灵魔。这地狱想去人间的多了,总不能什么都放走。每一只想从这里到达人间的鬼,心中不可存杂念。之前有一只鬼,满心想着复仇,想着去人间大开杀戒,一个人都不放过。于是,它只照一下勘灵魔,便当场被撕个粉碎,终是连魂飞魄散都不能成。 苑元诚照着镜子,镜中却没有他的身影。他疑惑着歪头:“此种现象,在地狱可算正常?” 韩明摇头:“你是人,又不是鬼,肯定照不出来。不过那药还挺管用,你现在说话都有几分人间的味道,过会儿去了人间,你可得帮我把我的那份也说出来。毕竟我说话,人间之人不一定听得懂。” 韩明将假人头上的符纸揭下,与假人头贴着头,瞬间便进入假人的身体中去了。等待大概一刻钟,假人睁开眼睛,转着圈打量着自己:“你别说,还真挺像那么回事儿。”站到勘灵魔前,同样没有身影。虽然她搞不明白常落烟为何再三叮嘱让自己不要以鬼魂之身照勘灵魔,但应该是为了她好,所以她当时没有多问。现在反而想问问了。 勘灵魔生出一块黑布盖上镜面,退到墙角。原来勘灵魔竟是一堵门,只有它放下戒心,前往人间的鬼魂才能看到通往人间的路。此路名曰:百绘风如月。 此路汇聚着人间中的四季。这本是一条普通的布满石子的小路,可却被天色分成四段。第一段,便是春。两人一前一后的走在小路上,韩明被路边的橘红君子兰吸引视线。挺拔的绿叶弯起身子像是在守护花蕊,一排排骑士们手捧着心中的橘红公主,同公主在路边共舞。阳光很温暖,柔和。像是暖灯,只为在照明时温暖他人。 苑元诚盯着前方的烈日:“前方,便是夏。” 韩明提起裙摆,大步跑出夏。自认为非常美地回头望一眼,对着他笑:“我已经到秋了。”苑元诚闻着路边迷迭香散发出的香味,跟上她,“你刚刚跑的时候很像牡丹花盛开时的模样。” “很美吧。” “非也。你的整个身形,令我只能想到一个词,庞大。再有一个词,便是沉重。” 韩明假笑着朝他看,那笑容诡异极了:“你说什么?” 苑元诚吓得一激灵,慌忙摇头:“无事。你瞧,有雪花飘来。”他伸手接过几片雪花,看着它们在他手中融化。 十几棵腊梅站在雪中,是迎风起舞的舞者,又是傲雪而立的守护者。 雪地印上他们两人的脚印,可当他们回头看时,脚印已被新雪覆盖,再找不到来时的痕迹。狂风大雪,两人用手臂抵挡,头发被风吹的有了新形状,雪才逐渐小些。 两人正抵御寒风,不知怎么回事,都感觉好像穿过了什么屏障,似乎有东西对着他们两人从头到脚的抚摸了一遍。待他们二人睁开眼睛,脚下已是人间。 此时有一位身着青衣,头戴桃花环的贵气女子朝他们走来。手上还拿着一张纸和一支狼毫毛笔:“敢问两位客官,想要去往何处?”声音如同扑面而来的清风,又好比落入泉眼的桃花,听后直让人感觉清新又爽朗,整颗心都愉悦不少。 韩明上前报上地址:“地球,金鸡区,中原地。” 女子慢悠悠地写上,抬手飞去几片花瓣,将两人的双眼蒙住:“客官走好,一路顺风。” 韩明能感觉到此刻正在下坠,她不知道这是哪里,双眼被蒙着,根本睁不开。全身都动弹不得,此刻她竟然只能听天由命。 她记得应该还有两个环节,如今看来,她的记忆并没有出差错。方才那一环便是,桃娘清梦。两人正在经历的这一环,也就是最后一环:地府幻日桃目。 两人的眼前没有黑暗,只有光明。但眼睛是确确实实被蒙着。苑元诚感觉诡异得紧。韩明心想,果然是地府幻日桃目,名副其实啊。 正值溽暑,百花盛放,争奇斗艳。湖中生性倔强的荷花,路边正在争吵的醉蝶花,树荫下令人心旷神怡的无尽夏,皆是争抢着想为豫州增添无限生机。 韩明刚睁开眼,立即便被人拉去。拉着她正在往前跑的是一位身着粉衣,头戴簪花的小姑娘。那小姑娘似乎刚被吓破胆,边跑边与她说着,一刻不敢停歇:“小姐,奴婢在山洞外可是千呼万唤,您不在洞中出来也就罢了,怎的还跑这般远?真是让奴婢好找。” 韩明还没来得及问,身后便传来一声骂声。“前面穿着粉色衣裙戴着粉色簪花的姑娘,你怕不是性子太急,一时拉错人了罢!你哪怕是回头看看,也不至于认成是你家小姐,她可是刚与我出了谷,怎就成你家小姐了?” 苑元诚不知从哪里搞来一套白袍,系在他肩上,倒是将他衬的显出几分俊朗。只是这么一位俊朗的少年,此时全然不顾形象地在街上大跑大喊着,属实令人摸不着头脑。 苑元诚一旦有机会赶上她们,便会直接冲到她们前面去,妄想拦住她们的去路。只是每一次,那少女都会直接拉着韩明调头。 韩明脑子直发懵:这是什么情况?我这是在哪?这是在干什么?前面的这丫头又是谁?我为什么要跟着她跑? 脑子里一堆的问号还没来得及解答,这小丫头磨磨嘴皮子,又给她抛来几个大问题:“您说说您这病什么时候才得好?您这病总是这样,招来一个男人又招一个男人。上次白家大公子才被您招来,好不容易送走,今儿又招来一个。明明老爷不断地请道长为您开坛做法,做了无数遍都是说能好,结果没有一次见效。如今看来,反倒是严重了。若是回到家中,小姐该怎么说,该怎么做,心中可都有个数?” 韩明眨眨眼睛,使劲摇头:“没有数。” 苑元诚眼看就要跟丢,使劲往前冲。此刻他也顾不得韩明的名誉了,直接上手拽她:“喂,你既然清醒了,怎么不跟她说说情况?她把你误认成她家小姐了。若是你当真跟她去,那我该怎么办?我当何去何从啊?你该是把这一切都安排妥当的啊。” 韩明当街被一个男的和一个女的共同抢,心中比所有人都要疑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叹一口气,双手同时甩:“你们两个谁也别抢!慢慢说。”看向苑元诚,当众贴上他的耳朵,“我确是她家小姐。刚才稍微捋了一下思路,我不是来到这之后就叫苏谨吗?苏谨就是苏府三小姐,这姑娘是我的一个丫鬟,我是必须要跟她回家的。至于你,先跟着我。一会儿我回到家,求苏老爷给你个名分就行。” 苑元诚点点头,当街拍一下苏谨的肩:“早说呀!走。” 三人就这么在众目睽睽下跑回苏府。民间的传说开始流传。 广亮大门前有两座刻有雕花的方形抱石鼓,位于门户之上,与门楣相垂直的有四个短圆形木雕。他们将这木雕称为:门簪。而大门上方悬挂着一块四方的牌匾,上面刻着:豫州苏府。 三人刚入府,便被刚从小道对面走来的管事婆婆拉去,那婆婆弯着腰,恭恭敬敬道:“三小姐,老爷得知您回来,特让奴来接您。还请三小姐随奴一同移步至大堂。” 苏谨只好跟上:“我爹他……很生气吗?” 婆婆低着头:“是的。老爷他非常生气,为此,刚砸碎一只白瓷杯。三小姐您可要好好哄哄他呀。” 苏谨叹气:“嗯。”哎,这个苏老爷,他究竟对苏谨是个什么态度呢?非常生气的话,这日子不会不好过吧?哎呦……我这胎投的,真是够心惊胆战呐。 第5章 地府管理社 苏谨左脚刚踏入大堂,立刻就感受到一股熟悉的气息。她的眼睛朝站在右边的那名女子飘去。 那味道,一只雌魉。嘶……她怎么会在这鬼地方?她不是去地阎的故乡寻找阎母真身去了吗?算了,待会儿问问她。 座上的苏老爷神情严肃,两只凶狠的眼睛正朝她瞪过来,从鼻孔呼出一口气,吓得他的两撇胡子直往外飞。嘴角没有一丝笑意:“谨儿,为何今早去观洞,如今申时七刻才回家?究竟路上有何要事?嗯?你可有话说?” 苏谨低着头:“回爹爹,谨儿无话可说。” 苏老爷这才捏起茶杯,关心道:“可有伤着?爹爹可是听闻那路上不太平。若是身体哪里伤着,可不兴憋在心里不告诉爹爹。”盯着苑元诚,皱眉,“他是何人?” 苏谨叹气:“爹爹说的是。原本还想藏着伤,方才听爹爹那般说,心中那块巨石可算得以放下。这位侠士为救谨儿已经三天没吃过饭,看到谨儿无甚大碍才敢将谨儿送回来。爹爹,您可要好好奖赏奖赏他。”看来这苏老爷与这苏三小姐关系还不错,这下就好办了。 苏老爷点点头:“来人,将这位侠士轰出去。” 苏谨:“爹爹!是这位侠士救了谨儿啊。” 苑元诚不停地点头。开玩笑,你把我轰出去,我还上哪儿去啊?苑元诚如今是一个头两个大,生怕这苏老爷不高兴。 苏老爷站起身,走向苑元诚:“看侠士这般模样,莫不是无处可去?” 苑元诚点头:“老爷真是火眼金睛,一眼便看出我救小姐的目的。自小以来,我便想在这城中买一间屋子。只是,天不遂我愿。而今早,我看小姐孤身一人,头上珠钗数不胜数,身形柔柔弱弱不像武将之家,便跟着小姐。谁知还真让我找着一个机会,于是我便救下小姐,带着小姐来您这边讨房。”有房总比被轰出去好,呜呜,我命可真苦啊。 “你就不怕,我一声令下将你送去官府?” “不怕!外面如今已经流言四起,您若是再把我轰出去,邻里街坊会怎么想?若是老爷想把我在家中杀了,那么任我如何反抗都是一个死字。可若您是门外的人,刚刚还看见一名男子随小姐进了门,结果再没见出去过……恐怕不用我多说,老爷也都明白。可若是老爷说,我是您的远房亲戚,又派人将我安置在此地。那这流言,传的可是大不一样。如何,老爷有兴趣合作么?”苑元诚微笑。怕死了,如今官官相护,你要是真把我送官府,我只有死路一条,我能不怕吗?我可不想再过一遍那个臭水沟。 苏老爷点点头,“不错,你是一个有大智慧的人。你可有姓名?” “苑元诚。” 苏府门前。苑元诚刚出去,苏老爷便紧跟上来:“元诚啊,当真不再坐坐?” “不了不了,家父催的急,真是一刻也不得坐了。真是抱歉。”你这老头,演起戏来真是一点不含糊。胡子一把的年纪还非要演全套。 苏老爷抬头看向天空:“哎呀,元诚啊,你瞧这天色渐晚,今日回去是否有些不太妥当?不如这样可好,叔父我先让家丁在这豫州为你找一所住处,先将你安顿下来,等改日能走时再出发,如何?” 苑元诚抬手望望天,“啊呀!这,这可是要误大事。哎,罢了罢了。一切听从叔父安排。” 苏老爷缩在一旁与几位家丁聊聊私房话,聊完就拍拍苑元诚的肩膀:“你这孩子,下回再来,可一定要提早与叔父说,莫要让叔父担心。知道么?” “叔父说的是,元诚下回一定提早说。” “好,启程罢。” 苏老爷目送苑元诚被几名家丁送走,轻叹一声:“哎,真是个好孩子,只可惜天公不作美,否则定要将他在府中好生留上一留。哎,可惜太晚,天色太晚呐。”看一眼街头聚集的邻里街坊,“行了,都散了。回府回府。” 苏谨盯着眼前的粉衣女子:“那你可认得常落烟?” 粉衣女子转一下手中的团扇,笑着摇摇头:“自然不认得。怎么,那人是公主还是皇妃,非得要我认得?” 苏谨围着女子绕个三四圈:“嘶,那就不对劲了。”这味道,确实是沅恬兮那丫头没错呀。可跟这丫头一聊,根本对不上号,这就难办了。苑元诚那家伙也不知道要被扔到哪去,棋子废一个不说,刚得来的线索也废一个。哎,人家都是开门红。到她这里可好,开门废。 这下可找谁说理去? 正在此时,苏府大门外站着一位与苏谨长得一般无二的女子,甚至连衣着装扮都是一样的,并且那女子张口便道:“莫非你们都不认得我了?真奇怪,我在路上遇到两个歹人,方才好不容易脱困。这一回家,怎么所有人都不高兴似的?” 苏老爷大抚额头:“哎呦,刚送走一个,这都是什么事儿呦!” 苏府无论男女老少全都集结在大堂,而到场的所有人都明白,这是今日第二次聚集过来。 “爹爹,女儿遭歹人暗算,您可要为女儿做主。”苏谨红着眼眶,假装拭泪。转头仔细打量韩明,皱起眉头。这人竟与她生的如此之像,连她自己都无法辨别出真假来,莫不是爹爹年少时曾做过什么不可言说之事? 韩明对上她的眼睛,微笑点头。我这皮囊可是照着你一笔一画捏的,还能出错?今日你们就是把眼睛都盯出个窟窿,也别想盯出个所以然。不过那两个蠢货究竟怎么看的人?短短几刻的功夫就让人给跑了,看来他们终是不想活。罢了,待事情解决后,再找他们算账。 “爹爹,您为她做主罢。不过爹爹,谨儿有一事不明。为何这女子与我长得如此之像?”韩明出手就是一招恶人先告状,打得真正的苏谨不知所措。 “是啊爹爹,此女为何与女儿生得这般像?莫不是爹爹年少时曾做过什么,可碍于年纪有些老糊涂,记不清?”苏谨挺直腰杆,真真是冲着问题去的。 苏老爷当真是贵人多忘事,这么大的事件,他居然真去想了想。随即摇头:“断不会有这般事情啊。况且,我究竟是怎么个糊涂,才能生出两个一样年龄,长相也一样的人呢?若是并蒂莲,便更无可能,当时全苏府在门外等着的,怎么可能会漏掉一个?” 右边坐着的夫人也纳起闷来:“这,这简直一模一样啊。这可怎么认呢?” 苏府今日频出闹剧,不止苏府中人急得焦头烂额,这街坊邻居的八卦也是有头无尾。整个豫州都在为苏府那点事皱眉,全都等着看下篇。 短短两天,苏府整整两天都在待客,事件在坊间互传太广,引来很多唠嗑闲聊之人。曾经相识的,不相识的皆来拜访。哪怕是曾有一面之缘,也会乘着由头前来讨一杯茶水。将苏老爷聊的愁上加愁。 大致意思都是说:“想当年牡丹仙子下凡为救济张家公子,如今苏谨仙子下凡,想必也是要救济着谁。老爷不必挂怀,所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静观其变才是硬道理。往好处想,嫁去一个,家留一个。何曾不是一桩美事?” 苏老爷微笑:“所言极是,所言极是啊。”内心:这毕竟不是你家闹事,你自然看热闹不嫌事大,说这半天,上我家竟是出馊主意来的。亏我还赠你一碗茶水。你这面孔我会记得,待来日吃到你家茶水,我可是不能走的。 藕花茶坊。“这茶坊装扮倒喜庆,门上一条大红布,不知道的,当是以为明日有新郎官要来接亲。得,这家便去了,但愿能探查个好消息。”苑元诚说着便爬上旁边的树,站在树杈上,自以为非常隐蔽地打探消息。 要不说运气也是实力的一部分呢?正巧在树杈旁就有一桌上好的消息。三位公子头戴发冠,正兴致勃勃地说起那苏府趣闻。正说着话的是一位凤眼浓眉,好奇心十分强烈,并穿着一袭翠绿的男子:“那两位苏谨小姐,我曾有幸皆见过一面。当真是一模一样啊。怪不得连她爹娘都不认得,竟是我这个生人看着,也是没有任何不同啊。若是有一人生的丑倒也罢,可是两位看着,都是那样美,美到人心坎里呀。” 苑元诚皱眉。两位苏谨?上头的人没看好?不是,那两只眼睛都是怎么长的?两个人都看不好一个人?而且还是两个魁梧大汉,看不住一个柔柔弱弱的小丫头!这!哎,韩明此刻肯定气炸了,那两个人也许全活不下去呦。啧啧啧,真可怜呐。 旁边两名男子听了全都色心大起,一脸玩味:“温兄,那两位苏谨美人如今可全是未出阁,苏家老爷宝贝似的护着,你究竟怎么瞧见的?可别是……爬了人家房头罢?啊?” 男子拍着桌子便站起来,广袖一挥:“瞧你们这话说的,我温睿廷不论怎样,行事作为也是极有风度的。怎会做出爬人家房头这种事情。我是得了苏老爷的批准,迈着步子正大光明走进后院去看的。” 第6章 情意难掩 苑元诚疑惑着皱眉:“那护女儿护成疯子的老顽固,居然会让他一个混混进门?居然会把我这么一个大侠轰出门来!这也太不可理喻了罢……真的假的?” 温睿廷站在他身后,狠狠点下头,“比真猪还要真呐,怎么,大侠不信?” 苑元诚被吓得差点从树上摔下去,还好有温睿廷在身后拉着,“诶,大侠。这可不兴再往前呐,很疼的。” 他拍着胸脯,气喘吁吁道:“你怎么神出鬼没的?吓死我了。” 温睿廷笑:“分明是大侠心宽。大侠如此好的身手,发现睿廷岂不是眨眼一般容易。我还要感谢大侠不与我计较呢!” “呵,说的是。”内心:闹呢!一口一个大侠,真够阴阳怪气的,呕。 温睿廷微微一笑:“那……我便不称呼您为大侠了,不过,除此还称呼什么呢?” 苑元诚愣住。他能……听见?! 温睿廷微笑着跳下树枝,站在树影下,仰起头。金色的光穿过层层暗影,停留在他的笑容上。他开口,“是的。我能听到。” 苑元诚:……。他以后再有事,怕是不能在心中重过一遍。 苑元诚的脑海中只有韩明的那张脸,但是,不能说。甚至不能用心想。怎么办?往后该如何联系她? “行了,别吓唬新人。让韩明知道,小心你的脑袋要搬家。”苑元诚朝楼中望去,此女他未曾见过。不过听她方才言论,她当也是地府中人。她刚刚是在跟温睿廷说话?那岂不是说明……他忙看向温睿廷,“你与我们当是一路的?” 一旁的两名男子听后纷纷笑场:“罢了罢了,不演了。你这小子真是愚钝,你既已发现他会读心,竟还敢将他与人间联系在一起,愚钝至极呀。” 粉衣女子微笑着将袖子拉上去,露出纤细的手腕,抬手便给那两名男子一人一拳。“你们还好意思说他?百终都能被扣光,简直丢尽我这个组长的脸。一人一份检讨,晚上交给我。我非得看看你们这100年都干些什么事,居然100年都不去开一次会,真是有本事啊。是不是觉得我这个组长在人间,你们两个组员在地府,我们见不着面,你们就受不到处罚呀,啊?” 手持羽毛扇的清秀公子皱眉咧着嘴指向旁边正低着头憋笑的细眉白脸美人,开口就是一状:“明明是他一直把日子往后延,凭什么连着我一起打?” 沅恬兮叹口气,瞪向白脸男子。“你就不能领着他做点好的?净让他跟着你一起做坏事。再有下次,你们俩分开,有一个人去韩明那组。正好她现在缺跟班呢,你们过去再及时不过。” 清秀公子听了,使尽全身气力,将拳头撞向男子的背,小声嘀咕:“听见没有?以后带着我做点好的。” 姚砚倾忍着痛反问,“能两个都去吗?” 沅恬兮眼中的剑毫不犹豫刺向他,他心领神会,笑:“开玩笑开玩笑。放心,以后再也不缺席了。” 姚砚倾接住叶忠黎的手,笑着哄他:“别打了,真挺疼的。待会儿还要办公,你再打,我的活怕是全要交给你。你愿意?” 叶忠黎翻了个白眼:“我打你怎么了?打的就是你。嘁。” 沅恬兮看着他们,无奈。“我的天哪,我造什么孽了?我都来人间了,居然还能看见你们?哎呦……真服。” 苑元诚眨眨眼睛,没看明白。只见他走到姚砚倾和叶忠黎眼前,微笑:“敢问二位如何称呼?” 姚砚倾点头:“先自我介绍一下,我叫姚砚倾,砚台的砚,一见倾心的倾。一只雄魅。347岁。他叫叶忠黎,忠诚的忠,黎明的黎。他是一只雄魍,也是347岁,我俩同一天来的。都是地府管理者之一,巧不巧?” 沅恬兮叹气,“别被他骗了。他俩就是一块儿死的,能不一块儿来吗?得得得,你们别可着新人霍霍,该干嘛干嘛去吧。” 姚砚倾拉上叶忠黎就走,气得叶忠黎直打他:“你忘了有正事啊?” “哦对对对对,一时疏漏,一时疏漏。”笑着招呼沅恬兮,“那什么,宋悯现如今的名字叫林业。是民间神捕之子,与他父亲一样,也有着神捕之称。这想必便是子承父业了,只是他现如今住在西郊,那里离这里不知道多远,一时半会儿还真见不着面。韩明若是要寻他,必须提前一个多月。据说他神出鬼没的,一个月才会回家一次,实在不容易见到。” 沅恬兮点点头,“行,我待会儿与韩明商量商量。”看向苑元诚,“你明日去一趟西郊,偷偷的去,别让任何人知道。然后把宋悯带回来,时间不是问题,我与韩明帮你看着那些人,你乖乖完成任务就好。” 苑元诚瞪大眼睛:“我不知道西郊在哪儿啊,你们不派人与我一起吗?” 沅恬兮拍拍他的背,“一定要相信自己,西郊离这里并没有多远,我相信你一定能找到。你也要相信自己。行了,我还有事先回去了,你回来之后,先将宋悯安顿在你住的地方。哦对,切莫忘记,他如今的名字叫林业。行,一路走好。”说完便跳上树,转着圈蹦到地上,像豹子一样跑走了…… 苑元诚愣在原地:“啊?”什么?!他现在感觉自己上了贼船,怎么办? 苏府。韩明坐在檀木床上,斜眼看着眼前的红衣女子。那女子也看着韩明,两人就那么大眼瞪小眼地坐着,似乎在等谁前来打破这场僵局。 果不其然,来人了。沅恬兮刚回来便见到这一幕,一瞬间便将想要说的话全部吞回肚子里,尴尬的放慢脚步,一步一顿地朝着两人走来:“你们这是……又发生口角了?” 韩明抬头:“她朝我要人,要我刚找来的小跟班。我说不给,她就一直缠着我,我真是要被她烦死。你快跟她讲讲,那小跟班现在是跟我签了卖身契的,事儿办完之前,他一步都不能离开我。” 阎女瞬间不乐意,噘着嘴瞪她,一步不退让。“你可知凡事都要讲究先来后到?我与他前世的债还没有算清,你凭什么无缘故的就要将他带走?而且还不经过我的同意。你可知两月前我还与他——” 韩明一拍床头站起来:“我知道又怎么样,不知道又怎么样?你也说了那是前世的债,姐姐这都下辈子了,掰手指头都不能这么算。你和他早就过去了,还说什么两月前,他在地府都待半个月了,事情早已翻篇。要不这样吧,你先随我一起回地府。回到地府之后,我再为你与他寻个良机,见一次面,如何?” 余沧直接将眉皱成面部扭曲,一个激动便上去推韩明,“才不!我早已说过,此生若寻不到他,我此生便不回地府。再者,你凭什么?我就算再怎么样,想要得到个人,也不会要得到你的批准。我会自己去寻。” 韩明没想到她竟激动成这样,直接便被她推倒在床上,听完她的话,更加无奈。“我的祖宗,你误会不浅。你不用得到我的批准,我只是提个建议。毕竟你一个人在这人间,你不孤独吗?先回地府,先回家等着。等我什么时候有空了,就把人给你送回家。我是这意思。” “不行。我信不过你。你那张嘴,我早有见识。红黑不辨,灰白不分,真假皆不论,比那判冤案的贪官都可恶。你若是识相,明日我就要见到他;你若是当做听不见,韩明,人间、地狱,我便是掀翻,也绝不放过你。”说完,整理一下稍显凌乱的衣裳。甩袖走人。 韩明坐在床上久久不动,沅恬兮还以为她是被吓着了,刚要安慰,谁知被韩明一句话说的愣在原地。“我,和她是第一次见面啊。”抬头看向沅恬兮,一副惊讶的表情,“可她刚刚说,我这张嘴,她早有见识。” 韩明瞬间笑出声,眼睛里隐隐涌出泪水。她高兴,因为这是她第一次感受到,这167年没白寻。这个答案,她足足找了167年,终于要被她找到了。 沅恬兮看着她,莫名有些紧张。她心想:完了,167年白干。哎,等有空的时候再回家报信吧。 韩明盯着沅恬兮攥紧的手,皱眉,抬头试探:“你很紧张吗?” 沅恬兮心中咯噔一下,瞬间反应过来:“啊?是挺紧张的。第一次见阎女发这么大脾气,还以为小命不保呢。你怎么样?缓的过来吗?” 韩明根本不听她说话,接着问她,“你应该知道常落烟为什么不让我照勘灵魔吧?” “嗯?不让你照勘灵魔?这是为什么?我从没见过她如此叮嘱过谁。” “沅恬兮,我听得到你的心跳。而且,你头上有汗珠。” 沅恬兮只是笑:“我当然知道。我不是告诉你了吗?余沧之前有一次差点杀了我,是魂飞魄散的那种。所以我对她有种超乎寻常的恐惧。这种恐惧,比你第1次见常落烟时的害怕还要高出10倍之高,当然有汗珠。” 韩明微笑着拍拍她的肩,“我错怪你了。都怪余沧,把我整得疑神疑鬼的。没事的话,我就先回房间了。” “有事。你那个小跟班,我已经让他去找宋悯了。但是,他的脚步应该不快。我有些担心,余沧不会找到他吧?” 韩明想了想,点头:“有可能。既然余沧已经找到,那苏谨这个身份对我就不再有用处,有缘再会。” 沅恬兮抬眸:“再会。” 藕花茶坊的红布已经被取下,韩明坐在树杈上,眼睛直直看着下方,心却不知道飘向哪里。温睿廷站在楼上的栅栏上,那是离她最近的距离。“有心事却不与我分享,看来是不想将我当做好友。” 韩明抬眼,这才看见他。她笑:“哪里有什么心事?都是些小事而已。” 温睿廷就那样盯着她,摆摆手。“到底是生分,小事都不想与我说。”说完,做出一副要走的架势。韩明以为他要走,眼睛又看向下方的土地,“有缘再会。” 温睿廷闻言,已经迈出的左脚又收回来。回头看着她,叹着气跳到她身旁,以好友的身份坐下:“罢了,你既然不想说,那我自然不勉强。若是扛不住,肩膀借你一夜。” “放心,扛不住倒不至于。就是有些心累。你的肩膀,我还真不需要。”韩明看着他发笑,她以为他在安慰她,其实他的心早已被笑得千疮百孔。 “不需要便好。不需要,倒还省得我担心。” 韩明的眼光从下方移到温睿廷的脸上:“你寻到了吗?” 温睿廷被她这么一问,突然迷了:“什么?” “上次在地府,你说此次从天域下来是有任务。域主命你寻一女子,此生与她共白头。上次你说没寻到,如今呢?” 温睿廷眨眨眼睛,眼神瞬间从韩明的身上飘到其他地方:“域主前段时间来寻我,不让我回去了。既然如此,我又为何还要听他的命令?不寻了,反正也不想回去。天域那边真情都显得那样生分,不适合我这种重感情之人。我想永远留在人界,再时不时去地府串个门,找你唠唠嗑。怎么样?你可高兴?” “找我唠嗑?可别,我现在啊,跟你一样,已经无家可归了。” 温睿廷顿时来了兴趣:“你不回地府了?” 韩明看着他,笑着摇头:“怎么,我不回地府,你竟这般高兴?不会是想着,让我来与你做伴儿吧?” 他的笑意再也无法隐藏,那样直接的显露出来:“是,你怎么想?” 韩明一把抱住他,使劲拍着他的背,笑得非常开心。“行,有你这句话,你这个朋友我就没白交。不愧是好友,值得我信任。”谁知道话刚说完,就被温睿廷一把推开,他十分嫌弃的模样,引的韩明更开心了。“没事,我知道你这人。刀子嘴豆腐心,嘴上嫌弃,身体诚实的很。将来有难,我一准找你。” 温睿廷翻个白眼:“千万别来,我害怕一脚踹死你。”是啊,他忘了,他与韩明是至交好友。非常要好的朋友。 他陪她一起欣赏那月光,直至天边飘来第一缕红霞,他依然坐在她身旁。这一晚,他一直陪着她。 这一晚,他什么都没有说。她也什么都没有说。 第7章 愈灵 我是一具躯壳,一缕没有记忆的魂魄。他们都羡慕我,羡慕我整日什么事也不做,就能凭着地府管理者的身份在地府活下去。可他们不知道,当他们那灼热的目光照到我,我却在背后以同样的灼热羡慕着他们。因为他们有灵魂,而我只是一具躯壳,我拖着这具躯壳在地府苟活167年。我有着这份责任,我不能灰飞烟灭。他们认为这是奖赏。可于我来说,我不知道还要再寻找多少年,而他们却什么也不用在乎。于我来说,这是一项没有终点的惩罚。——韩明。 “余沧当时为什么要附在沅恬兮身上呢?”她始终搞不明白这个问题。当她发现那个气味确实是沅恬兮之后就觉得有些不对劲,立即便联系温睿廷,让他看看究竟是个什么情况。温睿廷直接化作苏谨的旧友来府中探查,一眼便看出在沅恬兮身上附着的余沧,一掌将她打出来。 余沧当时恼羞成怒,指着韩明的鼻子骂。骂得十分不好听,韩明懒得搭理她,却让她觉得自己不被重视,骂的更起劲了。韩明问她话,她也不答,开口便要与韩明打架,结果没打过。还没几日,又来了。张嘴便要把韩明的小跟班带走,韩明自然不愿。她本想再打一架,突然想起上次没打过,便一直瞪着韩明,不再说话。 沅恬兮知道自己的身世,却从来没有跟自己讲过。想必是地府那边有人掌控着。这是第一个疑点,明明是属于她的身世,为什么都要瞒着她? 按照温睿廷的说法,余沧附在沅恬兮身上足有半个月。也就是说,苑元诚前脚刚入地府,后脚她便寻到沅恬兮了。为何那么快便寻到了?这是第二个疑点。 为什么偏偏要寻沅恬兮?她附在沅恬兮身上之后,什么事情也没有做,像是在等什么。那么,她在等什么?等时机?还是在等人?她为什么觉得自己一定会等到?这是第三个疑点。 第四个疑点:如果真的在等人,为什么余沧被温睿廷一掌打下来的时候不说,非要再等两天? 不对!韩明突然惊醒,将一块小碎银随手放在茶坊的桌子上,起身离开。 前天韩明找到苑元诚时,就该想到这一点的。余沧不知道苑元诚在哪里,也许会在某些地方做点手脚。此时她可能正在被监视。而苑元诚刚刚去茅房去了这么久,不会已经被抓了吧?极有可能,她心想。 韩明跑到茅房,掀开帘子。果然,人不在这里。 与此同时,苑元诚被绑在一棵树上,余沧站在他面前微笑:“最后再问你一遍,当真不认得我?” 苑元诚根本想都不用想,来到地府之后,一共就见了那么几只鬼。这女子他虽然感觉有点印象,但根本没有见过,如何认得?“当真不认得你。我刚到人间没多久,认识的人屈指可数,真的没见过你。” 这一瞬,余沧不知该说什么,她甚至不知道该想什么。因为只有她自己知道,她寻这段感情寻了多久。只有阎女知道。而如今,所有的艰辛,全部化为泡影。 这一路走来所有的苦难,竟根本抵不上他的一句“当真不认得”。 韩明看着余沧的眼睛,心感疼惜。哎,她继承着历代阎女的记忆,努力不让自己的记忆被那些记忆同化,可如今,她的努力似乎白费了。这就如同韩明努力寻找着自己的记忆,终于有一丝头绪,却好像是徒劳。 苑元诚感受到韩明的存在,心中的希望冉冉升起,结果,韩明离开了!“韩明!”他吓得喊她的名字,然后……韩明就被绑在了苑元诚身后。 韩明叹口气,“本来我是想回去搬救兵的,结果你非要叫我名字,这下好了,完全没人知道咱俩在危险之中。” “那我怎么知道你是回去搬救兵,还是你放弃我了?我这不是心急嘛,再说了,我真没想到你打不过她。”苑元诚愧疚极了,深深为自己刚刚鲁莽的行为感到抱歉。 “拜托,你以为她是谁?她可是阎女啊,我怎么可能打得过她?行了行了,都别说了,看她怎么处置我们吧。” 余沧拍一下韩明的肩,“喂,你可知他记忆是如何丢失的?” 韩明笑:“我若是知道,我还会管他叫苑元诚吗?” 每一缕灵魂来到地府时,都会被地府自动取一个名字。韩明刚来的时候,也是名字自己出现在证件上的。至于人间的名字,有记忆的灵魂会记得,但是她没有记忆。 韩明偏一下头,“苑元诚,你想恢复记忆吗?恢复记忆之后,你可以离开地府,回人间去。” 苑元诚毫不犹豫的点头:“好。”他是一刻也不想在这里呆。 “那就行,最近你别跟着我了,跟着余沧。她认识人间的你,对你恢复记忆有非常大的帮助,跟着她,你能很快的找到记忆。” “啊?”苑元诚不可置信,“跟着她?”这不是羊入虎口吗?谁知在看到余沧的冷脸后瞬间改变主意,“也好。”从此往后,能活一天是一天。 乌云盘旋在月亮枝头,月亮弯起腰,正命令乌云为自己捶背。 苑元诚已经被余沧吓得睡下。韩明正与余沧告别,余沧非常感谢韩明今日帮助自己,她是一个记恩情的人:“多谢你今日帮我,若不是你,他不会心甘情愿跟着我。我不是一个心安地接受别人对我好的人,我不想欠你什么。之前听沅恬兮说你正在找记忆,我觉察你肯定会去寻她,所以便一直附在她身上,等着你过来。地阎也许也是觉得不太妥当,毕竟你为他做了100多年的事情,若是他再继续瞒着你,确实有些说不过去。所以才会派你来人间。你的记忆在人间留着,再多待一段时日,你就一定找得到。我认得人间的你,其他的我不便多说,我与地府早些年签了协议。不过我可以给你提个醒,你可以去照一下勘灵魔。它那里的记忆应该挺多的。但是,你千万不要有邪念,否则,这一次谁都救不了你。” 余沧说完便掐上韩明的脖子,生生将韩明的脖子给捏断。 亡魂血潭。韩明看着眼前的景象,地上的血液凝成喷泉,无数道殷红喷涌而出,与石崖间的蓝色液体互相连接却不融合,蓝色与红色源源不断,也不知道是从哪里来的。“我来过这里。”她惊讶,惊讶于自己的熟悉。无论到哪里,她都是陌生的,终于,有一天自己也可以想起来一个地方,有一天自己也可以拥有回忆。她的眼眶变得湿润。 她的前面走着无数条透明的魂魄,不像她那样迷茫,不像她那样欣喜,有的却是比她更多的好奇。那些魂魄是从人间来的,他们从没见过这番景象。 韩明赶忙跟上他们。走进山洞,穿过一道无形的透明屏障,然后……一座水晶之城映入眼帘。韩明一眼便看见中心的地府管理社,这是她第二次站在这样的视角,看那座楼。隐约间,韩明的脑海中出现一张脸,那是她自己,她当时很生气,并怒吼:“哪里可以回去?我必须要回去,我必须杀了他们,他们一个都不能活。那些人全都该死,什么无辜,什么旁观者,一个个的就知道撇清关系,实际上所有人都该死。既然他们只会看着,那只留一个眼睛就行了,何必留着心呢?!”然后地阎好像来了,然后……脑海中的片段消失。韩明疑惑,“我当时……怎么这样呢?” 韩明按照余沧所说,刚从灭魄石上走下来,地阎居然正在勘灵魔前面等着她?地阎抬手示意她过来:“实在想知道,就过来照吧。” 韩明站在勘灵魔面前,勘灵魔立即发出一道银色光线,光线钻入韩明脑部。 韩明的前半生皆是顺风顺水,平平淡淡。直到十六岁时,人生中发生了一件大事。朝廷以清除叛党的名义将整个孙府杀绝。当时唯一活下来的,只有孙幽兰,也就是人间时的韩明。 确切的说,孙幽兰是被朋友们诓骗到离家非常远的地方去,所以才侥幸活下来的。而后来,真相大白。那些朋友们知道朝廷下的圣旨,但是都不愿杀害自己的好友,所以明里暗里,阳奉阴违。顶着被圣上发现,顶着自己被斩首的风险将孙幽兰护下来,这些友人里面,就有余沧。 结果孙幽兰十分恼怒于街坊邻居静静观看自己家人死去,却都不愿意伸出援手。更恼怒于那些好友知道自己家人将要死去,居然还要把自己支走。 这算是什么朋友? 于是在被抄家的第二日,孙幽兰手持钢刀,扬言要将所有看到现场的人的心脏都剜出来,只留一双眼睛。 街坊邻居紧闭家门,余沧不满孙幽兰的无理取闹。却在阻止孙幽兰行为时用力过猛,不小心将钢刀刺入孙幽兰。 然后就有了韩明刚入地府,脑海中出现的那一段事情。有鬼告诉她,从勘灵魔那里可以回往人间,她便去了。地阎不停地劝她,她只当做听不见。只是照一下勘灵魔,便被勘灵魔发出的光线撕碎。幸亏地阎及时拿出罩灵瓶,将她的魂魄碎片保存。否则,她怕是早就不存在了。 韩明从未想过自己的身世是这样子的,她自己都觉得自己当时特别无理取闹。怪不得余沧说她黑白不分,倒还真是余沧说的那样子。不行,得赶紧找个理由为自己开脱:“所以,我家真的是叛党吗?” 地阎点头:“证据已经呈到圣上面前了,实打实的证据。一封被截胡的信纸,上面写满孙府的预谋,是你爹亲手写的。送信的,则是你爹自认为非常好的搭档。殊不知,那送信的是名忠臣。与你爹谈论朝廷,不过是试探。” 韩明叹口气:“算了,都死这么多年了,那应该不算是我。行,找了这么多年的答案,终于被我找到,无憾了。心里终于舒坦不少。地府这两天,事情办完了吗?” 地阎将食指放在嘴唇前:“嘘。那女孩是我救下来的,那臭小子当时跟我说他被绿了,我就感觉他不会干什么好事儿。所以就先用罩灵瓶把那女孩罩下来,然后把解药放在里面。那女孩恢复灵魂后,自然而然就去报复那臭小子了。嘘,他们还在查呢。你别跟他们说啊,我可得使劲吓吓那个臭小子。” 韩明笑着摇摇头:“亏你还快到1000大寿了,居然跟你儿子搞恶作剧。”笑着抚额。 第8章 时空瀑布 情情爱爱不如吃吃喝喝,没心没肺才是生存之道。不论是在人间还是在地狱,这句话对于我来说,总是一生受用哒!——雷晓嘉。 地府管理社,3423层,77496768号。 韩明刚坐下,一抬头:“呦,你居然也来了?” 雷晓嘉迷迷糊糊的看她一眼,无奈地揉揉眼睛,打着哈欠,像水一样瘫坐着,皱一下眉仿佛都要累死她:“不是你说的吗?重大事件再不过来,百终扣光。”开玩笑,本来实习阶段的冥币就少到不行,结果还要扣百终?哎,跑慢一步算她输。雷晓嘉,地府管理者之一,5龄,死于时空挤压。 “我一个21世纪的人,不,我一个21世纪的倒霉蛋,平白无故的,因为时空挤压被压死。最后又遇上时空清理漩涡,一下子从21世纪给我卷到古代地府。又因为世界上没有出过被时空挤压压死的人,所以去天堂和地狱的时候,来回跑了17次,最后才给我判定为非自然死亡,勉勉强强留在地狱就算了。结果到了地狱,因为没办法分配非自然死亡中的任何一项,从而没有办法分配工作以及楼房,最后不得已把我塞进地府管理社,莫名其妙成了员工,这都算了。结果现在还要莫名其妙的扣我百终,就因为我上次没有去,关键你们之前也没说必须去啊!我昨天晚上去看音乐会,4点刚睡,4:30眼皮子就突突的跳,耳朵里冒出个重大会议。迫不得已迷瞪五分钟,穿上衣服立马赶过来,结果还要被你们一个个的阴阳一遍。我容易吗我?哼,就不能提前一天通知吗?这效率还不如21世纪呢,真是各个时空有各个时空的打工人呐,老板却还是那一批!” “你嘀咕什么呢?”韩明好奇地凑过去,雷晓嘉直接一掌摁到她脸上,把她的脸推走,“什么也没嘀咕,就是有些小事需要冥想而已,不用你这么关心我。”不用你这么假惺惺的关心我…… “哦,对了,这次你跟我一起走吧?” “嗯。”哎,每次都这样,看似好商好量,实则——!“啊?”她猛然惊醒,拍一下桌子就站起来了,“去哪儿啊?” 韩明被她的举动逗笑:“放心,做的你喜欢的事。去找温睿廷。” 雷晓嘉轻轻的坐下,默默拿出自己的小镜子,整张脸360度无死角地照一遍,非常不屑的说一句:“行吧。”别问,问就是美男谁都爱。 杨碎雨拍拍她:“小闺女有前途,跟我一样一样的。” 雷晓嘉使劲摇头,看着樊长空,那嫌弃的表情仿佛吃了尸:“别,咱俩还是不一样的。例如,我可看不上长空哥。”杨碎雨微笑,“那咱们还是一样的,我又不是一棵树上吊死的那种鬼,我一向三分钟热度的,你不知道吗?” 雷晓嘉看向杨碎雨,想了好一会儿,不知道过多久才点头,“哦……那好吧。”笑着看向樊长空。哎,长空哥,祝你追妻好运。 樊长空对上雷晓嘉的眼神,疑惑:“你这么看着我干嘛?”好诡异。 雷晓嘉迷之微笑:“以后你就知道啦,傲娇哥。” 樊长空:? 韩明摇摇头:“你别逗他们了,走吧。” 樊长空:“你们不开会?” 韩明晃晃脑袋,“没我们的事呢,是地府会议,不是人间的呢。”樊长空笑着摆手,“赶紧滚赶紧滚。” 韩明拉着雷晓嘉一步一笑,贱兮兮地走了。 “哎,人间居然是古代时候的。难以想象21世纪的地府已经发展成了什么模样。”好吧,根本想象不出来。雷晓嘉湿润着眼眶,也不知道奶奶在家过得好不好,奶奶得知死讯时,她一定……很难过吧。 韩明看着她:“你怎么了?” 她摇头,“韩明姐,你上次说的,我还能回去那句话。是真的还是假的?” “当然是真的,你韩明姐什么时候骗过你?如果目前地府的能力还没达到,可以利用时光机穿梭过去。目前我们的时光机只能达到回忆和穿透的作用,你利用时光机回去,他们是看不见你的。不过目前天域的能力应该是达到了,所以我才会带你来找温睿廷。你也知道,他是天域的人,这件事情他比我更清楚。明白?”她笑着拍拍她的肩,“放心,你一定能回去的。” 雷晓嘉流着泪扑过去,抱紧她:“你真是对我最好的人了。如果我走了,你一定要和睿廷哥好好的啊。” 韩明笑着摇头:“你呀,真是什么时候都不忘了磕CP。” 雷晓嘉笑着放开她,“你爱信不信。反正,我才不是那么幼稚的人。而且你最后的良人,一定是睿廷哥。” 韩明只当她说的玩笑话,“好好好,我一定和他好好的。”这丫头真是磕疯了,我和温睿廷?嗬,他倒是能看上我?哎,真不忍心打击她。 雷晓嘉看着眼前的砖石瓦房,土路行人,心中下着决心。放心吧韩明姐,我一定好好帮你看看温睿廷,他要不是良配,我一定帮你杀死他!永绝后患。 藕花茶坊。雷晓嘉看着木楼阳台前挂着的九串蒜,蒜还不是像囤粮那样挂着,反而是用绳子绑成一个大圆形,“这茶坊,你盖的?” “我有这么大本事?”韩明简直震惊死,原来在这小丫头心里,自己这么厉害的吗? 谁知雷晓嘉撇撇嘴,“这人间居然有跟你一样脑子有病的,真是世界之大无奇不有。” 韩明:“……我就当你夸我。” 两人走进茶坊,温睿廷正坐在门后,朝她们招手:“这儿呢。” 韩明皱眉。他身上属于天域的气息消失了?她刚要拍他的肩,却被他一把抓住手。他微笑:“做什么?你家新人还在呢。” 韩明笑着抽回手,“你这么警惕啊?我就是习惯性的想拍拍你而已,怎么搞的要偷你东西似的。”绝对有事。 温睿廷没回答,看向雷晓嘉,“看来是大事啊,来这么多鬼。” 韩明翻着白眼,“人家都看出来了,还不出来吗?” 雷晓嘉背上突然窜出两道光,光化人形,竟是常落烟与江雪。江雪打两下哈欠:“阎女太固执,我们来帮帮你,你还这么凶。真不懂感恩。” “呦!”韩明走过去,围着她绕一圈,“你们帮我?确定不是因为常落烟犯了事,过段时间要来人间受罚,你不放心,所以先偷偷来人间为她物色个好人家?” 江雪咬着下唇:“关你什么事。”韩明拍拍她的肩膀,“喂,江局。您守那么多年的正义哪里去了呀?” 常落烟站到江雪身前,“是我缠着她,非要她来的。好了,别玩了,聊正事。” 雷晓嘉可被勾起好奇心了,“落烟姐,你犯了什么事啊?” 常落烟随口答道:“篡改了讨厌的鬼的一生。所以地阎那家伙把我罚来人间,让我重新活一世。” 雷晓嘉皱起眉头:“鬼的一生还能被篡改?” 韩明微笑着摇摇头,“就例如本来你是大富大贵命,然后你落烟姐把你带到贫民窟,并且跟你的关系很好。她说这辈子你不能出这个贫民窟,于是你就死在了那里,因为你没有出贫民窟,官兵看不惯你这样固执的人,所以就把你杀了。结果你到死都不知道,那名杀死你的官兵,就是你的落烟姐。直接从根部篡改,明白了?” “这是……落烟姐?”开玩笑吧?这跟他她五年来的表现反差很大啊。 韩明打个响指:“你猜为什么我最怕她?你又以为为什么她是地府管理长?晓嘉闺女,传你一句话,笑脸盈盈才能杀你个措手不及。这句话不论是在人间还是在地府,全都受用。” “你这话说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家落烟多阴险。行了,说正事。” 谁知韩明竟扮起鬼脸:“你这话说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跟你们是一伙的。先说好啊,我呢,是奉地阎的命令来人间做任务的。你们呢,爱怎么着怎么着,跟我以及我的跟班们,没有半毛钱关系。得,走了。” 江雪一把拽过她,拍拍她的肩,嘴唇附在韩明耳旁,用表情撒娇:“算我求你,这事没你真不行。” “算我求你,这招你真的!”韩明欲言又止,嗓子里好像有千言万语,但最后,“你百用百灵。” “嘻嘻,谢了啊。”江雪拍一下她的背,以表谢意。 常落烟淡淡道:“我们打算瞒着地阎,两个人带着记忆去人间受罚。所以——” 话还没说完,韩明主动打断,“没得商量,这事儿我干不成。没法子帮。”我去,她们可真敢想,这可是一等一的大事儿。这是瞒着地阎吗?这是瞒着整个地府。知道要干成这件事有多不容易,有多麻烦吗?稍有不注意,魂飞魄散啊。 “十亿府金。” “成交!”韩明回头看着常落烟,“不许反悔。” 常落烟微笑,“好。” 在地府,一府金≈十万冥币(冥币在地府与现在的人民币有着同等价值)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8章 时空瀑布 第9章 净罪湖畔 几人简单商量几句,预计明天一大早开始实施计划。刚要散伙,温睿廷起身走到雷晓嘉面前:“你是想帮你的韩明姐完成任务后回你的世界,还是明天就回去?” “嗯……不是可以把我送到原本世界的原本时间嘛,那我也就没那么急着回去了,帮完韩明姐吧。” 温睿廷点头,“若是你这么说,我也不便多插嘴。等过段时间你帮完忙,记得与韩明说一声。我好过来送你去天域。” “你要去天域?”韩明无法再淡定,因为她能实实在在的感知到温睿廷的天域气息已经消失。假设他如今是凡人之躯,那么需要到达天域的代价,也许是他在这个世界上被彻底消灭。他,简直是不要命了。 温睿廷看出韩明的担忧,赶忙笑着哄她:“我的气息只是被掩藏,域主教我不要暴露身份。” 韩明盯着他,终是妥协,“那就好。” 可韩明知道,气息怎么可能会被隐藏的这么彻底?可是为什么会被夺去天域身份?这其中的缘由,想也不会简单。她不想刨根问底,因为如果要问,温睿廷绝对会为难。她不想让他不自在。 温睿廷也知道,韩明肯定不相信,可他还是想解释。因为他不想让她担心。 两个人互相为对方担心,但谁都不曾说出口。这份心意,除了天,只有雷晓嘉知道。 雷晓嘉盯着温睿廷,心中盘算着:睿廷哥被消除天域身份之后,他应该也快过来了…… 微风呆呆地飘着,从白白胖胖的云朵中挤出来,拂过烈日灼热的笑容,最终落在这人间,落在豫州。 雷晓嘉一个人发着呆走在人群中,她融入在人群之中,却又仿佛与人群割裂。她不想融入,但身在异乡,终是不得不。她不属于这里,她一分一秒都不想留在这里,她想回家。有奶奶,有亲人的家。 一瞬间,突然有人抓住她。 “付雪?你也在这里。”雷晓嘉看着眼前的男人,那是她的男友,他们一起被时空挤压致死。 她这样想着,却是一脸懵:“公子,你莫非是认错人了?小女子,名为萧嘉。不认得什么付雪。不过,在这城内的确有一家姓付的人家,你不妨去那里瞧瞧,也许有你要找的故人。也许没有。男女授受不亲,你且先将我放开。我还有些许事情要做,便不陪公子一起去找那姓付的人家了,公子一路好走。”轻轻挣脱开手,转身,没有回头。 男人痴痴地望着她,口中喃喃道:“不是吗?……”手中紧紧攥着一个红色的小盒子,里面躺着一对银色的耳钉。 雷晓嘉尽力将眼中的不舍藏匿,却终是败给那不争气的一滴透明泪。她从来没告诉别人,在那时空之旅中,她曾获得一些东西—结局。她获得了所有人的结局与经历。 她的男友在这个世界的名字叫徐苏,不久后会成为天域之主候选人,她看见他的结局。为了救她,他死了。他从域主之手将她救出来,不惜牺牲自己的生命。所以,她不能与他相认。这样,他起码能活得好好的。 雷晓嘉还没走到茶楼,便被从远处跑来的韩明一把拽过去。雷晓嘉满头云雾:“跑这么快做什么?投胎啊?” 谁想到韩明一脸认真道:“没想到你居然知道。宋悯被杀了,该死的,我倒要看看是谁跟老娘抢活儿。” “宋悯死了?这怎么可能?”宋悯按照经历来说,不久后应该还会跟韩明姐有一段情缘来着,怎么这就死了?怎么可能死呢? “我还能骗你不成?宋悯已经在地府喝茶,只是身体还在人间而已。所以我才带你去探查探查现场,带你长长见识去。” 雷晓嘉这一路上的眉头就没松开过。心中掀起惊涛骇浪,这是什么意思?难道因为她没有按照原本的轨迹,所以时空又重新翻转,把所有人的经历和结局翻新了一遍吗? 那,那这一次的结局,会是什么?突然间,她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果不其然,她们在这里遇到了徐苏。 徐苏看到她们,并没有多说什么,他好像也是来勘察现场的。只见他围着宋悯的尸体看了又看,最终得出结论:“不是人间的人杀的。要么是地府,要么是天域。”因为宋悯的尸体上只有胸口一道白色手掌印,如若是人间的内力所伤,呈现出的只会是深色。可是,宋悯如今一介凡人,不可能会惹上地府或天域,除非有谁想引战。 宋悯是来人间过完之前所剩的日子,经由地府批准过的。如果谁想引战,只会引到地府身上。那徐苏作为天域,为什么也要来探查? 韩明盯着徐苏:“你家域主让你来做什么?我们地府的事情,好像轮不到你们天域插手吧?” 徐苏摇摇头,“不是他让我来的。是我看到死亡现场,特意在这里等着你们,想跟你们一起说说的。” 韩明当即便坐到石头上,长袖一挥:“那你说,你都看见什么了?” 徐苏在她面前徘徊,边想边介绍,“那人身着一袭蓝袍,长得也还行,声音也不错,比宋悯高出半个头。” “你说的这些,大街上一扫全部都是。”韩明懒得听他废话,直接打断。谁知道他后来又说,“腰间别着一只木簪,残月状的。” 韩明愣住,他继续道:“看那色泽,当是旧檀木所制。奇特的点,便是那木簪首色深,尾色浅。” 韩明的心中已有答案,温睿廷的木簪何时被那歹人所盗?他不是一直都当做宝贝护着吗? 韩明盯着徐苏:“你确定是一袭蓝袍?”温睿廷今日刚换身衣裳,竟然就被人冒充了?冒充他的那人究竟想干什么?挑拨离间,届时好对地府宣战?这样的话,那冒充温睿廷的就只有一个—天域之主,隆渊。 可倘若真是他,那天域与地府便免不了一战,对他又有什么好处?还是说,那人是故意想让我往这方面想,让我对隆渊产生猜忌,好让地府与天域成为仇敌?看来不管是哪一样,都不能太早下定论。可这人一天不找出来,地府便一日不得安宁。“啧。”真烦。 雷晓嘉此时只恨自己没多看两本悬疑小说,满脑子都是:这都什么鬼啊?居然真死了?那她看到的那些结局岂不是全都改了?那韩明姐和睿廷哥还有戏吗?天啊,救救她吧。 徐苏点头:“确定。” 韩明捂额:“嗯。” 春桃萌芽,羽毛似的桃花从天上飘下来,像是听到命令一般,缓缓落入青衣女子的手中。此女正是清梦殷桃娘。她懒散地趴在桃花盛开的桃树顶上,这棵桃树是她生前以生命所祭,桃花便永开不败,与她共为一体。 她抬眸看向常落烟与江雪:“两位客官,不妨说下地名?” 常落烟拉着江雪的手,“净罪湖畔。” 殷桃娘抬起头,眉心与鼻尖处分别印着桃花瓣状的粉色,噘着的嘴唇突然微笑:“那就先过我这关罢。候选人,恕桃娘无理了。”只见她突然站起身,手中的毛笔瞬间浮向上空。一阵柔风刮过,一片桃花瓣附于毛笔首部,毛笔瞬间在空中变成六支。只一眨眼,六支毛笔便变成了六位殷桃娘,她们从空中笑着扑向常落烟和江雪。 常落烟见状,即刻双手合十。白色的屏障将六位殷桃娘全部阻隔在外层,下一秒,江雪冲破屏障:“少废话!”翻身跳起,双腿直冲向其中一个殷桃娘。谁知那个殷桃娘直接在她双腿之间消散,她倒是一刻不停留。刚落地,便又抬腿踹散一具虚影。再落地,一个翻身,两具虚影消散。她的力气仿佛用不完,中间完全没有间隔。 真正的殷桃娘见势不妙,急忙召唤毛笔,想再多变几个。可她不知道,江雪之所以冲破屏障,就是为了让她露出破绽。 常落烟感受到殷桃娘召唤时的气体流向,弱化屏障的瞬间,她的手已经掐上殷桃娘的脖颈。殷桃娘还没来得及呼吸,便被她直接逼到桃树前,动弹不得。谁知殷桃娘竟化作一片桃花瓣,飞向桃树顶。她站在桃树顶上,手中拿着毛笔与纸,微笑点头:“随我来吧,候选人。” 常落烟刚拉上江雪的手,只听她笑,“居然这么容易。”常落烟便也笑道,“是啊,确实想不到。”两人有说有笑地跟在殷桃娘身后,活像两只桃花里的小飞虫。 漫天繁星对着人间一眨一眨,好像在笑这人间的繁杂,又好像在笑这人间的孤寂。 韩明坐在茶坊的阳台上,为面前的美人斟上一杯茶水:“今天,我以前的小跟班被害,跟你有关系吗?” 男子一只手端起茶水,微笑:“你猜一猜。” 怎料韩明竟松一口气,“不是你便好,吓我一跳。” “嗯?我可什么还没说呢。” 韩明摇摇头,“你不说,那就不是你。我能不知道你?亲爱的域主大人。” 隆渊闻言,只叹气:“这下完了,被鬼了解了,惨喽。” 韩明笑着喝茶,不答话,却又似乎什么都说了。 “你,为何要将温睿廷踢出天域?” 隆渊的手顿住,看向韩明:“因为……你。” “因为我?这话从何说起?怎么跟我扯上关系了?” 隆渊放下茶水:“他起了凡心,想与你长相厮守,白首与共。我便成全他,让他再也不回天域。好与你一起共享天伦之乐。怎么样?我最善解人意吧。” 韩明僵住,一时之间不知说些什么。脑子一片空白,满脑子的:什么? 谁知隆渊笑着端起茶杯,“一个小乐子罢了,你居然当真?还是说,你对他也正有此意?” 韩明噘着嘴,点点头:“哎,被你说中了。” 隆渊抬眸,笑着道恭喜。眼底则隐着无尽的失落与羡慕,那些情感却又在韩明看向他的瞬间,转换为欣喜。终是以茶代酒,舌尖的微微苦涩正印证着他的心意,可这些只有他自己知道。 第10章 中计 芝麻大小的雨滴落在树叶上,发出滴答声。凉风拂面,雨滴随之坠落,沙沙沙。韩明看着头顶那阴沉沉的天,心情竟莫名的好起来。她正要享受这独属于她一鬼的寂寥,眼珠却突然翻转跳动,瞬间被拉入常落烟的视角。 两鬼已经深深陷在血红的净罪湖中,江雪已经神志不清,嘴里说着胡话。常落烟是用最后仅存的一点意志,像韩明紧急求救的。她甚至连原因都来不及说,韩明就被踢出视角。 韩明无法再静下心来看景色,抱着额头转身,边走边骂:“说了800遍,不要掉以轻心。合着你俩当我放屁呢,这下倒好,全军覆没。真是服气!” 走在雨中,撑着油纸伞的雷晓嘉正在想结局已变,她该帮谁忙的事情。结果突然收到通知,得去净罪湖畔救那两位大神…… 韩明站在岸边,看着湖中神志不清、紧紧相拥的两人,气得直叹气,“你们两个拥有同等目的的鬼,居然敢一起进入净罪湖中。你们可真敢。”真有本事,就别求她啊! 雷晓嘉赶过来,急忙下湖陪韩明捞人。韩明先是吓一跳,后来却疑惑:“你……没事?” 雷晓嘉这才猛然想起,“哦,对。拥有同等目的的鬼,不能一起下湖。咱俩都是来捞鬼的。可是那不对啊,那她俩怎么回事?” 韩明皱起眉头,突然想到件事,瞬间了悟:“没事,她俩可能事大,所以才会遭到净罪湖的抗拒。咱俩只是来捞鬼的,目的单纯。行了,搭把手,拖上去。” “哦。” 两鬼刚把常落烟与江雪捞上来,竟然就被地阎逮个正着。三人六目相对,最后把目光全部投到昏迷的两鬼身上,两鬼满身是水,还正抱的难舍难分呢…… 地府管理社,3423层,77496768号。蓝色的火焰不像往常那样愈烧愈旺,反而有要灭的趋势。而这是第1次九把椅子被坐满,也是这千百年来第一次特级重大会议。 常落烟坐在水晶桌的正面,她右手边的一侧分别坐着韩明,江雪,沅恬兮,雷晓嘉;左手边的一侧则坐着樊长空,姚砚倾,叶忠黎,杨碎雨。八只鬼两两相对,以离常落烟最近的为首,一侧便是一组,每组四鬼,便是:魑魅魍魉。 而常落烟是无阶级,换句话说,她是下一任地阎。 地阎站在常落烟对面那一袭空地,脸色极其不好,眉头皱得能夹死坐在对面的常落烟:“你不想干了是吗?”他怒吼。 常落烟唇瓣轻启:“有点。” 地阎气得拍着桌面,“罚你一直干!”转头看向江雪,“你好好留在地府,人间那边她自己去就行。”真是的,他才清闲几天啊,就给他找事。 眼睛盯着韩明,韩明故意不去看他。结果他居然走到韩明身后,一只手放在韩明的肩上:“韩明,我自问待你不薄,可你却是这样回报我的?这么大的事,你帮她们瞒我?” 韩明尴尬地微笑着。看看,她说什么来着,根本就不能接这破烂活。她扭头看向地阎的手,脑子竟突然一片空白,回过神来,她只觉得这情景熟悉,可是从她来到这里,地阎就只来过这一次啊。她怎么会觉得熟悉呢? 算了,就她那记性,能记得什么才是奇怪。 雷晓嘉看着地阎。曾经,也有一个人像这样从后面搭上她的肩…… 雷晓嘉垂眸,将头转回去。你不能心软,他会死的。她在心中时刻提醒着自己。 而此时的徐苏正站在人间的某一棵柳树下,手掌心隐隐闪着白光,光亮映射着徐苏的笑,将他显得格外诡异。 正笑得自以为很隐秘的时候,眼角余光处突然瞥到一个人影,吓得他心里咯噔一下。瞬间回头,那人也在柳树下。 只见那人外穿的紫颜薄纱轻轻触摸着垂下头的柳枝,当向他走近些,竟觉得他那满头黑发堪比夜幕落入墨潭,比黑色还要更暗。再近些,他的眼睛在这黑夜中仿佛会发光,如同盯上猎物的猛兽。只是不能细看,因为再看下去,便会坠进那瞳孔中显现出的深渊。那人一番嘲笑的姿态,露出野猫一样的笑容:“你说,他们如果发现你这个陌生人,其实是他们的故知,他们的第一反应会是什么?你说,韩明的反应会是怎样?”他说话时漫不经心,仿佛这只是一个玩笑。 但话中人并不这么想。徐苏左眼微眯着,走近盯着他,“你只是看我一眼,居然就发现了?” 隆渊没忍住笑出声来,右手拍拍他的左肩:“天与地,还是有差距的,这一点,你不会不懂。” 徐苏面无表情,右手小拇指指甲却紧紧抵着手掌心,仿佛感受不到疼痛。 黑夜中,没有星光,没有清风,没有花香,什么也没有。有的,只是无尽的黑暗。 韩明在黑夜中徘徊,走到被冷风吹得飘动起来的窗帘前,站在那里思考很久。她的眸子深不见底,瞳孔也不像之前那么亮,整个人都处在一种放空的状态,没人知道她在想什么。她站在那里,大概站了约两个小时,突然眸光一闪,眉头便紧皱起来。 她想起来了。 那个手,那个角度,她确实见到过。当她还是孙幽兰的时候,当一切变故发生之前,家破人亡之前,那个手,也是放在那个肩膀,也是放在那个角度。 只听见他说:“你何必把他们当朋友?他们若真在意你,便会明白你是如何在意家人,而他们做出这种事情,分明就是……想让你做不忠不孝之人,想让你遭天下人唾骂。分明想让你愧疚一生,痛苦一生。只有我最懂你,你的家人是被冤枉的,只要你大闹起来,拿起刀闹到人尽皆知,届时,真相方会大白。这是唯一的,能让天下人都知道孙府是被冤枉的,最好的办法。” ……这份记忆,保真吗?怎么这么难以置信?他又为什么要这么做?他可是,地阎啊!她瞪大双眼,有些难以呼吸地想。 韩明站在七个手掌下,电火石光间,看着旁边写着的地狱阎殿。她站在这里等那个老光头等了很久,可不知为什么,老光头好像知道她要来似的,一直都没出现。 腊梅花瓣被风吹落,转了几圈之后,轻轻落在雪地上。有一只手将它轻轻拾起来,放到温热的手心上,花瓣上粘着的雪花逐渐融化。 韩明站在那里,有些不可思议。堂堂的地阎,居然会有体温?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怎么在无形之中发生了这么多大事?地阎不是早已被清除人间的一切痕迹?不该有体温啊。除非……他吃禁药! “你在这百绘风如月中过得挺悠哉呀,有什么样的烦心事,竟将你都逼到这里来了?”韩明边走过去边笑着说。 谁知她还没走过去,这老光头俯身抓起一把雪,窝成雪球,猛地朝她砸去。差点中弹,幸好她反应快。“老光头你干什么?”她不明所以,怒吼道。 老光头的手冻得通红,手里还紧紧握着两坨雪球,一个接一个地砸过去:“打雪仗会玩吗?” 韩明闻言,急忙抓起两把雪,边变换位置边向他砸去,笑着问他,“你怎么突然想玩那些孩童的把戏了?以前你可从来不这样——”突然的,她意识到不对。从前,地阎可从来不会去地府管理社,更不会管他们这些破事,除非他们这些人已经严重牵扯到地府的利益。 从前,地阎更不会去救某只中毒的鬼,更不会管韩明的生死,她能留下来完全是因为对地府有利……那么是什么时候呢?什么时候变了?为何会有这么明显的变化,这么巨大的变化? 这不像是吃了禁药。 此刻,她有一个大胆的想法。 地阎,很有可能换了。更准确点,地阎被某只不知名的鬼代替了…… 也对,如果是地阎,她会有资格去管李若何?地阎会如此包容他们地府管理社?恐怕一声令下,谁敢抓他儿子,他就能把那鬼灰飞烟灭。是啊,她怎么现在才想到? 老光头看着一动不动的韩明,露出一丝欣慰的笑,“你终于发现不对了?” 韩明没有说话,看样子是在等他自己招认。 “也许你不信,我叫徐苏。” 韩明脑子差点没转过来弯,立即喊停:“你等等,你等等。徐苏?那不是,看到我小跟班死亡现场的那个人吗?你是他?还是名字——” 老光头直接打断她的话:“我是他!准确的说,我们两个互换了身体。而且是他一手策划的,不是自然而然换的。我跟他定了一种协议,直到最近我才发现,我中计了。所以想告诉你们,想让你们帮忙,把我跟他换回来,但是我不好明说。因为他一旦知道我有这个想法,一定会给我下某种禁令,让我一辈子无法开口。那个时候就完了。这些日子我不停的给你们一些暗示,可你们却都像傻子一样,根本注意不到。这百绘风如月隔绝了地府与他的监视,我才好跟你说,最近他的法力减弱,所以我才能来到这百绘风如月。若是以往,我甚至无法靠近。” 韩明不明白:“他的身份可是地阎啊,他为什么要跟你换身体?” “因为权利。他想要更高的位置,更大的权利。他想要三界合并,他想连同天域一起吞没。但他自己不能把野心展露出来,因为一定会遭到阻止,甚至如果让比他跟强大的执权者发现,那拿到至高权利的,反而不一定是他了。所以,他就跟我互换身体,用最简单的方式斩草除根。” “所以,宋悯就死了。”!察觉到这一点,韩明瞪大眼睛,宋悯历劫完成后,会在地府实习一段时日,如果晋级成功,那么他就会顺利进入天域…… 第11章 新任地阎 “这个该死的!”韩明转身就要走。开玩笑,那毕竟是跟了她10多年的小跟班啊,tnnd,说杀他就给杀了?!如果真是被普通人杀死,宋悯是可以入轮回的,再不济也能回到地府,也能有她罩着。可是……可是,如果是被地阎杀死,那就是真的,没了呀! 谁知徐苏一把抓住她,“你干什么去?” “当然是找我小跟班一起回人间了,地阎那家伙还在人间呢,连杀宋悯他都干了,他还有什么做不出来的?当然要过去制止啊。” 徐苏冲她摇摇头:“找别的鬼吧,雷晓嘉不行。她最终是要回到21世纪去的,绝对不能暴露在地阎视野中,否则就回不去了,他一定会阻止她回去的。” 韩明笑出声:“那不是好事吗?反正她在哪里都是一个人,在地府还能有我罩着,有大家陪她——” “她在那个世界有家人,有在等她回家的家人。” 韩明瞬间觉察不对,皱着眉朝他一步步逼近:“你怎么知道的?她跟我说过她是孤身一人,为什么你那么坚信她有家人?” 徐苏瞪大眼睛,这鬼丫头居然是这么跟韩明说的?这下完,算漏了。 “你认识她。怪不得你跟谁都很熟,却从来不敢跟她打招呼,怕暴露?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认识她的?仔细想想,好像刚开始见面,你的表现就不对……”5年前吗?对,地阎也是从那里才开始不对劲的,那是第一次她觉察地阎并不是那么心冷的人,因为当办好事情后,地阎居然给她倒了杯温水。现在想想,那根本就不是地阎,而是徐苏。“你们是一起来的。”韩明突然确信,她的眼睛像毒蛇一样死盯着他,接下来说出的话也就像毒液一样刺入徐苏的心。 韩明皱紧眉头:“你们是一起来的,而且还认识。难道你不走吗?可你最早就已经暴露,按照你的想法,把她送回去,你留在这里是吗?那你有问过她吗?有问过她是否愿意抛下你,一个人回去吗?” 徐苏垂下眼眸:“起码那样她还能回去,总比我们两个都葬送的好。” “你果然这么想。那你知道吗?如果我们真跟地阎打,赢的只会是我们。” 徐苏抬眸看她,她的眼神异常坚定,仿佛一次一句都定在石头上,那样不容人质疑。 韩明大抵是怕他再做出无法让人理解的事情,于是将右手伸出来,手掌向上。只一瞬间,她的手中便出现一株白色幽兰。 徐苏一眼便认出这是古籍上的神物,不过:“这不是天域之物吗?你怎么会有?” 韩明看着这株幽兰,眼神逐渐哀伤,露出一抹苦涩的笑:“出生时一位贵人相送,便取名幽兰。谁能想到,家族破败以及在这地府167年,全都取自这株幽兰呢。” 如此想来,地阎不惜对外暴露行踪,也要去人间找她,让她来到地府。不惜破坏规矩也要将她复活,不惜牺牲自己100年的功力,也要将她封上副管理长。这一桩桩一件件,恐怕全都是这株幽兰的功劳了。 韩明将幽兰隐匿在身体中,眼神中的杀意映射人间的血迹,握紧着的拳头仿佛是她深邃的瞳孔,连她自己都不确定这眼神最终会冲向谁。但是她的拳头,一定会打向地阎。 地阎,李迁宁,你野心真够大的啊!她微眯着眼睛,咬着牙想。 隆渊盯着徐苏,他身后所有的树木仿佛都变成了人,竟长出无数触手。瞬间伸向徐苏。 徐苏本想躲,可这具身体不是他的,速度慢的离谱。没来得及就被捉住了,万千触手一同捅入他的身体,他无法感觉疼痛,但这具身体也无法再要。他刚化作一团白雾出来,便被隆渊一掌拍入地下。 地阎捂着有些想消散的身体,从亡魂血潭一步步走到阎殿,看到坐在黑色座椅上的韩明,笑着走过去:“来,丫头,为我疗伤。” 韩明唤出白羽幽兰,走到地阎面前:“老头儿,这幽兰治不了你的伤。你现在只是一缕游丝,我根本碰不到你,怎么治你啊?” “徐苏。”地阎的身体瞬间出现在他的面前,他眼都未曾眨过一下,徐苏便直接从他身体中被他牵出来。吐出的话只有冷漠,“你的身体在人间,回你自己身体里去罢。从此以后,我不会再威胁你,你可以过自己的生活了。” 还没等徐苏说话,地阎便已经回到自己的身体中。甚至他还一掌向徐苏打到勘灵魔面前,大声传音,“从这里出去,你能直接走到你身体面前。”只字不提他的身体已经被毁的事情。 徐苏终于可以出去,自然是想回到自己身体里,穿过勘灵魔,进入百绘风如月,然后一步未曾回头地走。 地阎看向韩明,幽兰体内散出一缕白丝,像鱼一样游到地阎身体里,下一秒,他口吐黑水。他捂着身体,跪在地上看向她,她只是后退。 地阎向她伸出手:“韩明,我可待你不薄。” 韩明没有冷笑,没有兴奋,没有难过,什么都没有。她只是眨眨眼,转身离去。 这是黑夜,地府的火焰却燃燃升起,刺耳的警报声响彻地府管理社。警报声整整响一夜。 逢春,地府一。 紫色火焰笼罩着整个地府,越升越高,瞧那架势简直是想从地府烧到人间去。最高的紫色火焰上面烧着蓝色火焰,仿佛是那华丽衣裙袖口、衣领上的金边。每有火星从火里跳出来,整个地府就跟着火星子跳跃欢呼一次,这是地府的规矩,地阎上任,兆鬼群舞。 在所有鬼的欢呼声中,地阎瞬间坐在阎殿内的银灰色椅子上面。兆鬼瞬间安静,此时新任地阎樊长空开口:“自今往后,将会有我带领大家走向更好的世界。”这是历代地阎的发言。 “好!好!好!”兆鬼举起拳头,一边欢呼,一边将拳头朝上冲。气势恢宏,犹如陨石从上空坠落。若是天域的使者来看,怕是要以为他们想造反。 黑色椅子上逐渐出现:常落烟,韩明,江雪,姚砚倾,沅恬兮,叶忠黎,杨碎雨,雷晓嘉,苑元诚。还有一位站在苑元诚椅子身后的女子—余沧。他们也都笑着举拳头。 只有新任地阎神色凝重,坐在椅子上仿佛结了冰。而他的内心与他的表面不同,内心几近咆哮道:‘真是有病啊。怎么我成地阎了?真该死啊你们,千万别让我逮到你们摸鱼,不然我咬死你们!’ 樊长空是他们这么多鬼一同举荐出来的。就在昨晚,地阎消失,所有鬼都在等着常落烟继位,而她却说:“我不做。本来做管理长就是被迫的,地阎我拱手让给你们,你们谁想当,往前一步,立马就是你们的。”看向韩明。 韩明瞬间吓一身冷汗,指着她骂她为鬼不厚道,“看我干什么?拜托,你确定要让一个50多年没有开过会的鬼做地阎?你放得下心?”长叹一口气,立马把锅甩给左膀右臂“恬兮,雪儿,你俩争吧。” 江雪忙摇头:“给恬兮吧。” “恩将仇报呢你们?我刚把人间的事情处理掉,还没休息呢,你们让我做地阎?给刚来的一次机会吧。”看向雷晓嘉。 雷晓嘉吓得一激灵,简直要跳起来,“你们这么不负责任?我才来5年,这是给机会吗?这是欺负我好吧。谁来的时间最长谁当。”此话一出,集体看向杨碎雨。 而作为677高龄的杨碎雨差点把桌子掀了,一掌拍到桌子上,站起来高呼:“我都这么老了,你们还给我一个地阎的位置,还让不让鬼休息了?我好不容易熬到养老的时间。喂,你平时是最闲的,你做吧。”朝樊长空抬抬下巴。 樊长空拉住想要悄悄逃走的姚砚倾和叶忠黎,发出恶鬼的命令:“你俩猜拳。” 谁知姚砚倾笑嘻嘻地扭过头来,张嘴便是一句:“哥,我俩都不行。大家都知道,我俩是那种关系。但凡有一个做了地阎,传出去影响不好啊。” 樊长空死死拽住他们,简直就像大象拽蚂蚁,他也笑嘻嘻的。“没事,大家都知道了,哪还有什么影不影响的?再说,咱地府讲究的就是公平公正,咱讲的是人间那一套吗?在地府,啥东西不行啊?更何况你还是个鬼,你还不是鸟兽虫鱼,别说你俩是那种关系,你俩就是有一个生了,那也只会得到祝贺的。明白吧?” “哦……”姚砚倾回头看向叶忠黎,两人视线一对,什么鬼点子馊主意都蹦出来。 姚砚倾:“猜拳吧?” 叶忠黎:“行,空哥你先把我俩放开,我俩好一决胜负。” 樊长空刚有点松手的迹象,两人瞬间钻空子,小手一拉,瞬间没影。叶忠黎是个好孩子,居然还传声过来:“空哥,大家,对不住啊,突然想起人间还有点事没处理,只好先行一步。你们做好决定再喊我们。” 而此刻,所有鬼都看向樊长空,韩明甚至还直接走过来:“哥,你真是榜样。过了这一次,以后我一定向你学习。” “不,我不想做。”樊长空非常剧烈的摇头。可所有鬼都将他的摇头视若无睹,韩明开口就是一颗炸弹,“不,你没得选。每一个鬼都传一遍了,你是最后一个,也是我们所有鬼投票选出来的。你加油,我们会好好给你干活的,啊。” 于是……樊长空缓缓起身,在所有鬼的疑惑下再次发言:“从今往后,地府管理社将无条件帮助大家,社员禁止摸鱼,发现一次罚200。”在常落烟,韩明等鬼的面目扭曲中继续说,“这都是为了,能够更好的走向最美的世界。我相信,社员们一定非常愿意,因为你们是那么想为大家服务,是吧?” 他们互相看一眼,然后紧闭双眸,咬着牙,尽量把微笑的弧度拉到最大,使尽浑身解数将头点下去,不停的点头,异口同声地说:“愿意愿意……”而此刻的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点—吐字不清晰。 第12章 风洗红豆 萦绕在紫色边缘的蓝色火焰越升越高,最后直接罩起地府,在阎殿的上层炸开蓝色的火花。所有鬼的拳头都变成蓝色火把,整个地府仿佛都在火焰中,整个地府都在欢庆。 蓝色火花坠落,继任大典完成。各鬼散开,各回各家。 苑元诚这时突然注意到姚砚倾和叶忠黎胸前的证件,死亡原因居然都是:家宅放火。 为什么是放火而不是失火?系统写错了? 他想要问的问题有很多,干脆就把他俩叫住:“砚倾哥,你昨天说你们两个是那种关系,哪种关系啊?” 姚砚倾刚刚看他一直盯着自己的证件,还以为他要问身世的事,词儿都想好了。结果他问个这?把姚砚倾都给问的有些懵,反应半天才反应过来,笑着看向叶忠黎:“好朋友啊。你以为呢?” 苑元诚不明白:“朋友关系为什么还要说的那么隐晦?” 姚砚倾看着叶忠黎,坏笑道:“好玩儿啊!你想想,你听着感觉不对劲,就过来问我。别人听着不对劲,也过来问我。这一来二去的,多热闹啊。不好玩吗?” 叶忠黎翻个白眼,松了口气。 苑元诚听了瞬间叹口气:“哎,我还以为你俩是那种关系呢。一点也不好玩,你俩要是那种关系就好玩了。” “嗯?哪种关系?” “朋友关系喽。”苑元诚也笑。开玩笑,他只是好奇,他们却当他傻…… 姚砚倾微怔,后来便觉得好笑:“你就只想问这个?” “为什么你们两个是家宅放火而不是失火啊?” 姚砚倾的眼眸微垂,声音不像刚刚那么响亮,反而有点低沉,“因为就是放火啊。”因为就是那么多人拿着火把,把他和叶忠黎活活烧死的啊……他想。 苑元诚这才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急忙转移话题:“待会儿好像要到饭点,你们肯定饿了吧?不如吃顿我请——”话还没说完,姚砚倾就一只手拍上他的肩,笑着说,“谢啦,我知道人间有一家烤鸭馆,还有小菜可供选择,走走走,我俩带你去。” 谁知余沧突然出现在门口,拦住他们的去路,双手插腰:“不行,他跟我是一起的。而且他已经答应我,来地府办完事情之后,与我一同去凌山。你们谁都不能带走他。” 韩明一听,也不愿:“都不行,人间还有些事情需要他处理,而且他记忆还没恢复,得先恢复记忆。” 余沧闻言,露出得意的笑:“他恢复了,已经恢复2/3,只要一直跟我在一起,最多不超过三天,他的记忆就能恢复完全。这样一来,他不是更得跟我一起了?” 韩明原以为是她开玩笑,谁知苑元诚竟然点头:“本名李陌上。确实要恢复完全了。” “什么鬼啊?这不公平,我当年可是恢复167年,你这才几天啊?不行,你还不能恢复,起码得等到明年吧……” 常落烟看着她们,刚无奈地摇摇头,谁知沅恬兮也开始咆哮起来。只见她一手拿着名单,一手指着上面的名字,瞪大眼睛朝常落烟走来。“为什么这上面我要跟你们一起去人间啊?” 常落烟想都没想:“你当然要去,你是目前为止我们所有鬼中办事效率最高的,这么大的事情当然得有你。没你真不行啊。” 沅恬兮白眼都要翻到老家去,食指一直戳着这张写着名字的纸,“你但凡派我一个鬼去,我都不会说什么。可你看看这名单上,这什么呀这是!除了韩明和雷晓嘉,你们哪个不是成双成对的?合着在这里虐鬼呢?” 常落烟闻言,蛮不在乎的撇了一眼白纸。上面写着:地阎与杨碎雨镇守地府,不论出现任何异常,一定第一时间汇报。韩明,江雪,常落烟,叶忠黎,姚砚倾,苑元诚,余沧,沅恬兮,雷晓嘉等鬼即刻前往人间,调查上任地阎野心何来之事,时间不限,完成即可。发布者—常落烟。 落地窗前的白色窗帘被轻轻拉上,白皙的手按上台灯的开关,“哒”整个房间呈现出欧式布局,吊在天花板上的百合灯形式繁琐,做工精细,将这花哨的房间衬得优雅又大气。 她端起盛有葡萄酒的天鹅醒酒器,给面前的水晶高脚杯倒上香醇葡萄酒。然后轻轻放下醒酒器,端起葡萄酒,坐到落地窗旁边的白色摇椅上,悠闲地喝着葡萄酒,眼睛半眯着,明明还没喝两口却生得一种醉态。她穿着白色蕾丝睡裙,坐在橙黄色的暖灯下,生着一张冰山御姐范的脸,身体随着摇椅前后摇晃时,显得她活像一件雕塑。 她的右手轻轻摇晃着酒杯,左手无名指有意无意地把玩着左耳后的一缕发丝,过腰的烟雾白卷发由摇椅上垂下来。她的唇被葡萄酒染成血红,半杯入肚,脸上明显有些醉意。轻轻叹出一口气,双眼仿佛被蒙上一层纱雾,却还是目不斜视地盯着前方灶台下的大火。 火里正噼里啪啦烧着一个玻璃瓶,瓶中好像有谁在呼救?她好像听见了,却在装作没听见,只是冷漠的看着。直到呼救声越来越清晰。 那是前任地阎的声音。“常落烟,你恩将仇报,你简直不是个东西。若不是我把你升上管理长,你哪会有今日的辉煌?结果你得到你想要的,你就把我赶尽杀绝。明明曾经你也答应过我,只要稳坐上地阎的宝座,你就必然会帮助我,成为我最忠诚的下属。果真是我眼瞎,我看错你们了。一个韩明,一个你,我多么相信你们,结果你们全都背叛我。” 常落烟眨两下眼睛,没有回答,只是火烧的更旺,更大而已。 他见此招不管用,立马换条路。“落烟,我知道你是他们这么多鬼中最好的一个,你肯定不想让樊长空做地阎,你的能力明显在他之上,你不应该做他的下属,不应该就此沉沦。你是个有野心的。你才是最佳的地阎,只要你放过我,我出去第一个举荐你。”他看到她站起来,以为自己的招式奏效,急忙补充,“我还会拉着我认识的所有鬼,我们所有鬼都会举荐你——” 她眯着眼睛抿抿下唇,看向大火的时候没有任何表情,却说出一句让他直接沉默的话:“是我不想做,我让给他的。” 她没有穿鞋,冷白细嫩的双脚走在擦得锃亮的地板上。绕过放着葡萄酒的圆桌,站到金色的酒柜前,拿起那瓶珍藏的高浓度白酒。又转身绕过来,稍微使点力气将酒瓶打开,走到灶台前,听着那鬼说:“江雪,我帮你搞定江雪。有我在,绝对万无一失。” 她的眉尾上挑,居高临下地看着玻璃瓶,非常优雅的将白酒扔进大火,边走向对面的摇椅,边淡悠悠道:“这就是你常年不管我们的代价,你的消息太慢了。她,我早搞定了。” 玻璃瓶中的鬼还没来得及说话,灶台下的大火瞬间炸起火花,那声响把隔壁熟睡中的江雪都吵醒了。江雪吓得瞬间出现在她面前,看着从灶台里烧出来的火焰,皱眉盯着火中的酒瓶,扭头瞪向她:“你不要命了?” 她扯一下睡裙的衣领,光滑的皮肤上隐隐有水珠。微笑着走过去,张开双臂紧紧抱住江雪,笑的像是刚从天上坠落的天使:“别生气嘛,这不是已经死了嘛。” “到底怎么回事?说清楚。”江雪气得推开她,满身怒气的坐到摇椅上。乌黑的直发坠到地面,柔和的杏眼此刻倍显威严,灰色的瞳仁死盯着她,仿佛此刻是审判。 常落烟笑着随手指向还未熄灭的火焰:“地阎真正的魂魄,就在刚刚已经随着爆炸彻底消失。我要说的就这么多。” “你!”江雪气得大步走过去,一把揪住她的衣领,“你知不知道如果他趁机跑出来,以你的实力,根本不可能打得过他真正的魂魄。” 她却一脸无所谓,语气风轻云淡,“知道啊,所以没让他跑出来啊。” 江雪咬着牙松开她,转身瞬间消失在她面前。 她怔住,没想到她会离开。眼神中满是落寞,像只小猫一样趴在摇椅上,小声喃喃着,“这下不好哄啊……” 树上的枫叶随风摇摆,果真是人间烧不尽的火焰。几片黄色的枫叶落下来,像是鸟雀的羽毛,轻轻地飘来,又轻轻地刮走。 韩明的长发被盘起来,头上戴着十几支珠钗,身着枫叶之黄的衣裙。站在柳树下,脚下是被她拔下的树叶,而她拔树叶的手还未曾停下,嘴里一直念叨着:“说,不说。说,不说。……” “寻我有事?”温睿廷像个孩子一样凑过来,满眼的疑惑与期待,声音软糯清朗,像是在哄哪家的小女童。 韩明拔树叶的手顿住,枯黄微卷的柳叶从她指尖划落。腰间的玉佩与香囊随着她的转身,发出“叮铃”的声音,头上的珠钗微微晃动,却不发出声响。她刚扭头,不想某人站得太近,他又低着头。转身时,唇瓣居然划过他的脸颊,惊得韩明急忙后退半步,身为副管理长,操劳地府大大小小的事情足有167年,见过无数大风大浪的她,此刻竟然低着头,羞红了脸。实在像极了树上那埋首的红豆。 温睿廷生平是第一次被异性吻脸,对方又是自己暗恋已久的,不由得内心也是一阵波涛汹涌。 两人都羞红着脸,面对面站着。女子低着头像是要把下唇抿出血来,男子则左顾右盼疯狂眨眼,此刻又有风动,一种微妙的气氛停在他们中间,久久不散。 第13章 (正文开始)愿者上钩 微风轻吻着柳枝,也许风稍稍有些狂,竟将柔软的柳枝吹到韩明脸上去。韩明被柳枝刮得眨下眼睛,红脸微笑看着温睿廷:“不如咱俩做个伴儿,也让我那群猪朋狗友好好羡慕羡慕?”她面上大方的微笑着,右手指尖却摩挲着衣角,手腕跟着情绪微微颤抖。 韩明:啊……我这么大年纪了,居然还要表白?我这辈子都没表过白,上辈子也没有,都没人告诉过我表白会这么紧张。 温睿廷先是一愣,本想装着拒绝一下,结果没忍住,差点笑出来,急忙看向有些阴沉的天空,可嘴角还是咧到耳后根:“你说真的啊?”他双手背后稍微弯一下腰,抬头盯着她红润的脸,“答应后可不许反悔哦。” 韩明眼睛眯成月牙,狠狠点头:“绝不反悔。” 温睿廷立即站直,仿佛旁边的柳树,朝韩明张开双臂。韩明像小鸟一样扑过来,两人紧紧相拥,怀里传来韩明充满安全感的软糯的笑声。她依偎在他怀里,小脸一抬,“我还以为你不会同意呢。” 柳树低下头,又疑惑又想笑。“难道我平时表现的不够明显?所以让你觉得一点机会都没有?” 小鸟在他怀里猛摇头,小脑袋一直看着他:“不是。不过你平时……确实不够明显,我之前还以为你不喜欢我。但是那天,隆渊说的那几句话,我细细想来才发觉你似乎确实挺有心,所以才觉得应该可以赌一下。现在看来,他说的完全没错。” 柳树明显僵一下,撅着嘴眨眨眼睛:“他说什么?” “嗯……不告诉你,不过说的都是你的事情。还说你想和我白首与共,永不分离。”小眼睛满怀期待的看着柳树,柳树笑着抱得更紧了。他笑嘻嘻回答,“嗯哼。” 谁知狂风突起,一团黑雾飘到温睿廷背后,狠狠拍在他背上,熟悉的声音回荡在空中:“刚说过不让摸鱼,韩明,你200冥币没了。” 温睿廷吃痛,“已经扣200,还打我做什么?” 樊长空抬起头倚着柳树,双臂环抱在胸前:“把我们副管理长都给掳走了,还想好好抱得美人归?这是我的那一份,你的好日子还在后头呢,我们地府一共多少鬼来着?”大拇指摁完食指按中指,不知道的以为他算命呢,“1,600亿只鬼魂,一个拍你一巴掌,我给你算算,你能扛到第几只鬼那里再死。” 韩明走过去立马把巴掌还在他手臂上,皱着眉问道:“你怎么来了?不是让你看地府的吗?” 樊长空笑着歪头:“杨碎雨看着呢。”话音刚落,杨碎雨就从柳树上跳下来,反驳他,“谁帮你看着啊?你是地阎,凭什么我看着地府?” 樊长空震惊地张大嘴,“不是,你就这么出来了?万一被小贼偷家怎么办?” 杨碎雨:“关我什么事?我又不是地阎,本身就轮不到我管这些。” “可是全部都出来了,就剩你一个,你不应该好好看着地府吗?” “可是我现在也出来了呀!” 樊长空简直要发怒,“你开什么玩笑?现在正是特殊时期——” “都给我闭嘴!”韩明气得打断他们两个,“你们两个就好好待在这吧,我回地府。真是服气。”温睿廷跟上她两步,“你没什么要交代他们的?” 韩明停住,转身叹气:“给我气糊涂了都。喂,你们俩。徐苏在天域,你们两个抽空把他带回人间来,他知道的比较多。苑元诚那边也需要多留意,他快要恢复记忆,这种时候断不能出差错。阎女上次回地府,功力已经恢复完全,容易被那些邪祟觊觎,你们必须对她多加保护。常落烟还有人间一劫未历,随时都有离开的可能,你们让她尽快把事情都安排清楚。省得到时候她一走,你们就像无头苍蝇一样乱窜。江雪那丫头行事鲁莽,你们如果发现她有什么想法,必须死盯着,省得她做出令所有人都追悔莫及的事。姚砚倾有叶忠黎看着,一时不用担心。沅恬兮那货鬼精的很,就是做事欠缺考虑,让她说话悠着点,别一开口就吓到人家。雷晓嘉那小家伙想的太多,弱点都在心里,容易被人利用,你们多看着点。天域那边恐有内鬼,你们把徐苏从天域带回来时,记得去找隆渊说一下。毕竟上任地阎第一个目标就是灵气大地府很多倍的天域,他做事不像欠缺考虑那种,不会无缘无故攻击天域,除非他已经有了必胜的可能。那么最大的问题就在天域——” 樊长空瞬间走到她前面,然后留给她一个背影:“得,还是我负起责任,回去了。你的那些麻烦事还是你自己办吧。” 樊长空走时眼睛仿佛空洞,只有他知道,内鬼很难被发现,即使已经发现有内鬼,但基本不可能找到真正的那个。而那个内鬼,他认识。并且,再熟悉不过。 杨碎雨瞬间就将他看透,也朝韩明摆摆手:“算了,我跟他一起吧。毕竟他总是坐在那小屋子里,地府什么样子他也看不见,果然还是得我来啊。” 韩明看着他们的背影,一脸苦笑的看向温睿廷,“所以他们出来是干嘛的?透透风,然后再回去?还是看我们在一起,心里不舒服,专门跑过来埋汰我们俩一下的?” 温睿廷疑惑着耸肩:“这谁知道。”还莫名其妙给了我一拳…… 温睿廷握住韩明的手,两人并肩同行,脚下踩着纯白云阶,一步步登上那人间向往的高处。那一片片云离得近了,竟是一丝丝细雾,伴着风蒙住他们的眼,像极人间布坊里的白纱。他们向下看人间,向后看落日,向上看那来自天域的云阶。两者说着悄悄话,不一会儿就快到达天域。 白衣上画有青山绿水,袖口处绣几个鲤鱼条纹,腰间系有一根白金绳,编起的头发用银色刻花发冠固住,站在镜前,入迷地想着事情。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他疑惑又好奇地扭头,正是隆渊。 他神情怪异的看着他们:“你们怎么从这云阶上来了?不是有天莲可以直接载你们上来吗?” 韩明叹口气,“你以为我们想这么累呀?还不是因为事关重大,不能走漏风声。” “哦?你们又有什么困难?” 韩明苦笑,“我真是谢谢你这么关心我们。不过出事的不是我们,而是你们天域。你们天域有内鬼——” “嗯。不过要找出来,难上加难。”隆渊刚刚站在那里那么久,想的就是这件麻烦事,内鬼一日不找出来,他就一日不得安宁。 “你知道,我就放心了。徐苏呢?”韩明本想着他应该在此地疗伤,可从刚刚看到现在,压根没人。 隆渊叹口气:“他不相信我。自己坐天莲偷偷溜走了,伤也没好全。” 韩明直接坐到镜子前的木桌上,目不转睛盯着隆渊:“你会真放他走?” “当然不会。”只见他走到冰床边,坐下看向韩明,“我将他绑起来,关进冰窖,他现在哪怕是只苍蝇也飞不出来。” 韩明卷起口中的小纸条,以最自由随意的方式试探道,“什么冰窖?你这地方还有这东西呢,以前怎么没见过?”她把纸条咽到肚子里。 真是没想到啊,樊长空那家伙藏着这么深的秘密呢!隆渊居然是他亲弟弟?甚至还是内鬼!真是服气了,天域域主是内鬼…… “经常用它处罚一些罪行比较严重的蚕者,直接把它活活冻死。我自然不会告诉你,不过既然你想知道,那我是很乐意说的。”隆渊不知道韩明的真正意图,三言两语直接上钩。 韩明笑着问:“那如果我想看呢?我想看看,你那个什么冰窖,难道会比我们地府的净罪湖畔还厉害?” 隆渊急忙笑着摇头摆手。“若是与你们地府比,倒真是小巫见大巫了。真论厉害,当然还是净罪湖畔更胜一筹,毕竟不管论慢还是论快,世上所有的刑罚都比不上净罪湖畔对于心性的折磨。不过你要是想看,我倒是可以带你去,至于后边这个……他不行。他是被我逐出去的,若不是跟着你,我根本不会让他进来。又何谈让他去刑罚重地?” 韩明点头:“行。但是温睿廷得在这里等我,我一会儿跟他还有些事情要处理,他暂时还不能被你赶走。” “行。”隆渊微笑着站起来,做出一个请的动作,“随我来。” 温睿廷站在原地,盯着他们的背影渐行渐远,终于一个转弯,他们不见身影。他忙深吸一口气,站到镜子前,敲三下镜面。镜子居然瞬间变大,与镜子连体的书柜大成一扇门。温睿廷打开柜子,看着里面那如同漩涡一般的黑暗,硬着头皮走进去,小心翼翼的关上柜子。镜子恢复原样。 隆渊引领着韩明去往冰窖,他走在前面,突然抬眸,唇角上扬。 很好,鱼上钩了。他想。 第14章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云为地,气为墙。踩在白色的云朵上,就像踩在棉花上一样,每一步仿佛都无法落实,感觉下一秒就要踩空。气墙只要你一靠近,就会把你吞噬。且硬力打不破,坚固无比,虽是气体,但也并不透明。 不知道为什么,韩明突然想念起地府管理社走廊上的脚步声,感觉那样很真实。不像这里……突然觉得,她对这里并不是很了解。哪怕温睿廷在路上时已经跟她说了冰窖,可她也只了解冰窖。 走着走着,隆渊突然停下。韩明已经出神,直接撞上他的背,恍惚之间说句不好意思。隆渊微笑着转身:“你和温睿廷,今日是来请我吃鸿门宴的?” 她对上他质疑的眼神,她的眼神比他更坚定。“我只是来找徐苏的。” 谁知隆渊挥一挥手,气墙上突然出现温睿廷的身影。温睿廷正在寻找出口,他手上已经拿到了想要的东西—用气体与冰牢牢封住的一颗温热的,正流着鲜血的心脏。 隆渊非常欣赏地惊叹道,“真是勇气可嘉,你知道吗?哪怕我是域主,哪怕那颗心脏是我的,我也没有勇气用命去与那颗心脏换。” 韩明的瞳孔瞬间缩小,急忙把眼珠挖出来,大声说:“温睿廷,先别动。” 可是温睿廷听不见。 隆渊笑着鼓掌:“爱情真的会使你盲目,你居然忘记了?他是天域的人,哪怕我不要他,他也不可能是地府的。你这样说话,他怎么可能听得见?” “隆渊,他毕竟跟过你,我真是看错你了。”韩明刚往前跑一步,就被他拉住手臂,他满眼落寞地开口,“他跟我的目标一样,只有他不存在,我才会有机会,你才会看向我。” 韩明回头用怪异的眼神,从头到脚看他一遍,突然想到什么,眼底瞬间闪过一丝恐惧,然后转身,头也不回的跑去找温睿廷。她皱着眉头,眼眶有些发红。 温睿廷,你可千万不能有事。 隆渊的目标不可能是她,她从来坚信这一点。她手上这朵兰花引来太多蜜蜂,隆渊当然也是其中之一,虽然他没说。可他眼底的野心流露出的也不少。所以当她知道有内鬼时,第一时间就是想告诉隆渊,试探他一下,顺便乱他阵脚。 可是这一刻她突然觉得隆渊的目标不是兰花,而是她。不是喜欢,没有任何情感,仅仅只是想要她。也许是她身上某些东西吸引着他,但不论是什么,不是一件好事情。总之得确定温睿廷是否有生命危险,不论他是生是死,她都得先独善其身,自己回人间。 她跑过去,打开镜子下的柜门。彻底愣住。是她预想到的,最坏的结果。 温睿廷的眼睛早已合住,黑长的睫毛盖住下眼皮,发丝凌乱地扑在他脸上,嘴唇发紫。而他的手中还死死紧握着那颗装在盒子里的心脏。 韩明把盒子拿过来,转身走下云阶。天莲此刻已经不听她使唤,走这云阶还有一线生机。正在她走到中间那一部分云阶,不过呼吸之间,云阶破碎。从人间到天界的云阶瞬间碎成气体,漂浮在半空。韩明瞬间坠落,却还是死死保护着盒子。这东西可千万不能被抢走。 可是隆渊竟用气体接住她,步步紧逼。 韩明咬着下唇,抬眼瞪他:“你想做什么?” 隆渊温和微笑,像拿易碎的珍宝一样,把韩明的手放在自己的掌心,轻轻拍打两下:“拥有你啊。”他的右手掌心突然停止拍打,反而覆盖在韩明的手背上,周围的气体集结在他手掌心时,韩明瞬间感觉灵魂被抽离。 这种感觉不好。起初有些头晕,后来感到恶心,非常想吐,随之而来的是头疼,咳嗽,最后韩明大口呼吸,她居然有一种窒息感。 是的,她猜对了。隆渊的目的不是兰花,且他想要的东西令自己恐惧—她的灵魂。 隆渊看着如此痛苦的她,他只是微笑:“比起你,我更喜欢你强大又倔强的灵魂,因为它比你本身更有价值。如果你喜欢上别人,与别人做了那种事,你的灵魂就会不纯粹,我就得不到了。不过现在,我与温睿廷可以一起要你,他要肉身,我要灵魂,你二者皆得,岂不美哉?” 韩明又恶心又窒息,她不知道这样持续多久,但是她最后没坚持住,她已经昏过去。 隆渊看着那缕纯白的光从韩明体内游出,兰花瞬间从韩明体内出来,护住她的灵魂。韩明的灵魂睁开眼睛,灵魂瞬间变成两个。一个灵魂是韩明,另一个,他认识—上任天域域主,温岚。 这是在他意料之外的。如果他知道温岚在韩明体内,他不会轻举妄动,因为他与温岚的实力差距正好比天与地的差距。 温岚口鼻中呼出的气体正吹着自己冰白的头发,她的脸上毫无血色,但嘴唇娇嫩得像是颗樱桃,鼻梁高挑,这就是当年震撼三界的冰美人。她羽扇一样的白色睫毛抖动着,睁开双眼,那是一双摄人心魄的灰白色眼睛。 隆渊愣在原地。她的眼睛和头发,怎么变成灰白色了? 还未等他细想,温岚绿纱锦衣的裙摆被风吹起,瞬息之间,隆渊甚至没反应过来,他的灵魂却已经被抽离。 如果刚刚他还有一丝胜算,那么现在,灵魂对灵魂,他的胜算为负。 隆渊反应倒快,抢过韩明肉身手中的盒子就要逃,谁知刚转身,像是被定住一样,他无法再动。 温岚从始到终一步未动,而隆渊却已经被她逼入绝境。 温岚开口,云朵中飘来她有些虚弱的声音:“你,想做什么?你觉得,我想除掉你,会需要那个垃圾吗?”话音刚落,空中漂浮的云朵全部变成长剑,朝隆渊的灵魂刺去。剩余的云朵以极快的速度转圈,仿佛有大风刮过。隆渊的灵魂与剑尖互吞那一刻,灵魂碎裂,变作大雪散向人间。 温岚一掌将韩明的灵魂拍回体内,温岚则钻入隆渊体内。韩明睁开眼睛,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带上温睿廷的尸体速回人间。转身之际,深邃的眼眸与叹息声笼罩住她,心里五味陈杂。 短短两日,地府易主,天域易主。不,应该是说,地府易主,天域域主复位。 从人间看,便是一番人人惊叹的奇异景象。 隆渊走到镜子里,万支冰箭从天而降,根本来不及碰到他,并化作水,却不小心染湿整个镜堂。他的左脚迈进镜堂中的第二扇门时,红色的火把纷纷亮起为他指路。当他走到火光的最深处,一位身着华贵嫁衣,头顶金丝蒙头红的女子站在冰柜旁边,用鼻子嗅到来者的身份,猛然低头:“主人。” 隆渊没有答话,只是打开冰柜。冰柜中躺着一名女子,青丝如墨肤如雪,双手握着一把黑色羽扇放在肚子上,规规矩矩,但凡长着眼睛都知道,这女子已经死去。她一身金丝纱衣,头上带着几支金钗,通身的金子,唯有右边戴的一支银簪极是亮眼。就连脚上穿的绣鞋都是缂丝所制,白色的鞋底下还刻有一个“天”字。 他闭上眼睛,温岚的灵魂瞬间转移到女子体内。她轻轻睁开眼,看向双手紧握的地方,小指处勾着一枚冰牌子,背面是一朵带刺的冰花,正面刻着两个字:温岚。 旁边的女子并没有把蒙头红摘去,但却精准无误地站到隆渊身后,虽然她头顶红布,但还是能看出来她在看温岚:“主人,这具身体您打算怎么处理?” 温岚走出冰柜,手都懒得摆,甚至连眼神也没有给:“烧了,留着不吉利。” “是。”女子头上的红布从里面被风吹起,风裹住隆渊的肉身,大火瞬间燃起,整个镜堂全部被照亮。这是一件非常空旷的屋子,有一个冰柜。还有一个桌子,桌子上原本放着一颗心脏,而现在,桌面空空如也。 自从那件大事件之后,她的灵魂一直被封在韩明体内,有时会在内心深处给韩明提一点建议,但灵魂无法出窍。如果不是隆渊歪打正着,也许她将永生与韩明融为一体。这一点,还是要感谢隆渊的愚蠢。 她被封在黑暗的角落太久,突然回归原本的身体,居然会有种不适感。 不过……刚刚隆渊的灵魂被她抽离之时,好像有什么东西趁机跑掉了……好像是一缕魂魄。而且是一缕,灵力深厚的魂魄。 如果她猜的对,那么,前任地阎李迁宁根本就没有消失。她摇摇头,轻叹一口气。那些孩子还是太年轻,论计谋,李迁宁明显胜过他们。 此时,一团黑气降落在桃花树上。殷桃娘反应很快,发觉不对后立刻逃离桃树。可还没走两步,便皱着眉头口吐黑血。倒在地上时,突然睁开眼睛,变成血色眼珠的眼睛弯成月牙,露出一抹诡异的笑:“韩明,常落烟,你们就先悄悄的等待着。” 隆渊作为强者的愚蠢,就是从不认为对方会留后手,更不认为对方的后手会完美到令他无法发觉。也就成就了如今的李迁宁。如果不是当时他有一缕魂魄趁机钻入隆渊体内,那他现在已经消亡。这一点,还是要感谢隆渊作为强者的愚蠢。 从隆渊找他谈条件那一刻起,李迁宁就明白事情不简单,他的后手在那一刻就已经开始留起来。而隆渊从始至终,一直认为自己是笑到最后的那一个。 而这个后手有一个大瑕疵:当灵魂钻入隆渊体内的瞬息之间,立刻将自己的灵魂封闭。如果灵魂不封闭,当时隆渊就会发现,这一切的一切也全将不成立。 李迁宁原本以为他这一缕意识要在隆渊体内永生封闭,可谁又能想到,半路杀出个前任域主温岚,让他有机会脱身呢! 第15章 李无双 韩明把温睿廷的身体放到自己床上,一边为他盖被子,一边在脑海中回顾着温岚当时在体内对她说的话。“先别急着掉眼泪,他没死呢。他是天域与地府共同孕育出来的,属于天域的他死了,可还有一半属于地府的他呢。过会儿什么都别管,带着他的身体,先把他的身体照料好。然后去找殷桃娘,向她要一颗尘封的桃核。然后再去清幽院,寻一碗千年清绿,以水滋养桃核,只要桃核在水中发芽,温睿廷从此便是地府之灵。你与他,便是一路的了。” 韩明刚打开门,苑元诚和余沧居然正站在门口等她。余沧指着苑元诚,有些不情愿。“他非要来,我拦不住。” 韩明丝毫不怀疑,内心简直破口大骂:你拦不住?你认真的?你谁拦不住啊?谁能让你拦不住啊?这不净扯吗?我倒要看看你们两口子在这么关键的时刻能有啥事儿! 她咬着牙看向苑元诚:“有何贵干?” 苑元诚倒是真不见外,笑着笑着就已经走进来,小手把门一关:“你是不是要去找殷桃娘?” “……你怎么知道的?”韩明万分震惊,她刚回来,路上都没有来得及透露风声,这小子从哪儿来的消息? 苑元诚捂额:“别去了。殷桃娘被附体,你要的东西十成没戏。想要救温睿廷,得实行B计划。桃核是不可能要过来的,甚至还有可能得到一个不太好的东西,那样完全就是让温睿廷去送命。实在不行,我们随你一同去一趟遥山找雪姬,她绝对有办法。” 韩明眨眨眼,脑子还没跟上:“不是,这些你都是怎么知道的?我一点消息都没有。殷桃娘被谁附身了?谁能附她的身呢?” 苑元诚思考片刻,最后还是如实相告,“本来我也不知道……后来被打了……刚刚我和余沧才从那鬼地方爬出来。” 韩明:“……我劝你最好跟我说一下来龙去脉。” “喏。”苑元诚打开手中的红色盒子,里面躺着一对银色耳钉,“这就要从前任地阎手中的耳钉说起了。” 头顶的乌云翻涌而去,仅仅与月牙碰一下头,便与月牙背道而驰。月牙与乌云不同路,也就越走越远。 苑元诚本是按照余沧的意思,装睡到韩明离去。不曾想装着装着,竟真睡过去了。梦中有一女子牵着他,他们在月下互表心意,并许下一世承诺。女子穿着天空的颜色,笑得像天空中的小鸟,言语间仿佛有彩霞飘过。“耳百兄,倘若你说话不作数,我可是会亲自寻你到天涯海角的哦。”他点上她的眉心,笑。“只数你机灵。” 余沧见他眉心紧蹙,联想到他受的那些苦,不由得心疼起来。指尖轻轻点一下,他惊醒,看到她,眼底竟然显出丝落寞:“不,不是你。不是你……” 闻言,她的心仿佛沉入海底,眼中升起雾霾,朦朦胧胧。跟随泪珠一起滑落的,还有一声不小心挤出来的笑。“是,我不是她。我从来就不是她。难道你是,刚发现么?” 苑元诚看到她哭的那一刻,心瞬间沉落,他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刚刚为什么那么说,这下完蛋,惹祸了。“不不不,你别哭,怎么说呢?我不知道为什么刚刚会说出那话,我只是,不小心做了个梦。刚刚说的完全就是梦话,不是我的本意,你千万别多想。”天哪,他最怕女人哭了,虽然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怕,但就是一瞬间手足无措,心在那一瞬间彻底慌乱。 余沧却笑着摇头,“那不是梦话。那熟悉的神态,怎么可能是梦?李陌上。你还记得这个名字么?” 苑元诚感到有些熟悉,但要想起来还需要费些时间。可余沧似乎没想让他答话,接着说道:“那李无双呢?你可记得这个?” “李无双!”苑元诚的瞳孔瞬间缩小,他震撼于自己竟然立刻就想起来。 一段段回忆像是从木板上掉下来的碎屑那样多,那样零星。没有一段是全的,但也没有一段是不全的,集中在一团,瞬间填满他脑中的空余。 湖面结成厚厚的冰,雪花依然飘着。他有些冷。他甚至连一件棉衣都没有,他身上只是简单裹着两张布,双脚冻得发白。躺在湖面上,已经停止颤抖。 突然很暖和,他拼尽全力睁开眼睛,面前是篝火。 他咳嗽两声,匆匆忙忙进来两个女人,一个轻轻的拍打他,另一个端着准备好的汤药,正打算喂他。 “你们都下去,本公主亲自照料。”他转头看向声音的去处。绒床上,纱帐中,声音就是从那里传来。 “是。”原来她们是两名婢女,一人穿青色,一人穿黄色,那棉衣的料子也是上好的。第一眼他还以为是两位小姐。 纱帐上系着的铃铛像少女一样笑两声,少女用手指拨开帘帐,像只猫儿一样探出头。眉间挂着的珍珠点翠轻轻晃两下,绣着桃花的紫粉袄裙藏在洁白的兔毛大氅下,她赤脚走在绒毯上,眼神中仿佛含着许多情,显得温柔却又多几分暧昧。 手刚要摸上男子的脸,却不知从何处飞来一颗石子,她眼疾手快,找准方向将石子弹飞出去,疑心着往后看。果不其然,比她小上有至少五六岁的小女孩此刻正站在门外,手里还拿着一个自制弹弓。 她只觉得幼稚,自然不生气,但被人坏了好事,难免有些厌烦:“余沧,你最好现在回去学堂,否则,我是会将你逃学的事情,换个方式说与你爹听的。” 余沧咬着牙:“我自然可以回去,不过我要他与我一起。”嫩乎乎的小胖手指着男子,公主看他一眼,随意挥手,“随你便,想要就带回去罢,省得惹我心烦。”说罢又像只懒猫一样窝在床上,眯着眼睛看到余沧派人将他抬走,没忍住打个哈欠。内心有些疑惑,小丫头这几日怎么突然对她的男宠如此感兴趣? 余沧刚坐上马车,便被一把刀抵住脖颈,她微笑:“你是第一个敢反抗的,你猛兽般的勇气,真是令我忍不住欣赏。可这样,会不会有勇无谋了?” 他震惊于她的反应:“你不怕?” 她却惊喜道,“你会说话?那你姓甚名谁?”趁着他震惊之余,小小的胖手瞬间夺过刀,也不顾手心被擦伤。并且快速地将刀尖对准他,“快说,不然我就刺进去。” 这时他才惊醒,原来这并不是男人与女人的对决,也并不是成人与孩童的对决。她不是一般人,也不是一般孩童,而是一头猛兽,一匹敏捷的孤狼。 韩明点点头:“你们居然还有前世今生这一说呢?藏的挺深啊。”忽然回头,“然后呢?跟你说的耳钉有关系吗?” 苑元诚摇头,“主要当时想到之后,余沧以为我没想起来,刚跑出去,你猜碰到了谁?” 韩明看他一眼,“李迁宁。” “隆渊。” 韩明瞳孔瞬间收缩,这熟悉的名字,这熟悉的人物,但是却一点都不震惊:“他想一统三界,当然不可能放过李迁宁。” 苑元诚叹口气:“对。他们打完之后,忘记清理战场,还是我和余沧帮忙的。这不,有个意外之喜。” 韩明拿起耳钉左右不停看,“除去样式有些简朴之外,并无奇特之处。算什么意外之喜?” “你想啊,他再不济也是前任地阎,怎会有如此简朴的耳钉?定是某位故人相送,那么故人是谁呢?能让他临死前也必须带在身上的东西。” 韩明绞尽脑汁也没想起什么,“也许吧,但愿你想的对。但我总觉得没那么简单,不过你先查着,倒也并无坏处。所以……你们不知道是谁,就想着去问知道情报最多的人。殷桃娘处在人界与地府的边界,来来往往些许事情定然比其他人以及地府之魂要清楚的多,于是你们便去找殷桃娘询问情况。结果正好撞见殷桃娘被附身,还被打了出来?” 余沧眨眨眼:“没撞见,直接被打出来的。她身上那种气息,是李迁宁练的邪功。我永远不会记错。” 韩明皱起眉头,“李迁宁真是够命大的,隆渊去降他,竟然都给他逃了。”眸子逐渐深邃起来,只是可惜殷桃娘,尽心尽力这么多年,落得这么个下场。 也许李迁宁自己都没想到第一个找来的会是余沧。毕竟他的功法致使他哪怕什么都不做,也会在余沧敏锐的侦查力下无所遁形。 徐苏睁开自己眼睫落上霜雪的眼睛,本想深吸口气,不料竟咳起来。呼出的气体瞬间斑白,飘得很慢。下一秒,他瞬间瞪大眼睛。冰窖外面,那空荡的走廊传来一阵脚步声。 来者只有一位,脚步很慢,可听脚步的重量,却不是隆渊。那是谁? 徐苏的心越跳越快,在这种不确定的情况下,他宁愿来的人是隆渊。至少下场不会是未知,不会更坏…… 第16章 双鬼历劫 余沧与苑元诚刚要带着韩明去遥山找雪姬,刚走到楼下,又碰上站在楼梯扶手旁微笑等待韩明的常落烟。韩明见怪不怪,仰起头眯着眼看她:“落烟姐,你也是来找我的?” 常落烟点头微笑,随即就把韩明拉去一边说了两句悄悄话。 现在地府的那些能力一个都用不得,尤其像这种比较重要的悄悄话,若是被李迁宁这个曾经的地阎用手段窃听过去,那地府恐怕又要改朝换代一次。韩明知道这其中厉害,自然不多问,但她明显被这女鬼的想法震惊到了:“你不要命了!” 常落烟忙捂住她的嘴,苦笑着提醒她,“你才不要命了吧?现在这么紧张的时期,你倒不怕隔墙有耳。好啦,你只需要告诉我,这个忙你帮还是不帮?” “你都牺牲这么多了,我贡献出一点力量,帮帮你又能怎样呢?真是拿你没办法,总是这样自作主张。其实我们大家一起想想其他的法子——” 她只是摇摇头:“这种话骗骗别的鬼还好,但你和我都是能看到更远处的鬼。目前这个方法,是唯一一个不得不用,还可以减少伤害,甚至是确保万无一失的最好的方法了,不是吗?” 韩明扭头不去看常落烟,主要韩明的眼眶微红,她不想被常落烟看见自己这个样子。还有一个原因,她不得不承认常落烟说的是事实,其他的办法不论怎样都不会有这个办法好。可是……可是这个办法的代价也过于惨痛,她不是接受不了,她是不想接受。 常落烟看着她的背影,心中也是万般不舍,却也只是微笑着用双手从背后搭上韩明的肩,像是安慰她,也像是安慰自己。“好啦,毕竟这是地府本身的机制。地府的规则,哪怕是地阎也改不了的。这趟人间本身就只有一个去的选择,与其让我看着这世界毁灭,还不如做点有意义的事,别伤心啦。知道我们家明明最好啦。” 韩明气得撅嘴:“谁是你们家明明,谁又伤心了?我这是生气好不好。真是服了,一天到晚的净让我生气。” “好啦,”她转身走到韩明跟前,拥抱韩明,“我跟你说太多会令鬼起疑的,我先走啦?答应我的事不能忘哦,说好啦?” 韩明极力调整着有些发哑的嗓子:“好。你放心吧,我答应的事,向来不会反悔。”常落烟刚松开她,韩明又急忙叮嘱,“落烟姐。照顾好自己。” 常落烟微笑着留给她一个背影:“请替我照顾好雪儿,谢谢。” 这句话韩明没有答应,不过常落烟知道,就算自己不说,韩明也会照顾江雪的。 常落烟刚走,韩明的眼睫瞬间被泪水打湿。她永远都像个姐姐一样,把所有的事情安排好,自以为是地把危险全揽到自己身上。以前的案子是这样,面对学生时是这样,假意答应李迁宁时是这样,这次,又是这样。能让韩明佩服的人或鬼或神不多,但常落烟在韩明心里永远都会是被她佩服行列中的第一。倒不是被韩明佩服很好,主要每个被她佩服的都非死即伤,实在不是很吉利。 还没走上两步,江雪又来了。十分诚恳地请求韩明,让她帮自己跟常落烟一起去人间历劫,还说自己可以按地府规则一点记忆不留地过去……当然,还包括之前拜托韩明时的十亿府金。不过韩明看在常落烟的面子上,没好意思要。 韩明还没出去,工作倒是排满了,真是够让她哭笑不得的。 韩明的步伐渐渐慢下来,落到余沧和苑元诚身后,她抬头看着被地府称作白日的火焰,一股忧愁在不自觉中落上她的眉梢:“这维持数年的平静,居然被打破的这样快,快到让我们都来不及反应。” 余沧叹口气,忙过来拉她:“好啦,愁愁愁,怎么?这么容易就被打败啦?我可记得有鬼的宗旨是没心没肺来着,怎么也学会落泪了?况且你再煽情下去,温睿廷可就没救了。” “啊?这还限时啊?” 苑元诚苦笑:“她骗你的,不限时。但地府和人间的事情颇多,你若再耽误下去,恐怕又要被其他事情缠身,那温睿廷什么时候才可以睁开眼睛呢?倒不如速战速决来的好。毕竟事情总要一件一件地做嘛。” 几人到达遥山之后,看到正在等待他们的雪姬,心中虽有疑问,但救温睿廷心切便没有开口。同样奇怪的是,这一路有些过分顺利。 顺利到……直让韩明觉得,这是一个陷阱。 她内心长叹。算了,陷阱就陷阱吧,管它呢,连常落烟都不惜牺牲一切,那我韩明又有什么好怕的呢? 也许是地府想吓唬她一下,整个地府上方瞬间聚集一团紫色的气,她本觉得奇怪,结果那一团气体变成滋啦滋啦的闪电。 ‘轰隆,唰,唰’几声巨响,下来两道深紫色的闪电,稳稳劈中地府管理社。然后气体又突然都不见了,好像刚刚那一幕是幻觉。 余沧注视着地府管理社那座高楼:“看来常落烟已经去历劫了,可为什么是两道?有鬼陪她一起去?”看向韩明。 韩明急忙摆手:“不是我啊,我可不去。” 余沧撇嘴:“问你也白瞎。” 韩明笑着阴阳:“问我当然白瞎啦,我又不是人家李,陌,上。” “他不叫李陌上,李陌上是他第一世,第一世不是我陪他的。我陪他的那一世,他叫李无双,这是他的第四世,也是最后一世,叫贺予。你最好把名字给我说明白了。” “谁让他没告诉我,你之前也没说过这事啊。哦,也对,之前你俩那么腻歪,哪有闲心管我啊?”韩明一脸贼笑。 谁料余沧竟恼羞成怒:“滚。” 苑元诚看着她们俩,无奈笑道:“我们再不走,恐怕温睿廷要咽气。” “对呀,快快快,走走走。”韩明终是拉着余沧往前走,苑元诚却是回头看一眼白茫茫的遥山才继续跟上,他也觉得不太对劲,似乎……被什么阴谋推动着,一个巨大到能吞没他们的阴谋,而且他们无力阻止。 几人回到韩明的住处,将雪姬赠予的药水喂给温睿廷。按雪姬之言,最多不过一月,他便会醒来。此药水可重塑心魂,再造肉身,一切看温睿廷的造化便是。 韩明依然担心雷晓嘉被利用,毕竟按目前来说,雷晓嘉是唯一一个有所求的鬼。是最容易被利用的那个。所以给在人间的情报员递消息,让雷晓嘉以最快的速度感到韩明的宿舍。 雷晓嘉跑到她面前的时候气喘吁吁:“怎么了韩明姐?有急事啊?” 韩明双手摁在她的肩上:“大急事,没你真不行。”转手为雷晓嘉搬来一个凳子,“帮我照顾好温睿廷,我要办大急事,谢谢谢谢谢谢。” 雷晓嘉还没缓过神来,某鬼已经没了影子。等她缓过神来的时候,立即张嘴破口大骂:“韩明!你跟我搞一换一呢?我也有事啊。哎。”心想忍一时风平浪静……话还没想完,一脚把凳子踹倒。 “烦死了。我可是有正事,又把我换来,自己去玩。忍一时越想越气,退一步彻底疯狂!”脚踹得发疼,原本想着还是老实坐下吧,结果黑暗中伸出一双手,将她的双眼捂住,嘴巴也捂住。 韩明已经来到人间,本想借机帮助常落烟与江雪顺利渡过劫难。结果她们两人居然认识,而且不是从幼年开始历劫,而是从成年开始历劫? 韩明挠挠头,是自己记忆错乱了吗?“我怎么记得,真是奇怪。”想着要不要回地府再看一眼。脑子里回顾两遍,当场放弃。目光放到酒馆里,“算了,她们两个总不会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毕竟她们两个是最有责任的。我先去喝两口小酒,也该我玩两天了。”蹦蹦跳跳地去酒馆打探消息。 吩咐小二为自己满上,酒还没入口,面前过来一个人:徐苏。 韩明看到他,气得拍自己的脑袋:“你看我这记性,你还在天域呢。我就自己来喝酒——”盯着他,“你,你不是在天域吗?” 徐苏叹着气坐下,刚满上的酒倒是被他先喝口,“天域易主,温岚把我放出来的。” “你答应她什么事?” “没有。” 韩明愣住,“她什么都没有提?” “嗯。”徐苏继续喝着酒,韩明从他的表情上也看不出这件事的真假,可韩明认为以温岚的性格怎么可能会不提任何条件,难道与她韩明经历一番生死,竟变得如此乐于助人了? “开什么玩笑,根本不可能。”韩明嘀咕着。 被死盯着的徐苏无比心虚,因为韩明说的没错,他确实有答应温岚一些事情。不过,对韩明来说不算一件大事。所以他自认为没有告诉他们的必要。 “不过你身上怎么没有幽兰的气息了?”徐苏想借机转移她的注意力,结果还真被他发现不对。 “可能,温岚拿走了吧。”韩明也跟着他一起喝。而幽兰,那日常落烟要走,她思考两遍还是觉得不妥,于是将幽兰赠给她了。反正自己拿着也没什么用。而那幽兰也许在关键时刻还能护常落烟一命,比起护她要值上不知道多少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