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门卧底竟敢勾引本君》 第1章 初见 “君上,今日还要换头吗?” “换。” 清冷的嗓音在空旷的房内响起,室内无一丝光线,却有紫雾氤氲,显得这方寸之地诡谲妖异。 平阁上蛛网遍布,有不少扁蛛在极细的蛛丝上缓慢攀爬。 “啪——”蛛网骤然裂开,一道黑影直直坠下。 雾气中,一只素白的手微微伸出,将那只掉落的扁蛛接在手中。 随后,她将手上的扁蛛撕开,几片柔软的丝瓜络映入眼帘,从那扁蛛的身体内部直直掉了出来。 “假的?”她将手中的扁蛛往空中一抛,那扁蛛又回到了最开始待的那根蛛丝上,“说了找最毒最吓人的扁蛛,栩云这小子是不是又偷懒了?” “左右您也只是拿来吓吓人,真假有何区别?”素溪手上挽着发,看着桑梓额上的花钿,思绪开始飘远。 自继位后,桑梓便沉迷于塑造自己所谓的威严魔君人设,至于为何如此,还要从十年前说起。 十年前,素溪还是老魔君手下杀伐果断的第一魔将,当时的她,甚至还不知道桑梓的存在。 而后老魔君病逝,魔君之位本该毫无悬念地落在大殿下桑怀君的身上,可好巧不巧,桑梓来了。 那日她不过穿着一身凡人界的粗布麻衣,浑身上下最值钱的,可能就是她腰间那枚象征魔君之子身份的玉佩,连武器都没有,便以一己之力战胜了桑怀君。 素溪犹记得那日,桑梓娇小的身躯坐在那远比她身体大的王座上,抱着一盆米饭,慢条斯理地吃着,好似没有将所有人放在眼里。 “还打吗,要不等我先吃完?” 桑梓说完话,近一半的魔族目光沉沉,都说桑梓这行为摆明就是看不起人,他们魔宫也是有人才在的,岂能由一个凡间来的丫头压下去? 再加上桑梓那张白白净净、极具欺骗性的脸,更给她坐稳魔尊之位增添了不少阻力,挑战者一个又一个,那日桑梓的拳头几乎没有停下过。 是的,拳头。 桑梓仅凭借着一对拳头,便将那些拿着各种魔器上来的挑战者们打得心服口服。 那日之后,桑梓一打成名,暂时坐稳了魔尊之位。 只是魔界向来以强者为尊,除去那天被桑梓用拳头“安抚”的人外,许多人不知情人士仍是对桑梓的实力抱着怀疑态度。 再加上见到桑梓这张脸,有些人更是兴奋异常,都自觉定能打败桑梓,他也能坐上那尊贵的魔君之位享享清福。 魔族之人可不管什么身份不身份,在他们眼里只有实力。 素溪手上的动作越来越快,镜中那张白净的脸也随之变得愈发妖艳起来。 “啧啧啧,真是一张好脸。”桑梓看着镜中的自己,尤其是那宛若淬了毒的紫色眼影,满意地点了点头。 魔族的好战因子不是她靠一两场所谓的决斗就能止住的,他们不似仙门中人敬畏所谓的权力地位,即便她如今是魔君,也总有人想试上一试。 可总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倘若是个人来挑战她都得出手,那不累也得烦死。 恰好她知晓魔界有个关于所谓“魔尊传承”的说法,说是得到初任魔尊认可的魔君,便可将魔气外化于面部。 要知道长久来,除了初代魔尊,还未有魔族能做到时时刻刻将魔气外化。 桑梓自然也做不到,所以她听从了素溪的建议——用妆容掩盖。 用素溪的话说,此法虽拙劣,但她们的同族单纯,只需稍稍化妆,待有人靠近之时再将魔气外化,便可伪造所谓的“魔尊传承”。 桑梓本不信,魔族中人虽然单纯,但也 不是傻子,不至于连这么明显的骗术都看不出来吧? 但事实告诉她,魔族中人确实是单纯(傻子)。 她甚至演都不用演,往那里一站,这些人都不敢上前,都以为是她得到魔尊传承、魔功大成了。 再加上她那几个“好兄长”为她散播谣言,让她心狠手辣的传言更加深入人心,如今的魔界都传她的“狠辣”、“好色”深得初任魔尊真传,店里贩卖的书册更是将她描画得丑陋不堪。 但在魔族中人的审美中,这才是魔界领导者该有的英姿。 通过此次事件,桑梓虽稳定了她在魔界的地位,但她深深认识到魔族的教育堪忧,又设立了许多学堂,年纪大的是没救了,只希望他们魔界的后代能够正常点。 “君上,君上不好了!”两人正聊着,便有一个看过去年纪不大的少年跑了进来,他跑得很急,手上还拿着一个卷轴,衣袍在空中鼓胀翻飞。 少年叫栩云,原是仙门栩家中人,家族擅匠技,是栩家这一辈最为出众的少年。 他本该继承家业,将栩家发扬光大,却在发现自己家族助纣为虐、鱼肉百姓之时,一把火烧了家族几乎所有的产业,逃入魔界后被桑梓发现,成为魔宫的护法。 栩云好是好,就是性情毛躁,有时候话多起来实在令人头疼,不仅话多,多数还都是废话。 所以,桑梓见他着急的模样,眼球都没转一下。 “君上,这回真有急事。” “慌什么,又有人找本君打架了?”桑梓拿出口脂,将唇色加深了些,接着站了起来,拿了把长刀就要往外走,“走吧,砍人去。” “君上,这回不是打架。”栩云赶紧上前拦住桑梓,捂着嘴巴神秘兮兮道,“是男宠,桑无言殿下又给您送男宠来了。” 桑梓还未作答,素溪便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没见识,男宠而已,他都送多少次了,很新鲜吗?” “这次不......” “不要,叫他自己留着吧。”桑梓打断栩云的话,手腕一动,那柄长刀便化作流光没入手腕乳白色的玉镯中,随即并指掐诀,身上的鹅黄罗襦随即化作绛紫云锦长裙。 她越过栩云,坐在了前方案上,拿起一本书看了起来。 “君上,这次真的不一样。”见桑梓走开,栩云赶紧跟上,一颗脑袋使劲往她跟前凑,“君上我跟您说,那男宠长得跟仙儿似的,啧啧啧......” 桑梓不为所动。 见桑梓不感兴趣,素溪手往栩云的衣领上一捏,单手将他提了起来,拎了出去:“你别闹了,还嫌君上的名声不够臭吗?而且......” “而且什么?” “而且十五个姑爷已经够多了,君上是个脸盲,你能不能体谅点她?” “好吧,但......”栩云还想说点什么,手上拿着的卷轴便“啪嗒——”一声掉在了地上。 桑梓下意识向声源处一瞥,不经意间看到了卷轴散开内的画像。 画中人执剑而立,如玉般的面庞清疏高贵,身姿修长,衣摆如流云,清雅矜贵又高不可攀。 她虽脸盲,但大名鼎鼎的墟境仙君季清河还是识得的。 在她的印象里,此人确实是个正人君子,相比于仙门那群道貌岸然的家伙,季清河倒是当真称得上一声仙君。 儿时她所在的小镇遭恶妖袭击,仙门援军久久未到,战线拉得太长,便是连管辖此地的小宗门都吓得拍拍屁股走人。 季清河本可以一走了之,却凭借着一人之力,保住了一镇的安宁。 “你拿季清河的画像做什么?”桑梓问。 “送男宠的那人给的。” “他为何会有此画?” “因为今日送来的男宠就是这画中人啊。” “你说什么,男宠?”桑梓怀疑自己耳朵出现了问题,“你再说一遍。” “对啊,就是他,穿得可好看了,君上你也觉得他很好看是不是?”栩云一个挣脱站到了地上,“而且君上您没听说吗,仙门那处秘境坍塌,季清河在秘境中受伤,修为尽失,如今已然是个废人了。” “他如今在何处?” “嘿嘿。”栩云眨了眨眼,狡黠一笑:“在芙蕖宫,君上您房中......的床上哦。” —— 月光透过窗台,洒在墨色罗汉床上,床幔随着凉风微颤,露出床上一抹白色的身影。 男子蜷缩在墨色锦被中,衣裳半敞,墨发蜿蜒,冷白的肤色带着些许微红,淡青的血管随着呼吸微微起伏。 似困在笼中的雀,想要挣扎,却是始终逃脱不出那方寸之地。 季清河一醒来便觉浑身上下疼痛不已,意识回笼后才反应过来,他已不是昔日的墟境仙君。 现在的他,经脉寸断,已成了一介废人。 废人季清河与墟境仙君,孰轻孰重,他的师门分得很清,废人留在宗门无用,倒不如去魔界当卧底,好成全墟境仙君维护苍生的最后价值。 可以色侍人终非正途,他自然严词拒绝。 可未曾想,断了经脉的他,便是连凡人用的迷药都招架不住,养他的师父,亲自喂他的迷药,亲自将他用缚灵绳绑上。 倒是难为他的师父,灵力皆失的废人,竟也值得他用上缚灵绳。 不知过了多久,周遭寒气变得更加逼人,季清河蜷缩在榻上,又受着伤,便更加难捱,他走上修炼之路后,已许久不曾体会过寒冷的感觉。 熟悉的冷意总能牵动起久远的,那些舍下尊严的不堪的回忆。 “季清河?” 身上突然出现的一抹暖意将他从痛苦中拉出,女子清冷的嗓音耳边响起,他视线微移,最后停留在身上盖的毯子上。 冷意消散了许多,不是梦。 他侧着颈,才发现床边不知何时站了名女子,此女脸色似乎不太好,眼下发黑,唇色有些许发紫。 “你是何人?”他轻轻开口,声线沙哑。 “我是何人,你睡了我的床,问我是何人,是何道理?” 桑梓看着季清河,这幅容貌,与她幼时见过的高高在上、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君一般无二,可这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君如今却躺在她的床中。 明明是不染尘嚣的人,却跌入了泥里,与声名狼藉的她扯上关系。 他也算是救过她,她幼时也算是尊敬过他,毕竟这样高不可攀的画中仙,豁出一条命救仙门眼中的贱民,谁人不敬。 但她怀着这份敬意,却忍不住将戏耍之言说出口。 可他躺在床上,面色惨白,眸中没有一丝光彩,对桑梓的戏耍之言无半点反应。 他发丝凌乱,身上皆是没有处理过的伤口,有些伤口的血还在流,有些已经凝成痂,整个人瘦弱又透着与世隔绝的孤寂感。 看到这里,桑梓心中不由一阵唏嘘。 仙门中人竟如此卸磨杀驴,季清河数年如一日守护他们的安全,可他一朝失去利用价值,这些人便毫不犹豫送他来敌对阵营。 况且,魔界于幽冥血海之下,无数罡风、魔魂,想必他这身上的伤,也有一半拜这些所赐,这些人,将人带来心也够黑了,竟连护体结界也不给他设吗? 看着他身上的伤口,桑梓拿出丹药,捏着季清河的下巴想要喂给他,却被他躲了过去。 第2章 意外 这时的季清河也稍微清醒过来,见女子接近,下意识想要躲开,却因着身上的缚灵绳,只能无力地躺在床上,任由面前的女子靠近他,用食指勾起他的下巴。 他想要挪开,可浑身上下使不上半点力气,只能任由那女子作为。 那些人说是将他送到魔君身边,莫非此人就是魔君? 不过传言魔君行事乖张,且相貌丑陋,最喜食俊俏郎君心肝以增进修为。除此之外,他当初在外修行时,还多次听闻,这魔尊已将合欢宗术法使得炉火纯青。 相貌丑陋与传言不符,但擅使合欢宗之双修术法倒是不假,此人眼下发紫,想来是经常沉迷于炉鼎之术,是那魔君桑梓无疑了。 可问题是,他经脉已废,断无双修可能,唯有...... 季清河顺着桑梓的视线看去,果然见她紧紧盯着自己的胸口,怕是要等不及剖出丹元痛快吃下了罢? 他已成为废人,这条命本不值钱,但一副躯体经过淬炼,早已蕴含着灵气,尤其是丹元处,更是与寻常人不同。 魔君心思歹毒,罪孽深重,若让其吃了丹元,恐要助长其功力,季清河是万万不会让此事发生的。 这般想着,他突然发现身上的缚灵绳不知何时被魔君解开,这对目前的他来说是个好消息。 他注视着一旁的柱子,咬了咬牙,用尽全力往前冲。 他死了便好,这些魔物都爱吃新鲜的,他死了,魔君便吃不到他的丹元了。 桑梓盯着季清河的身材发了好一会儿呆,才准备继续喂丹药,便发现人不知什么时候冲了出去。 这姿势,怕不是要寻死! 她没有犹豫,迅速掠过去将季清河接在了怀里。 “你做什么,本君这柱子是东海的极品暖玉制成,你要死了,柱子谁来赔?”桑梓的语气稍显急促,手上也下意识使了劲。 腰上传来一阵烫意,季清河的脸猛地一红,下一刻意识到自己所处的位置,迅速脱离桑梓的怀抱。 此人果真如传言般是个好色之徒,这才刚见面吧先这般举止,实在是轻浮。 余光看见自己身上不成体统的薄纱,他慌乱地想要将衣物穿好些,可这衣服像是跟他作对似的,越穿越乱,越挡越少。 “季仙君,穿都穿了,要不全脱了,就不用遮了,嗯?”这话一出口,连桑梓自己都诧异了,她发誓,她只是为了转移“自杀”话题,没什么旁的意思。 “你——”季清河的脸一红又红。 季仙君一生光明磊落,从未与人发生过争吵,一时之间竟连反驳的话都说不出来。 面红耳赤半天,最终憋出来两字:“妖女!” “诶,季仙君叫我何事?” “不知廉耻!” “嗯哼。” “你——” “嗯哼?” “妖女!” “张嘴。”随后,一抹甘甜的滋味自季清河舌尖漫开,他看见桑梓将丹药塞进了他的口中后,又恶狠狠地威胁了一句:“你要是敢寻死,等你死后,本妖女便一天杀一个镇,为我的柱子陪葬。” 季清河不敢有有动作,毕竟桑梓的名声太教人信任了。 将季清河安抚下来后,桑梓便叮嘱栩云给他安排住处,他救过她一命,如今失去修为,便让他住在魔界,其他的,她也做不了什么。 —— 季清河在魔宫住了几日,伤也养得差不多了,这几日,他只觉魔宫的生活实在是奢靡。 期间不断有人在殿中走进走出,一会儿拿着块等身高的太玄玉,一会儿拿着瑶光阁的华服,华服将衣柜塞得满满当当。 他在仙门没享到的待遇,竟然在魔界体验到了,真是讽刺。 那太玄玉乃修炼至宝,一则提高修为,二则稳固道心,给他这样一个废人,也着实是浪费。 瑶光阁的华服,他曾听门中小辈议论过,说是这些款式一款一件,只订不买,且定价离谱,便是连大宗门长老,也要咬咬牙,攒个几百年,才能买下一件下裳,若要凑齐一整件,恐怕也得千年。 做完这些,他们竟还没有停下的准备,开始对着墙体地面敲敲打打,似要翻新一番。 “够了,我这样住在便好。”实在是太过奢靡,他难以承受。 “姑爷,您别多想。”那侍卫手上的活没停,嘴上自顾自说了起来,“我们这么做可不是为了姑爷您,这太玄玉不仅有益于修炼,对皮肤也是极好的,您皮肤好了,君上便能心生欢喜。” “再说这瑶光阁的衣物,等闲人是万万穿不到的,俗话说人靠衣装马靠鞍,您穿得清清爽爽干干净净的,还愁得不到君上的宠爱吗?” “再说这地面和墙体,这都多少年的老料子了,君上要来了,定是住不惯的。” 老......料子吗?他瞧着挺干净的。 罢了,左右也是人家的地盘,他倒是多管闲事了。 季清河淡漠的眸子一顿,薄唇紧抿,转身坐在一旁不再动作。 良久后,四周焕然一新。 直到侍卫端着炭盆走进来,季清河的眼中才重新泛涟漪,他感受身体的暖意,不由心生困惑。 魔族这些人怎会识得人间的炭火,就算知道,又怎会想得到他如今最是需要? 这些人听命于魔君,莫非是魔君...... 季清河意识到自己的想法,赶紧将其甩出,那些人唤他十六姑爷,证实传言不假,魔君此人沉迷男色是不争的事实,这恐怕是魔君对她的附属物的惯用手段。 魔君心思深沉,深谙人心,小恩小惠背后可能是更大的陷阱。 他坐在那,恍惚间听见外头的下头的人议论。 “听说了吗,咱们十六姑爷今晚要侍寝呢!” “真的假的,新姑爷这么受宠?” “那自然是,幸好我从大姑爷那里调过来了,就他那个老黄瓜,跟着他准没前途。” 侍......侍寝? 季清河眼里闪过一丝慌乱。 这魔君果真是**熏心,这才多久,便要等不及了吗? 一想到一会儿要面对什么,季清河便觉皮肤骤然升温,那股热意从胸膛上升至脸颊,他听到自己越来越明显的心跳声—— 咚咚,咚咚。 这是一种从未有过的感受。 不可,绝对不可。 他控制不住站了起来,来回挪步,手指无意识搓着衣角,视线再一次触及到床边的柱子,想起桑梓的话,只能无奈叹了口气。 片刻后,他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定般,从袖囊中拿出了一个玉瓶,倒出来一粒丹药,他将丹药捏在手上,犹豫许久,最终还是深吸了一口气,将其送进了口中。 不死楼的丹药极其难得,却也极其有用,如此,魔君便拿他没办法了。 丹药方入口,季清河便瘫倒在床,失去了意识。 栩云走进来看到的便是这一幕:季清河安详地躺在床上,气息全无。 他心想:要死了,新姑爷自杀了,洞房花烛还没准备呢,君上不得亏死! 想到这里,他顾不得其他,火速朝着桑梓所在的宫殿狂奔而去。 这会儿桑梓正在书房里处理公务,为了解决底下魔族争夺一具仙门死尸的归属权问题,意思就是两人都说这具尸体是自己杀的。 桑梓:“......” 同为魔族,恕她不能理解对这两个魔族的脑回路。 桑梓派人调查之后,发现这具尸体是其中一个人在某义庄偷的,为了聚会时在熟人面前装上一装,证明自己不愧为强悍的魔族。 结果这想法竟然与另一个人的不谋而合,两人看上了同一具尸体,这才有了后面的故事。 桑梓揉了揉眼睛,有些发困。 当家真累啊,这底下的魔族真是一个比一个能蹦跶。 “不好了不好了,君上,不好了!”栩云人未到,声音早已从远处急速飘荡进来。 桑梓抬头一看,心道最能蹦跶的来了。 “又怎么了,不是叫你把尸体还给人家吗?”桑梓按了按太阳穴。 “已经还回去了。”栩云这张脸憋得通红,急得话像连珠炮般外蹦,“君上,您赶紧去看看十六姑爷吧,他......他死了!” 什么,死了? 桑梓正在翻页的手停了下来,嗓音中透着不可置信:“怎么会?你检查没,兴许人家只是睡着了呢?” “死了,就算没死也快了,他整个人直挺挺地卧在床上,跟属下今日运的那具一模一样。” 桑梓沉思了半晌,最终长吁了一口气。 “随本君去看看,若能救活便好,若不能——”她站起来,将书合上,严肃道,“好歹相识一场,葬礼便按魔族最高礼仪置办罢。” 桑梓怀着沉重的心情走进了季清河的房间,屋内的装饰与她上次来的时候已经不同,分明已经焕然一新,可整个房间却透着一股浓重的凄凉。 窗前的帷帐被风吹动,风摩擦着木窗,传出“呜呜”的响动,风一阵一阵的,惹得房中的香薰时浓时淡。 桑梓走到了床前,深吸一口气,终于才掀开床帐,可与想象中的不同,视线里——额......是一颗爆炸头? 桑梓:?? 桑梓揉了揉眼睛,将床帐重新合上,又再一次掀开,看到的景象与数息前一般无二,这才确认自己没有眼花。 她僵硬地转过身,与同样呆愣在原地的栩云传音:你不是说人没了,哪里没了,人家好好在看书呢。 栩云眨了眨眼:属下也不知道啊,此前明明气息全无,不过君上,姑爷的发型是怎么回事啊,爆炸头诶,挺别致的。 两人无声对话的时间里,季清河早已经合上了书,他看向两人,清冷的眸光染上了疑惑:“魔君找我可是有事?” “无事,随便逛逛。”桑梓尴尬地抠了抠袖口,但视线还是忍不住往那颗爆炸头上瞧去。 不对,怎么感觉这颗头有些眼熟呢? 这时,栩云又给她传音:君上,姑爷这发型倒有些眼熟,像是......咱们不死楼丹药的副作用。 副作用? 被栩云这么一提醒,桑梓才恍然想起。 不死楼是她在外经营的产业,其中有销售丹药,效果极佳,不过丹药效果越大,副作用越强。 她似乎记得,这副作用为爆炸头的丹药,似乎是......缩阳丹? 桑梓忍不住往季清河的下方瞟了一眼。 不是吧,缩阳丹——顾名思义就是缩减那方面的功能,效果为7天。 她有这么可怕吗? 竟让季清河宁愿用此丹药,也不愿与她...... 她的人设可当真是深入人心。 “君上,姑爷有可能误食了那丹药。”栩云传音给桑梓,言语中带着兴奋,“不过算他命好,却不知不死楼是咱们君上的产业,区区解药还不是手到擒来。” “罢了。”桑梓无奈一笑,“他喜欢这个发型便让他留着吧,本君倒也不至于饥渴至此。” “对了,方才本君见窗户有些坏了,你去找人来修理一下。” 栩云走了后,桑梓坐在了一旁,她故意将栩云引走,想着有些话是该同季清河说清楚。 “季清河。” “嗯。”他抬起头来,眼神干净中带着些许清冷,便是那一颗爆炸头也难掩风姿。 “我对你不感兴趣。”桑梓神情淡淡的,但眼里却藏着笑。 不知怎的,季清河突然觉得身上有些热,头有些发晕,看着桑梓眼下那团阴影也顺眼了不少。她笑起来,脸颊边的梨涡若隐若现。 她说:“不管你信不信,我对你是有些长辈的尊敬在的,我对长辈——更加不感兴趣。” “长辈,为何?”季清河微楞,他记忆中,魔君都是上了年纪的,如此,才有能力压制住手底下好战的魔族。 这桑梓便是年纪再轻,也该有百来岁了。 “季仙君,本君幼时便听过你的事迹,现在,本君不过二十有五。” 二十五? 季清河的眉峰忽地一颤,清冷的脸庞出现一丝细小的裂缝。 二十五,与三百五十岁的他一比,确实是极为年轻了。 若没有那些颠覆三观的行为,季清河倒是挺佩服桑梓的,年纪轻轻便当上了魔君,算得上此界排名前列的少年天才了。 知道了桑梓的年龄后,活了三百五十年的百岁老人季清河罕见地松了口气。 自古以来,无论是仙门还是魔族,皆不喜欢比自己年纪大的。 这魔君虽好色,想来也是如此。 见季清河放松了下来,桑梓准备走人,方才她便觉得这个房间闷热得很,站起来更甚。她忍不住伸手在面前扇了扇风,嫌弃地转身离开。 到时可得让下面的人在此地布置一个降温的阵法,可千万别把人热死在她的屋子里。 她走到门口,却发现房门紧闭,心中纳闷栩云这小子出去便出去,关什么门。 她下意识一推,发现门未推开,用神识观察了门外,发现门也没有从外头栓上。 外头没栓,里面也没栓,门是怎么关上的? 不知是不是错觉,桑梓总觉得似乎有一股莫名的力量在阻挡她。 而此时,她感觉身上越来越热。 桑梓下意识往季清河的方向看去,见他也是满脸通红,额上布着薄汗。 怎么回事,不会是她想的那样吧? 这烂俗话本子里的情节竟然会出现在她身上,她和季清河难道是被下药了? 此刻的季清河显然也反应了过来,他看着桑梓,清冷的嗓音带着一丝讥讽:“魔君竟然......也会看上长辈吗?” 这话的意思,显然认为药是桑梓下的。 第3章 乌龙 “不是我。”桑梓对此嗤之以鼻,“下药多不讲究,本君一般喜欢直接上。” “你......” “别误会,本君说的不是季仙君你。” 桑梓不欲跟季清河多加解释,这房中热得很,得想办法快点出去。她手掌一翻,凝聚出一道魔气向房门砸去,一连砸了几次,房门仍旧纹丝不动。 她蹙了蹙眉,脸上皆是疑惑。 不正常,着实不正常。 这房门虽好,但却并非无坚不摧的神物,她的力量还不至于连一扇门都砸不开,甚至,一道裂纹都未曾留下。 “怎么,魔君布的阵法自己却不会解吗?” 熟悉的声音在桑梓身后响起,往日里清冷的嗓音掺了些漫不经心的懒散,她转过身,发现视线里懒散声音的主人也变得与平常不同。 他冷玉般的面颊染上了绯色,身姿依旧修长,站姿依旧笔挺。 可他微皱的领口与紧握的双拳却出卖了他,尤其是那双不再清冷的双眼,就这样直直地撞进了桑梓的眼中。 桑梓心想,这下的什么药啊——可真猛。 她深呼吸了一口气,告诉自己别多想,别被药物控制,要尊重长辈。 稍微冷静下来一些,桑梓才想起问季清河关于阵法的事。 她对阵法确实不太精通,她只会打架。 “季仙君博学多才,可看得出这是何阵法?” “阵法倒是不难,但......数量很多。”季清河的目光在桑梓身上停留片刻,良久才收回视线。 “多?” “不错,此阵层层叠叠,要想破解下一层需得先破解上一层,整整一百零八道。” “有病吧,谁设的阵法?” 季清河看了眼桑梓,意思不言而喻。 “你倒是看得起我。”桑梓倒希望这些阵法是她布的。 若她会阵法,便不会为了打架的麻烦苦心营造人设,将他们困在阵法里,岂不更加方便? 不过,如今也并非胡思乱想的时候,季清河现下没有修为,动不了阵法,但他懂得如何破阵,二人合作,或可一试。 桑梓将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 季清河闻言点了点头,如今也只能如此了,不管桑梓究竟想干什么,但她想破阵法倒是真的。 —— 半个时辰后。 事实证明,桑梓是真的没有学阵法的天赋。 看着面前破一道阵法便似丢了一道魂的桑梓,季清河也终于相信这阵法不是她所布。 不是她,那就只能是她身边的人,阵法起源于仙门,所有典籍轻易不外传,没想到,魔宫竟也有此能人。 “呼——你身上太香了,离我远点。”药物的作用让桑梓有些恍惚,为了表示对长辈的尊重,她直截了当地说了出来。 桑梓说话的同时下意识推了一把季清河,可能是因着药物的作用,脚下略有些虚浮,竟一个踉跄倒在了季清河身上。 只是碰到而已,桑梓并未将此放在心上,碰到便下意识收回,独留没有见识的季清河感受着手臂上的滚烫,心中翻滚。 “我......” 季清河眼前一晃,下一刻,周遭如坠深海般的寂静。 他的眼里只剩下面前那道身影,两人靠得极近,桑梓身上陌生的气息像是团火,侵略般地在他身侧燃烧。 “哐当——”桑梓一个砸门的动作将他拉了回来,他的睫毛轻微地颤动,右边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 他往后退了一步,用力掐了掐虎口,稍稍清醒了些,才有机会回答桑梓的话。 “那......我们,得快些破阵。”他不自在地偏过头,不去看面前之人。 “你还没退呢。”桑梓并不知发生了什么,只是面不改色地催促。 “哦,哦。”季清河慌乱地退后了好几步,离桑梓隔了好大一段距离。 “你退那么远做什么,我都看不见你的演示了。” “对,对。”季清河木偶般又靠近了些,站定后才发觉自己竟然任由桑梓牵着他的鼻子走,似乎没有什么心不甘情不愿,他没有多想,只当是药物的作用。 不知桑梓这番自导自演有何目的,他如今身上也没有什么值得她惦记的吧?当然,除了这句破败不堪的身体外。 若此前他还有一副仙君的自视清高的话,如今,这想法也淡了些。 毕竟他一把年纪了,实在想不通桑梓有什么惦记他的必要。 “快点。”桑梓拿过一旁的水往脸上一泼清醒了些,便见季清河在一旁发起了呆,有些恨铁不成钢,“都什么时候了,还在这儿偷懒。” 谢天谢地,从小各方面都十分优秀的季仙君第一次被人用“偷懒”二字形容,他忍不住扯了扯嘴角,这才继续为桑梓讲起了阵法。 时间说漫长也漫长,说快也快,端看两人以什么心态看待这场乌龙了。 两人废了九牛二虎之力将阵法破开,已是半个月后,幸得屋内放有辟谷丹,桑梓有修为自是无需饮食,但季清河不一样,好在有了辟谷丹,两人才能撑到最后。 “你快些沐浴去吧,这几天给你用清洁术快累死我了。” “多谢。”季清河颔首,说完便如一阵风似的走远了。 桑梓总觉得对方有种落荒而逃的意味,但只觉得是错觉,毕竟这么多天没有沐浴,是个人都得疯。 她也利落离开此地,沐浴完后一阵清爽,便听见素溪说有事求见。 “怎么回事?”桑梓语气淡淡的,她猜测素溪这半个月来多半在查这件事,素溪的能力她还是相信的。 素溪的面色有些凝重,她深呼吸一口气,语气有些冷硬:“这半个月来,属下带人想办法助君上破开房门,并封锁消息,只是最后竟做了无用功,请君上责罚。” “无事。”桑梓摆了摆手。 这也不怪素溪,魔界中人确实不擅长阵法,看来以后得想办法弥补一下这方面的缺失了。 “君上,还有一要事。” “说。” “我们擒到一行迹诡异的仙门修士,看起来似乎与君上被关有关,此人如今正在地牢。” “仙门的人......”桑梓倒是早有猜测,仙门同魔界本就积怨已久,且仙门擅使阵法,是他们的人倒显得合理。 不过不合理的是,他们布下如此一百零八道阵法,就为了把她和季清河关在房间里,这未免太过儿戏了吧? 这件事情倒让她想起一件久远的,几乎让她快要忘记的事情。 她自幼便有一种怪病,身在凡人小镇时,自然不知此病为何物,后来见到了师父,她才得知自己身上的病是一种诅咒,回到魔界之后,师父为她寻找灵草压制,但那灵草也只能压制一二,并不能解除诅咒。 为了寻找破除诅咒的方法,五年前师父离开魔界,半点讯息都没有传回来。 最近几个月,她灵草用光,诅咒却破天荒地没有发作,她不知道为何。 但那东西确确实实还在她的识海中蛰伏,像是沉睡的野兽般,越是如此,越令人害怕。 不攻击——不代表它没有威胁。 师父曾说,这诅咒与仙门中人有关,但如今诅咒已经许久没有发作了,难道是仙门中人发现诅咒失效,前来补救吗? 这些事情实在是一团乱麻,师父不知所踪,她的诅咒随时都是麻烦,看来只能寄希望于地牢中的那修士了。 还有那季清河,看过去倒是真废了,连缩阳丹都用上了,他来魔界,当真没有什么旁的目的吗? 桑梓下意识按了按太阳穴,对素溪道:“房间里你再查一下,想必是香炉的问题,你去的时候,顺便叫上季清河,让他来地牢一趟。” “好。” 素溪抓来的修士被关在地牢隔间内,看的出来素溪事先并未审问过多,修士这一身白衣倒是依旧干净。他上一刻还在牢房里坐着,见到桑梓便慌乱地站了起来,人不自觉往后退,眼中带着警惕。 桑梓熟练地一脚踹开大门,懒洋洋地拿出椅子坐下:“说吧,谁派你来的?”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桑梓挑了挑眉,眸中写满了熟悉的厌烦,怎的每次审问人的时候第一句都是这句话,他们是商量好的吗? “不说?”桑梓语气暗含威胁,指尖飞出一抹魔气缠住修士,“不说本君可就搜魂了,你知道的,一旦搜魂,轻则神识受挫,重则变成傻子哦。” “你要搜便搜,我问心无愧。”那修士好似不曾将那团魔气放在眼里似的,眼中毫无惧意。 问心无愧吗? 见到修士这一脸无惧的模样,桑梓轻笑,眼中透过一丝了然。 一般人听到要搜魂,怕是吓得胆子都没了,此人竟然如此淡然? 是否说明不是他不怕,而是他知道——任何人都搜不了他的魂? “你身上的禁制是自愿上的?”桑梓嘴角微勾,视线不轻不重地落在修士身上,凭空让人冷汗直冒。 “禁制,哪来的禁制?” “你丹田上的禁制咯。” “那是神魂......”修士话到一半,立刻戛然而止,看向桑梓的眼神慌乱,“你诈我?” “随便一问,没想到你们仙门修士单纯至此。” 她知道,仙门人有一限制神魂的禁术,但上禁制要遭受难以忍受的痛苦,且对身体伤害极大,普通修士压根不会给自己下这道禁制。 只有家族的打手才会上这道禁制,为了防止被对家所抓,暴露主家的情报,且这禁制复杂,只有仙门中的大家族与大宗门才会此术,所以这修士后面有人,且来头不小。 数年来,来魔界的仙门中人分两类,一类是自诩英雄好汉的小家族或散修,来魔界为了杀他这个魔君,哪怕是让她受伤,也能为自己或家族挣个名头。 第二类便是行正义之名,用各种腌臜手段,这些手段通常战线长,若成功便会颠覆整个魔界,此前的诅咒便是如此。 短短几日来魔界的杀手不计其数,身份难辨,她此番审问,才确定了此人的身份。 “扶危济困的萧家人,也愿当仙门的走狗,你那死绝了的祖宗不得从坟里爬出来,教育教育你这不肖子孙?”桑梓站了起来,看着对面的修士。 “萧家人,我怎么会是萧家人。”修士的目光飘忽不定,说到后面,喉结不自觉滚动了一下,“他们......不是早就灭门了吗?” “是吗?”桑梓轻嗤一声,笑意未达眼底,“也是,就你这样子,怎么会是萧家人,怎么配当萧家人?” “你......” 现在的情况很明显了,早已灭门的阵法家族萧家还有幸存之人,且此人在为仙门做事。 此人身上想必还有其他禁制,若要强行审问,恐怕审问不出什么来。季清河是仙门中人,想必会有什么对付此类禁制的手段。 桑梓等了有一会儿,季清河才终于姗姗来迟。 第4章 审问 “干嘛去了,怎么那么久?”见季清河出现,桑梓走出牢房,顺手布了个隔音结界。 “沐浴。” 桑梓:“......”倒是个爱干净的。 “这修士的事,素溪跟你说了吧?” “嗯。”季清河视线越过桑梓,投在那名修士身上,不知在想些什么。 “所以,现在还认为是本君觊觎长辈的美色,要下药强迫于你吗,季仙君?”桑梓突然倾身靠近,看着季清河微曲的发丝,嗓音中夹杂着些许戏谑。 两人离得近,季清河一触即耳畔的微热气息,便不自在地侧过身。 “抱歉,误会你了,是玉虚宗的人。” “玉虚宗,是季仙君的宗门呢。”桑梓看着季清河,意有所指。 “嗯。” “季仙君侧着头做什么,是心虚了?” 桑梓将季清河的脸掰过来,让他面朝着自己,两人之间堪堪半个拳头的距离。 季清河刚要转身,又被桑梓捏住衣领一把拉了过来:“季仙君,难道说,是您老人家对小辈有什么别样的心思,所以特意派你们宗门的人前来,行此计划?” “若是如此,倒也不必那么麻烦,你直接同本君说说,本君——或可考虑呢。” “不......没有。”两人靠得太近,季清河只能任由桑梓拽着他,僵直在原地。 “没有,当真?”桑梓心道她真的没有别的什么意思,只是看着他如此难为情的模样,便忍不住逗了逗,这实在比打架好玩太多了。 “自然,我......作为长辈,岂会对小辈有其他心思。”桑梓松了力道,季清河便立刻顺势离远了些,脸色严肃地看着她,“况且,魔君年纪虽轻,却也应懂得男女大防。” 桑梓看着他这副老学究摸样,只觉有趣,但面上却没有显示出来。 “季仙君说笑了,本君可是闻名于全天下的好色之徒,男女大防是什么,能吃吗?” 虽然那几个男宠名不副实,但表面上确实是这样。 她的话让季清河回过神来,猛然意识到桑梓的身份。 这几日的相处竟让他忘了桑梓的所作所为,竟让他觉得这个他见到魔君——好似并非是传闻中所说的模样。 “我有办法破了此人的禁制。”他意识到不能再让桑梓这般作弄下去,只得转移话题。 “哦?”果然,他话一说出口,桑梓的注意力便完全被如何破解禁制所吸引。 季清河暗自松了一口气:“不过只能有半个时辰,时间太长恐怕会被背后之人发现。” “好,你告诉我方法,我来破。”桑梓挥手打开了隔音结界,便瞧见那修士向他们两个投来的怪异眼神。 季清河听不到,只看到那修士嘴唇上下开合,而修为在身的桑梓分明听到那修士在说:“这对狗男女,来了地牢还行这不耻之事,真是不要脸,这男的也真是,堂堂大男人,怎么能做下面那个呢......” 桑梓下意识看了季清河一眼,极力掩饰住自己的笑意,不知这修士是如何看出季仙君才是下面那个的,脑子倒是同那群迂腐的仙门人有所不同。 闹腾完了,两人开始做起正事,她照着季清河的方法,果真让修士身上的禁制松动了些。 “说吧。”桑梓右手往虚空一扯,一根黑色的锁链凭空凝起,迅速往修士的脖颈上缠绕,锁链处迅速结出许多细长的尖刺,插进修士脖颈的血肉。 “唔唔唔......” 修士皮肤通红充血,青筋暴起,隐约可见皮肤之下血肉翻涌。 这是桑梓的拿手绝活,皮糙肉厚的魔族尚且撑不了多久,更别提这些细皮嫩肉的仙门修士了。 不出所料,桑梓的锁链加上无禁制的阻挠,没过多久修士便觉得痛苦不已,哭着求着要停下来。 桑梓也利落收起锁链:“说罢,派你来的人是男的还是女的?” “男的。” “此人来自三大宗门之一?” “是。” “此人地位与修为如何?” “地位很高,修为在此界亦为翘楚。” “此人与季仙君有关系吗?” “没有。” 桑梓与季清河对视一眼,既然不是冲着季清河来的,那就是针对桑梓了,毕竟季清河修为皆废,仙门也没有什么针对他的必要。 “此人的目的是本君,还是季清河?”桑梓开口确认。 “是......是你。”修士身体突然抽搐半刻,挣扎片刻后又重新恢复。 桑梓面色一变,果然。 冲她来的,是单纯为了杀她,还是为了那个诅咒? 想到这里,桑梓声音里透出了一丝肃冷:“既是为我来的,为何要把季清河和我关在一个房间?” “不......不知道,他们就叫我布置阵法,说到时间了便有人通知我去。”修士捂着脑子,表情扭曲痛苦,“仙君和你......你们必须在一起,必须......” “他怎么了?”桑梓转头看向季清河,“不是还没半个时辰。” “这问题,怕是比他背后之人的身份还要更为隐秘的存在,我解的不过是限制他说话的禁制,他身上还有另外一层禁制,此禁制与其神魂相依,一说便神魂破碎身死,无解。” “无解?”桑梓蹙了蹙眉,拿出一瓶丹药,拿出一颗丹药就往修士嘴里塞去,吃了丹药,修士稍微能说些话。 “我问你,为何要下药,那是什么药?” “药?我没下药,那是合欢,香......呕”修士喉咙发出一阵阵莫名的响声,眼白上翻。 “为何要下合欢香?” “呕......”修士的肢体开始抽搐,已经不能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为何要下合欢香?”桑梓拿出一把丹药不要命地往他嘴里塞,丹药未入口便大把大把地往外掉。 “他快死了,没用的。”季清河蹲下观察了修士的情形,面色有些凝重。 桑梓没吭声,默默拿出几颗极品养魂草塞入修士的口中:“快说。” 季清河:“......”背后之人可能没想到魔君这么有钱,极品养魂草确实能让这修士撑一段时间,他记得此物在宗门也是供着的稀有之物,轻易不拿出来使用,她怎么会有这么多? “我......不知,可能,让你们死之前......咳咳快活快活?”修士忍不住靠着墙,每说一句话便有血从口中涌出来,“我......该说的真说了,别的......一概不知。” 他说完话,艰难地将头转向季清河,或许是出于对正道仙君的信任,彷佛下定决心般,将手颤抖地伸到身前,艰难地从袖中拿出一张叠成方块状的纸递:“仙君,他们......我......孩子......” “你说什么?”桑梓蹲下身来,附耳过去,可早已来不及,他的唇齿间留下一个“救”字便再无声息。 桑梓拿过那手中的那叠纸,快速翻开:“是张舆图?” 很简陋的一张舆图,桑梓看不清是什么地方,但上面的两个字倒像是最近才写下的。 “萧逸,是这修士的孩子吗,他叫我们救他?” “想必是如此。”季清河讥讽一笑,“这倒是仙门中人常用的手段,抓了人家的家人,威胁他们做事,现在他死了,他儿子却未必能活下来。” “你看得出来此地是何处吗?”她知道季清河此前经常在外游历,问他再好不过了。 “是南境,观这地形,应是九幽州那一带。”季清河接过话。 此界为东灵界,东灵界按地域可分为中土、北荒、南境、东玄、西沧。 中土、北荒、南境为三大宗管辖之地,三大宗分别为玉虚、神剑、太昊,三方各占一地,其余中小宗门在各处均有分布。 东玄较大,为魔族与妖族,西沧则是凡人帝国。 “太昊吗?那本君便去南境走一趟。” “我同你一起。” “你去做什么?” “此事,恐怕也与我有关。” “哦,何以见得?” 季清河神情有些许犹豫,片刻后,他还是将心中所想说了出来:“秘境意外坍塌,外界传闻我是在秘境中保护同门弟子失去修为,魔君以为如何?” “灵山秘境非自然形成,是你们宗门给弟子们建造的历练之地,每隔一段时间便有长老检查维护。” “是啊,每隔一段时间检查......竟会有这么大的失误。” 桑梓看了眼季清河,目光带着深意:“所以说,你的受伤并非意外。” 桑梓的回答并非空穴来风。 她在仙门历来都放有眼线,她查到玉虚宗的人似乎并不待见季清河,以往许是因为他修为高,不待见的人也只能忍着。 后来他失去修为,落井下石的人比比皆是,就连他的师父、掌门都不再待见他。 桑梓想不通,只是经脉断裂而已,若努努力,凭借玉虚宗的人脉,还是有希望修复的,结果他们竟然生生拖了半年。 半年的时间,让经脉几乎没有修复的可能。 对于他们宗门来说,有个墟境仙君坐镇,可稳坐三大宗首宗之位,从利益来看,一个战力超群的仙君和一个毫无修为的男宠,孰轻孰重再明显不过了。 所以,他们为何不想办法治好季清河,而是将他送往魔界,那些人竟如此恨他,要让他这般去送死吗? 此前她还对季清河以男宠身份来魔界有所怀疑,如今听了他的话,便更是打消了桑梓的这个念头。 季清河其人,几次救普通人于水火,数年前更是燃尽修为以挽救受伤的百姓。这样的人,实在让她难以相信会与仙门那群杂碎同流合污。 “我不知他们用了什么方法,又为何处心积虑废我修为,我本想一死了之,这修士的出现却给了我一丝希望。” “修士?”桑梓眼中一丝诧异,“你的事与这修士何干?” 而且,将一死了之说得这般轻松,他此前是真的想一死了之吗?桑梓现在有些怀疑了。 “秘境虽为长老维护,但长老并非时时都在,长老不在时,通常会吩咐手下人汇报秘境的情况。这修士,便是负责此事的管事,那日秘境坍塌的消息一直到我被抬着出去时,都没有人传出去。” “所以,这修士还是他们针对于你的打手,他还打两份工?” “我欲与魔君合作,魔君以为如何?”季清河看着桑梓,神色严峻。 如今的局势,很显然是背后之人在同时针对他们二人,无论承不承认,命运终究将他们拉在了同一艘船上。 第5章 来客 “你要和本君合作?”桑梓语气一顿,上下打量着季清河,坏笑道,“你不恨本君,不想杀了折辱你的妖女,反而要同她合作?” “季仙君倒并非传闻中出淤泥而不染呢。” “你并非淤泥。” “你说什么?”桑梓觉得自己耳朵可能出了点问题。 “你并非淤泥。”季清河重复了一遍,语气严肃认真。 “你......你这人。”怎么突然这么会讲话了。 “往日杀魔族,不过是因为我要尽仙君之责罢了,如今我不是仙君,也不必履行这份职责。”季清河眼眸中平淡如水,眺望着远方,不知在想些什么。 “笑话,若是这样,那日我便威胁不了你,你直接撞柱而死不就好了?” “我怕死。” 桑梓笑了。 还真是嘴硬,明明还是担心那些人,就算仙门背叛他,那普通百姓呢,他们什么都不知道,该保护的,他还是会保护吧? “其实——”季清河顿了顿,没有说话。 “你想说什么?” “其实魔君除了个人作风有些问题,倒不像大奸大恶之徒。”季清河收回视线,看着桑梓,“所以,我并不想杀你,况且,如今的我,也杀不了你。” 个人作风? 桑梓心中郁结,也说不出什么为自己解释的话,虽然但是,她魔宫里确确实实住着十五个人,哦不,现在是十六个了。 “即便如此,可你有什么值得本君合作的呢?”桑梓问。 似乎是怕桑梓瞧不起自己,季清河细细将自己会的技能一一点出:“我懂阵法,会炼丹,会修飞舟,会修灵器,会挣钱,会认路,会搬东西......你带上我,会有好处的。” 桑梓低着头在思考,良久,她抬起头,突然问了句:“那暖床呢,仙君可会?” “你——”季清河面色铁青,仔细瞧去,还透着明显的红。 “哈哈!”见这个老学究又被自己逗成这般模样,桑梓笑得开怀。 季清河偏过头,不再言语。 “好了好了,季仙君,本君方才逗你的,想要给本君暖床的人多了去了,倒也不为难长辈您。” 季清河越是极力躲避桑梓的视线,桑梓就越忍不住往他面前凑,她不知道,原来自己竟是如此恶劣,明明这般幼稚的行为,这般没有意义的行为,以往她是不会做的。 可她就是做了,还觉得很新鲜。 她几乎不用思考,逗人的话语张口便出:“本君天生怕冷,要暖的也只是被窝的热度罢了,季仙君想哪里去了呢?” 季清河:“......”真是巧舌如簧,能言善辩。 他心中知道,他又被这妖女摆了一道,枉他博然群书,此刻竟一句辩驳的话都说不出。 “喂,季仙君。” 季清河偏着头,察觉到桑梓在她肩膀处戳了戳,身子下意识往后一缩。 她又想做什么,就这么喜欢戏耍他吗? “你怎么了?” 桑梓伸出手在季清河面前挥了挥,见对方毫无反应,心道这小子不会被她玩坏了吧? “老季!”这回有反应了。 见他终于转身,桑梓拿出一枚做工精致的空间戒指塞在季清河手上。 “给,收起你那穷酸样,还挣钱,本君用得着男人挣钱吗?拿好了,好歹是本君的人,整的好像本君虐待你似的。” 说罢,视线瞥到季清河身上简陋的衣服,又嫌弃道:“还有,你这穿的什么破布,本君之前给你的衣服呢,怎么不穿?” “那布料太软,我似乎......穿不习惯。”季清河说完,犹豫了一瞬,又继续补充了一句,“这件旧衣服是废了好大劲托人买到的。” 桑梓:“......”有病。 —— 从地牢回来已是深夜,季清河正欲入睡时,听见了门外的几声轻叩。 本以为是桑梓,开门一看,却见五个男子站立门外,六人互相看了几眼,一时无言。 半响,头顶金冠衣着繁复的那名男子率先出了声:“介绍一下,我是诸葛富贵,排行第三。” “裴子安,排行第五,你可以唤我声五哥。”裴子安一身干净利落的黑衣,双手交叉于胸前,下巴微抬。 “我是......” 五人像报数似的,一个个介绍了自己。 “何事?”虽疑惑这五人的身份,但季清河的脸上并无多余的表情,语气依旧淡漠。 “倒是没什么,见你刚来,哥几个备了些见面礼给你。”五人抬了抬手,露出手上拎着的布囊。 一人拎着一袋,俱是满满当当,应是装了不少东西。 诸葛富贵自来熟,话刚说完便拉着季清河便走进了房,其余四人紧跟其后。 几人拥着季清河坐到桌前,轻手轻脚地将布囊放在桌上,坐下后,诸葛富贵神秘地朝季清河眨了眨眼睛,伸出手想要打开布囊。 “嘘,等等。”裴子安伸手阻拦,谨慎道,“这是惊喜,可不敢声张,让君上发现了,惊喜就没了。” 他把头伸出窗外看了又看,确定四下无人后,才将窗户关上,见差不多之后又布下了一个结界,这才抱着手臂,重新侍卫般站在一旁。 几人这般怪异的行为,饶是方才季清河不感兴趣,此刻也不免露出疑惑的神情。 这是要做什么,送他见面礼,莫非是什么至宝不成? 疑惑间,他们还是没有打开所谓的见面礼,只见诸葛富贵拿出了一个香炉放在桌上,上起了香。 “焚香,此乃重礼应有的顶级待遇!”诸葛富贵将线香插入炉中,又道,“此香正是君上最喜欢的味道。” “你这什么猪脑子,君上还活着好好的,你小子点什么香!”裴子安把诸葛富贵往旁边一推,一把将香炉收起来,不耐烦道,“好了别废话了,该同十六弟好好说说见面礼的事了。” 十六弟? 季清河微楞,这才反应过来,这五人必定就是桑梓所谓的男宠了。 看起来他们竟不以此身份为耻,反而......有些享受? “发什么呆呢,快过来看看。” 季清河眼看着诸葛富贵神神秘秘地将手伸进布囊,拿出了一本书籍:“这个,好东西,万物之根本。” 季清河了然,原是个爱书的,恰好他也许久未看书了,他伸出手很自然地拿了过来。 只见上面赫然写着“男女口口宝典”六个大字。 “嗯?”毕竟几百年只顾着修炼,对这些修炼之外的“小事”实在不太了解,他下意识转过身看向诸葛富贵,传达出自己的疑惑。 “你别光捧着,打开看看啊。”诸葛富贵搓了搓手掌,嘴角咧上了天。 “好。” ——季清河打开了书。 ——季清河又迅速合上了书。 不堪入目,简直是不堪入目! 他迅速将书塞回诸葛富贵手中,转身试图靠深呼吸平息自己的心情。 “怎么,你不喜欢,我这还有啊!”见那书明显不合季清河的心意,诸葛富贵一把拿过五人的布囊,“哗啦啦”一口气将里面的东西全倒了出来。 季清河不认识这些物件,却听得懂人话。 他们说—— “这是帮助夫妻感情直线升温的好物,闺房情趣,可懂?” “是啊是啊,别看富贵人不着调,但心意可都是实打实的,你看看这做工、这形状,体验感定是上上乘!” “你知道你住的这什么地方吗,那可是霜华殿,曾经魔后住的地方呢,可见君上对你的宠爱哦。” “还有这个,啧啧啧,这要穿上,保管你牢牢抓住君上的心!” “......” 季清河敛眸,脸色微沉。 这些人修为深厚,实力非凡,竟将区区女子的宠爱作为毕生追求,况且那人,可算不上什么忠贞不渝的女子。 他正皱着眉,见诸葛富贵又拿了一个长着两个猫耳朵的物件往他头上戴。 “这是何物?”修行之人岂能戴如此累赘之物,上了战场要如何同敌人对战? “自然是君上喜爱之物啊。”诸葛富贵似有所指地眨了眨眼。 他似乎料定季清河听得懂他的言外之意,毕竟大家都是成年人了。 季清河却是对堂堂魔君喜欢这般幼稚之物不置可否,他碰了碰头上的耳朵,到底是没有摘下来。 见季清河没有拒绝,诸葛富贵又把手上的鞭子往他手上一递:“给,怎么样,感受到兄弟们对你沉甸甸的爱了吗,这可是不足为外人道的经验之谈!” “经验?”季清河罕见地问了一句。 不知为何,他心中划过一股莫名奇怪的感觉。 “对啊,刚刚不是跟你说过,这都是夫妻的闺房之乐吗?这种东西,自然需要经验,你远嫁......呸,远道而来,身边没个人,自然由我们这些兄弟给你传授经验了。” “闺......”季清河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唇线瞬时间抿得很直,他目光扫过在场的五人,攥紧手上的鞭子,心中没来由地生起一抹酸涩。 果真吗?她与他们,平常都行如此亲密之事。 闺房之乐? 果真是精通合欢宗之术的魔君,平日里见她颖悟绝伦,更是小小年纪便当上魔君,可竟如此不重视自身天赋,蹉跎岁月,故步自封,实在是......不可救药。 他有些急促地将鞭子扔在桌上,将头上的物件取下,指尖攥得发白,几个字从牙缝中挤出:“诸位最好自行离开,我对你们与她的所谓闺房之乐,没有任何兴趣。” “诶,你你你......” 诸葛富贵还想说点什么,便被身旁的裴子安一把拽出:“走了,没看到人害羞了,快走快走!” 五人来得快,走得也快。 “砰”一声的关门声中,带来一阵凉风,驱散季清河脸上些许烫意。 他看着桌上没有带走的东西,没来由地一阵烦躁,随即迅速把它们扔进了布囊,收拾成一团就要往门外扔。 他站在门口,实现不经意往桑梓住的宫殿看了一眼,意识到自己在干什么后,转身慌乱地关上门,将手中的东西一扔,摔进了床底下。 他面颊通红,阴沉沉地站立在床边,他想,桑梓此人实在是,实在是...... 霜华殿发生的一切,桑梓本人自然毫不知情,此刻,她正在她的房中,香香软软的被窝中,酣然入梦。 第6章 出发 翌日,一座巨型飞舟停留在魔界上空。 此次出门,除了季清河,桑梓只带了三人,素溪和栩云,还有诸葛富贵。 诸葛富贵是地师,专精山川地脉,有他助力,桑梓此行会方便很多。 “三姑爷,君上等您等了两个时辰了,您好意思吗?”素溪冷着脸,看着姗姗来迟的金衫男子。 “啧,这有什么不好意思,我昨日可是为你们君上的人生大事废了好大一番心思,你们君上感谢我都来不及,怎会怪我?” 诸葛富贵头顶金冠,手持金扇,他虽衣着繁复,脸却生得干净利落,一双桃花眼时刻带着笑意。 素溪翻了个白眼,走到一旁,懒得跟诸葛富贵辩论。 她万事以君上为重,这人虽名义上占据着所谓男宠的位置,可他们这些人都知道,不论外人如何传,男宠关系是假的,君上与这些男人的合作关系却是真的。 这诸葛富贵虽离谱,但对君上来说却是大有助力,她自是不好说什么。 诸葛富贵见到了坐在远处的桑梓,一路走了过去。 “我说君上,就几个人,怎么连压箱底的老古董飞舟都拿出来了。”诸葛富贵单手撑着桌沿,借力跃起,往桌子上一坐,“怎么,咱们这回是去干什么大事?” “对了,你那新姑爷呢,怎么不见他人。” “听下面的说你很喜欢他,怎样,何时结契,哥十几个给你们送新婚贺礼啊。” 众所周知,除季清河外,桑梓在魔宫中还有十五个男宠,可只有他们自己知道彼此之间是何关系,他们都是一群被桑梓救回来的可怜虫。 但桑梓也并非做慈善,这十五个人,各有各的才华,各有各的人脉,能帮助桑梓的地方有很多,除了感情。 此次季清河到来,众人都以为桑梓真的找到了真爱,毕竟除了季清河,他们其他人可都住在魔宫之外呢。 “你最近是不是都跟栩云在一起?”桑梓没答,反而问了句不相干的问题。 “对啊,前阵子太无聊帮他运尸体来着,这你都知道?” “你话太密了。”定是被栩云传染的。 “我话一向多,你是知道的。快说说,兄弟我好给你参谋参谋。” “参谋就不必了,他跟你们一样,合作而已。”桑梓无奈地摇摇头。 这些人脑子也不知道天天想的是什么,得亏没有去季清河面前乱说,不然她的名声不定又得变成什么样。 她略过此话题,拿出地牢里拿到的那张舆图:“说正事吧,你看看,可知这舆图所画是何处?” 见桑梓说起了正事,诸葛富贵也不含糊,接过舆图看了起来。 片刻后,他好看的眉头微微皱起,声音中带了困惑:“这舆图怕是有些年头了,就说这地方,画的虽是九幽州,却并非现今的地貌,你是从哪里买的,别是被骗了。” 桑梓闻言,便将此前被关房中以及修士之事说了出来。 “千年前南境之战后,南境山崩地裂,这舆图应该是地裂之前的。”诸葛富贵道。 桑梓这回是真的疑惑了,那修士食了真话丹,按理说是不可能骗她的,可他言辞恳切要救他的孩子,又为何拿张假地图呢,这不是耽误救人进度吗? 两人沉默了良久,最后诸葛富贵打破了僵局:“你说,他们可能是冲着你的诅咒来的?” “若真如此,此行怕是不简单,那诅咒之术复杂程度闻所未闻,我们这几年几经探查,连点儿皮毛都没查出来,连你的师父也......” 桑梓眼神暗了暗,她有如今这番作为,很大程度上是因为她师父,师父传授她功法、教她谋略。 可如今,师父失踪了,她才发现,自己竟从未了解过他。 他从一开始出现便隐藏自己的气息,遮掩自己的容貌,如今便是让她找,却也不知从何找起。 “罢了,先说这舆图吧,且不管是不是千年前,端看舆图,你可知道此处具体在九幽的哪里?” 诸葛富贵颔首,一改此前嬉皮笑脸的表情,将舆图浮于空中,指尖金色的灵力灌水般注入舆图,很快,舆图上的图案像是活过来般,脱离出纸张立在空中。 见此,诸葛富贵不再犹豫,化作一道金色流光飞入其中。 片刻后光芒散尽,他似是脱力过甚,跌在了地上。 “如何?” 桑梓见诸葛富贵灵力枯竭,给他喂了枚丹药。 “很不好。”诸葛富贵表情凝重如石,“这世上的山川草木自有其运行规律,我正是倚仗这份规律行事,只是这图中的地点却在规律之外,我费劲才得出一个大概的方向,至于正确与否,我实在不敢保证。” 见平常在此方面从不失手的诸葛富贵也有棘手的时候,桑梓的表情也变得凝重:“罢了,且走且看吧,到了九幽再说。” 与诸葛富贵告别之后,桑梓起身回了自己的房间,视线不经意扫过隔壁季清河房间,心中露出疑惑。 怪了,今日怎么都没见过他几次。 —— 鬼城,位于九幽州中部,此处群山环绕,历来与海隔绝,可数年前却凭空出现一片海,无人知晓那片海何时出现,无人知晓它为何出现。 可它就是出现了,寂然不动地立在那里,彷佛一直如此。 几人乘着飞舟越靠近这座城池,便觉空中气息愈发沉闷,鬼城的天浑浊发灰,云团低垂,压得人心发颤。 桑梓几人乔装打扮一番,才敢往城里去,毕竟此行前来是有事在身,几人中一个魔君一个墟境仙君,皆是榜上有名的风头人物,还是谨慎些为好。 为防空中乱斗影响地面,距离鬼城二十里处便开始禁飞,桑梓等人只好步行前往,此前一切如常,却在刚落地之时,感受到地面传来一阵剧烈震动。 地面发出轰然巨响,随之而来的是细长而深的裂缝,迫不及待地一道一道将地面撕扯开。 “地裂吗?”年纪最小的栩云面色一变,双眼瞪大。 众人反应过来后,也都严阵以待。 “按理说百年一次的地裂,怎么我们一来又裂了?”诸葛富贵难以置信地看着地上出现的裂缝,暗骂一声什么鬼运气。 他利落掏出一把长剑插入地面,这才将身体稍稍稳定住。 素溪则稍显淡定得站在桑梓身侧,呈保护姿态,季清河虽没修为,却也是不动如山,不过当一只手将他拉到中间时,他还是不可避免地愣了一下。 鬼城禁飞并非只是单纯的君子协议,空中的禁制让前来的修士想飞也飞不起来,此禁制至少得是大乘期所布。 在场的人中,最高修为也不过是化神后期的桑梓,诸葛富贵元婴中期,栩云、素溪元婴大圆满,更别提毫无修为的季清河了。 桑梓凝出一道结界,将几人包裹其中,这才好些。 她将神识外放至鬼城内,却发现城内一片平和,周围地界皆是毫无地裂。 将观察到的场景告诉众人后,其余人均是震惊。 “所以说,只有我们这里发生了地裂?”诸葛富贵五指张开覆盖于地面,任由灵力蔓延开来,片刻后,他收回灵力,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果然是有小鳖孙在搞我们!” 地裂通常不会局限于方寸之地,其波及方位常达到数百甚至数千公里,如此方寸之地的地裂通常只能是人为。 像是印证诸葛富贵的猜测般,没过多久,地裂便逐渐平息,像是一场闹剧般,完完全全停了下来。 “君上,这逗我们玩呢?”栩云伸出手量了量方才的裂缝,约莫一个指甲盖宽,想到方才吓得面目失色的模样,脸不由一红。 “仙门的消息倒是第一次这么灵通。”桑梓这话不是无的放矢,毕竟此前仙门针对她刺杀的把戏实在是拙劣,诸如送男宠之类的事件很多。 例如在她修炼之时,抽走方圆几里的魔气,最后此人被魔气入侵,心魔缠身,几近入魔。 例如在她入睡时,抽走她床垫的仙门修士,最后发现在床垫附近修炼速度奇快,便在一旁不忍离开,被桑梓发现后,不仅没完成任务,反而被打成重伤。 例如无欲殿的苦修修士,入魔宫欲度化桑梓,后被魔宫财力倾倒,自愿舍弃多年修为,甘为男宠,只求每天多看一眼他的爱人(不是桑梓)。 “此事倒不像仙门的作风。”季清河看着面前的地裂,出言道,“魔君少年天才,他们恨不得杀之后快,岂会造一个毫无杀伤力的地裂?” “有没有一种可能,他们也想有杀伤力,奈何实力不允许。”栩云暗暗吐槽。 “我赞成,反正这种事情也不是一次两次了。”诸葛富贵撇撇嘴,“没得打,无聊。” 素溪挑了挑眉,意思不言而喻:“反正都打不过君上。” “好了,且进城吧。”桑梓打断了三人的自吹自擂,“仙门一次不成,便会有第二次,毕竟本君好不容易出来一趟。” 几人一路进了城,发现鬼城颇为热闹,街上的叫卖声不绝于耳。 桑梓被一家糖食摊吸引了注意力,那里放着各式各样的糖葫芦,除了普通的山楂之外,见过的没见过的水果皆串成了串。 “外头的糖葫芦都这般有趣了?本君当时可没见过这么多花样呢。”桑梓买了五串,分给众人。 “君上,你之前住在哪个旮旯角呢,这水果糖葫芦数百年前就有了。” “是吗?”桑梓看着周围的街道,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这种热闹的街道,她确实许久没来过了。 诸葛富贵不喜欢吃,一把将糖葫芦塞在一旁的季清河手上,见季清河吃得开心,一时间想到的什么似的,附身朝他低语:“君上也喜欢吃,你们俩倒是爱好相同,也不知昨日那见面礼......” 季清河正拿着糖葫芦往嘴里送,听到“见面礼”三个字指尖一颤,手上的糖葫芦差点没抓稳。 “你怎么了,是不是没来得及用?没关系,总有机会的。”诸葛富贵见此,哥俩好地拍了拍季清河的肩膀,“我跟你说,我们君上.....” “三姑爷,你过来。”诸葛富贵正讲得起劲,便被栩云一句话叫了过去,见他的一旁还站着素溪,忙问,“咋了?” 两人看了眼离得很远的桑梓和季清河,这才说了出口:“你不会又送你那见面礼了吧?” “是啊,怎么了?” “你说说第几次了,每次都闹出乌龙,这次君上要是发现你就完了。”素溪恨铁不成钢地看了眼他,“反正君上的事情你别瞎操心。” “这怎么能叫瞎操心呢,之前的见面礼都是买的,这回我这店开都开了,给自家人送点怎么了?” “自己开的?!”栩云瞪大了眼,“您老人家的生意都拓展到这般境界了?” “可不是,我的商业版图遍布仙灵界。” “那这里呢,鬼城有吗?”栩云听罢,双眼发亮,“带我们去参观参观。” “这个......你这么一说,鬼城倒是没有。”诸葛富贵咬了咬唇瓣,装作不经意间移开了视线。 栩云有点失望:“那好吧。” “反正鬼城这地方不吉利,不适合开店,这阴森森的地方谁开谁倒。” 诸葛富贵这话一出,就连桑梓的注意力也被他吸引了:“怎么阴森森的了?” 诸葛富贵:“你们都不知道?” 众人摇了摇头。 “叫你们平时多读书吧?”诸葛富贵嫌弃归嫌弃,还是开口给大家讲了起来。 第7章 碰瓷 数百年前,鬼城修士与凡人各半,城主则是宗门派下来的一个长老段念生。 许是因为地裂面前万物平等,无论修士还是凡人,在地裂面前均不值一提,数百年来共抗地裂的经历,竟让修士与凡人间多了些惺惺相惜。 渐渐地,修士同凡人开始通婚,因着寿命之故,造成了多次令人感伤的生离死别。 后段念生大手一挥,每年给与修士成婚的凡人以万寿丹补贴,这才挽救了许多悲剧。 可一份悲剧的降落,却是以另一桩更为惨痛悲剧的诞生为代价。 其他凡人见食了万寿丹的人身体一天比一天健康,本该同样白发苍苍的年纪,那些人却能如壮年人般。 不仅精力旺盛,靠着修士的人脉,更是谋得了一份钱多事少的好差事,他们的孩子,更是用如山般的天材地宝培养长大。 若此前修士与凡人泾渭分明,各有各的生活,各有各的竞争。 可如今,普普通通的凡人——他们的生存空间被挤压到只剩那么一星半点。 修士争不过,修士与修士的孩子争不过,修士与普通人的孩子——同样也争不过。 有人说,既然你羡慕,你也去找个修士便好,坐而论道,不如起而行之。 可须知有些人的道却并不在此,他们从小接受着“天道酬勤”、“滴水穿石”的教育,可长大了,规则却变了。 他们不解、不甘,努力了大半辈子,毫无成就,那些人却靠着所谓“两族通婚”便能步步高升,凭什么? 这样的话语他们念叨了许久,久到人之将死也难以忘怀,久到儿子死了,孙子死了,孙子的孙子死了......久到,祖祖辈辈都在不甘中度过。 可除了念叨那句“凭什么”,他们什么都做不了。 这样的情况一直延续到了某一代,这次,转机终于出现了。 凡人中出现了一个万中无一的天才叶飞霜,此人无灵根无灵脉,却凭借着其自创的特殊功法迈入修炼的道路。 七日筑基,五十日金丹,百日元婴,此修炼速度闻所未闻。 这个功法适用于所有人,意味着所有凡人都有机会修炼。 人一旦得到自己苦求而难得的东西,便会更加珍惜,这些凡人便是如此。 得到功法之后,他们每日每夜不停歇地修炼,无灵根无灵脉之人修炼属逆天而行,他们每修炼一刻,便得承受一刻钻心蚀骨的疼。 实力相差太多之时,便是有矛盾也只敢隐于心中,当差距变小,矛盾便爆发了出来。 叶飞霜在功法方面的造诣实在是高,在她的带领下,这支数量极少的凡人队伍逐渐壮大,他们功法诡谲非常,竟然少有修士能与之抗衡。 这样的情况,持续了一百多年,甚至后期凡人隐隐占着上风。 正讲到关键处,诸葛富贵停了下来。 “就一百多年,那后来呢,怎么就结束了?”栩云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凡人逆天而行,天道震怒,收其修为。”诸葛富贵接过话,叹了口气,“书上只有寥寥几笔,具体如何,我也不知。” “太可惜了,好不容易得到的修为......”栩云轻轻叹息,但也只是叹息,片刻后便将此事抛之脑后,聊起了其他的话题。 “此处为何叫作鬼城?”一旁的素溪罕见地问了一句。 “据说当年天道将他们修为收回后,诸多凡人顷刻间丧命,鬼界来不及收,这些鬼便徘徊在鬼城,许久才离开,更有些人心怀怨恨,不愿入轮回,留下来当了鬼修,后来,人们就习惯将此地称为鬼城了。” “鬼修那不是挺好的......哦,对了,那十六姑爷无修为怎么没......”栩云突然想起了什么,跑到季清河面前探头探脑,口中念念有词,“也不是鬼修啊......” 季清河神色未变,眉头却蹙起一丝弧度。 “好了,先去找家客栈休息,趁此时间,诸葛你再核对一下方位。”桑梓打断了栩云的发言。 她心中同栩云有同样的疑问,季清河没了修为,不老不死是为何? 但这是人家的私事,也不好多问。 几人的注意力都在桑梓身上,无人注意到季清河眼中同样露出的疑惑。 说着,桑梓径直朝着远处的客栈走了过去。 当她抬脚要走时,却感受到一道莫名的阻力,低头一看,一个上了年纪、头发花白的老人躺在她的面前,看气息似乎是个凡人。 “碰瓷的?” 桑梓很有礼貌地掏出几块灵石放在老人旁边的碗里。 出门在外,没那么多时间,能省则省,若修士便一脚踹了,但这是个凡人,便算了。 本以为给了钱老人便会离开,可出乎桑梓意料的是,老人不仅不要钱,竟然毫不犹豫得地把灵石倒在了地上,换了个姿势继续躺着。 六人对望了一眼,都从彼此沉默的目光中看到了疑惑。 这老人家,挺有个性的啊? 桑梓走一步,他便相应地往前挪一点,桑梓走到哪里,他便躺到哪里,锲而不舍。 对方是个凡人,打是不可能打的。 “嫌不够?”见此,诸葛富贵又拿出几袋灵石,将老人扔掉的那几块捡起来,一起放进了碗里,“这回总该够了吧?” “哐当——” 很显然,灵石又再一次被倒了出来。 诸葛富贵不差钱,拿起手上的储物袋又要往地上丢,却被素溪制止住,在他惊骇的眼神中,素溪淡然地拿出一张定身符,利落地贴在老人身上。 “还可以这样。”诸葛富贵瞪大了双眼。 身为同僚,栩云与有荣焉:“这便是穷人的智慧,你们有钱人是永远不会懂的。” 眼看解决了问题,几人总算可以放心地走了,但—— 看着那个直立在他们面前、长得跟碰瓷老人一模一样的、还会动的人形物体。 他们沉默了。 他不是被贴了定身符吗?怎么站起来的! “嘿嘿,几位客官,算命不?”几人眼睁睁地看着躺在地上的老人,灵活地蹦了起来,手上不知何时揣了个卦盘,笑起来颇有奸商风度。 “碰瓷改算命了?” “这是老头子的副业。”老人依旧在笑,但众人觉得这笑实在是渗人。 素溪的表情第一次出现了龟裂,她又掏出一张定身符贴在一旁的栩云身上,拿出一根羽毛往他耳旁轻扫:“有何感受,痒吗?” “哈哈哈哈哈,素......哈哈哈,你干嘛?”栩云尖声大笑,可身体却纹丝不动。 很显然,定身符并无问题,那问题就出在老人身上了。 素溪将定身符与羽毛收了起来,面露凝重,她看向桑梓,示意这个老人不简单。 桑梓自然也看出老人的异样。 但罕见的,她从老人身上,没有感受到与以往要杀她的仙门修士身上相同的浓烈恶意,是敌是友,还得花时间判断。 “你可识得此人?”她将视线投向了一旁的季清河,季清河作为仙君,此前地位颇高,若此人在仙门排得上号的话,他应该会识得。 “不认识。”季清河答,过了一会儿,又补充道,“但他若是做了伪装,即便认识,也无济于事。” “没有伪装。”桑梓很确定,此人身上既无表面伪装,又无术法痕迹。 他难道当真不是仙门中人? 不是仙门人的话,是什么理由让他在这里拦着他们,还是真是如他所说,在此进行他所谓的主业与副业? 与其他人的深思熟虑不同,栩云的心思要单纯许多,此刻他被解了定身符,发现站在他面前的老人正是方才躺地上,被素溪贴上定身符的那位。 他一下子不乐意了,看着老人像看什么神奇的物种。 不是,这不公平啊,他一个凡人,怎么定身符对他没用呢? “你是何人,如何能解得了定身符?”他迫切地问。 “吾可算吉凶、算姻缘、算财运、改命转运、让咸鱼翻身、使潜龙困浅,人称道德天尊!” 老人说罢,“唰”一下变出一个法铃,一边摇晃法铃一边绕着几人走了起来,口中念念有词,“一个呢,是白玉微瑕,一个呢,是珠玉蒙尘,一个是有钱没胆,一个是没钱有胆......” “说谁没胆呢!” “说谁没钱呢!” 老人话还未说完,诸葛富贵和素溪便一人一只手,将老人原地提起。 然而,老人并未表现出惊慌,就着这个姿势继续说了起来:“怎么样,老夫说的没错吧,你这小子连小蚂蚁都舍不得杀,遇到事情只知道给钱,钱多到烧得慌。” “不知幼时在你房中筑巢的蚂蚁,可因你给的钱早早搬走,老夫猜测,你的房间怕是已经成蚂蚁窝了吧?” “你乱说什么,老头!”诸葛富贵面上闪过尴尬,他幼时确实做过这般离谱之事。 他作为少主,自幼被嘲懦弱不堪,少主之位最后也是被他人占据,这一身烂命非若桑梓,如今怕是已成孤魂野鬼。 而最可笑的是,经历了生死,他竟还是丝毫未变。 如今往事再次被提起,若再让这老头往下说,说了其他事情,他的面子往哪里搁? 见其他几人投过来的目光,诸葛富贵赶紧转移话题:“不知你在胡言乱语些什么,那其他人呢,你倒是说说看。” 老人闻言也不多说,转而将目光投向了素溪:“这女娃命里缺金,魂中带煞,只要有财,便会在顷刻间消失,是也不是?” “这你都知道!”栩云挤了过来,直言这老人真神现世,“素溪这人天天丢钱,也是怪得很,即便她请阵法大师布多少道阵法,财物都会无故消失,老人家,这你居然都算到了,那我呢,你还没说我呢。” 老人的视线却并不在栩云身上停留,说了句“傻人有傻福,此后必定一生顺遂。”便将视线投向桑梓:“这位姑娘此行怕是不顺,不若原路返回,也好过平白搭上性命。” “性命?老人家,您这技术骗点钱就得了,何必咒我?”桑梓面上不信,心中却是激起惊涛骇浪。 此人看过去对魔宫极为了解,素溪和诸葛的事倒是容易查到,但白玉微瑕,说的应该是她,诅咒之事少有人知,他是从何得知的? 珠玉蒙尘说的应该是季清河,墟境仙君被送往魔宫之事,只有仙门与魔宫之人知晓,若此人不是仙门中人,又是如何得知的? 若他当真是仙门中人,对魔族自是极为不利的。 况且,他很显然知道他们一行人此行的目的,却在途中横加阻拦,或许方才的地裂也是此人的手笔,他目的究竟何在? 桑梓不想猜,她选择直接问:“你是何人,拦住我们有何目的?” “都说了,老夫人称道德天尊,怎么样,老夫很有道德吧?怕诸位丧命,特来此地告知。老夫跟你们说,你们要是不走,就......” “好,那我们走。” 老人话还未说完,桑梓便一口答应,老人都要怀疑自己耳朵出现了问题。 但看着五人利落转身,朝着城门的方向而去,速度之快不带一丝犹豫之时,他懵了。 “啊?” 这就答应了,他还有一大段词没说呢。 这就走了,不寒暄一下? 真走......了? 老人揉了揉眼睛,眼看几人越走越远,才终于相信这些人是真的被自己的话吓走了,心想现在的年轻人真是一代不如一代,竟如此胆小好骗。 第8章 误会 城外。 几人站定后,都向桑梓投来疑惑的目光,方才桑梓给几人传音,让他们离开,却并未说出理由。 “这老人的话半真半假,但有一点是真的。”桑梓一顿,继续说了起来,“我们此次要查的地点,他必定知道不少。” “诸葛,你此前可推测出舆图具体所在之处?” “只能将范围缩小到三个地方。” “对,若这三个地方一一排查,太过麻烦。无论这老人目的是好事坏,既然他知道一二,我们也便可利用一二。” “怎么搞怎么搞!”栩云十分激动。 众人皆知,这老人即便是没有修为,但背后是有些特殊手段的,硬来必定是不行,只能智取。 “自然是绑了他。”桑梓说完,拿出几套新的服装分发给众人,“他喜欢碰瓷,那我们就去碰瓷他,他喜欢算命,我们便也来算他一算。” “富贵负责碰瓷,栩云负责算命,富贵先上,栩云后面上,记住,你们两个不认识,是来抢生意的,一定要吵起来,场面越混乱越好!” “好,一定完成任务!”两人郑重地接过衣服,双眼闪着奇异的亮光。 “素溪是杀手,你是来杀这老人的,记住,不是叫你真杀,你也是来制造混乱的。” “好。”素溪很满意自己的角色。 “那我呢?”季清河破天荒地问了句。 桑梓接收到季清河的视线,下意识看了他几眼,最后坚定地摇了摇头。 “你演技差,别演了,跟在我身边就行。”桑梓分配完任务,最后又郑重嘱咐了一句,“记住,我们最终目的是绑了他,我俩在暗处伺机行动,你们也别演得太投入了,关键时候记得帮我们。” “为防他有其他手段,我们不用术法,捆仙绳、缚魔绳、锁妖绳、普通麻绳一起用,总有一根能绑了他。” “好!” 他们偷偷溜进城池,借着此前那个街道寻找老人的身影,果然找到了。 老人又在碰瓷,而这次碰瓷的对象是一对年轻男女,这回的他没有那么好的运气,刚往地上一躺,便被那男子一掌扇飞。 “年纪轻轻不学好,学人家碰瓷做什么,快回去,小心把你小子送官!”那年轻男子朝着老人恐吓了一句,便携着一旁的女子离开了。 桑梓几人听到男子的话后,都愣在原地。 “不是,这男的眼神有问题吗,这老头哪里年纪轻轻了?”诸葛富贵对老人敌意重,得到机会便要吐槽,“你看他一口烂牙,怕是有三百来岁的高龄。” 三百来岁高龄的季清河听后被狠狠扎了一刀,他下意识往桑梓的方向看了一眼,又匆忙收回目光。 “人家是凡人,那男子一看就是修士,比他大也说得过去,你小子别嚷嚷了,快跟上。”桑梓见老人走远了,赶紧催促。 “好,看我的。”诸葛富贵邪魅一笑,迅速往老人面前一趟,发出一声杀猪般的哀嚎。 “唉哟唉哟——老头撞人了,老头撞人了,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啊,我的老腰啊,唉哟......” 其余四人:“......”这嘹亮的嗓音,这拙劣的演技,一听就是碰瓷。 所幸围观群众没有过来,否则,怕是要误了计划。 “你确定他演技比我好?”季清河转头将视线投向桑梓。 不知为何,桑梓听出他语气中的一丝委屈,心道有病,你们男人连这个也要比吗? 诸葛富贵虽演技差,却依旧还是把“久经沙场”的老人给唬住了,老人面色铁青地愣在原地,看过去被吓得不轻。 瞧见老人上钩,诸葛富贵顿感骄傲的同时又有些愧疚,怪他演技太过精湛,只是这般倒显得他恃强凌弱,有失他堂堂魔界富豪的身份。 虽这么想,但一想到这是桑梓的计划,诸葛富贵还是放开嗓子继续嚎。 他这么一嚎,老人的脸色更青了,嘴唇竟然在微微发抖。 诸葛富贵心中一个咯噔,心道:完了,这老人不会被他吓出毛病了吧? 他正想起身,见满脸白须的栩云已经拿着“天尊下凡,神机妙算”的招牌进入了演艺圈。 得,那继续躺着吧。 脑袋一歪,眼见着栩云姿态从容,端着一个大铁盆在他周围转悠来转悠去,他登时有一股不祥的预感。 “哗啦——”几滴温热的狗血毫无预兆地洒在他的身旁,那股直达鼻腔的刺鼻臭味让他下意识屁股一缩想要站起来,但一想到在演戏,又不甘不愿地躺了回去。 他倒要看看这小子要作甚,竟连如此肮脏之物都用上了。 “老人家,本天尊一早就算出此地有恶人行骗,现在一看,果然如此。”栩云走到老人面前,指着地上的诸葛富贵义愤填膺,说着,又一把狗血洒在了诸葛富贵周围,“呔!妖物,看狗血!” 诸葛富贵:“......”他是碰瓷的,不是妖怪。 栩云暗自观察老人的反应,发现他的眼神开始趋于呆滞,面色愈发铁青,顿时觉得自己实在是难得的人才,这演技,便是连纵横骗场多年的老人家都骗到了。 这般大才,简直是魔界之光,君上有他,来日毕可荡平仙门,一统此界,坐拥万千男宠! 想到这儿,他演得更加卖力了。 “老人家,我观您是新客,给您打个折,只要九文钱,本天尊便帮你化解了这场浩劫!”栩云激动地手一抖,狗血失手洒在了诸葛富贵的身上。 诸葛富贵嘴角微微抽动,太阳穴突突地跳,终于,愤怒战胜了理智。 他一跃而起。 “我去你的九文钱!”意识到自己刚买的知名大师流云大师的关门之作、全界进仅此一件的衣物被沾染上了狗血,诸葛富贵拖着栩云的腿就往自己的方向拽。 栩云被这一拽,一时之间觉得诸葛富贵此人颇有心机,瞧瞧,竟还找了个君上的最佳观看角度,他这分明是想在君上面前表现呢。 想到此处,他把诸葛富贵往后一拉,两人瞬间调换了位置,见对方面色通红,显然已经在卖力表演,栩云暗道不好,迅速提起精神加入了演技派行列。 “你个碰瓷怪,欺负老人算什么,你不要脸,你诈骗!” “我去你的吧,你个神棍,你才诈骗!” “呦呵,我看你是给脸不要脸......” “......” 两人演到最后,已然分不清是演的还是私人恩怨了,独独将老人扔在一旁。 远处三人的视线却并未在诸葛富贵两人的身上,因为老人的状态实在是太过古怪。 从诸葛富贵出现后,他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神情哀愁,眼神涣散,像具行尸走肉般。 桑梓安排这场乌龙原是想转移老人的注意力,以寻求机会绑了他,她对于几人的演技本就是不抱信心的。 况且老人经验丰富,又怎会被这二人吓人成这副模样? 场上两人还在争论,因着情况不大正常,桑梓没有让素溪上去,想着先继续观察。 “君上,这老人......似乎,在害怕什么?”素溪拧了拧眉,语气里皆是担忧,“可此处有什么会令他害怕呢?” 桑梓没有回答,反倒是季清河出了声:“他在此处,似乎只是为了拦住我们。” 桑梓正发着呆,听到季清河的话,脑中闪过一道念头:“你说这老人,是不是觉得此处危险,想赶走我们?” “有此可能,他看过去似乎并无恶意。” 两人点了点头,重新将视线转向老人,打算再仔细观察一番。 只是老人却并未给他们观察的时间,整个人突然重重地跪倒在地,双手紧紧地抱着头,看过去痛苦不堪。 他的嘴唇蠕动,似乎在一遍一遍地着呢喃什么。 整个人像是遭遇了巨大打击般,蜷缩在地上,不住地发抖。 桑梓的眉头皱得更深了,这种情况,是她始料未及的。 “咚——”随着一声沉闷的响声,老人竟直愣愣地倒在了地上,晕了过去。 “快,快扶他起来!” 计划赶不上变化,几人也不管什么绑人不绑人的,赶紧将老人扶了起来,找了个客栈将老人安置下来。 “完了完了,早知道这老头这么不惊吓,我就小心点了。”诸葛富贵见喂了几颗丹药后,老人还是不醒,急得不行,见栩云还拿着盆,顿时怒从中来,“你说说,你的狗血这么臭,人家这么大年纪,能不晕吗?” “啧,明明是你脚对着他,脚气熏的。”栩云也不甘示弱地反驳。 将一个凡人吓成这样,他也不愿意,可事情是大家一起做的,凭什么只怪他。 况且,他这狗血,是正经新鲜买的,怎么会臭? “你敢说本公子有脚气?” “那咋了,大男人敢作敢当,有脚气咋了?” “喜欢脚气是吧?”诸葛富贵一把脱下鞋往栩云头上丢去,“我让你闻个够!” “啊啊啊!君上,管好你的男人!” “......” 桑梓懒得理会这两人,见天色渐黑,几人也奔波了一路,便打发众人回房休息,他们商量好,既然在老人处并未获得线索,也只能从诸葛富贵算出的三处地点入手了。 至于老人的昏迷她倒不是太担心,这老人,怕是有手段让自己醒来吧? —— 第二日一早,众人在约定好的诸葛富贵房中集合,季清河却一直没有出现,又想到如今的他并无修为,桑梓不免有些担心。 “你们先商量,我看看去。” 桑梓到了季清河房门,敲了好几声见无人应答,心中慌乱,直接撞开了门。 四下望去,见房间空无一人,她正欲转身离开,突然“砰”一声,一袋重物砸在她的脚边,她伸手正要将地上的布囊捡起来,里面的东西却不慎掉落在地。 桑梓的视线一下子就被掉出来的物件吸引住了,因为这些东西,实在是——无论如何都与季清河联想不到一起。 她忍不住怀疑,这......这这这......这应该是季清河的房间吧? 这些口口图、口口鞭、口口宝典......确定是他的吗? 虽然内心万分复杂与好奇,但是不小心窥探了他人的**还是不对的,桑梓火速将东西装进袋子,起身将布囊放回原处,检查了许久,见与进来时一般无二,才顿时松了口气。 她可没有偷窥他人**物品的特殊癖好。 桑梓欲要转身离开,却在转身之际,与站在门口的口口物主人季清河撞了个正着。 “额......”桑梓维持着转身的姿势回不过神来。 真是的,这小子怎么早不出现晚不出现,偏偏这个时候出现,怪尴尬的。 但—— 其实最尴尬的,还得是三百多年清心寡欲、一心沉迷修炼、到现在还认不全布囊中物件的季仙君,此刻的他,觉得自己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他手中的拳头握起又放下,嘴巴张了又张,最终还是愣在原地,一字未说。 桑梓从见到季清河那一刻开始,便一直在观察他的反应,将他的所有动作都看在眼里,并自觉理解到位。 很显然,季清河这是生气了,毕竟藏了多年的特殊爱好被人发现了,这要是她,她也生气、她急啊。 为了避免尴尬,桑梓快速转动脑子,想要以自己的三寸不烂之舌缓解一二。 终于,想到计策的她站到季清河的面前,哥俩好地拍了拍季清河的肩:“别害羞啊,这有什么的,就这些小东西,本君也有不少,很正常的爱好的啦,哈哈哈!” 笑到后面,桑梓已经进入皮笑肉不笑的状态了,想着既然人找到了,自己也该走了。 她赶紧将手上的东西往季清河怀里一塞,飞速逃离现场。 “对了,记得到诸葛富贵房中集合!”桑梓特地走到半路才将话说出来。 留在原地的季清河还未从桑梓发现那些所谓的“口口物”中反应过来,便又被她的“本君也有不少”、“正常爱好”给击中。 他本想着,这般物件放置于房中也终究不是上策,便想着带出来找个合适的时机销毁,不曾想竟被她看了去。 因着这场乌龙,他竟成为了与她为伍的“拥有正常爱好之人”,简直是奇耻大辱。 本君也有不少...... 想到她说这句话熟稔的模样,季清河便觉喉间发紧,他凝眸看着桑梓离开的方向,心中有一股烫意始终未层冷却下来。 这桑梓果真是荒淫无度,现下被她误会了,往后还不知会如何消遣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