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真君共战袍》 第1章 第 1 章 巍巍天宫,本是庄严肃穆之处,近日却被一石猴扰了清静,徒添热闹。就连这在伐商之战中颇有建树的哪吒三太子也在那石猴面前落了下风,败下阵来。 众仙见状,心有戚戚,一时间,尽皆垂首默然。 正值众仙愁眉不展之际,只那南海观音有策,堂上二圣思虑再三,无奈之下遣了卷帘天将下界往灌江口,去请那伐商之战功勋第一人昭惠显圣二郎真君杨戬。 不料,这卷帘天将行路途中偶遇了那大腹便便的天蓬元帅。二人寒暄几句,天蓬知了卷帘去意,不禁好意相劝道:“卷帘,你且听我一言,你若想此行顺利,还须得请一人相助。若无此人,你仅凭娘娘懿旨,恐难成事。” 卷帘天将正急欲下界,又觉天蓬危言耸听,遂也不以为意的说道:“此番我乃奉旨而行,又何须他人相助?你倒说说,究竟何人在天界中神通威严大得过陛下和娘娘的?” 天蓬见他如此愚笨,不禁摇了摇头,轻声答道:“西元星君。” 谁知卷帘闻得此人名号,竟是满面不解,嗤笑道:“元帅莫要再戏弄于我,那西元星君前去,怕才是大大的不妥。”说罢,也不再搭理天蓬,当即化作流光而去。 徒留天蓬在身后独自叹息:“罢了,罢了,那人本就是个听调不听宣的主儿,想来便是请不到人,也无甚要紧,左不过一顿责骂,只可怜了卷帘这老实人。” 却说这卷帘天将到了那灌江口杨府门外,竟也学着凡界礼数着人通禀则个。 那二郎真君闻听天宫来人,且礼数周到,心头微动,不知怎的就亲自迎了出去,谁知见了人才知自个儿错的离谱,不禁心中烦闷,又听明卷帘来意,更是怒火中烧,一甩袖将卷帘给送回了天上去。 果不其然,如此一遭,不仅未得助力,且还丢尽了天宫颜面,卷帘险些承受二圣雷霆之怒。幸而天蓬念在同僚之谊,开口解围:“陛下、娘娘容禀,卷帘此番虽无功劳,也算有苦劳了。” 玉帝闻言,淡淡“哦”了一声,扯了扯嘴,正要开口,却被身旁的王母轻扯了扯袖子,随即闭口不言。 众人正待玉帝开口,却见其突然缄默,反是王母掩唇一笑,轻声道:“天蓬元帅有何高见?” 天蓬闻言,拱手一礼,口中直呼:“不敢,不敢,只一愚见罢了。” 玉帝听罢,不耐蹙眉,启唇道:“少打花腔,有何退敌良策速速禀来。” 天蓬闻言,点头称是,目光不经意的扫了一眼在场之人,这才低头缓缓答道:“当年陛下与娘娘曾与杨戬定了听调不听宣的规矩,此番有求于他,确然不好违诺,可若要陛下下旨,未免又太过抬举了他,不若……” 玉帝听得那个“求”字,面色已不大好,此刻不耐的打断他,高声问了一句:“不若如何?” 其实他尚未问出口,心中已隐隐有了打算,此番开口相询,不过只是递个梯子,等有心人拾阶而上。 果然,天蓬惯会揣摩上意,他见玉帝虽面有异色,但却不见怒色,便知其意,他便也继续说道:“不若令西元星君前去相劝,以他二人的交情,想来杨戬也不大会拂其情面。” 天蓬话落,众人纷纷侧目,面色几异,好生古怪。而那被天蓬推到风口浪尖的西元星君亦是蹙了柳眉,出得列来,盈盈一拜,推辞道:“小仙与那二郎真君相识日短,不过须臾十几载光阴,又何谈交情二字?卷帘天将携了娘娘懿旨前去尚不能令其就范,况乎小仙?” 这一通话说下来,方才还在窃窃私语的众人当即闭口不言,只那哪吒三太子面有怒色,若非顾忌此处人多嘴杂,险些便要开口质问一二了,但饶是如此,他亦是欲言又止,好不憋屈。 二圣在堂上将众人反应一一看在眼里,心中早有定论。玉帝暗暗瞥了一眼王母,她便闻弦音而知雅意,略一沉吟,便含笑道:“天蓬元帅所言有理,此事便交由西元星君去办吧。” 西元星君闻言,当即面色一白,待要分辨,抬头却见王母目光如晦,面有不耐,便知此事已无转圜之机,只得叩首应下,心中却将那多事的天蓬元帅给恼上了。 因天蓬献计解了天庭的燃眉之急,等离了凌霄宝殿,这一路行来少不得要应付一番上前恭维的各路仙友,待他回到天河驻地时便颇费了些时候。 故而,待他瞥见那久候于此的西元星君,面上便带了一丝歉疚,轻声含笑道:“劳星君久等,是天蓬的不是,还望星君见谅。” 这西元星君立在天河岸边,眸光飘忽,似是遥望弱水三千,又似透过弱水看向他处,闻声侧首,瞥见天蓬面上神情,只微微颔首,淡淡说道:“元帅说笑了,小仙贸然来访,还要请元帅见谅才是。” 天蓬是何许人也,沉浮天庭数万年,哪里不知这人所为何来,又是缘何做了此番姿态来,遂拍了拍肚皮,招呼其落座,顺势说道:“如此,两厢相抵便是。” 话落,他见这人兀自不动,因他的落座而有了些居高临下之势,心知此人心有不甘,他也不急,只悠闲的摇晃着座椅,耐心等候。 果不其然,这星君到底年轻,几息之间便耐不住开口相询:“元帅能言善辩,小仙自是拜服。小仙此来只是想问一问元帅,不知小仙何处得罪了您,竟惹得元帅如此与一个小辈过不去?” 说罢,微微一顿,又道:“小仙还想问一句,如何才能请元帅解一解这困局?” 天蓬闻言,终于神色认真起来,开口问道:“那么,星君意欲如何?” 西元星君闻言,眉目微动,欠身一礼,柔声道:“自然是请元帅赐教解困之法。” 天蓬闻言一叹,正色道:“无他,唯去也。” 他话落,那星君当即色变,天蓬却又是一叹,接着说道:“你我相识日久,我又怎会害你?且不说当年事,我亦知晓一二,只说此番实乃良机。须知缘聚缘散自有时,星君又何必扭捏?不若坦然一些,来日也可得舒坦。” 西元星君本以为这厮既心怀愧疚,当有解困良策,却不知他竟存了这般心思,当下更为恼怒,只怒瞪了他一眼,嗤笑道:“元帅还真是悟性极佳,怨不得佛缘深厚呢。” 天蓬不知其缘何提及灵山,心中正觉奇怪,便又听得一句:“话不投机半句多,原是我唐突了。” 天蓬抬首便再未见着人影,越发感叹,口中沉吟了声:“甚为可惜呀”。 至于可惜什么,旁人不解,他亦难言。 却说这西元星君求助不成,便欲打道回府,借□□代杂务以便拖延一二。谁知路上却又碰上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便只好满脸挂了笑,上前打了个招呼:“八公主安好,这是欲往何处去呀。” 八妹闻言,颔首一笑,凑近几许,低声道:“我是特意在此候着星君的,毕竟此乃通往南天门的必经之路嘛。” 西元星君听罢,面上笑意僵了一瞬,很快又恢复了笑意,打了个哈哈:“是的呢,亦是小仙回府之路。” 八妹似乎未闻这后半句之言,又似乎未听出这弦外之音,只欢喜的道:“想必星君要克日启程去往下界了,可否带上八妹?” 星君一愣,下意识瞥了一眼不远处的南天门守卫,心中作难。 见其不语,八妹也不以为意,只可怜巴巴的望着南天门,自言自语的道:“人家也只是想去看一看我那二郎表哥嘛。” 她这声入耳,令星君乍然想起前事,不禁开口劝道:“八公主三思,私自下界,有违天规,若是给陛下和娘娘知晓了,恐怕……” 西元星君话未说完,便被八妹抬手打断,她一边玩弄着轻垂的乌发,一边极其笃定的说道:“星君莫要担忧,父皇与母后最是疼我,便是发现我随你偷溜下界,顶多也就斥责几句,没有大碍的。” 她话音未落,便听得一声轻哼,随即便有一道淡淡的女声响起,问了一句:“是吗?” 这声音八妹听了数百年,最是熟悉不过,当即心道不好,循声望去,只见她那明艳冠三界的母后陡然而至。 八妹连忙垂了头,绞着头发,轻咬朱唇,低声唤了一声:“母后”。 王母懒懒瞥了她一眼,见她万分委屈的模样,忍不住伸指戳了戳她那圆润光滑的额头,轻斥道:“人家是去办正事,你倒是净知道胡闹,看我回去怎么收拾你。” 八妹闻言,嘟了嘟嘴,轻摇王母手臂,娇声道:“人家也是办正事呢。” 王母听得此语,横她一眼,见她不再吱声,这才转头朝一直垂首立在一旁的人说道:“你且去吧,别再耽搁了,此行务必顺利才好。” 西元星君听得此言,心头烦闷,然却无法,只得领命而去,化作一道流光,落在灌江口杨府门前。 这本已经有九万字了,但就是写不下去了,卡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第 1 章 第2章 第 2 章 巧的是,甫一落地,那杨府大门便突然无人自开,仿佛早知贵客临门,自是怠慢不得。然那贵客见府门洞开,却是驻足不前,怅然若失。 许是见她踟蹰不前,又许是恐她过门不入,此间主人竟是按奈不住,开口相邀:“进来吧。” 这声音低沉醇厚,极为悦耳,却是多年未闻了,令得那星君有片刻的恍惚。 尤其当她依言踏足这旧地,入目皆是旧日之景,仿佛其间光阴未改,岁月停驻,一切未有所变。 但分明,一切早就不同了。 她停在前院,一眼就瞧见了那正在里屋下棋品茗的少年郎。 说是少年郎,这人年岁其实也不小了,与凡人相比已然是高龄了,可他偏偏生得仪容清俊貌堂堂,往人群中一站,谁人敢说他无少年风流相? 可若与正经的神仙精怪比,他这点年岁委实还能当得一句黄口小儿,然其风貌甚都,威严焰然,又不可小觑。 是以,这些年来,他安然住在灌江口,也没有哪个不长眼的神仙精怪敢来扰他,送上门给他练手。 只除了他那不长心的舅舅,除了他那野心勃勃的舅母,除了她这个不请自来的说客…… 念及此,她一时步履迟迟,竟觉无法挪动,只好就此颔首,同他打了个招呼:“数年未见,真君近来可好?” 那少年郎闻声抬头,端的是龙眉凤目,皓齿鲜唇,飘飘有出尘之姿,冉冉有惊人之貌。正是那闻名三界的昭惠显圣二郎真君是也。 只见得,他将那还未落下的白子随手给丢进棋篓里,随即右臂往桌案上一撑,将头往右手上一靠,斜斜打量了那人好一会儿。 直到瞥见那人似乎开始紧张的咽唾沫了,他才轻轻牵了牵嘴角:“托星君的福,一千年来,本君一切安好。” 听了这咬字极重的“一千年”三个字,那屋外久立的西元星君又咽了口唾沫,也不知如何回话。 按说,此时这人年纪尚小,纵然历经风雨,但到底兄弟在侧,忠仆不弃,他那唯一在世的亲妹妹亦是在旁陪伴,合该是少年意气风发的时候。 怎的如今见了,竟已隐隐有了多年后的雷霆万钧之势? 令得她有一瞬的胆怯,可分明而今她才是那个在天界官场中沉浮了千年之久的人! 怎的见了他,还是好生的心虚? 不要虚,不要怕,他现在还不是那个心机城府举世无双的司法天神。况且你二人当年也没什么爱恨纠葛,你怕什么? 如此一打气,仿佛当真壮了胆,她竟鬼使神差的回了句:“那就好,那就好。” 也不知怎的,这普普通通的一句呢喃,竟让这神君瞬间变脸。只见他陡然起身,步出屋外,袖子一扫,那外间大门便大力闭合,直震得她耳鸣不已,连连后退了好几步。 这门一关,当即便有一道金光洒下,将杨府里里外外,上上下下俱是笼罩其内,等金光消散,结界已成。 如此,外界再无人能探得内间详实,亦无人能再窥得二人谈话。这其中自然包括了一直在一旁悄悄偷看的一男一女。 那蓬头垢面,身姿佝偻的男子疑惑的问了旁边容貌清丽,神情温柔的女子一句:“三姐,怎么主人这么阴晴不定啊?” 那女子闻言也不搭理他,只推了他一把,没好气的说:“换我,我也能阴晴不定。真是的,好不容易才来一趟,开口就这么生分,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讨债来了。” 那男子难得见她含酸,不禁缩了一缩,等回过味儿来,才嘟囔道:“人家可不就是讨债来了嘛,救命之恩大过天哪,咱可不能做那起子忘恩负义的小人。” 女子回头讶异的看了他一眼,突然摸了摸他的头,感叹了一句:“哮天犬,没想到啊,你居然也会为她说话。” 这佝偻男子正是哮天犬,他莫名其妙的看了女子一眼,拉下摸他狗头的那只手,轻咳一声,学着他主人的模样,抬头挺胸,拱手道:“我哮天犬可向来都是实话实说的呀,三圣母可不要见怪小可。” 三圣母闻言,白了他一眼,摆摆手,柔声道:“好啦,连你都会掉书袋了,看来我二哥当真是太无聊了。” 哮天犬听得此言,略显憨直的问了一句:“三姐,你咋知道主人一直在逼我读书呢?” 三圣母闻言一笑,如春风拂面,只那说出口的话却有些毒辣:“因为我那蠢二哥呀,开始后悔喽。” 说罢,她见哮天犬瞪大了眼,才惊觉自个儿说得有些过了,不禁朝哮天犬比了个“噤声”的手势,眨眨眼道:“哮天犬,我们去做饭吧,今晚可要多备些好酒,一醉方休才好呢。” 哮天犬刚要反驳自己也不会做饭呀,但正要开口,却突然想到主人设了结界,怕当真是要留人的,眼珠一转,随即淡淡“哦”了一声,答应下来。 杨婵见他如此乖觉,甚是满意,心里盘算着得把那骨头汤熬得更入味一些才是。 她这边厢在厨房里热火朝天的忙活着,那边厢却是寒霜罩顶,气氛怪异。 却说这西元星君这头才给自己鼓足了信心和勇气,正要开口,那头二郎真君就布了结界,摇起了折扇,淡淡然的说了句:“多谢星君挂怀,星君近来可好?杨戬这安生日子还要仰仗星君,星君还要多多保重贵体才是。” 这阴阳怪气的语气,委实与他面上的模样不搭,但好歹她也是混了一千年的老油子了,场面话还是说得上几句的。 故而,她面不改色的答道:“自然一切安好,同好,同好。真君不必这般客套,你我乃是同僚,说什么仰仗不仰仗的,那多见外啊。” 见她将他当作寻常人一般打着官腔,杨戬不怒反笑,低声问道:“是吗?既如此,星君先时为何在我杨府门前愁眉不展却又不肯入内呢?” 说罢,不待这星君开口,他突然扬了扬手,比了个“请”的手势,朗声道:“不过既然不见外,星君又已入了杨府的门,不妨入内稍作休息,以免我杨戬落一个待客不周的名声。” 那星君闻言,头皮一紧,心头顿感不妙,委实是杨戬这厮反应异于常人啊,一会儿阴阳怪气,一会儿又咄咄逼人的,怎么看,怎么没有耐心待客的模样。此刻,却又突然邀她入内,她不免有些惴惴,深悔自个儿多说多错,没有直截了当的道明来意。 “怎么,星君不肯赏脸?” 看,不过一个晃神的功夫,那人便又上前几步,说出口的话也越发不留情面。 西元星君稳了稳心神,不着痕迹的挪了几步,捏紧袖口,正色道:“方才说到仰仗二字,倒令小仙想起一事,说来惭愧,而今还当真需要仰仗真君。” 杨戬闻言,似乎颇感兴趣,停住脚步,负手而立,挑眉道:“星君,且说来听听。” 西元星君闻言,轻咳了一声,直视他道:“还请真君尊驾驾临花果山,将那弼马温给降服了去。真君本领高强,想来也不过是一顿饭的功夫……” 只她话未说完,便被杨戬打断,望着眼前突然伸过来一只手,她下意识的一避,抬头就见那人面上含笑,轻声道:“自是可以的。” 就在她舒了一口气,正在诧异今次他为何如此爽快的时候,便又听得他接着说道:“星君可快些宣了玉帝旨意,杨戬接旨后才好前去降那石猴呀。” 西元星君闻言一顿,咬了咬唇,呐呐道了一句:“小仙尚未 ……” 话未说完,杨戬便又再次打断了她,只见他收了笑,摇了摇头,略带遗憾的说:“尚未?那就是玉帝还不急喽?杨戬当初可和天庭有过约定听调不听宣的,这没有玉帝的旨意可不行,杨戬也是很忙的,星君请回吧。” 说罢,当真一扬手撤了外间结界,自顾自进屋坐下,又开始下棋品茗,全然未再搭理屋外的人。 那西元星君在屋外挣扎许久,眼见午时将至。若无功而返,以王母心性,必定深究,而玉帝若被迫低头下旨,亦会责难与她。 倘若只是责难她一人便罢,若是连累…… 西元星君不敢深思,然内心仍自挣扎。不过她自小便深谙识时务者为俊杰的道理,不多时已下了决断。 只见得,她疾步踏入屋内,跪坐在杨戬身旁,轻声问道:“杨戬,你要如何才肯帮我?” 杨戬落下一子,见黑子已被逼至绝路,生机渺然,他才抬眼瞥了瞥身旁之人,淡淡挑眉,勾唇道:“怎么现下倒肯直呼姓名,不唤我真君了?” 那人被他一刺,也顾不得许多,将手按在棋盘上,急声问道:“杨戬,莫要再婆婆妈妈的,你就直说,你究竟要如何才肯帮我一帮?” 杨戬不慌不忙的又落下一子,才伸手指了指棋盘,淡淡道:“星君不如看看,怎样才能令黑子突出重围?” 西元星君正自焦虑,随意看了一眼棋局,却突然忆起往事,开口问道:“是否陪你下完这盘棋,你就帮我?” 杨戬闻言,但笑不语,只轻轻呷了口茶水,拿起折扇慢慢扇了起来。 西元星君见状,夺过杨戬手中的黑子一顿,随即衣袖一挥,棋局已乱。 只见得那黑子白子横七竖八的散落在棋盘上,全无毫无章法。只让人可惜了那白子的一番功夫,分明是胜券在握,如今却功败垂成。 不过,幸而杨戬也并未恼怒,只挑了挑眉,叹息道:“不下就不下,星君悔我棋局做甚?” 这西元星君亦挑了挑眉,得意的道:“说好了下完此局就帮我,喏,这不是下完了嘛。” 杨戬闻言,灿然一笑,却是朝她勾了勾手指,等她靠近些许,才在她耳边轻声低语:“本君什么时候答应帮你了,本君又凭什么要帮你?” 看出来了吧,这是重生文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章 第 2 章 第3章 第 3 章 西元星君听得此言,美目圆瞪,玉手一抖,不可置信的喊了一声:“你!” 至于“你”什么却是堵在了嗓子眼,半晌吐不出来。 杨戬见状,伸手过来,将那玉手握在掌中,将人又拉进些,轻轻朝人耳边吹了口气,淡淡道:“星君想说什么,只管畅所欲言便是,横竖这里间的结界仍在,那千里眼与顺风耳此刻也只是眼瞎耳聋之人。” 他虽说的淡然,但语气里却含了一□□哄的意味,西元星君又岂会如此轻易上当? 只见得,她奋力挣了一挣,却仍是被杨戬这厮给攥在手里,不禁气怒道:“你不想帮忙就算了,何故戏弄于我?” 杨戬见她粉面嫣红,羽睫乱颤,再不似先前模样,心头一软,低头轻啄被他攥紧的柔荑,叹息道:“我哪里舍得啊!” 西元星君被他弄得一呆,感受到手上的温热气息,心中焦急,不由得手上越发用力,却是挣脱不得。如此拉扯几番,心中愈发惶惶,面上更是青白交加,不禁咬唇道:“还望真君自重。” 杨戬本沉浸在女儿香中,心里正沁了一点子柔情蜜意出来,却陡然被人泼了一盆冷水,浇灭那本就不该有的心慈手软。 他慢慢松了手,将那方才还在享受软玉温香的手凑在鼻下闻了闻,全然不曾搭理对面那人。 只在那人欲离开之际,突然冷声喊了一句:“站住。” 那正欲离开之人被这声给唬得一愣,却不回头,亦是冷了语调:“不知真君还有何赐教?” 杨戬低头漫不经心的摩挲着手指,在那人等的不耐时才状似无意的问了一句:“星君先前说的话算数吗?” 西元星君闻言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心头一喜,转身答他:“自然是算话的,但凡真君开口,只要小仙能办到,便是天上的月亮也给您摘下来。” 她嘴上答应着,心里却想着,若是他要那月亮上的嫦娥就更好办了。她这就回去传话,不仅能脱了这浑水,还能成人之美,说不得还能免了一场浩劫,何乐而不为? 她这般想着,面上神情越发真诚,只恨不得他赶紧开口要月亮,却见得这人眉头一皱,不解道:“我要月亮做什么,当灯笼吗?” 说罢,他微微一顿,正色道:“星君既无玉帝圣旨,那便完成本君一个心愿便可。” 听他不要月亮,西元星君心头微动,甚感惊异。此刻见他目光炯炯,不知怎的,便突然有些不安,但此人好不容易松口,她只得硬着头皮回了一句:“只要小仙力所能及,自然当尽力而为。” 她自认这话说的滴水不漏,留有余地,可还是被他说出口的话惊到。 他说:“希望星君能成人之美,把本君的妻子还回来,让她回到本君的身边。” 他话音未落,西元星君便白了脸,咬唇不语,面露惊诧,连连后退,颇有转身欲逃的架势。 好半晌,她才倚门艰难道了一句:“尊夫人早逝,世人皆知,真君又何必为难我一个小小星君。” 杨戬闻言,一错不错的盯着她看了许久,方冷哼了声:“星君说笑了,她分明就活生生的站在本君面前,哪里说得上“早逝”二字。星君既无圣旨,又不愿成全杨戬,也不知究竟是谁在为难谁。” 西元星君只觉荒谬,若非知晓前尘往事,她都要可怜他这一副痴情相了。 说起这前尘往事,西元星君心头一动,也不知是哪里出了岔子。先是天蓬元帅多管闲事,推她入局,后是玉帝王母就势下坡,既没有给三圣母下旨,也没有提圣旨的事儿。如今就连这个杨戬也不要月亮了,当真是处处怪异。 若说没有打三圣母的主意,是因了她现下里和杨戬一处。不似从前那般去了华山,下了懿旨也无用。 那么,天蓬和杨戬是怎么回事呢? 莫非天蓬是为了给嫦娥出气? 可他也不似这般狭隘,与小女子计较的人。且不说她与他也有过命的交情,一起共患难过,只说他掌管天河,就少不得要给她几分薄面。 而这杨戬早在千年前就恢复了自由身,这一次,没有不欢而散,也没有爱恨纠葛,他自去找嫦娥表明心意就是,犯不着在她面前上演痴情男子负心女的戏码。 况且,此时他年岁尚轻,所见所闻亦没有后来那般的多而广,更多的还是快意恩仇赤子心。 怎么,现下里却和她记忆中的从前处处不同? 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 杨戬不知她此刻心中早已百转千回,千丝万缕无头绪,只当她这沉默寡言是在权衡利弊,敷衍与他,不觉又冷了几分心肠,悔不该过早言明,让她有了防范。 可她好容易才来一趟,若错过此次,又得叫他好等。 他早不是千余年前初出茅庐的黄口小儿,当年事,过了这么多年,他也隐隐有了些许猜测,方才她的拒绝又那么的明显,还不能说明一切吗? 想到这里,杨戬眼眸微阖,开口又说道:“如今,除了早些年的约定,能使唤得动杨戬的,只有杨戬的结义兄弟和妹妹。当然,若我夫人还在,她的话,杨戬自然是要听的。毕竟杨戬曾答应过她,在妻子这个位置上,没有人能越得过她去,也永远不可能有人能取代她的位置。星君若不能将她还给我,便只得去请玉帝的圣旨了。” 这话若是旁人听来,该是要感叹一声痴儿,可在她面前说,在她听来就多少有些阴阳怪气又威胁的意味在里头了。 西元星君气结,也不知这一千年间发生了什么,怎么这人变得如此的,如此的…… 可究竟是如此的什么,西元星君也说不上来,然而就是感觉不对劲,仿佛有什么不得了的大事要发生了。 西元星君一向很是相信自个儿的直觉,她自知是请不到玉帝圣旨的,可又不愿示弱,只想早早了结此事,不愿多做纠缠。 故而,她再开口时,便说了一句极其无耻的话儿来:“真君当年曾说,粉身碎骨也要报答小仙的恩情……” 杨戬听她这么说,好笑的看了她一眼,高声打断她:“杨戬是说过这话,可杨戬是对我那恩重如山的妻子说的,那么此刻向我索要报答的人究竟是天上的西元星君,还是我杨戬的妻子,西海三公主敖寸心?” “是那个冷心冷情,舍我而去的敖寸心,还是那个对我不离不弃,心里只有我的敖寸心?” 诸君,你道此前众人面色迥异为哪般? 却原是这西元星君正是那一千年前在兴周伐商时,于万仙阵中丧命的西海三公主敖寸心。 若只是个普通仙友倒罢,给个神位便也了了。偏这敖寸心不但是西海龙王的嫡女,还是那威名赫赫的杨戬之妻。 二人新婚第二日便分别,后来公主千里寻夫。夫妻二人一同征战沙场,并肩作战,情谊甚笃,眼看大战将胜,曙光已现,可这公主却突然殒命。 虽说此处之战,一是为换下界新君,二便是为了天界封神,敕封三百六十五路正神。 可这西海三公主是谁? 那是玉帝亲外甥昭惠显圣二郎真君的妻子,二郎真君都不愿上天,有哪个不长眼的会送三公主一个神位? 那封神榜上压根儿就没给她敖寸心留位置,分明早就嘱咐了她不要去万仙阵,可这女娃娃爱夫心切,竟然不仅进了阵法,还舍命挡在了杨戬前头。 杨戬救之不及,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妻子血淋淋的死在他面前,却无能为力。 若她是个普通女子,纵然没有神位,地府里头又有哪个不要命的敢来勾她魂? 杨戬法力高强,保她魂魄不散,回归肉身也是了。 偏偏这女娃娃是条龙,普通法子对她不好使,她自个儿也看的开。 说什么不用大费周章,也不要为了她破坏规矩,她也不占别人的神位,她夫君已然是二郎真君了,就把他原本的神位给她就行了,横竖他也用不上。 众人看着那平时如春风拂面,赏心悦目的杨二郎,瞬间阴了脸,只觉头疼。 这做人丈夫的千万百计要救人,哦,救龙一命,那做人妻子的倒是深明大义,舍身就义,但关键是封神榜原本也没给人杨戬留位置呀! 就他这样的,哪个有能耐的能取他性命,有这能耐何不打上天去,也试着做一回玉皇大帝,享一享那君临天下的威风。 又何苦还来这里白白送人头? 又不是闲得慌! 可如今倒好,这谁也没有救龙的经验呀。若是有,当初那东海三太子敖丙也不会救不活,哪吒也不会剔骨还父,剃肉还母了。 眼睁睁的看着这二郎真君吐了一口又一口的血,还是救不活这西海三公主。无法,只得请了元始天尊出面,额外给了一个神位。 然,三公主是上了封神榜,众人却陡然反应过来,这封神榜封的是天庭正神,是要受天条约束的,那二人的婚姻自然作废,从此桥归桥路归路,再无瓜葛…… 存稿到第三十一章了,可是才十万字呢,容我慢慢写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章 第 3 章 第4章 第 4 章 杨戬永远也忘不了与她重逢的那一日。 彼时正值初冬,又逢连年征战,本就没有什么好景色,更因了那日她倒在血泊中,毫无生气的模样叫他惊惧。 故而,便连路边的红梅也早叫他给移平了去,当真是见不得半点艳色。 然那一日却有不同,本是敕封新神,再聚团圆之日,众人脸上原是带了惬意之情的,却在转头见了他时,统统消失不见。 杨戬自是明了为何如此,但他还是不大能控制住自己。 分明早该习惯世事无常,也早明了聚散离合不由人,便连父母兄长逝世之痛,他也挺过来了,还有什么不能接受的呢? 他之前也以为如此。 不过是得了一个神位,不过只是去了天庭,不过只是不能和他名正言顺的在一起了。 这又有什么关系? 他接受天庭敕封尚且能不顾一切与她成亲,她被敕封又何妨? 天庭能耐他如何,天条又能耐他如何? 是以,他才最后默认了敖寸心得一个神位,横竖只要敖寸心活下来,他总有办法接回她。 又有谁敢拦他? 可他万万没有想到,第一个拦他的人却正是敖寸心。 诸神封毕,他拦下敖寸心,嘱咐她不要担心,他会和玉帝王母说,让他们给她一个闲职,最好是来管理灌江口诸事。 横竖是他妻子,灌江口谁管不是管?她若是嫌麻烦,那便不管。他替她管,看哪个不要命的敢在他的地盘闹事儿! 彼时,他当真想的极好,若是玉帝老儿不同意,他便杀上天去,逼他写一道赐婚的圣旨,看哪个还敢多言? 然而,敖寸心的一席话,却叫他打消了念头,从此千余年来未曾见她一面。 她说:“杨戬,既然夫妻缘分已尽,那便各自安好吧。今后莫要来寻我,自去寻你命定的良人吧,这也算还了欠我的恩情,从此我们便两清了。” 当时众人皆在,他只道她是为掩人耳目,故意为之,却不想此后竟是径自上天,便连上天前的最后一面也不肯见,众目睽睽之下就这么将他遗弃。 他杨戬是什么人,别人不想见他,他自然是不会强求。 于是,此后一千年的悠长岁月里,任他是和兄弟们一起打猎,还是陪三妹捉妖,也绝不踏入天界一步。 只是,她说两清就两清,哪有这么便宜的事? 他倒要看看,离了他,她会如何的快活? 他自不去寻她,但哪吒总会时不时的给他捎一些关于她的消息来。他便也知道了,杨戬的妻子,西海龙宫的三公主如今成了天庭的西元星君,只是却不大受玉帝器重,只偶尔还能得王母几分青眼。 当日交好的师兄弟们因了他之故,虽没有为难她,可也称不上多亲近。毕竟到了天庭,派系之争自然是少不了的,想来她从小在龙宫长大,应付起来自是不需他担心。 他便也冷眼旁观,甚至有时候恨恨的想,该是受不住才好,受不住了才能体会到他的好处来,受不住了才会乖乖回来。 他俩就慢慢熬吧,横竖他最会熬鹰了。 只是没想到先熬不住的是他。 他听哪吒说,说她近来处境好了一点,已不大找弱水诉苦了,又听说她回了一趟西海,他那老岳丈见了她老泪纵横,直呼,三儿争气。 呵,这就争气了? 可后来又听哪吒说,她不知怎的,突然不复初时的左右逢源,竟开始深居简出。他托哪吒打听,得了个闭关修炼的托词。 然而一千年过去,她竟连哪吒都打不过,这闭得是什么关,修得是什么法? 她这日子过得竟是如履薄冰,远没有在他这里快活。 在他这,他又不打她,也只新婚夜的时候吵了一架。可后来在西岐的时候他不是道歉了嘛,他还总让她,陪她去捉鱼,陪她去戏水,只……除了不能回西海。 然这一点他也记在心上,总想着趁此机扬名三界,他那老岳丈听了,也安心一点。 或许有一天,也会允许她带他回去…… 他曾是那般期待与她缠绵不弃,琴瑟在御,可后来竟是连靠近她一分也难。 他总在想,熬不住了就不熬了,横竖也没答应不去见她,只是却没想到倒是她先来见他了。 他虽有所料,却不想她如此干脆,更没想到她会如此知“分寸”。 一声声真君,话疏远,一句句自重,撇关系。 然而,世事哪能尽如人意? 你想忘记的,杨戬便偏要你记得! 这西元星君原是西海的三公主,是个顶漂亮的龙女。据说因了其龙身是万年难遇的绯色,自小便颇受西海龙王宠爱,又因其人美嘴甜,其余三海的兄弟姐妹们也最是喜爱她,没有不让着她的。 故而在同辈里呀,倒显得其任性一二,在长辈面前呢,又最会卖乖,让人拿她无法。 这一千年来,龙女一人在外漂泊,虽收敛了些性子,可那见不得人作怪的毛病一直没改。 为此,也吃过不少苦头,可就是不长记性。 今儿个被人几次三番为难,显然是故意针对与她,不禁也破罐子破摔,显露出了本相。 只见得她柳眉一竖,一脚踩在那紫檀木桌上,不耐烦的说道:“杨戬,你有完没完?不管是哪个敖寸心,那都是本星君自己,你爱帮不帮,少废话。” 说罢,不待杨戬反应过来,她又道:“大不了,本星君自己去花果山,不过是一个野猴子,本星君乃是堂堂正正的一条龙,难不成还怕了他?” 话落,当真转身欲走,却被杨戬一把抓住披帛,喝道:“站住,哪里去,哪吒都不是他对手,你逞什么能?” 龙女闻言一顿,抬头懒懒瞥了他一眼,没好气的质问道:“好呀,果然是哪吒这小不点儿给你透风报信的。” 杨戬将披帛一收,接住落入怀里的女人,低头吸吮她漂亮粉嫩的耳垂,淡淡道:“是又怎样?” “你无耻”。 可怜龙女混迹官场千余年,骂人的话儿却没多少长进,真真是虚长年岁不长心,连个虚张声势也不会。 啧啧啧,平白被人欺负了去,还无处喊冤,说出去谁肯信她? 就算有人肯信,这事儿也是女子吃亏,落在男子身上顶多也就是少年风流四字,全做了笑谈。 真真是不公平! 似乎察觉了龙女的心思,杨戬这厮头也不抬,朝龙女耳边轻轻吹了口气,含笑道:“多谢星君夸奖,本君会努力的,还请星君多怜惜则个”。 “你你你……混蛋!”龙女这些年少有亲近的男子,此刻被人无端轻薄,却又打不过,直急得面红耳赤,落入有心人眼里却正是春意盎然之景,动作越发孟浪。 龙女喘息不已,努力忽视脖颈的痒意,正自焦急,却突然灵光一闪,想起从前往事,不觉一喜。 只见得,她深呼了一口气,引得胸口愈加起伏不定,分外妖娆。她却不知自个儿此刻分外撩人,只轻哼了一声:“杨戬,你莫不是见哪吒战败,所以怕了那猴子?” 杨戬正沉迷温柔乡,这讽刺入耳也混不在意,只笑道:“美人在怀,谁有空理他?夫君的能力如何,旁人不知,夫人该是最清楚不过的呀。” 龙女被他一噎,心道,谁是你夫人,老色批不知羞。 她心里这般想,但心知这厮巧舌如簧,不想同他多作口舌之争。 忍了又忍,见这厮越发过分,不觉气苦,偏了偏头,出言相讥:“你过往是厉害,还打上了天去,但那猴子也很厉害,本事绝不在你之下。本星君远远看过一眼,他也是个骨骼清奇的主儿,长得也不比你差,你便是怕了也没什么,不必在这……” 龙女话未说完,便觉脖子一痛,杨戬这厮竟咬了她一口? 龙女不可置信的回头,见这厮正舔了舔唇,见她看过来,双眼微阖,冷哼了一声:“将我?” 龙女见状,梗着脖子,侧目而视:“谁将你了,都说了打不过不丢人。” 见她一再强调那猴子的厉害,杨戬不觉心火陡升,倾身在龙女唇边落下一吻,冷声道:“哼,就让我去会会那只猴子。” 说罢,抬手一挥,撤了结界,高声朝外吩咐道:“调齐一千二百草头神,随我前去花果山。” 他话音未落,外间空中齐齐转来震耳欲聋的一声:“是”,直令龙女面上嫣红更甚。 杨戬唤出三尖两刃刀,回头看了她一眼,淡淡道:“你且等着,待杨戬给你带猴脑吃。”话落,便跃上云头,往花果山飞去。 龙女见他离开,心头一松,缓缓跌坐在地上。 若非无他法,她又何必苦苦相逼? 重走这一遭,焉能不明玉帝王母打得是什么算盘,不过是坐山观虎斗,坐收渔翁之利罢了…… 虽知他此行必胜,然龙女还是不由得跟了上去。 她虽法力不行,但化为龙身,也没有几个人能追得上她。等她到时,杨戬已入了水帘洞,怕被他发现,她蹲下来躲进云朵里,却刚好听得杨戬在问那猴子:“你就是那传说中长得不差的猴子?” 龙女一听他语气中隐隐的笑意,便觉得他仿佛在说她眼神不好。 果不其然,还不等那猴子说话,他就朗声一笑,摇了摇头,不解道:“也不知是近些年来女孩子的口味重了许多,还是说龙族的眼光异于常人?” 莫说这猴子一头雾水,便是守在洞口的哮天犬也很懵,只有躲在云里羞得满面通红的龙女想起了源头,随手又扯过一朵云,把自个儿给捂得严严实实的。 真是羞死龙了…… 时间线混乱,实属私设,各位看官且容忍则个,勿要细究为好。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章 第 4 章 第5章 第 5 章 龙女在云头上滚了又滚,口里直低声呢喃道:“丢死龙了,丢死龙了”,却突听得一道疑惑的声音在头顶响起:“星君这是怎么了?” 龙女乍听此问,猛地一抬头,正好和低头的八妹撞了个正着,齐齐跌落云下,幸而龙女反应极快,化出龙身,接住了八妹,窜出了老远去。 待离的远了些,龙女才化了人身,拍了拍胸口,缓缓道了一声:“好险”。 八妹扯过一朵云,坐在云头,亦是松了口气,只是却有些不解:“星君跑什么?” 说罢,她微微一顿,低头一笑,软软问道:“原来星君是条龙呢,龙身好漂亮呀,我好喜欢哟……我可以摸一摸吗?”说着,就上前了几步,眼神里溢满了渴望。 龙女猝不及防被人摸了头,连忙偏了头,握拳轻咳一声,提醒道:“八公主,小仙现在是人身。” 八妹闻言,收回手指,有些不舍的“哦”了一声,委屈道:“你刚刚吓着人家了,也不让人家摸一摸,小气。” 龙女听了这话,俏脸一红,也不知如何应对,却见八妹突然一拍掌,“哎呀”一声,愁眉苦脸道:“本来是来看看二郎表哥的,这下表哥没见着,天奴找不到我,也定会和母后告状的。” 听八妹提起那天奴,龙女眉头一蹙,满心厌恶,想到那厮确然是个阴险狡诈,爱告黑状的货,不由得拍了拍八妹肩头,柔声安慰道:“八公主莫急,天奴跟丢了您,此刻该着急的是他。” 说罢,她似突然想到了什么,朝八妹眨眨眼道:“至于您那表哥,也是有办法见一见的。” 说罢,她从袖中掏出一物,朝上一抛,当即云头上空便显现出人影来,正是那石猴和二郎真君。 八妹躺在云上抬头一看,只见了个背影,却正好见着那石猴在耍横:“哪里来的小辈,难道不曾听说你孙爷爷齐天大圣的威名,竟也敢来受死?再者说了,俺老孙是美猴王,当然比你好看,有什么可羡慕的?” 龙女听罢,脸皮一抽,只觉尴尬至极,八妹却在一旁朝她义愤填膺的说道:“这猴子好大口气,就他那样的竟敢说比我二郎表哥好看?” 龙女看她气嘟嘟的模样,正要宽慰她,却见她突然变了脸色,惊呼道:“这猴子还真是大言不惭,居然想让父皇退位?” 龙女心头一叹,那猴子的戏言怎当的真,却又听那猴子的声音传来:“我道是谁呢,原来是玉帝的外甥啊……” 龙女猛地抬头,虽见不到那人脸色,却是终于明了从前那一遭,为何那猴子竟被他一路追到了灌江口,原竟是嘴太损,戳到了他的痛处了…… 龙女怔在原地,八妹却是聚精会神的看着两人打斗,直到打斗声临近,这才惊觉不妙,忙拉了龙女落下云头。 她虽爱玩儿,也知高手过招,恐会殃及池鱼的道理,这两人竟一路打到了这里,不跑怎好? 横竖观尘镜在手,哪处看不得热闹? 等她拉着龙女随意落在一地,抬头一看那匾额,竟到了灌江口了。 这还真是无巧不成书,她连忙摇了摇龙女的手,兴奋道:“哎,星君姐姐,我们到了二郎表哥的道场了,我们快进去吧。” 等落在了杨府,目之所及皆是熟悉的一草一木,龙女脑中灵光轰然一闪,终于回过了神来,连忙攥紧八妹的手就要离开,可惜已然迟了。 那猴子顶着与那人一模一样的容颜,将她俩拦在面前,正要开口,却突然打了个喷嚏,嘟囔了一句:“这么大的海鲜味,是准备吃全鲜宴吗?” 八妹听他这么说,看了一眼龙女,上前扯了扯她“二郎表哥”的手,低声道:“二郎表哥,人家龙宫公主在此,你怎好戏言?” 这猴子听了“龙宫公主”几字,眼珠子滴溜溜的打转,总算想起这是二郎神的妻子来,不禁“哈哈”一笑,朝八妹一颔首,眨眨眼道:“表妹说的是,表哥该打,怎好说自家夫人的……” 他话未说完,八妹就惊呼一声,在身旁二人之间来回打量,不可置信道:“表哥……星君是我表嫂?” 这猴子看她表情,顿觉有趣,伸手弹了弹她额头,闪身将龙女揽入怀里,含笑问道:“夫人,你怎么不说话呀?这般调皮,还瞒着表妹作甚?” 八妹见状,张大了嘴,指着二人说不出话儿来,简直比当日从玉子那里知道她有个表哥还惊讶。 龙女猝不及防被这猴子抱在怀里,懵了一懵,等看这猴子顶着那人容貌朝她挤眉溜眼的,顿时恶向胆边生,朝这猴子一掌拍去。 那猴子不料她如此泼辣,险些就挨了这巴掌,等他堪堪抓住龙女的手,不禁扯了扯唇,叹气道:“海鲜妹妹,你这么凶干嘛,真辣。” 龙女闻言,瞪他一眼,正要开口,却突听得一声暴喝:“放开她!” 这熟悉的声音入耳,龙女心下松了口气,却听八妹疑惑的问道:“怎么又来一个二郎表哥?” 她话音未落,龙女便蹙眉叹了口气,无奈道:“这才是你二郎表哥。”说罢,她又侧首朝身后这人骂道:“臭猴子,还不放开我,劫持人质算什么好汉?” 那猴子在她和那人身上打量了几圈,这才朗声一笑,恢复了本来面貌,直唬得八妹朝后退了好大一步才回神骂道:“就是,算什么好汉,还不快放开我……星君。” 八妹及时转了话头,但看她神色,杨戬便知这嘴碎的泼猴说了些什么好事,又见他还揽住龙女腰身,不禁眸色一沉,高声道:“放开她,出去打。” 这猴子也不是个胆小的,好容易遇着一个棋逢对手的人物,自然也想痛痛快快的打一场。 故而,他将龙女轻轻一推,一颔首就要出去,但这猴子天生是个招人的,他朝龙女轻轻一瞥,又抛了个媚眼儿,含笑道:“海鲜妹妹,俺老孙去了,等我回来做猴夫人啊。”说罢,人已飞至了半空。 杨戬哪听得这话,当即目眦欲裂,怒喝道:“臭猴子找死。”三尖两刃刀便朝这猴子当头刺来。 猴子闪身一避,嘴里还嚷嚷着:“杨小圣,这人家都不要你了,杨夫人已经变猴夫人啦,你就认命吧。” 杨戬明知这猴子是胡言乱语,然心中仍是怒火冲天,不禁下手越发毒辣,只想好好教训一下这泼猴,先前那惺惺相惜之感早被他抛到了脑后,也不想深究他出自何人门下。 他这一狠心,两人打得是天昏地暗,难分伯仲,旁人亦是为二人胆战心惊。 八妹不觉高呼:“二郎表哥小心。” 一旁前来观战的哪吒三太子携了玉鼎真人在那眉头深锁,目不转睛。 而龙女则又化了龙身,飞回了花果山。 果然,不多时,二人便又打回了花果山,直打得是难分难舍。 正在众人深觉此战必定耗时良久,说不得要打上个十天半月之时,天上却突然飞来一道乾坤圈,将将落在那正酣战的猴子颈后,将之打落在花果山水帘洞内。 随后等在洞外的梅山兄弟见机,一窜而入,将其制住。 等杨戬到了洞中,虽见猴头已被擒拿,然他心中却只觉不甘,仰天怒问道:“何人在此多管闲事?” 话音未落,那天上便传来一道醇厚低沉的声音:“吾乃太上老君,特来助你一臂之力。” 竟是三清之一的道德真君,虽是师门长辈,但此刻杨戬心中怒火犹盛,自是没了往日那尊师重道的好脾气,不由得不耐的喊道:“回去炼你的丹吧。” 老君自是知道这后生心高气傲,必定不甘,也不同他计较,自回转了天界。 此事既了,龙女自然也该回天复命,只离去时却神情复杂的看了一眼杨戬,欲言又止,可那人却是招呼也未打一声便押了孙悟空上天交割。 龙女孤身一人,自然是要比杨戬一行人要快上许多,待她将实情禀明,便退到一侧,看玉帝王母权衡利弊,那嘴脸当真是一场好戏。 等杨戬亲自将孙悟空押解进来,少不得又是一番唇枪舌战,玉帝自然少不得说些风凉话,直激得杨戬要同孙悟空再战一场。 若非王母从中斡旋,恐难收场。 龙女从前不曾经历此间事,虽知他当年心高气傲看不上玉帝赏赐,却不知这其中还有这等缘由。 彼时,她正娇妒,知了嫦娥在场,又怪他不知变通,心里虽后悔,但嘴上仍是不饶人。 可如今亲身在场,即便已无干系,心中却难免替他难过,为他心疼,也暗恼自个儿当年做的蠢事。 即便前尘往事转头空,可她当年待他一片赤诚不是假,纵然早抽身去,亦不能坐视不管。 正当龙女准备开口之际,就见那人看了她一眼,高声道了一句:“谢陛下。”说完转身就走,不曾有过一丝停顿。 众人被他这一声震住,却俱知晓他缘何如此,不觉相视一眼,纷纷低下头去。 龙女却是呆愣住了,脑中不断闪现他方才模样。她分明从他泛红的眼眶中看到了恨意和克制。 她从前便知道他有恨,亦知他不甘,可她以为一切总会过去,她会陪他到老。 然今日她才惊觉,有些事,过不去。既然过不去,又不能肆意妄为,他该多辛苦? 这一瞬,龙女想,为何当年看不到,为何只觉己苦,却不能谅人? 当真是往事不堪回首空虚度,只恨此身不由人。 果然她不是嫦娥,没有她的能耐,你看那嫦娥方才分明早看出了他的难过…… 还有二十五章存货,可是暂时不想发,想存一存。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5章 第 5 章 第6章 第 6 章 龙女垂首静立一旁,心中千言万语不能诉,只攥紧了手里的巾帕,强自忍耐。自以为无人知晓,却不知早入了旁人眼中。 那人早在杨戬踏入此间的当口,目光便在他俩身上打转,然龙女一心挂在杨戬身上,自是无所察觉。 等她回神却正好撞入那人眼中,不觉一惊,只遥遥朝她一颔首,举杯相敬。 八妹见她回神,亦朝她点了点头,举杯饮了一杯。这蟠桃会,早因了孙悟空和杨戬少了些许氛围。众人面上觥筹加错,言笑晏晏,心底却直打鼓,哪有什么快活可言? 故而,八妹在此待的无聊,一双眼珠子直在龙女身上打转,欲言又止的模样早被爱女心切的王母看在眼里。 王母见状,凑近她,悄声问道:“你盯着西元星君作甚?” 八妹收回视线,亦是悄声答道:“母后不觉得表嫂长得很好看吗?” 王母听了她的称呼,伸手点在她唇上,摇了摇头,轻声道:“去吧。” 这便是不再拘着她的意思了,八妹虽然有些意外,但心中却很是欢喜的。然她正要离开,却又一顿,伸手指了指龙女的方向,轻轻摇了摇王母的手臂。 王母见状,斜睨了龙女一眼,点了点头,只目中却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异色闪过。 八妹得了首肯,心里一喜,踏步就往龙女方向走去,却突听的一声轻响,她本不欲理会,却不料她父王突然雷霆震怒。 她回头一看,卷帘天将已跪在了地上。她脚步一顿,转过身来,却看她母后朝她摇了摇头,又摆了摆手。 八妹虽疑惑,但料想不是什么大事,遂听话的拉着龙女要走。龙女却突然挣脱了她的手,朝玉帝屈身行了一礼,垂首道:“陛下息怒,卷帘天将不过因醉了酒一时失手,这才打碎了您的琉璃盏,还请陛下……” 玉帝此时正气怒攻心,哪会听她絮叨,一抬手打断了龙女,冷声道:“朕念你今次立下大功,不与你计较。你若再敢多说一句,同罪论处。” 他此言一出,莫说龙女,便是在场之人俱是一愣。 那卷帘侍奉玉帝数万年,本以为不过一桩小事,不想玉帝竟勃然大怒,当即有些寒心。遂颤声问道:“陛下,小神侍奉了您数万年,难道……难道还比不上一个琉璃盏吗?” 龙女听得这悲切一问,虽早已知道结果,还是忍不住期待的看着玉帝,却听得他冷哼道:“你也配比朕的琉璃盏?” 龙女闻声低头,不忍去看卷帘不可置信的模样。 昔年她亦曾听闻这桩旧事,只道夸大,今次身处其中,方知这世上当真有如此奇事。 在上位者眼中,一个忠诚之士,竟是不比一个死物,简直让她大开眼界。 那么,后来她三哥敖烈之事也就不足为奇了。 如此,又该如何化解呢? 龙女思忖良久,不觉惘然,只叹前路艰难,行之不易。 而自玉帝话落,一时满堂皆静。 或许众人早看出了求情无用,竟无一人再开口,眼睁睁睁的看着这老实又倒霉的卷帘被杖责后贬下凡去。 经此一事,众人不免心怯,唯恐生变。遂纷纷请辞,却又迫于其上淫威,只得留下。 然身留心忿,窃窃私语,混没了方才还算欢乐的氛围。 王母见状,心头一紧,劝说玉帝散了蟠桃会,这才免了众人继续受苦。 众人如蒙大赦,立时举步疾行,转瞬无踪。只龙女放心不下,远远缀在醉了酒的天蓬身后,听了他一路的醉话。 因了方才之事,八妹自觉无脸见人,原要打道回府,却遇龙女,见之有异,深觉不妥,遂跟之。 不料,这一跟,竟跟到了广寒宫嫦娥仙子处,看了一场好戏,知了好些趣闻。 其后,又因了这些趣闻,萌发了些许旁的心思来,以至横生多少后来事,又牵连多少旧是非。 当然,此乃后事,暂且按下不表。 且说这龙女心思繁杂间,随众人鱼贯而出,便见得那天蓬元帅已成醉态,步履摇晃,跌跌撞撞的往广寒宫而去。 龙女当下心中一动,思及昔年祸事,欲上前阻拦,又恐惹人注目,遂一路相随。听他口中絮叨,竟是说些平日难以宣之于口的话儿。 若是清醒时,他是决计不会吐露一言半语的,便是无意说了一两句,也定会自认胡言乱语。 龙女与他处事多年,又岂能不知他谨慎的做派?许是今朝同僚落难,牵引出多少心事来。 龙女只没料到,这嫦娥仙子竟也能对玉帝评头论足起来。只听得她忧虑的说道:“玉帝如此由着自己性子做事,只怕时间久了,这人心……也会散了。” 天蓬此刻早已酒意上头,没了顾忌,更是畅所欲言,遂附和道:“对,他只顾自己高兴,什么时候想到过三界众生?他知道三界众生想要什么吗?” 话毕,他微微一顿,似是无限愤恨,又道:“他知道我天蓬在想什么吗?” 龙女隐在暗处,眉头一蹙,虽觉二人实在大意,混忘了隔墙有耳的道理,竟这般肆意评说那玉帝,但见二人站在一处,却又有一种诡异的般配感,让她怔了怔。 从前她一贯被教育着要顺从上意,此番也觉太过荒唐。二人之言又何尝没有道理? 龙女心道,怨不得,从前那人不愿上天为官,她亲身历了这一回,这才惊觉那人的先见之明。 龙女心下一叹,却突听身后传来一声惊呼,她忙转头去看,见是八妹,心下一松,几步上前捂了她的嘴,朝她摇了摇头。 八妹眨了眨眼,一手指了广寒宫,一手捏了捏她的手。 龙女一愣,松开她,转头看去。只见得,那二人不知因何,早纠缠了一处,你追我赶,好不热闹。只是,若细细瞧去,那嫦娥仙子面上神情似有不豫。 龙女一顿,心道不好,怎将这事儿给忘了。 八妹见她捂了脸,只道她不忍见这腌臜事儿,谁知她转头就冲进了广寒宫,不禁一愣,也连忙跟了上去。 却说龙女到时,天蓬已捉了嫦娥的一只手,欲要将其揽入怀中。 龙女见状,白眼一番,手中龙渊剑朝他手上刺去。 天蓬只觉白光一闪,阵阵寒意直逼虎口,连忙一缩,这才免了皮肉之苦。 他虚虚抬眸,只见面前立了个粉面玉雕的俏美人儿,眼波流转间娇媚动人,真真是个可人儿,便也未动怒,只憨直的看着她,痴痴的笑了一笑。 龙女被他这一笑,直弄得寒毛直竖,咽了口唾沫,这才瞪了他一眼,劝解道:“元帅,你冷静一点,前车之鉴犹在前,你难道这么快就想步卷帘天将的后尘吗?” 她自认说的义正言辞,这天蓬又非醉的不省人事,便是再如何的**熏心也该顾忌前程才是。 哪知道这天蓬还真就是醉的是一塌糊涂,**熏心了。他看这娇娥朝他一瞪,更平添了几分娇俏在里头,顿时歪了歪头,调笑道:“哪里来的小娘子,生得如此美丽可人。来来来,陪哥哥喝一杯。” 说着一边往腰上一摸,却摸了空,立时便又拍了拍自个人肚皮,笑道:“妹妹别急,原是这酒都进了肚儿了,不信你来看看?” 话音未落,伸手就朝龙女脸上袭来,幸得八妹将她往旁一拉,这才免受天蓬之难。 龙女心道大意,吁了一声,却听得天蓬笑道:“美人儿音妙,果真享受。” 八妹听他如此不着调,当即一怒,挥袖一扇,却被他灵活的避了开去。 八妹一呆,万料不到这厮竟还是个灵活的胖子。 只见得这天蓬元帅侧身躲了过去,却又凑到龙女身前,醉醺醺的问道:“妹妹生得如此不凡,怎么身旁竟跟了个如此普通的小丫头?” 不待龙女反应,八妹当即怒喝一声:“胖子,你找打!”说着就动起了真格,朝他一掌劈去。 天蓬是何许人也?乃是堂堂的天河主帅,身经百战,一个小丫头又岂会是他的对手,反手就是一掌,直逼得八妹连连后退。等她停住,一缕青丝已被那人削落在地。 龙女闪身挡在八妹身前,瞥了一眼从方才起就缄默不语的嫦娥,蹙眉道:“元帅,你冷静一些,你可看清楚了,小仙可不是嫦娥仙子。” 她话音未落,八妹亦是冷哼一声,嗤笑道:“瞎了眼的胖子,枉我先前还为你说话,嫦娥仙子明明在你后面……” 八妹说到此处,龙女心道不好,果然她未说完,天蓬已略带疑惑的转过头去,恍然大悟的冲嫦娥一笑:“原来仙子你在这里啊,来,要抱抱。” 说罢,打了个酒嗝就朝嫦娥扑了过去,却被人抓了两只胳膊。 龙女本抓了这醉鬼的一只胳膊,却见白影一闪,有人已同时抓了另一只胳膊,只听得一声脆响,随后天蓬杀猪般的嚎叫声已盖过了那骨裂声。 龙女被这声一震,下意识的松了手,不知为何心里突然有点难过,又有点理所当然的释然。 节假日再更一章,接下来,人家真的要存稿嘛,听说后面转折有点大,就是会哭的那种嘛。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6章 第 6 章 第7章 第 7 章 果然,道听途说和眼见为实还是不一样的。从前还当冤枉了他,如今看来不过是铁证如山,无可辩驳。 说什么心里只有她一人,还不是比不过嫦娥的一声惊呼。若非时时望月,又怎会这般恰好的英雄救美? 罢罢罢,横竖是来救他的心上人了,她又何必多管闲事? 龙女这般想着,正欲开口,就听得八妹欢喜的道:“二郎表哥,你怎么来了?你不知道……” 等八妹絮絮叨叨的把前因后果一一道来,却只听她表哥淡淡道了一句:“我知道”,不禁一愣,下意识瞥了龙女一眼,自觉退了开去。 龙女听他这般说,便更肯定了此人是为嫦娥而来,思及前事,略有些迟疑的开口道:“真君……” 谁知她才刚开口就被杨戬冷淡的打断:“星君怎会在此处?” 说罢,不待龙女回答,他又道:“罢了,等杨戬将这厮扭送到玉帝王母面前再说。”话落,便手上用力,将天蓬双手给捆了个实打实的严紧。 龙女见他怒极至此,本也理解,毕竟是天蓬险些轻薄了他心上人去,只是她少不得还是要劝上一劝。谁知这嫦娥仙子竟也同时开口:“真君,且饶了他吧。” 二人异口同声,不说杨戬,八妹亦是一愣,她哀叹一声:“表嫂好糊涂,你忘了自个儿方才险些被他……” 许是想起此事有损女子清誉,八妹猛然住了嘴,龙女却听了她的称呼,忍不住蹙眉,开口纠正道:“八公主慎言,小仙只一小小星君耳。” 她说罢,抬眼去看,果见那人沉了面色,不禁又朝嫦娥解释道:“八公主不知前由,仙子勿怪。” 嫦娥面上疑色稍减,只以为龙女是因尴尬这才解释,不禁朝她一颔首,又思及方才龙女仗义之举,垂首轻声道:“多谢三公主方才为嫦娥解围。”说罢,微微一顿,又朝八妹屈身一礼,开口致谢。 八妹大大方方的受了礼,也不谦让,淡淡道:“不过举手之劳,不过你真该谢谢我表嫂的。若非是她不放心,跟在了这胖子后头,你合该是要吃一点苦头的。” 嫦娥闻言点头称是,不敢反驳,便又谢了一次:“三公主大恩,嫦娥感激不尽。” 龙女听她连唤了两次旧日称呼,不禁有些不豫,十分不解,却还是忍不住开口道:“小仙如今已是天庭的西元星君了,当不得您一声‘表嫂’。” 她话音未落,却听得那人不耐的高喝道:“够了,要攀交情随后再说,尔等且先随杨戬去瑶池一趟。” 龙女闻言,心下一叹,果然是嫦娥越是开口求情,他反倒越是怒火攻心。 然嫦娥似乎不觉,竟又开口求情道:“真君,元帅他只是一时醉酒了,你且饶了他吧。” 她声调婉转,煞是动听,若是平日里,郎君恐已不知今夕何夕,然目下他正盛怒,不待嫦娥话落,杨戬便已杳然无踪。 龙女见状,瞥了一眼坏事的嫦娥,忙不迭的跟了上去。剩下八妹与嫦娥面面相觑。 二人一顿,亦是连忙赶了过去。只是目的截然不同,一个是去作证,一个却是为了求情。 待几人分别到了瑶池,玉帝与王母这才知晓了缘由,不觉惊诧。 其时,蟠桃会方歇不久,杨戬怒气冲冲而来,扔了天蓬在地,二圣只以为他又要作妖,玉帝便不满的说道:“杨戬,你不经通报,擅自闯宫,还与天蓬这般拉拉扯扯,你究竟是意欲何为啊?” 杨戬闻言,踱了几步,淡淡问道:“天蓬元帅借酒撒疯,调戏嫦娥仙子。陛下,该如何处置啊?” 随后赶到的几人正好听到他这一句,不禁面色各异。八妹看了一眼嫦娥,又看了一眼龙女,心里却是豁然开朗。 龙女倒是一副本该如此的做派,只蹙了眉头,欲言又止。 王母观了众人面色,心觉有异,却又不知其间详情,只看了一眼嫦娥,正色问道:“嫦娥,可有此事,又是否属实?” 嫦娥闻言,眉头紧蹙,眼珠微转,瞥了一眼倒地的天蓬,又瞥了一眼好心相帮的杨戬,心中犯难,迟迟答不出话儿来。 王母见她不答,不禁失了耐心,急声说道:“嫦娥,我在问你话呢。” 嫦娥见王母相逼,终于开口,却是为天蓬开脱:“天蓬元帅只是酒喝多了,酒后失态,还望娘娘从轻发落。” 她此言一出 ,龙女与八妹俱是脸皮一抽,满目惊异。龙女是料不到她如此大度,可她倒是大度,此番却显得为她出头的杨戬多管闲事。 不过,龙女转念一想,情之一字,本就是如人饮水冷暖自知的事儿。许是心怀三界的杨戬就喜欢嫦娥这大度的调调呢? 八妹到底年纪轻,藏不住事儿,不禁冲口问道:“嫦娥仙子,他调戏你,你都不生气,你是不是喜欢他?” 她这一问,令得满堂俱静,落针可闻,嫦娥更是难得的呐呐不可言。 未几,玉帝率先反应过来,指着天蓬大骂:“朕的脸都被你丢尽了。” 天蓬早已恢复了些许清明,只径自垂首低语:“我没脸。” 王母亦是气得闭了眼,背过身去,不想再搭理此事。 玉帝见状,愈发急怒,不禁朝外高声喊道:“黄巾力士何在?” 守卫在外的黄巾力士闻言进得堂来,抱拳应声:“在。” 玉帝高声吩咐道:“将天蓬给我打下凡间去,永世不得再为天庭录用。” 黄巾力士点头称是,立即弯腰去拉天蓬,欲将其即刻打落凡尘。 众人听得玉帝所言,当即一惊,只龙女神态自若,似早有所料。 杨戬虽有心教训天蓬,亦是借此为难玉帝,冷眼旁观他如何护短,却不料他竟欲将手握重兵的天河主帅贬入凡间,不觉目瞪口呆。 八妹虽觉这胖子实在可恶,可见其父又将贬将一人,只觉不妥,何况这胖子亦是罪不至此。 这三界万物修行不易,能得道成仙的屈指可数。如此轻易折损,亦是消耗天庭实力之举。 想到这里,她正要开口,却听得那嫦娥仙子又为天蓬求起了情:“陛下,天蓬元帅只是酒后失态,望陛下收回成命。” 如此,不说旁的,只说那方才一直默然的王母竟也开了口:“嫦娥,看来你被调戏的心甘情愿哪。” 嫦娥闻言,一时语塞,朱唇张张合合半晌,却只道了一个“我”字,便垂首不语。 玉帝见状,不知为何,淡淡喊了一声“杨戬”,在他抬眼看过来时,又阴阳怪气的问了一句:“这下儿你解气了吧?” 玉帝话落,天蓬立时转头斜了一眼杨戬,却又正好撞上了杨戬的目光。仿佛明白了什么一般,他当即哼了一哼,并未向玉帝求饶,甩了甩头上的小辫子,任凭两个黄巾力士押着他往外走。只在经过龙女身边时怜悯的看了她一眼。 龙女如何不知他这一眼代表着什么,又如何不知自个儿是如何的可笑。 幸而,这一切早与她无关了,她费力为卷帘天将求情,又试图阻止天蓬天帅犯错,不过只是为了敖烈,全然没有想过她自身。 可如今看来,一切还是照着既定的方向走着。她突然就很庆幸,当年骤然发现一切未定,便斩钉截铁的走了一场不同的路。 否则,她若心存一星半点儿的妄念,再与杨戬纠缠千年,最终也定是会落得同当年一般的下场。 既然最后注定是要和离的,那么早一点不是更好吗? 龙女心中思忖,何况今日才明了当年听心姐姐错得离谱,什么无意对嫦娥有救命之恩,分明是他上赶着去英雄救美。 龙女突然就有些可怜他,竟有了同是天涯沦落人之感。昔年,她痴恋他,他又痴恋她,她自觉求而不得遂疯魔至此,他又何尝没有心魔作祟? 否则,又怎会私藏嫦娥耳坠? 罢了,罢了,所幸这一次,她敖寸心早同他断的干干净净,也不会再被人看了笑话去。 天蓬便是察觉了又如何?数百年后,旁人提起也只会说西元星君少不知事,却不会再说她死缠烂打。 是以,龙女十分坦然的接了这一眼,不避,不躲。之后更是默默告退。 而杨戬则是在与玉帝较劲,此时全副心神都在玉帝身上,见天蓬离去,回身与玉帝瞪视良久,追将出去,嫦娥亦紧随其后。 等二人追到南天门外,天蓬有感,却不敢看嫦娥一眼,只一迭声的道着歉,要嫦娥别忌恨他。 见嫦娥不语,他遂挣脱两个黄巾力士,转身正视嫦娥,淡淡道:“我天蓬,从此以后,什么都不怕了。仙子,咱们来世再见。” 龙女藏在远处,听了这话儿,心道,当真是情真意切,若不是深知二人无缘,倒是要感叹一句苦命鸳鸯了。 她并未去看杨戬神色,却下意识去看了看嫦娥。只见得她听了天蓬之言,眼眸发亮,似不忍又似不舍,不知是在遗憾一代天将陨落,还是在祝贺他脱离苦海。 龙女不懂,也不想去探究,只是替杨戬着急,也不知他在拖沓些什么,终究是枉做好人。 龙女摇了摇头,打起精神来,定睛看去,只见天蓬高喊了一句:“仙子,再见吧”,便自己纵身一跃,跳了下去,口里还念叨着:“来世再见了,再见了。” 当真是情深似海,叫人动容。 龙女连忙跟了下去,却不知有人亦是紧随其后,却是阴差阳错,救之不及。 虽然只有两个人看,但我还是为了你们更新啦,现在有三十二章的存货,且看且珍惜。本来说存到20万日更的,但我现在只有十万字存稿,所以咱们就随缘吧。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7章 第 7 章 第8章 第 8 章 却说杨戬自捉了那猴子上天,顺手暴打了那狐假虎威的天奴一顿后便回了灌江口,终日只和哮天犬及梅山兄弟下棋品茗,好不快活。 然,一日哮天犬正替杨戬斟茶时随口提了一句:“也不知这蟠桃会开了许久了,何时才散,怎么三公主也不下来道声谢,看一眼主人。当真是上天做了官就翻脸无情了。” 他这话一出,康老大当即就瞪了他一眼,随即不着痕迹的偷觑了一眼杨戬面无表情的脸,心里也在纳闷,却还是开口转圜道:“想来,三公主也算大功臣,许是应酬多了些,以至耽搁了。” 其余众人不待话落,便齐齐附和,杨戬却默然不语,等一盘棋下完,当即扔了棋子,吩咐哮天犬去拿酒,他要与众兄弟不醉不归。 白日里大醉一场,等清醒时已是月色当空,墨色如晦。他坐在屋顶百无聊赖的望着那片天,也不知在奢望什么,在渴望什么。 心里生着闷气,目光四处乱瞟着,却正好看了一眼月亮。就这一眼便正好看到了那人被天蓬纠缠着,当下便怒火中烧,纵身飞去了广寒宫。 不想,他要拿天蓬去问罪,那人却又百般阻挠,实在可恨,可到了瑶池,她又沉默不语,他一时竟也猜不透她的心思来。 本以为她是明哲保身,却不想竟又在下界的路上相逢了。 杨戬瞥她一眼,一个不察,竟被一个突然窜出的火球给撞飞了去。 等杨戬稳住身形,抬眼去看,哪里还有龙女踪迹,不禁气苦,不过好在他料想龙女与他必定是目的相同,遂不再耽搁,依着天蓬方才下落的方向细细追踪而去。 等杨戬落了地,寻了人打听,却一无所获。正欲开了天眼细细查看,便突听得一声清亮的猪鸣,心里立时便有了不好的猜测,不由自主的走到了那方产了猪崽的人家外,却正好瞧见龙女亦在外张望,直急的跺脚,嘴里还念念有词的说道:“槽糕了。” 而这家的男女主人正捧了猪崽喜笑颜开,却突听得一声轻斥,四处张望不得,当即一楞,这才发现是这手里的猪崽在口吐人言,直吓得将那猪儿一甩,扔在了地上。 那猪儿掉在了地上立时便变作了人的模样,只那两耳和鼻子依稀还有猪崽的模样,朝那抱作一团瑟瑟发抖的夫妻含笑问道:“你们是我爹娘吗?” 龙女不忍再看,心下凄然,直扯了还握住护栏不放的杨戬化作流光而去。 在二人离去后,天蓬仰头一笑,大喊数声,尚不能接受现实。这声声入耳,如鬼哭狼嚎,很是撕心裂肺,令闻者亦是伤心,便连天上亦是雷鸣不绝。 却说这一头,杨戬自觉害了天蓬,自责不已,浑浑噩噩般被龙女带回了灌江口。 哮天犬见状,上前要扶,却被杨戬推了推,他也不多做纠缠,领了龙女去往杨戬的卧房。 龙女随他走着,待到了屋外脚步却一顿,欲将杨戬托给哮天犬,哮天犬却侧身躲了开去,一把推开房门,将龙女给推了进去,口里还直说道:“有劳三公主了。” 龙女猝不及防被他一推,手里又攥了个粗壮的手臂,险些就要跌倒在地,却又被人扶住了腰身,搂进了怀中。 龙女倚在这温暖的胸膛中,感受着他怀里的温暖,险些沉溺,却猛然想起今时不同往日,连忙挣脱了出来,退了几步。 杨戬亦是并未强留,否则龙女又岂能脱身? 二人相顾无言,心中俱因了天蓬之事嗟叹不已。龙女在这满目熟悉之地越发不自在,率先找话:“你不必过于自责,天蓬之事不怪你。”说罢,便欲离去。 龙女果是龙女,杨戬一言不发,她亦能知他心中所想。若二人今日还是夫妻,她也必会好好安慰他,然时移世易,龙女如今也只能谨守分寸二字。 毕竟,从前她受过的苦,遭过的罪,并不想加诸旁人之身。 杨戬见她要走,连忙上前握了龙女的玉臂,开口留她:“寸心,不要走。” 再从他嘴里听到“寸心”两字,龙女只觉恍如隔世,她脚步不由得一滞,转过身来,目光在他面上逡巡了半晌,这才抬手轻抚他的眉宇,叹息道:“不要难过,天蓬之事乃……” 天命二字还未出口,龙女便觉胸口钻心般的疼痛,五脏六腑亦如移位一般的绞痛,不由得呕出了一口血来,当场昏了过去,直吓得杨戬大惊失色。 哮天犬闻声赶来,只见杨戬打横抱起龙女,小心放在床上,连忙低头要退出去,却听得杨戬轻声吩咐了一句:“哮天犬,快去请我师父”。 哮天犬连忙应了一声,临走又有些迟疑。杨戬哪能不知为何,微微一顿,只吩咐哮天犬道:“你且去告诉师父‘劣徒无事’四字,再告诉他寸心有难。师傅仁慈,必定不会坐视不管。” 哮天犬不明所以,正要细问,杨戬却是心急如焚,只压低了声音不耐道:“还不快去!” 哮天犬闻言不敢再耽搁,立时便化了云烟遁去,徒留杨戬牵了龙女的手忧心不已。 诸君,你道二郎真君杨戬原就本领通天,怎的就要舍近求远,难道他自个儿不能救一救龙女吗? 非也,却原是这龙女面色一变的当口,杨戬就已留意到了,然事发突然,等龙女呕血昏迷,杨戬为她把脉运功,却觉龙女全身并无大碍。 刚放下心,却又发觉龙女神识有损,杨戬不敢大意,这才命了哮天犬前去请他无所不知的师父来。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这边厢杨戬焦心难安,那边厢,哮天犬却吃了闭门羹。分明闻到了玉鼎真人的味儿,可他就是不见人。 哮天犬无法,只得在洞门口喊了杨戬交待之话。这话果然奏效,他话音未落,一身绿袍的玉鼎真人就拿着那把破芭蕉扇赶了出来。边走还边唠叨他:“你怎么不早说?” 哮天犬腹诽道:“您老也不让早见啊。” 好在他也不是来同玉鼎真人分辨的,觑一眼他,委实嫌弃他驾云的速度,一把捞起他就往灌江口飞去。 等二人按下云头,杨戬便迎了出来,不等见礼,就把玉鼎真人往房里带。 玉鼎知他素来尊师重道,今次这般着急忙慌,定然是出了大事,却不想进了屋看到躺在那的龙女,迟疑的喊了声:“徒弟媳妇?” 他退了出去,看了看屋子,又踏进去看了那躺在床上的人儿一眼,只疑花了眼。 杨戬见状,心中虽焦急但还是按捺住性子解释道:“师父,那真的是寸心。” 玉鼎真人闻言,揉了揉眼睛,小心翼翼的靠近床边,见龙女面色苍白的躺在那,当即惊呼一声,随即又摆摆手将杨戬赶了出去。 杨戬不敢打扰,又放心不下,当即就坐在院前的石凳上乖乖等着。 哮天犬立在他身后,有些笨嘴拙舌的安慰道:“三公主不会有事的,主人……你别担心。” 杨戬闻言一愣,突然开口问他:“你可知道什么是恩将仇报?” 哮天犬仿佛意识到了什么,有些不愿意回答,但看见主人这么难过,他又老老实实的回答道:“人家帮了你,你还害人家。” 杨戬听了这话,赞同的点了点头,但面上的神色却是那般的凝重,叫人不忍再看。 哮天犬站在他身后,有心安慰却又不知如何开口。 正好此时,玉鼎真人推门而出,哮天犬连忙唤了一声真人,杨戬闻声抬头,见玉鼎真人面无难色,心头一松,问道:“师父,寸心如何了?” 玉鼎真人摇着那把破芭蕉扇,不疾不徐的说道:“不妨事,徒弟媳妇神识已在自行修复中,左右不过两三日就会醒了。徒儿放心便是。” 杨戬听罢,面上一喜,拱手朝他行了一礼,缓缓道:“多谢师父。”说罢,他微微一顿,又问道:“只不知寸心缘何突然如此。” 玉鼎真人闻言捻了捻胡须,轻轻一叹,却是摇了摇头,委实不知该如何说起。 杨戬见状,面色一变,立时便紧张了起来。玉鼎真人已许久不见他如此喜怒皆形于色了,不由得挑了挑眉,好奇的问道:“徒弟啊,你和徒弟媳妇这是破镜重圆了?” 说罢,不等杨戬回应,他又摇了摇头,开口说道:“不对,徒弟媳妇尚有天庭官职在身,不敢同你再结姻缘的。” 话毕,他似突然想起了什么,拍了拍手,惊呼道:“哎呀呀,你俩该不会是明修栈道暗度陈仓了罢?难不成做了一对儿野鸳鸯?啧啧啧,真不愧是我玉鼎真人的徒弟,够胆识,干得漂亮。” 杨戬听他越说越离谱,不禁看了一眼龙女躺着的屋子,拉了他在一旁,低声道:“师父惯会说笑。” 玉鼎真人见他羞赧,“嘿嘿”一笑,拿扇子戳了戳他,正待分说,就见杨戬眼珠一转,另起了话头:“师父,那孙悟空……” 玉鼎真人听他提起另一个徒弟,当即敛了笑,打断了他,念叨道:“性命无碍便好”,却并未详询那猴子如今境况。 杨戬虽不明所以,却也不好过问,只拱手告辞,相陪龙女去了。 第9章 第 9 章 话说这龙女当日呕血昏迷,直唬得杨戬惊吓不已。及至玉鼎真人驾临解了杨戬烦忧,他才暂时放下了半颗心来。这两日却还是整日整夜的守在龙女塌前,寸步难移。 这夜,杨戬方替龙女掖了掖被子,瞧着她平静无波的面容,突然自言自语的说道:“夫人,你说,我是不是活该?杨戬此生还如何面对那错投猪胎的天蓬元帅?” 他话音未落,便听得一声低呼,转过头来,却是日前出门的三圣母。她方才归家,便知了龙女之事,有心前来劝慰自家哥哥,不料却听了这等荒唐事。 三圣母看了一眼床上的龙女,拉了杨戬到门外来,不解的问道:“怎会错投了猪胎,是玉帝与王母的手笔吗?” 杨戬摇了摇头,淡淡道:“应该不是”,说罢,他微微一顿,将此事前因后果一并说与她听。 三圣母见他提起此事便一片愁苦,不由得开口宽慰道:“天蓬元帅虽对我二人有救命之恩,但此事确然是他做错了,二哥不必过于自责,想来也只是阴差阳错罢了。” 杨戬听她这样说,心里愧意未减,只叹息道:“我本来是能救下他的,我都打算好了,就让他住灌江口,只是可惜中途窜出了一个火球来,一个不留神就被掀翻了。” 三圣母闻言,神色一凝,疑惑的问道:“哪里来的火球呢?” 杨戬闻言一愣,眼珠转了转,亦是不解:“是呀,哪里来的火球呢?” 三圣母见他苦思冥想,遂摆摆手道:“二哥切莫担忧,想来天蓬元帅吉人自有天相,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杨戬闻言一叹,并未多说什么,只心中委实难安,却突听房间里传来一声响动,立时一惊,推门进去,正好见龙女挣扎着要起来,遂上前一扶,欢喜道:“夫人,你醒了?” 这冲口一句说罢,他才发觉不妥,但见龙女并未斥责于他,便也权作不知,囫囵了过去。 紧随其后的三圣母见龙女面色苍白,眉头紧蹙,忙扯开了他,小心翼翼的问道:“嫂子,你醒了?身子可好些了?” 话毕,见龙女神情还有些恍惚,心头一急,随手又将杨戬往旁边一推,坐到龙女身侧,拿出宝莲灯,为龙女医治。 杨戬见状,这才想起他三妹的这个宝物来,当日关心则乱,竟把他这个妹妹给忘了。此刻见二人疗伤,他便默默退在一旁,为二人护法。 待龙女身上笼罩的金光消散,杨戬才一个箭步上前,将龙女揽入怀中,为她把脉,顺道仔细查看了一番她的神识。 三圣母被他挤在一旁,偏了偏头,简直没眼看她兄长如此模样。 龙女此时已恢复了大半,但尚没什么力气,被这人揽在怀里,伸手推了推,那人却还是无觉,龙女无奈,张口轻唤了声:“真君”。 杨戬闻言微微一顿,到底念在她有伤在身,没有与她计较,轻轻放开她,柔声道:“感觉怎么样?” 龙女点了点头,转头看向静立一旁的三圣母,轻启朱唇:“多谢三圣母救命之恩。” 三圣母听得此言,脚步一顿,只觉身上有些冷,后知后觉的发觉自己委实不知趣,连忙打了个哈哈:“嫂子真会说笑,还不是我二哥……” 龙女先时早注意了三圣母的称呼,只以为她一时口误,可如今看来却非无意,龙女无法,只好打断她,开口纠正道:“三圣母,小仙早与真君分道扬镳了,还是切莫要如此唤了,若让旁人误会了,有碍真君清誉。” 她话落,三圣母还未如何答话,杨戬便先开了口:“三妹,你先出去。” 三圣母眼皮一跳,点头称是,心里虽担忧,但还是乖乖退了出去。 等房中只有他二人的时候,杨戬才握了龙女的双肩,淡淡道:“本体谅你还在病中,不欲与你计较,你倒好,反而同我处处计较呢。” 龙女与他相处多年,他什么脾气秉性焉能不知,然此次重逢却委实不能摸清他的心思,不由得沉默不语,偏过头去,不欲搭理。谁知,却被人捏住了下颌,被迫抬头看向他。 只见得那人勾了勾唇,薄唇一张一合之间却不吐人言:“呵,谁要和你分道扬镳,自个儿是谁的人,心里不清楚吗?本君清誉早被你给毁了,还有什么清誉可言?” 听听,这说的是人话吗? 是怎样黑的心肝才叫他面不改色的说出这样的浑话来? 从前那个连脱她衣裳都脸红的少年郎君去哪里了? 龙女心中好生疑惑,当下就没给好脸色,抬手就打在杨戬那横行作恶的手上,蹙眉道:“你这是做什么?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那打家劫舍,凌/辱女子的采花贼呢。” 杨戬收了手,弯腰凑近她,上下扫了她一眼,嗤笑道:“夫人如今看我不就是与那采花贼无异吗?那我何不坐实了它。”说罢,复又伸手捏了龙女下颌,猛地低头朝那娇嫩的红唇上吻了上去。 他吻着她,仿佛吻住了整个春天…… 龙女不知他这又是在发什么疯,当即用力把人往旁边一推,红着脸好容易喘了口气,正要说话,却见这人就势一倒,直直落在床榻上,还歪着头朝她眨了眨眼睛。 龙女立时便不想再同他说话了,当即闪身出了房门,却恰好与躲在房外听壁脚的三圣母撞上,只撞得两人俱是头晕眼花。 正在这时,却突听得一道软绵的声音开口问道:“你们这是在做什么呀?” 二女循声望去,正见那玉雪可爱的哪吒按下云头,歪头疑惑的看着二人。 龙女见了他,当即就要脚底抹油,溜之大吉,却被这小娃娃拦在身前,奶声奶气的说了一句:“哎,二嫂你别走啊。咦,嫂子你脸怎么这么红?” 这小娃娃之前见她还是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这会子却在攀关系,还口无遮拦的。龙女只觉有诈,更兼身子又不爽利,顿时懒得搭理他,一旋身化了龙身就要飞去。 不曾想却被人握住了尾巴,拖了下去。 这变化委实发生的太快,以至于连哪吒都楞在了当场。幸而这三圣母还算是个机灵的,见他二哥这么……这么不要脸,当即捂了哪吒的眼,把他往厅堂拖去。 龙女是何许人也? 乃是堂堂的西海龙宫三公主,自小是金尊玉贵的长大的,那一身绯色龙身,莫说是摸一摸,便是看一看,都是不肯的,更遑论当着人面被抓住尾巴,捏在手里把玩。 这和被脱了裤子,打她翘臀有何区别? 龙女岂能忍下这口气,当即一声龙啸惊得鸟兽飞绝:“杨戬,你混蛋,老娘和你没完!” 三圣母在厅内听得这中气十足的一声吼,默默点了点头,暗忖道:“看来这宝莲灯果真是个神物,嫂子不过一会儿又是一条生龙活虎的好汉了。” 只哪吒缩了缩身子,伸回头来,有些愁眉苦脸的叹了口气。 三圣母见状,出声相询,待哪吒道明了前因后果,却是朝他摇了摇头,提醒道:“你去了也枉费功夫,他呀,现在可没空。” 哪吒又看了一眼外头,恰好瞥见杨戬将人扛在肩头,连忙“哎呀”一声冲了出去,口里直呼道:“二哥不可。” 三圣母待要阻止已然不及,直急急唤了声:“哪吒兄弟”,其余的话便被眼前的画面给生生吞了回去,拿帕子捂了嘴。 哪吒虽是小儿模样,但到底是上过战场,混过军营的,此刻脑袋里难免带了些不大好的猜测,红了脸,有些吞吞吐吐的问:“二哥,你干嘛去?” 杨戬瞥他一眼,那眼神分明在说,哪吒兄弟你是眼瞎吗? 哪吒终于理解了三圣母方才□□的意思,然而为时晚矣,只听得他二哥笑了笑,懒洋洋丢下两个字:“睡觉。” 哪吒眼见这人转身要走,急的不行,终于想起此番来的目的,连忙一拦,正色道:“二哥,那孙悟空都打进瑶池啦。” 杨戬闻言,淡淡“哦”了一声,绕过他就走。 哪吒见状,跺了跺脚,跟上去,在后面喊道:“二哥呀,你不去瞧瞧热闹,帮帮忙?” 杨戬头也不回的答了一句:“不去”。 三圣母听了二人的谈话,终于回过神来,扯了扯哪吒,悄悄问:“圣旨呢?” 哪吒闻言,白了她一眼,低声回道:“玉帝都被吓得钻桌子底下去了,哪有功夫拟圣旨?” 三圣母张了张嘴,万没料到是这结局,哪吒见了她却转了转眼珠子,试探道:“不如三姐去试一试,三姐有宝莲灯在手,纵然不敌,那猴子也伤不了你。” 他话音未落,前头就传来一声轻喝:“不许去。” 三圣母应了一声,却是眼珠一转,朝哪吒耳语了一阵。哪吒一听,深觉可行,忙站在门外喊道:“二哥,你笨!赢了那猴子,你可以提要求把嫂子重新娶回来嘛。” 哪吒话落,门内终于传出了龙女的声音:“哪吒,你闭嘴。” 三圣母闻声转头问了哪吒一句:“你觉得我嫂子这话儿是不是口是心非?” 哪吒点了点头,悄悄说:“我觉得肯定是,二哥这么胡来,嫂子肯定是不好意思了。” 三圣母深以为然,点头道:“我也觉得是。” 门内被杨戬解了哑穴的龙女听了二人之间的谈话,只觉百口莫辩,狠狠瞪了眼这登徒子。 杨戬却挑了挑眉,朝外头喊道:“三妹,时候差不多了,去吧,看这一场好戏要怎么收场。” 二人在外听了,皆有些讶异,然杨戬难得松口,哪吒唯恐他回过味儿来发现不对,又不许三圣母前去相助了,遂连忙扯了三圣母上天去了。 有四个人在看了,开心!我不会弃坑的,目前存稿到第三十三章了,在存稿用完前,我是不会断更的,用完了,我最多慢慢更,我是不会弃坑的,写的烂也会继续写下去的。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9章 第 9 章 第10章 第 10 章 却说这三圣母同哪吒一道上了天却被拦在了南天门外,委实不解其意,转头与哪吒面面相觑,万分焦急。 那守门的天将见状,倒也好意提醒,遂将来龙去脉一一告知二人。 却原是因了哪吒迟迟请不来杨戬,二圣没了耐性,求助了西天,请了如来佛祖将那打进瑶池,口出狂言的石猴给压在了五行山下,解了天庭之困。 是以,现下着人去通禀二圣,二圣才迟迟不肯召见。 这两位守将倒是个实诚人,将这内情分毫不顾的给说了出来,哪吒一听顿时面红耳赤,好不尴尬。此刻又一改先前态度,暗恼天庭不厚道。 三圣母虽不以为意,却是渐渐明了她二哥说得一场好戏的缘由了。只不知如今那猴子的下场,二哥是否早有所料? 三圣母一叹,辞了哪吒便欲打道回府,思及龙女便又转道去了玉鼎真人处。 瑶池内,王母自得了三圣母前来相助的消息,心中早有计较,趁着玉帝心有所感,欲要闭关修炼之时,求了道恩旨。 若按往日玉帝的秉性,王母这道恩旨是决计求不下的,偏赶上这孙悟空作乱,玉帝竟也开始自省,在闭关之前将三界诸事皆交由其打理,对其所请,自然无有不应。 这才促成了此事,然而王母心中所想是否成事,便又是另一番光景了,暂且按下不表。 只说回这灌江口杨府,自那二人离去后,龙女便被人困在了房中。按说此屋乃是她旧日所居,万不会有不适之处,只可惜于龙女而言这旧日居所却叫她几欲生泪,委实算不得什么好住处。 甫一被扛进此处,龙女便没了好脸色,及至方才听了那二人在屋外的絮絮叨叨,龙女心下更是不耐。尤见杨戬听了哪吒所言,竟打发了三圣母去天庭,不知怎的,龙女便觉胸口一闷,有些喘不过气来。 许是身子还未彻底痊愈吧。 龙女这般暗想到,不觉靠在床头阖眼假寐。 杨戬见状,手指捻了捻,房中的光线立时便暗了下来,床上的幔帐亦散落下来,将龙女遮了个严严实实,而他自己却是一动不动,就那么静静立在一旁,一语不发。 龙女本是假寐,但只这么一阖眼,却是真的睡着了。等她醒转过来,却是好好躺在床榻上。她转目看去,那人正坐在桌案边,支着头斜斜朝她看过来。 龙女便突然想起从前的某一日,她与他发了脾气,赌气不肯见他。他打猎归来的时候,便悄悄潜了进来,却见她正酣睡,便就这么坐着,默默的看着她。等她醒来,看了这样一张赏心悦目的脸,便也忘了先前为何与他发脾气,一掀被褥就朝他扑去,戳着胸口同他嬉闹。 龙女便有一瞬的恍惚,却在看他迎面走来时,蓦然回了神,心里却清楚的知道,这些已是前尘往事了,属于西元星君的此生,是并没有机会这样同他嬉闹,也没有机会这样肆意的同他发脾气的。 如今的杨府不是彼时的杨府,她也不是彼时的杨夫人了…… 龙女近来颇多感伤,也不知是见了旧人思及往事,还是因临了旧居,触景伤情。 但不论如何,这总归不是件好事。龙女心下一叹,徐徐起身,目中不见了方才的悲春伤秋之意,又成了那天庭的西元星君。 只见得她身姿挺拔,稳稳立在床边,只轻轻朝杨戬一颔首,淡淡道:“叨扰真君多时,小仙如今已无大碍了,这便告辞了。” 说罢,龙女脚步一转,便要化相,只可怜她一连辞行数次,却还是离不得杨府。 只听得杨戬朗声道:“星君还没有给杨戬一个交代,便想走吗,哪有这么便宜的事?” 龙女足尖一顿,不知为何突然紧张了起来,她默了一默,呐呐道:“真君何意?” 杨戬闻言,唇角一勾,淡淡反问道:“星君不懂?” 龙女闻言心头一跳,捏紧了袖口,缓缓摇了摇头,低声道:“小仙愚钝,还请真君明示。” 杨戬闻言,仰天一笑,随后高声道:“好,那本君今日就同你说个明白。本君且问你,昔年武王伐纣之时,最后那一战,你为何不顾军令前去,又为何明知本君尚可自保,却要挡在前面?” 龙女听他提及此事,已觉不好,待他最后一字落下,心头一动,却是反驳道:“真君说得哪里话,难不成小仙当日舍命护夫还成了错处?” 他杨戬是何许人也,惯是知恩图报,昔年能为这“恩义”二字舍命相护,以身相许。今次这番诘问,必是觉出味儿来了,说不得手上已捏了些许证据。 怨不得他今日三番两次强留与她,却原是为了现下这般光景。 是以,龙女这才反客为主,冷声相讥,只为先下手为强。毕竟,这厮是个闷嘴葫芦,从前再有理,不也是说不过她? 杨戬本听了她说了那“舍命护夫”四字,心中一痛,软了心肠,却又见她眸中精光一闪,当即神色一凛,哼道:“星君说的在理,只是本君还想问一句,星君当年为何一心推辞,阻拦杨戬施救,以至耽误救治良机?” 龙女听得此问,喉头一紧,偏了偏头,淡淡道:“哪个女子不爱美,又有哪个女子不想在心爱的夫君面前留下最美的形象?那汉武帝的李夫人不也至死不见他吗?我不过是效仿一二。” 杨戬见她已然语无伦次,不由得一笑,淡淡“哦”了一声,疑惑道:“夫人说的有理,杨戬竟头一次知道原来杨戬在夫人的心里分量如此之重。” 说罢,他微微一顿,话锋一转,厉声道:“只是杨戬还要问一句,彼时周朝未建,遑论秦汉,又哪里来的汉武帝的李夫人让星君效仿?” 龙女此刻已知露了破绽,不觉一急,额间已沁了一层薄汗出来,然到底是不肯轻易认输的。她便也高声道:“我不过举他物而以明之,真君这般认真作甚?且小仙本就对这下界君王不甚熟悉,一时记岔了也是有的,真君又不是不知小仙这小毛病。” 杨戬听她这般说,仿佛又窥见了那年西海岸边初相识的西海龙宫三公主,不由得一顿,真是哭笑不得,然他此番定是要得个满意的答案的。故而,他也只是那一顿,便又很快恢复了冷然的神色。 只见得,他摇了摇头,勾唇道:“星君秉性,本君又岂敢妄议?只还有最后一问,星君当年为何不肯顾念夫妻之情,一力绝了本君搭救之路?” 龙女被他这一连串的逼问,直唬得眉心狂跳,不知如何是好,然她却知道真相太过伤人,若他知晓,依他之秉性,决计是不肯善罢甘休的。 正不知如何作答时,又听得他冷声说了一句:“星君可千万不要说是为了那区区神位。” 龙女听得此言,心头一紧,索性顺着他答:“真君还真是聪慧,小仙当年还真就只是为了你口中的区区神位,并无其他。” 杨戬见她油盐不进,当即怒火攻心,不由得怒喝道:“敖寸心,都说了不许拿这个来搪塞我。你是什么样的人,我杨戬会不清楚吗?” 龙女被他这一声怒吼,吓得跌在床上,却还是嘴硬道:“真君不信,小仙也无法。” 杨戬听了此话,当即伸手一勾,抬起龙女下颌,迫使她望向他,冷声道:“敖寸心,你看着杨戬的眼睛告诉我,你方才说的是真心话吗?” 龙女只觉下颌生疼,却又挣脱不得,不由得亦是一怒,美目圆瞪,正视杨戬道:“杨戬,是与不是,如今还重要吗?我说了你又不信,要我说违心之言,我也办不到,你又何苦自讨没趣呢?” 她话落,杨戬当即气的喝了一声:“你”,余下的话却仿佛石沉大海,不曾吐露一字。 龙女见状,却突然一叹,握住杨戬的手,轻声道:“杨戬,过了这许多年,你怎么就还是不明白,人与人之间本来就是相互利用的。” 她这一句说的轻轻柔柔的,不复之前的剑拔弩张,亦不复之前的不耐,只那么轻飘飘的一句就这么浮在他心头,却是震得他惊愕难抑,难以预料。 他从未想过,这话会是从她口中说出来的,那年不顾劳累,一心救人的女孩子,如今嘴里怎会轻易就吐出“利用”二字呢? 她看他的眼神,也仿佛在谴责着他的可笑,仿佛在说着她早已长大,只有他还停留在原地。 杨戬闭了闭眼,仿佛突然没了力气,他松开她,淡淡问了一句:“那我和你呢?” 杨戬不知该期待她如何答,既盼着她回答,又盼着她不语。可当她果真一语不发,只这么静静看着他的时候,杨戬又突然觉得自己当真可怜。 他却不知是可怜那年满心欢喜的杨戬,还是可怜今日一心求问的杨戬。 罢罢罢,知与不知又有什么紧要的呢? 左不过就是个笑话而已…… 正当两人相顾无言之时,却突听得门外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二郎真君可在?” 第11章 第 11 章 二人正吵得不可开交,也不知究竟是何人如此大胆,竟此刻来寻? 思及此,杨戬衣袖一挥开了门,却见那白面红唇的天奴立在外头,姿态高傲。便是这目中无人的模样亦是一如既往地令人生厌。 杨戬一愣,当即双眼微阖,蹙眉道:“你来做什么?” 天奴闻声不答,瞥了一眼屋内,拂尘一扫,侧了侧身子,显出了身后的人来。 杨戬见了来人,眉头越发深锁,不耐道:“你又来做什么?” 王母不答他,反高声朝屋里道:“西元星君还不出来?” 龙女闻言,自知避不过,遂疾步上前,屈身行了一礼,口里轻声唤了句:“娘娘安好。” 王母点点头,在两人身上来回扫视了一番,见两人皆神色不豫,也不欲深究,只淡淡问了句:“星君缘何在此?” 龙女垂首恭敬答道:“小仙不慎神识受损,幸得真君搭救,已在真君处休养了几日,正欲回宫。” 王母自是清楚二人往事,对此亦不见怪,伸手在龙女眉间一点,果见她神识虚弱,遂抬手一翻,天奴立即恭敬奉上金丹妙药。 王母将其赐予龙女,令她当即服下,又替她看了看,才摆摆手,命她退下。 龙女虽不知王母缘何如此,但到底于己无异,遂点头称是,便要退下。 谁知王母竟又突然唤住她,龙女回身,只听得她淡淡道:“西元星君也有许多年不曾归家了吧?” 龙女闻言,连忙垂首,亦是淡淡回道:“禀娘娘,已有数百年了。” 王母便一笑,柔声道:“定是想家了吧?念尔前番功迹,便允尔归家三日吧,回家去陪陪爹娘吧。” 龙女闻言,虽心下欢喜,但对王母突如其来的好意却仍显踟蹰,唯恐其间有诈。 无他,唯她深知眼前高高在上的女子有多擅算计。 王母见她踌躇,知她顾虑,也并不在意,轻瞥一眼正欲发作的天奴,含笑道:“无妨,你那差事交给下头人做便是了,无需挂怀,左右不过三日,你便在西海好好调养一下身子吧,按时归来即可。” 龙女听得此言,当即不再犹豫,略一点头,便化龙而去。从始至终未再看杨戬一眼,便也未曾留意到他攥紧的双拳和微微泛红的眼角…… 等龙女离去,王母才转头朝杨戬说道:“如此,你可安心?” 杨戬默了一默,并不答她。 天奴见他如此嚣张,不由得尖声斥道:“大胆,杨戬,娘娘问话,你竟敢不答。” 杨戬闻言懒懒瞥他一眼,淡淡道:“上次的打是还没挨够吗?” 他这话一出,令得王母与天奴立时想到当日南天门外杨戬不仅暴打天奴,还扬言要将玉帝赏赐的东西给丢进臭水沟一事。 二人脸色不由得一沉,天奴当即缩了缩脖子,正好被王母看在眼里,她不禁眉头一蹙,低声喝道:“还不滚一边去。” 等天奴退下后,王母思及此行目的,强行按捺下心中那点怒火,缓了缓面色,开口劝说道:“他到底是你舅舅,何苦一直这样和他赌气下去呢?” 杨戬本侧身在看一旁的繁花落地之景,闻言当即一转身嗤笑道:“杨戬哪里来的舅舅?” 王母被他这一噎,一时竟不知如何反驳,二人就这么两厢对望。 王母思及这舅甥二人之间的血海深仇,本是拟了腹稿的,此刻却无法开口。 然到底不能就这般无功而返,不多时,王母还是开了口:“怎么,你就想一辈子这么和天庭对峙下去吗?” 杨戬听了此语,当即仰天一笑,问道:“有何不可?” 王母闻言不怒反笑,淡淡问道:“连累旁人也无妨?” 她话音未落,杨戬瞳孔便猛然一缩。他虽只有这一瞬的失态,但已然被王母察觉到了。 王母见状,低头摆弄其那被凤仙花汁染得精致万分的指甲盖,漫不经心的说道:“何必两败俱伤呢,强强联合才是正途。” 杨戬素知这女子聪慧,此刻却有些看不明白,他与天庭宿怨之深,岂能是简简单单的“强强联合”四个字可消弭的? 想到此处,他不禁挑了挑眉,直截了当的问道:“有话直说便是,何必拐弯抹角?” 王母闻言,双手一拍,直白道:“既如此,本宫便直说了。本宫此来,是邀你去做我天庭的司法天神。” 杨戬闻言,抿了抿唇,又问道:“玉帝能同意?” 他这话里的讥讽意味,是个人都能听出来,况乎王母?若非王母此番是想礼贤下士,早已发怒,然此刻她只是一颔首,轻笑道:“自然是陛下同意了的。” 杨戬听了那“陛下”二字,白眼一翻,甩出两个字:“不去”。 王母与他絮叨这么久,不料这厮竟丝毫不顾脸面,不由气急,却还是耐着性子说道:“玉帝虽然有做错的地方,但他是三界之主。如今他愿意作出让步,这已经很不错了,你又何必得理不饶人呢?” 杨戬闻言,面上已是不耐,低头把玩墨扇,一语不发。 王母见他神色不豫,却突然笑了笑:“你若上天做官,昔日利用你之人,瞧你不起之人,皆要俯首称臣,岂不快哉?” 她这话出口,显是要直白的告诉杨戬,她已听全了先前屋中二人的对话,这利用之人是谁,瞧他不起之人是谁,已不言而喻。 然杨戬偏是装聋作哑,只听得他冷哼一声:“排除异己,恩将仇报那是五哥,而不是杨戬。管他是司法天神还是玉皇大帝,谁稀罕做谁去,我杨戬不去!” 王母闻言,心知劝他不动,亦知此事一日难成,也不欲与他久做周旋,遂一挥袖子,连道了三声“好”,又缓了缓,待顺了气,这才又开口说道:“我不着急,等你改变主意的时候,再来瑶池找我吧。”说罢,便翩然而去。 杨戬默默盯着她离去的背影,突然朝她高喝道:“死了这条心吧,要杨戬当官,你怕是在做梦。” 话毕,也不管她是听到还是没听到,转身就回了府门,朝哮天犬喊道:“哮天犬,走,打猎去。” 哮天犬低头应了一声,,忙拿了骨头跟上去,边走边问:“主人,三公主不一起去吗?” 杨戬闻言,脚步一滞,却是不答他,只周身突然笼了一层寒意,直唬得哮天犬默默咽回了还要打听龙女的话来。 哎,哮天犬心中好生委屈,他不过是想念三公主做的骨头汤了嘛,谁叫三姐总做不好呢? 且说这头王母与杨戬不欢而散,那头龙女回宫却是另一番热闹景象。 那龙女还未入海,便早有机灵的小鱼儿叩了龙宫宫门,将好消息递了进去。 待龙女落在岸边,那彼时还波涛汹涌的海水,立时变得乖顺,自觉分作了两端,又有一众侍女鱼贯出来迎接,躬身请入。 龙女见状,亦是满面春风,化了龙宫日常装束,一身粉色龙鳞衫,头戴金色珊瑚冠,端端是个俊模样,哪里还有天界上低调内敛的样子。 龙后早等在宫门外,待见两排侍女在前开道,便知是女儿到了。等侍女散开,见了龙女,龙后立时老泪纵横,上前握住龙女的手拍了拍,口里直呼道:“我的儿啊。” 龙女早瞧见了候在门口的母亲,亦是眼角含泪,等到了母亲身前,又见她这般模样,心中一悲,就要跪下。龙后哪里舍得,只抬了她手臂,将她拥在怀里,口里念叨着:“莫要这样,快快进去吧,你父兄还在等着呢。” 龙女一听,忙拿帕子擦了擦眼角的泪珠儿,轻轻点了点头,挽着龙后的手臂一路疾步行去。 这一路行来,但见龙宫金碧辉煌,更胜从前。仆从有律,低头做事,虽有面生者,见了她,亦是连忙跪地叩首,并无半点不敬和生疏,不觉又要落泪。 龙后见状,细细安慰道:“我儿不知,因你如今身在朝廷,你叔伯亦觉与有荣焉。只唯恐西海往日淡薄,堕了你的名声,送了好些稀世之宝来。你父兄推辞再三,一连退了好些东西回去。这会子,你见着的这些,皆是推拖不过,这才勉为其难留下的。放心,你父兄知道厉害的,必不会教你为难。” 说罢,龙后似是想起什么,微微一顿,又掩唇低声道:“你父兄非是不来迎你,只是眼下有贵客临门,还脱不开身,又因了不宜过分张扬,这才没来。想来我儿如今亦是省得才是。” 龙女如今早不是昔日任性的小女儿了,闻言轻轻一颔首,缓缓道:“母后放心,女儿省得。” 龙后见她如今这般懂事,思及从前她还在膝下玩闹的时光,不觉便落下一滴泪来,又连忙拭去,重又拍了拍她的手,引她往厅堂去。 却说这厅堂早已热闹非凡,母女二人还未至,便已远远闻得其间欢声笑语,间或有一二女子娇嗔之声。 龙女心下奇怪,转头欲问,却见母亲眉眼带笑,似是不觉,不由得暂且按下心中疑虑,但却是心有所感。 待母女二人到了,只见厅堂内已落座了不少叔伯、姐妹、兄弟。 龙女抬眼看去,目光正好落在一红衣女子身上,当即脚步一滞。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1章 第 11 章 第12章 第 12 章 早有人通传了龙女将至,众人皆是翘首以盼,待龙女入得堂内,众人的目光便都落在了她身上。是以,龙女的一举一动皆逃不过他们的眼睛。 便有人发觉了龙女的错愕,微微一笑,说道:“我说什么来着,小女儿家面子薄,让你们这么多人一盯呀,准害羞。” 他话落,不待龙女开口,便有人径自回他:“那叔叔还不是好奇三姐姐如今的样貌,你自个儿也目不转睛呢。” 那人闻言,挑了挑眉,并不介意她的调侃,反而爽朗一笑,淡淡道:“这不是凑巧赶上星君归家,老夫也想目睹一下我龙族的巾帼英雄嘛,你这小女娃眼睛都要掉下来了,还不收一收。” 这方才开口说话的正是龙女一眼瞧见的红衣女子,只见得她垂首掩面,娇声说道:“叔叔又取笑人家,这三姐姐长得好看嘛,人家这才多看了一眼。” 众人见她如此小女儿模样,皆是没忍住,当场笑了出来,一时间这厅中便又更热闹了几分。 待众人笑声渐歇,龙后这才为龙女一一引见众人,待到了那红衣女子面前,龙后一顿,介绍道:“这是你晴妹妹,你们幼时还见过一面呢。” 龙女闻言,朝这女子点了点头,含笑道:“自是晓得的,我们幼时还一起玩儿呢,只没想到一转头就过了这许多年,还真是好久没见了。” 龙女嘴上这样说着,心里却是恨得紧。若照她昔年秉性,早一剑划花了这女子的脸,教她再无脸见人去。只她如今已历了两世,又在天庭混了许久的官场,心境早已不同,此刻竟也能做到虚与委蛇。 诸君,你道这红衣女子是何许人也,竟能令龙女恨到如此地步? 却原是这女子正是那害得西海玉龙三太子敖烈不慎烧了殿上明珠的罪魁祸首,乱石山碧波潭万圣公主是也。 说来也是好笑,龙女此番归家本要解决的祸患之一,便就是这个花容月貌,有二十分人才的万圣公主。不曾想,她还未动手,她就自己撞了上来,还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 龙女正这般思忖着,这万圣晴就挽了她的手臂,晃了晃,嘟嘴问道:“三姐姐还记得我?人家还以为三姐姐去了人间,都把人家忘了呢。” 莫说龙女,便是在场众人俱是一惊,皆觑了觑龙后面色。龙女见母亲面色如常,自个儿也不好当场发作。 正要试图打了圆场,这女子自个儿倒是突然惊觉不妥,“哎呀”一声,吐了吐舌头,又娇声道:“方才见三姐姐走来,还是那么的美丽,仿佛昔日在家时的模样,教我晃了眼,浑忘了三姐姐如今已是天庭正神了,一时记岔了,还请西元星君原谅则个。” 她话落,随即抬手学着如今凡间的礼节,行了个大礼。待一礼毕了,抬起头来,朝龙女眨了眨眼睛。 如此,方才之举倒真显得是无心之失了,龙女本就不能同她计较,此刻便也顺势挽了这女子的手,正要说话,外间突然便传来一阵阵熟悉的笑声。 龙女循声望去,正见几人迎面而来,走在最前头的那人头顶金冠,昂首拓步,还未行至龙女面前,便已张开了双臂,张口嗔道:“我儿辛苦,但也不能冷落了爹爹呀。” 龙女早放开了那万圣公主,此刻见了敖闰,连忙小跑了几步,扑入他怀里,软软唤了一声:“父王”,又在敖闰怀中蹭了蹭,引得旁边的龙后掩唇轻咳了一声。 听得这声,龙女俏脸一红,越发羞赧,埋在敖闰怀里不肯起来,还是敖摩昂在旁悄悄扯了扯她的袖子,低声提醒道:“这么多人看着呢。” 龙女听得此言,当即反应过来,猛地一抬首,捂了脸,默默退在摩昂身边。 摩昂见状,状似无意的上前一步,将她挡在了身后,背过手给她指了指后面。 龙女当即转头看去,就见得那一身白衣玉冠的敖烈正缩在门口朝她挤眉溜眼的,还勾了勾手指。 龙女一顿,默默又转回了头,目不斜视,仿佛没有瞧见他一般。实则,心里已叹了一句:“好蠢呀,大傻子。” 敖闰父子身侧跟着的,乃是那乱石山碧波潭的万圣龙王,此刻他见了龙女,眼中闪过一道精光,抚须朝敖闰问道:“这想必就是贤兄的千金,我龙族的女中豪杰,西元星君了。” 敖闰闻言,点了点头,目中尽是笑意,缓缓道:“我儿年少,能得天庭一官半职,实乃陛下与娘娘垂怜,又岂敢居功?” 话落,朝龙女招了招手,含笑道:“来来来,此乃碧波潭万圣龙王,还不快见过你叔叔。” 龙女闻言,缓缓从摩昂身后走了出来,朝前两步,微微屈膝,行了一礼,淡淡道:“叔叔安好。” 那万圣龙王早就听闻这西海的三公主乃是四海第一美人,如今又在天庭为官,与大半的天庭正神都有交情。哪敢受她的礼呢,连忙侧了侧身子,直呼:“折煞老夫也。” 他这一避,才让众人一个激灵,纷纷想起此女如今是能和东海龙王一起受享蟠桃的人。 须知,天庭蟠桃宴,四海历来便只有东海龙王一人能参与其中。数万年来未曾有变,然西海的三公主上天为官不过须臾一千年的光景,便能列于席上。如此看来,其颇受二圣青眼的传闻必是做不得假。 众人这般一想,不觉歇了打趣的心思,在一旁附和道:“是了,是了。如今三公主已是天庭正神,怎好按族中辈分来,使不得,使不得。” 龙女站定,美目一扫,便见众人不复先时自在,哪里肯依,挽了敖闰手臂,晃悠道:“照这说法,我岂不是要与父王平起平坐了?”说到此处,她话锋一转,又道:“那岂不是天打雷劈了,我才不做这个不孝女呢,叔叔莫要诓我。” 她话落,那万圣龙王面上已有难色,还是其女万圣公主出来解的围。 只见得,她上前几步,握了万圣龙王的手,软软道:“爹爹,三姐姐如此明理,你倒还作个古板的长辈,如此,女儿可只敢在家绣花了。” 她这一说,万圣龙王当即“哈哈”一笑,戳了戳她的头,打趣道:“一个只喜欢舞刀弄枪的小丫头,竟也要拿针了,这可真是新鲜事儿。” 万圣公主闻言,嘴巴一嘟,委屈道:“爹爹,你怎么老拆我台呢,三姐姐要是嫌我粗野可怎生是好?” 万圣龙王闻言,更是笑得合不拢嘴,敖闰听了,瞥她一眼,挑眉问道:“就这么喜欢你三姐姐?” 万圣公主闻言,重重点了点头,“嗯”了一声,垂首绞着手指,低声道:“三姐姐长得好看又能干,晴儿好喜欢好喜欢三姐姐的。” 她一连用了两个“好喜欢”,倒令一旁默然不语的摩昂挑了挑眉,若有所思。 龙后听到这里,瞥了一眼默然不语的龙女,牵了万圣公主过来,含笑问道:“那比起你三哥哥呢,晴儿更喜欢谁?” 还未待龙后那最后一字落下,万圣公主早红了脸,跺了跺脚,却是支支吾吾的说道:“娘娘欺负人,呜呜呜……” 这万圣公主年岁尚小,又生的貌美,就是不经逗,这话没说完就一溜烟的跑外头去了。 众人皆是哄堂大笑,早记不得方才还要顾忌西元星君的事儿。 龙后捂了嘴,真是越看那小丫头越似龙女,不由得多了几分怜爱之意,思她多年未至龙宫,唯恐迷了路,忙朝门口的敖烈使了使眼色。 谁知这小崽子半点都领会不到他老娘的心思,直杵在那里做木头。 龙后与他斗法多年,焉能收拾不了他?她眼珠一转,当即柔声唤道:“三哥哥,还不快去照看你晴儿妹妹,再不去呀,小心被她三姐姐给勾走了。” 龙后话音未落,便又是一阵哄堂大笑,更有姐姐妹妹的学着龙后的语调,唤了声:“三哥哥。” 令得那面薄的小郎君涨红了脸,掩面逃出了这脂粉堆去。 龙女见状,悄悄戳了戳摩昂,附耳轻声道:“你弟弟太弱了,倒浑似个女郎,这样能成亲?” 摩昂闻言,瞥她一眼,反问道:“你哥哥虽似个女郎,但好在是个实打实的枪头,不然你娶?” 说罢,他不待龙女回应,又道:“哦,为兄倒是突然想起来,您倒也曾是个实打实的女郎,也是死活要成亲的,只是最后怎么自个儿打了退堂鼓,把个美娇娘作成了个糙汉子,不然旁人都是仙子,偏你封个星君?” 龙女闻言一惊,左右瞥了瞥,见父王与母后正与人说笑,没空理她,不由得拉了摩昂到门外,悄声说:“你怎么知道的?” 摩昂靠在墙上,抬手就敲了她一记,挑了挑眉,缓缓道:“你倒是挺爽快的啊,都不分辨一二?” 龙女捂着头,白他一眼,嘟囔道:“和你分辨,不是会更惨?还不如老老实实招了,况且这还不是小事。” 摩昂闻言,懒懒睨她一眼,点点头道:“孺子可教也。” 龙女一噎,又不敢还嘴,低声下气的哀求道:“我究竟是哪里露出了破绽?” 第13章 第 13 章 龙女自认筹谋的天衣无缝,为防生变,她可是半个字都未曾对旁人吐露过,怎么一个二个的都这么厉害? 不对劲,真的很不对劲。 龙女双眼微阖,仰面问道:“兄长,你莫不是诈我的吧?” 摩昂闻言,懒懒瞥她一眼,薄唇轻启,漫不经心的说道:“就你这傻里傻气的模样,浑身上下有值得我费心思的地方吗?” 龙女闻言一噎,竟无法反驳,实乃在她兄长面前,她诚然是个不经看的,自幼便不成事。 但饶是说他不过,龙女还是在心里腹诽了一句:“太毒舌了,怨不得西海到现在还没有大太子妃呢。” 龙女思忖罢,咬了咬唇,瓮声瓮气的问道:“兄长就别卖关子了,快说说我哪里露了马脚?” 摩昂闻言一顿,凝眉看她,惜字如金,只缓缓吐了一个字出来:“脸”。 龙女“啊”了一声,疑惑的摸了摸自个儿的小脸,不解的又问道:“我脸怎么了嘛?” 摩昂却不再搭理她,只轻轻理了理衣衫,心道:“且不说这计策本就是他有意透露,只说顶着那样一张欢喜的脸,真觉得旁人是傻的吗?旁人与心爱的夫君生离死别,那都是一副愁云惨谈的模样,只他这妹妹一副解脱了的模样,还欢天喜地的,一脸的洋洋得意。哎,太笨了,做戏都不知道做全套。” 龙女见这人不说话了,一伸手拉了摩昂袖子,晃了一晃,撒起娇来:“兄长,你知道你妹妹从小就笨嘛,你就行行好,给我说道说道啦。” 摩昂闻言,白眼一翻,将袖子从龙女手中解救出来,伸手轻轻戳了戳她的脸,骂了声:“笨呀!” 龙女眨巴眨巴眼睛,委委屈屈的嘟了嘴,正要说话,却突然忆起了什么,微微一顿,紧张的问道:“兄长,父王与母后知道吗?” “知道什么呀?” 龙女话音未落,便听得身后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当即一楞,朝摩昂吐了吐舌头,转过身来,摸了摸头,打了个“哈哈”:“没什么呀,只是兄长说那万圣公主长得很漂亮呢。” 龙后闻言,掩唇一笑,眼神热切的看着摩昂,挑眉问道:“是吗?” 摩昂面色淡然的瞥了一眼龙女,轻轻“呵”了一声。 龙女被他这一“呵”给唬得一颤,连忙挽了龙后,另起话头:“母后是想我了吗?都不去陪着父王待客。” 龙后伸指点了点龙女的鼻尖,含笑道:“还不是你这个星君不见人影,你父王叫为娘来寻你。” 说罢,她见龙女微微一愕,便又笑道:“知道你这小滑头坐不住,你父王呀,让为娘来带你去梳洗打扮一番,前头都快摆饭了呢。” 龙女闻言,眼睛一亮,偏头问道:“是给我做了新衣吗?” 龙女见她这般孩子气,伸手捏了捏她的小鼻子,柔声道:“新得的鲛绡统共就那么一点,为娘全拿给你做新衣去了,还是为娘亲手做的。我儿听了可满意?” 龙女便一笑,往龙后脸上亲了一嘴,含笑道:“满意,满意。母后,我们快走吧,不理这臭兄长了。哼!” 龙后一颔首,拉了龙女便走,口里还直呼道:“小祖宗,你可别跳了,好好走路。” 摩昂目送两人走远后,才勾了勾唇,缓缓道了一声:“小笨蛋”。随即,转身回了厅堂。 却说另一头,龙女随龙后回了香闺,便见此间仍与从前她在时一般无二。若真要挑出什么不同来,那便是殿中的物什更精致了,小玩意更多了。 龙女见之,不由得心生感叹,脚步一顿,伸手摸了摸那擦得分外明亮的小圆锁。 那是她幼时从敖烈那给抢来的。因了这个,敖烈到现在都还在说她霸道,还说她将来肯定嫁不出去。 然而,还没等做哥哥的敖烈成亲,她便嫁人了…… 龙女敛目,正自感叹,却突听得一声惊呼,抬眼看去,便见一紫衣女郎跪在了地上,恭敬的磕了磕头。 等她抬起头来,龙女便认出了她,这是五百多年前才化形的蚌精,被她收作侍女的翠翠。 那时候她已做了星君多年,才侥幸得了一个恩典,得以归家看望父母。恰逢翠翠化形受阻,这才出手相救与她,让她做了她名义上的侍女。 翠翠本就长得不俗,许多年未见,那脸儿出落的越发水灵了,倒教她一时没有认出来。 龙女便一笑,抬手示意她起来,却见这小丫头盯着她泪雨霖霖的,好生可怜,嘴里念念有词:“我不是在做梦吧,公主殿下回来了?” 龙女与龙后对视一眼,有些无奈,龙后横了她一眼,这才朝翠翠轻声道:“好啦,小哭包,是你家公主殿下回来了,还不起来?” 翠翠听了龙后所言,抹了把泪,缓缓起身,抽抽搭搭的唤了一声:“殿下”。 龙女一颔首,轻声道:“翠翠辛苦啦,我都知道的。乖,不哭了啊。” 翠翠久未见她,如今看她风尘仆仆,不由得又是悲上心头,泪珠儿又滚了下来,颤声道:“奴婢不辛苦,不辛苦,公主回来了就好。” 说着她便一顿,连忙转身疾步去到箱笼旁,拿出龙后将将做好的衣衫来,低声道:“殿下,这是娘娘前几日才亲手做好的新衣,原想着托东海的四公主给您送去的,赶巧公主就回来了。快试试,殿下穿上定是极美的。”说罢,微微躬身,将之双手捧到了龙女的面前。 龙女抬手摸了摸这衣衫,触手极软,又有丝丝清凉之意,果然是极好的鲛绡制成的。这样好的鲛绡,一年也不过二三十匹,母后竟全部给了她…… 见龙女呆愣在那,龙后蹙了蹙眉头,小心翼翼的问道:“不喜欢吗?” 龙女闻言摇了摇头,双手接过衣衫,哽咽道:“女儿很喜欢,谢谢母后。” 龙后见她这般,亦是红了眼眶,背过身去,摆摆手道:“还不去换上。” 龙女福了福,掀帘往屏风后换衣去了,翠翠忙跟了上去伺候。 等龙女换上这一身碧色衣衫,更称得她清丽婉约,如窗前一丛竹,清翠独言奇。在这富贵荣华的龙宫里,更显与众不同来。 龙后一瞧,不觉一愣,随后却又一笑,赞赏道:“我儿貌美,倒称得这衣裳更顺眼了些,让我这老妇瞧了也欢喜,过会子也可担一句巧手慧心的赞誉了。” 龙女转了一圈,又听龙后这般自夸,当即眨眨眼,故作疑惑的道:“还有哪个不知道我们西海龙后的贤惠的?女儿蒲柳之姿,都能被这衣裳一衬,成了个大美人儿,又有谁敢不说我们龙后娘娘心灵手巧?” 龙后闻言,心里熨帖的很,拍了拍龙女的手,含笑道:“就你嘴甜。快走吧,也让你父王瞧瞧他漂亮女儿去。” 龙女低头轻轻应了一声,便随龙后匆匆而去。 一番更衣打扮,待二人移步花厅时,众人已小坐了片刻。 见众人皆看了过来,龙女俏脸一红,朝各位叔伯兄弟姐妹们一颔首,问安致歉,淡淡道:“劳长辈们久等了”。 众人见她如此知礼,哪里还有怨言,且哪个女儿家不爱美,此刻见她好生收拾打扮了一番,皆不以为意的道:“快入席吧,小殿下。” 这便是不提在朝为官一事,只论族中辈分的意思了。 龙女听了这声调侃,微微垂首,作出一副羞赧的小女儿模样,跟在龙后身后入了席。 待落座,龙后为她夹了一箸糟鹅掌鸭信,低声道:“做的很好”。 龙女闻言,但笑不语,却是一旁的敖闰轻声道:“我儿一向妥帖。”说罢,微微瞪了眼咧嘴的敖烈,引得一旁的万圣公主偷偷笑了笑。 龙后也不反驳敖闰,只一个劲的给龙女夹菜,见龙女碗中已高高堆起了一个“小山包”,她才堪堪住了手,又转头给万圣公主夹起了菜。 这实不是她不懂待客之道,故意冷落了客人,实乃龙女久未归家,如今好容易回来一趟,她自然多顾及一些,且此番本就是两家议亲,她也未将万圣公主当作外人看待,自然就随意了许多。 万圣公主见龙后如此慈爱,心下感动,便只垂首努力吃着碗里的菜,直鼓得腮帮子大大的,简直可爱极了。 龙后越看越满意,心道,此女腰细臀圆,胃口又好,将来必是个好生养的,敖烈那浑小子有福了。 厅上众人吃的欢乐,席间又有乐师弄笛抚琴,舞姬扭腰甩袖,分外婀娜多姿。算得上宾主尽欢,一团热闹。 只龙后面上笑颜不停,心中却波澜起伏,颇不是滋味。 诸君,你道龙后先时还言笑晏晏,好不欢喜,怎的转头就表里不一了起来? 却原是这家宴本就是为了敖烈与万圣公主所办,其中意义不言而喻,然这小兔崽子竟只顾着和旁的兄弟喝酒谈笑,压根就没看万圣公主一眼。 若说是一时半刻,龙后也不会窝火,可这玉龙三太子,不看万圣公主,也不看旁的姑娘一眼,只和其余三海的小子些推杯换盏,谈笑风生,似乎这些儿郎们到比那千娇百媚的女郎更有吸引力。 龙后垂眸盯着杯中酒水,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心中猛地打了个突,有了一丝不好的猜测。 等她再抬眼看去,见他与那北海的小太子挨的极近,二人还在旁若无人的咬耳朵。龙后心中越发肯定了自个儿的猜测,不由得心中一紧,心中哀叹道:“我儿该不会真是个断袖吧?是上面那个,还是下面那个?这可怎么给人家万圣公主交代哟,这孽障怎么不早说!” 第14章 第 14 章 龙后心中一会子欢喜不已,一会子又是担忧不已,不觉多灌了几杯黄汤下肚,引得龙女好奇的看了过来。那万圣公主见龙后兴致好,便也陪着吃了不少酒。 这龙宫最不缺的便是美酒佳酿,且今次来的都是亲朋贵客,自然不会吝啬,统统拿了出来,然这酒虽好,后劲却不小。 龙后一时气急便给忘了,等几杯酒水下肚,人便有些晕了,这才想起来此酒的厉害,然为时晚矣。 龙女早在一旁注意到了龙后眼神飘忽,已然有了醉态,连忙喂了一粒解酒丹给她。 等众人皆是酒酣耳热后,便没了顾忌,尤其是那一众小郎君,素日里被拘得紧了些,此刻酒过三巡皆露了本相,拉起身旁的人一起喝酒划拳,好不吵闹。 这其中又属敖烈最为热衷此事,摩昂在一旁皱了眉头,伸手去拉,却是拉不住,反被他拉着嚷嚷着要一起划一拳。摩昂尚还清醒着,哪里肯依,只恨敖烈这厮酒后撒泼,扒拉着不肯放手。 龙女在一旁看的清楚,不禁对长兄又是同情又是好笑。等她看够了,转目一瞥,果见龙后已微阖了双眼,眸中冷光一闪,定定看着敖烈。 龙女见状,心道敖烈完了,忙捂了脸不去看他,却还是防不住敖烈那厮的喧哗声入耳。 又不知过了几巡,等众人陆陆续续离席,吩咐了丫头婆子为众人引路回各殿休息,龙女才扶着龙后回殿。 谁知行至半道,龙后嘴里絮叨着,我儿辛苦,风尘仆仆而来,还未休整便又劳累了一天,便赶了她回殿休息。 龙女说她不过,吩咐翠翠送她回去,自个儿便先行转道回去休息不提。 龙后倚靠在翠翠身上,淡淡道:“去,把敖烈给我截来。” 翠翠脚步一顿,朝龙后看去,见她虽醉眼朦浓,却神色认真,一时摸不准这是醉话还是三太子又要倒霉了。 思及方才席间热闹,翠翠觉着该是后者,然还是忍不住开口说道:“娘娘,此时筵席方散,贵客还在呢,就这么绑来,怕是不好吧?” 龙后闻言,淡淡睨她一眼,缓缓道:“所言在理,那就敲晕,缩成一条蛇,放在袖口里带过来。” 翠翠闻言“啊”了一声,嘴角抽了抽,张了张口,却见龙后别有深意的看了她一眼,心中一惊,不禁歇了求情的心思,闭了嘴,领命退下。 却说这翠翠行到敖烈门外,便听得一阵喧闹声,她脚步一顿,隐在门外,不敢贸然行事。 偷偷窥去,正见几位郎君都在,几人打了赤膊,饮酒高歌,好不快活。 翠翠便一叹,这位殿下真是作死,筵席方散,他偏又聚众玩闹,这不是拱火嘛。 如此,想来龙后娘娘早有所料,这才要拿了他去教训一番。 然则,目下各家殿下都在,她总不好这般正大光明的拿人吧? 正愁苦之际,便听得一声质问:“你在此处作甚?” 翠翠一抬头,正好撞见了摩昂。 这位殿下乃是西海未来的储君,又是长子,素日里是不苟言笑的。今日许是吃了酒的原因,翠翠竟在他素日严厉的眼眸中窥见了一丝如春日薄雾一般的柔情。 翠翠被他这样盯着,脸儿一烫,一下子说话都不利索了。颤颤巍巍的模样,仿佛摩昂倒成了罗刹一般。 然天可怜见,翠翠半点没这想法,若摩昂这模样还成了罗刹,那这三界的罗刹还有脸出来见人吗? 虽说它们也确然没什么机会见人…… 摩昂见她不语,眉头一皱,又问道:“是三妹有事?” 翠翠听得这声,神思回笼,连忙摇了摇头,低声道:“是娘娘有诏。” 摩昂听她这么说,便立时知道是怎么回事了,瞥她一眼,淡淡道了一声:“等着”,便提步进去。 不多时,殿中方才还在嬉闹的几位殿下皆踉跄着跑了出来,又过了片刻,殿中彻底没了动静。 待摩昂出来时,手腕子上便多了一串白色的手串。翠翠细细看去,这哪是什么手串,分明就是一条蜷缩着的“小白蛇”。 那“小白蛇”见了她,当即张了口,口吐人言,忿忿道:“翠翠,你见死不救。” 翠翠一呆,连忙苦笑道:“三太子,又不是婢子绑的你。”说罢,她微微一顿,似是想起了什么,复又道:“娘娘可是说了要敲晕殿下的。” 那“小白蛇”听了当即瞪大了眼,似是不可置信一般,扭了扭身子。 摩昂不耐的看了他一眼,淡淡道:“母后所言在理”。话落,伸手朝他一点,“小白蛇”立时便晕了过去。 翠翠见状,面皮几不可见的抽了抽,就要伸手接过来,摩昂却突然将手背到身后,淡淡道了一句:“走吧”。 翠翠便一愣,有些迟疑。摩昂见状,眉峰一拢,解释道:“三弟已是定了亲的男子了。” 这话里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翠翠便垂了头,上前一步,恭敬的为摩昂引路。 待行至龙后殿中,摩昂将手轻轻一扬,便将那条“可怜的小白蛇”给甩了出去。 龙后此时早已酒醒了大半,冷眼瞧着长子这般任意施为,却连半点阻止的意思都没有,反而摆手屏退了闲杂人等,这才转头对翠翠吩咐道:“泼醒他。” 翠翠闻言,不敢耽搁,上前一步,抬手掐了个法诀,手心立时便滚了个水球出来。不过一眨眼的功夫那水球便越滚越大,不多时便有了倾覆之相,翠翠便微微向上一抛,那水球便似长了眼珠般,当头向那已化了人身的小白龙砸了过去。 可怜那小白龙还自昏睡,便被人浇了个透心凉,若不是他本来便是这海里的生物,原就不怕水,这还不得给淹死了去。 他陡然被这一惊,立时便醒转了过来,入目只见一双繁花织就的天丝履立在他面前,视线上移,便瞧见了一张熟悉的面容。 然那张熟悉的面容此刻却是阴云密布,凶光毕现。敖烈便一抖,所有的怒火顷刻消失不见,低声问了一句:“母后这是干嘛呢?” 龙后微微弯腰,手上打龙鞭抵上敖烈的下颌,突然温柔的笑了笑,淡淡道:“母后这是疼你啊”。 话音未落,便一扬鞭子,朝地面挥了一鞭,盯着他道:“这声音好不好听”? 敖烈瞳孔一缩,咽了口唾沫,颤颤巍巍的道:“我又做了什么嘛,我最近明明很乖的,你们说定亲就定亲,我也没反抗啊。呜呜呜,是不是妹妹回来了,我就不是你们的小宝贝了。” 说着说着,竟还从抽抽噎噎到了黄河奔腾之势,真是越发汹涌,幸而摩昂先时进来的时候便下了三重结界,便是千里眼顺风耳也窥不得。 龙后等他略消停了会儿,才在这梨花带雨的俊俏小脸蛋上狠狠一捏,皮笑肉不笑的模样,叫一旁的翠翠看了也不禁抖了一抖。 摩昂还是那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只负手而立,提醒道:“母后快些,翠翠回去晚了妹妹会生疑的。” 他话落,敖烈便惊声尖叫起来:“兄长,你没有良心……” 只可惜一句完整话没说完,便先吃了一顿竹笋炒肉丝,直疼的他跳了一跳,龇牙咧嘴,好不可怜。 摩昂见他这般模样,眉头都没皱一下,只轻呷了一口茶,斜眼打量他的惨状。 等敖烈又要痛骂,摩昂才眼疾手快的隔空点了他的哑穴,任凭敖烈嘴巴张了又张,上蹿下跳还是口不能言,可憋死他了。 龙后在他身后又举起了鞭子,摩昂却突然开口为他求情:“母后,您已经打了三鞭了”。当心这小子又找妹妹哭诉。 他虽并未明说,但龙后已听出了弦外之音。经此提醒,龙后挥鞭的手才一顿,有些不甘,忿忿的瞪了眼这不肖子。 摩昂见状,便知今次敖烈这一关不好过,正待为他说项,却觉结界有所波动,他便轻轻低了头,垂眸不语。 这殿中的动静委实闹的大了些,敖闰披衣起身,便见了敖烈嘴巴张张合合就是不吐人言,不觉一怒,就要联合龙后暴打一顿,却见龙女从外匆匆跑来。敖闰的眼里便只剩了这宝贝疙瘩了。 只见得,敖闰眉眼微动,拿袖口一挡,霎时间那体态臃肿的人便摇身一变,成了个偏偏美少年。 敖烈在旁翻了个白眼,嘴角一扯,很是不屑他老子这不要脸的模样。 龙后在旁将他的神情看了个清清楚楚,当即在他脑袋上一敲,说道:“不肖子,别以为你妹妹来了,你就能翻了天了,你还能翻得出你老娘的手掌心去?” 敖烈闻言,眼里当即包了泪,双臂抱拳,委委屈屈蹲墙角去了,心里腹诽道:“好啊,我敖烈果然就是个替身。妹妹不在家时,我就是爹娘的心肝小宝贝,妹妹在家时,我就是爹娘眼里的枯黄杂草。呜呜呜,分明脸蛋都是一样的,怎么差别就这么大呢?” 龙后看他那装腔作势的模样,也不管他,连忙迎了上去,从自家龙王夫君怀中将女儿捞出来,嗔怪道:“都累了一天了,怎的还不休息?” 第15章 第 15 章 龙女微微一笑,瞥了那角落里可怜垂泪的人儿一眼,撒娇道:“三哥一直没来给人家讲故事啊。” 敖闰闻言,嘟囔了一句:“为父也可以给你讲嘛,你看着为父的这张脸还需要那小兔崽子做什么?” 龙后在一旁附和的说道:“是呢,是呢,你父亲可比那小混蛋长得好看多了,而且还有趣。” 龙女闻言,突然觉得肚子有点胀鼓鼓的,连忙堆了笑,朝这一对儿恩爱夫妻道:“爹爹都好久未去人间了,早些年的故事人家都听过了啦,可三哥哥常去人间,话本子多嘛。” 说罢,她突然话锋一转:“而且爹爹长得这样好看,女儿可只顾看你了,还怎么睡觉嘛,那娘亲可不得久等,爹爹忍心?” 这俊俏的老龙王听得此言,握拳轻咳了一声,突然偏过了头,那龙后则是面上一烧,剜了一眼龙女,手中绢帕一扫,羞赧道:“你这孩子说什么胡话呢。” 说罢,微微侧目看了一眼敖闰,见他正朝她看过来,顿时捂了脸,嗡嗡道:“叫你不要老是当着孩子的面不正经,你看嘛,都怪你这个老不正经的,呜呜呜,没脸见人了。” 敖闰见爱妻捂脸逃回了寝殿,面上也是挂不住,连忙追了进去,也不管后头几个逆子怎样了,横竖都没爱妻重要! 摩昂面上不显,但心里却慌的厉害。他本就是个大龄未婚男子,哪里受过这份罪?他不似敖烈是个浪荡子,也不似龙女是个经人事的,这在旁边冷眼瞧着,也怪不合适的。遂等只剩了几人后,只点了点头,便头也不回的疾步而去。 待此间只剩了主仆三人,翠翠赶紧过去给敖烈解了哑穴,又奉上了一套干净的衣衫,这才退了下去。 敖烈撇了撇嘴,接过衣衫,又挥手设了个屏风,这才隔着屏风换了一身干净衣衫,等他出来又是一个风流倜傥的好儿郎。 龙女盯着屏风后那搔首弄姿的身影,委实是弄不明白,分明是一母同胞,那脸蛋也是用的同一张,怎的他就这么的一言难尽呢? 敖烈出来时便见龙女眉头紧蹙,一脸匪夷所思的模样,遂屈指一弹她呆呆的小脑袋,挑眉道:“你可不许老皱眉头,若是年纪轻轻便有了皱纹,还不得被姐妹们笑死,本太子还要不要面子了?” 龙女闻言,深深叹了口气,也不欲与他多做纠缠,转身就走。 那敖烈还有一肚子的苦水要倒,哪里容得她这般忽视,不由得追将出去,气鼓鼓的说道:“怎的,做了朝廷的大官就说不得了?” 他说罢,朝龙女扮了个鬼脸,哼了一哼:“你就是做了玉皇大帝不还是我妹妹?” 龙女早止了步伐,朝翠翠试了个眼色,落后几步的翠翠当即朝敖烈脖颈一劈。 敖烈不妨被人给打晕了过去,那面上还来不及收了的笑便带了一丝错愕,显的很是滑稽。龙女便一叹,一挥衣袖,把他变作了衣服上的龙纹秀图,抬步回了寝殿。 这一日一夜委实过于奔波劳累了些,等她回到了寝殿,面上已露了疲态。翠翠在一旁服侍着,便有些心疼。她本欲替龙女更衣,待触及那衣袍上的龙纹,动作却一顿,转而去替龙女卸了繁重的珊瑚金冠,只留了两三只钗环在上头。 龙女知她何意,只微微颔首,笑道:“辛苦你了,翠翠。”说罢,复又补了一句:“多谢你了。” 这便是说的先前龙后宫中的通风报信之举了,若非如此,龙女岂能如此快便赶了过来? 只是龙女真心道谢,翠翠却不敢承情,她垂了头,淡淡道:“这本是奴婢分内事,奴婢理当喜殿下之喜,忧殿下之忧。” 龙女见状,思及往事,有些艰涩的问道:“当年之事,翠翠,你不怪我吗?我没有带你走,我明知你会遭受怎样的非难,可我……” 翠翠听得此言,当即一悲,却大胆的打断她,抽噎道:“奴婢如何不知殿下当日的处境,且那日殿下被劫,本就不是本意,又如何能看顾得了奴婢?难不成要殿下为了奴婢要那三眼怪又回来劫一次,若如此,奴婢又如何自处?” 她话落,才猛然惊觉她口中的“三眼怪”曾是她家主子的夫君,论理她这做人奴仆的又岂能妄议主子家事? 若是规矩严些的,怕是都要立时拖出去乱棍打死了事…… 翠翠思及此,忙不迭的跪了下去,垂首无措的道:“奴婢知错了,奴婢不该……” 龙女弯腰扶起她,接过话头,安慰道:“没有什么不该的,我知当年西海众水族皆受了他的气,伤于他手的更不知凡几,心中怨怪也是有的,却碍于我的情面不好发作。如今不过骂他两句,又有什么错呢?更遑论,因他之过,让你无辜受累。若非昔年化形初始便被打回原形,又怎会生生蹉跎了近五百年才堪堪又得化形之机?我知你心疼我,亦难忘当年事……” 她说罢微微一顿,似是忆起什么,复又道:“只是这话可不能再说了,解了气便好,他也不容易,人并不坏,反是个大英雄,以后且有造化呢。” 翠翠听她这般说,心里一突,唯恐主子旧情难忘,抬头却见她双目坦荡,并无提及心上人时的羞赧,便也放下心来,又知晓此番主子是为她着想,忙不迭的点头称是。 龙女见她肯听,心头一松,摆摆手命她退下。等翠翠身影不见,龙女才弹了弹衣衫,落座下来,垂目轻呷了口茶水,就这么静静等着。 不多时,那被弹在地上的敖烈悠悠醒转过来,捂了头,正要开口大骂,却在触及龙女的眼神时瑟缩了一下,不敢再开口抱怨。 想他敖烈乃是堂堂西海龙宫三太子,哪个不宠着,哪个不让着,便只有他长兄和幼妹能制住他。 可怜他今日连番遭罪,委屈都不能说尽,便又被这样对待,心中不由得有些凄凄惨惨戚戚之感,立时便红了眼眶。然他此刻已然清醒过来,思及先前言语,不由一惊,脸色一白。 龙女观他面色,便知这厮已然是十分清醒了,轻轻放下茶杯,不咸不淡的问了一句:“多年不见,你怎么还是这般莽撞?” 说罢,她神色陡然一厉,大骂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你自个儿心里不清楚吗?敖烈,你是……” 龙女还要再骂,敖烈已然羞愧难当却还是梗着脖子道:“我是你兄长”。话毕,他见龙女噎住,遂又泄了气,颓然道:“人家知错了嘛,别骂了啦。” 龙女见他这般,心中一软,突然便忆起那旧年岁来。 彼时她正困守灌江口,偌大的杨府里只她一人对镜幽叹,像极了那苦等负心人的深闺怨妇。然她等的却不是她千里奔赴的郎君,而只是她堂姐的一句口信。 身为西海的三公主,自个儿一母同胞的兄长成亲,她却不能归家观礼,又怎能不愁容满面? 她在镜前梳妆,想象着敖烈见了她的模样,必定要对新妇说一句:我美丽的娘子,你看,这是我玉龙三太子的嫡亲妹妹,怎么样,好看吧?将来你俩可有伴啦,只是可不能一起联合起来欺负我哦…… 她就这样沉浸在幻想中,在镜前从天明等到天黑,也没能等来她的堂姐…… 等她后来知道敖烈因纵火烧了殿上明珠,而被贬到蛇盘山鹰愁涧时已是许多年后的事了。 因了此事,她与那人本就不睦的婚姻更是雪上加霜,两人谁也不愿再搭理谁,及至后来种种,最终分道扬镳。 龙女忆起这些往事,心头无限感慨,只该提醒的,她还是不能不说,遂面色一正,肃然道:“三哥,妹妹出海之后所经所历皆有所感,更明白了何为隔墙有耳,何为天子之怒,是以容妹妹再提醒你一句,祸从口出,恐累亲友。” 龙女言毕,便一手撑在桌上,歪头靠手阖目不语,容敖烈细品。 敖烈虽是四海有名的浪荡子,十足十的纨绔,但他内里却不是个草包。 他见自小宠到大的妹妹如今这样谨小慎微又明理知事的模样,心里是五味杂陈,想他这妹妹千娇万宠的长大,甫放她出海游玩,便招来祸事,家里护她不得,佑她不得,眼睁睁看她成了乱臣贼子,后又战死沙场上天为官,泯灭最后一点天真。 这一日,他如从前那般过活,却也并非全然未察觉到妹妹待人处事的变化。 从前那个在家里半点不挂俗事的妹妹,如今竟也同其余三海的妹妹们一般了,端的是周密详实,挑不出半点毛病。 可敖烈却愈发怀念起从前那个任性憨蛮又娇滴滴的小公主,他的妹妹原该是这样的,原就该这样过一生的。 敖烈心中不是滋味,可如今木已成舟,万事不由他,也只好作罢。 思及此,敖烈面上神色一敛,正色道:“知道了,今后我不再胡言乱语便是了,你放心,我不会给家里惹祸的。” 龙女闻言,却突然一怔,曾几何时,也有人说过同样的话:我不是会给家里惹祸的人,我也不敢犯天条,可是为了你,我…… 龙女按下心中翻涌的回忆,睁开眼,红唇轻启,沉色问道:“敖烈,你动凡心了吗?” “啊?” 我想更新,却怕更新,更新一章少一章存稿,最近太忙啦,我的存稿停留在第三十三章已经很久了,且看且珍惜,但我是不会坑的!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5章 第 15 章 第16章 第 16 章 龙女的话头转的太快,她这样突然发问,敖烈有些发懵,还来不及反应,龙女又问:“或者我再直接一点,你喜欢万圣晴吗?” 敖烈简直快打不过弯了,他这妹妹先前还似个老太太一般的在说教,怎么转头又在同他谈心? 那万圣晴又是哪个? 敖烈双眼一咪,抬手摸了摸下颌,很是迷惑。龙女见他如此,微微一叹,无奈的解释道:“就是那万圣公主。” 敖烈闻言,淡淡“哦”了一声,浑不在意的道:“就是你未来的嫂子啊。” 说罢,他撩袍在龙女身侧坐下,凑近她,挑眉问道:“怎么样,她长得好看吗?” 龙女闻言又是一叹,回答他:“好看是好看……” 敖烈不待她说完,便大咧咧的挥了挥手,截住龙女话头,淡淡道:“你觉得好看就行了呗。” 龙女一呛,转头瞪他:“又不是我娶媳妇儿!” 敖烈也瞪她,嘴巴一瘪,幽幽说道:“别说了,我只恨母后为什么没把我生做女儿身,你为男来我做女。”说罢就捂了脸,一副不想看她的模样。 龙女算是搞明白这厮的意思了,嘴巴一阵抽搐,不可置信的问道:“你想让我帮你娶万圣晴?” 敖烈听她如此识趣,连忙放下一点袖子,露出一双亮晶晶的眸子来,期待的问:“可以吗?” 龙女此刻已然攥紧了拳头,忍着气,冷着脸反问他:“你说呢”? 敖烈见龙女颇有咬牙切齿的架势,便有些怵她,颤声问她:“不……不可以吗?”说罢,微微一顿,似是鼓起了勇气,复又道:“可是我观她很欢喜你呀,目光总向你飘来,含羞带怯的小模样,与你很是般配啊……” 龙女额头青筋已然暴起,伸手一揪这厮的耳朵,阴恻恻的问道:“你不是记不住人家的名字和长相吗,这会子倒说的头头是道了?” 龙女是使了十足十的力道的,敖烈被她这一揪,疼得“哎呦”一声,嘴里直叫唤:“姑奶奶你轻一点,我是记不住人脸和名字,可她就坐我旁边,我想看不到也难啊,横竖是联姻,你我长得一模一样,又何必分得那么清楚呢,你娶我娶,进得不都是我西海的门嘛?再说这假凤虚凰的咱又不是没见过。” 说罢,他突然一停顿,直盯着龙女打量,皱眉问道:“你和那位不会就是假凤虚凰吧?”要不然怎么成亲才十几载,你就把给他蹬了? 这后半句敖烈不敢说,但懂的都懂,他也就点到为止了。 龙女听他说了这一通,怒极反笑,点点头道:“你倒是脑袋瓜子灵光得很嘛”。 敖烈听她所言,一时摸不准她是真心夸赞,还是讥笑与他,遂小心翼翼的试探道:“这么说,你同意了呢?” 龙女闻言但笑不语,朝他勾了勾手指,等他靠近些许,这才淡淡问了一句:“不如送你去做和尚怎么样?横竖你也认不清姑娘们的脸,嫁给你也是浪费,别回头自个儿头上长草了还不知道怎么回事。” 龙女话虽这么说,却不过是吓唬吓唬这人罢了,她此番回来的目的之一就是想断了这人与万圣公主的孽缘。 回来之前她还在想,万圣晴居然能令敖烈的脸盲症在她身上不起作用,想来敖烈必是爱极了她。若不能完美的处理此事,敖烈少不得要怨怪与她。 不曾想,回来一看,竟是她多虑了。浪荡子就是浪荡子,怎么肯为了一朵花而放弃整个花园? 唯一的例外,不过是浪荡子被掐住了命脉,不得不暂时为摘一朵花而忍痛避开花丛。 啧啧啧,这么一来倒是可以放开手脚任意施为了。龙女思及此,眸中闪过一道精光,却又忽然顿住,她突然意识到,昔年万圣公主那般作态,也有可能是敖烈不曾真诚以待? 龙女昔年也曾于新婚夜说过要嫁也要嫁的明明白白的话儿,那么又焉知那万圣公主不是因了敖烈对她全无半点真心,料定新婚夜会独守空房才行了那等事? 龙女转念想了彼时二人处境,不由得一阵唏嘘,然而虽是联姻,但该顾忌的体面她万圣公主不该不顾,总不能既要好处又要一切尽随心意。 天下哪有这般好事?便是她这西海的三公主都没有办法办到,何况一个小小的碧波潭公主? 龙女一念至此,忽然皱了眉头,委实不明白,父王与母后为何要与碧波潭联姻,分明东海才是最佳选择不是吗? 便是听心姐姐瞧不上敖烈,不是还有南海和北海吗? 敖烈见龙女忽而舒眉,忽而又蹙眉,忽而面色渐缓,忽而又寒霜覆面,不由得心头一紧,默默咽了口唾沫,颤声道:“你别乱来啊,不要以为父王母后会任你胡作非为,我是死也不会去做和尚的!” 龙女神思回笼之际听到的便是这一句斩钉截铁的壮志豪言,不由得缓缓一笑,挑眉问道:“死都不去?” 敖烈闻言,重重的点了点头,高声道:“不去!” 龙女又问:“果真宁死不做和尚?” 敖烈奇怪的瞥她一眼,不知她为何执着于此,但还真怕父王母后听了她的鬼话,要他去做和尚,遂忙不迭的连说了三声:“死都不做和尚”。 话毕,他一顿,嘀咕了一句:“见过这么俊俏的小和尚吗?” 龙女还真没有见过,昔年敖烈西天取经时,她尚在灌江口,等他修成正果,她却成了西海的罪人。到后来,兄妹二人竟是再未见过一面…… 今生她既问了,敖烈既答了,她便不许他食言。 龙女想罢,抬首一错不错的盯着他问:“我替你解决联姻的事儿,你答应我一事如何?” 敖烈闻言一愣,防备的看着她却不说话,龙女便一笑,柔声道:“放心,不会让你做和尚的,我可不想被你哭死。” 虽然不是什么好听话,但敖烈好歹是放了心,他迟疑的问道:“什么事?” 龙女却已看着窗外,但笑不语。只是那笑容在敖烈看来,却是渗人的很,令他不自觉后退了几步,离她远了又远。 却说这一头,万圣公主随了父王在别殿住下,却是辗转反侧,夜不能寐。索性披衣起身,遥看龙女居所,见那处灯火通明,不知怎的便也痴痴笑了起来。 等第二日婢女来时便隐隐觉得有些不对,等为她净面时才发觉为何不对劲,这万圣公主眼下竟是一片乌青,面色亦是苍白了许多。 婢女见状,当即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口里直呼:“奴婢该死,昨夜不该擅离职守”。 她虽是这样请罪,但错却不在她。原是万圣公主不惯有人守夜,这才屏退了她,自个儿睡下。不曾想,不过一夜竟是憔悴至此。若让龙王爷和龙后娘娘见了,还不得扒了她一层皮? 眼前这位可是未来的三太子妃呀。婢女思及此,不由得又叩了几个响头。 万圣公主不料西海规矩如此之严,不过是她自个儿贪玩,却令这婢女战战兢兢,唯恐吃了挂落。 一时间她亦愧疚不已,连忙扶了她,安慰道:“不妨事的,你且看着。” 说罢,便拿起手中绢帕一扬,她面上容光便更盛昨夜,直看得婢女一愣,却是感激不已,正要叩谢,殿外便传来了催促。 原是万圣龙王在屋外久等,又因男女有别,虽说是父女但到底还是该有所避讳,便指了一个婢女在门外催促一二。 屋内的婢女听得动静,连忙爬起来为万圣公主梳妆打扮。万圣公主本就生的貌美,又经了这婢女的一双巧手装扮,更是艳光逼人。 待到了龙后跟前,众人皆感眼前一亮,只是龙后却微微敛目,不似昨日热情。 众人皆不以为意,龙后昨日辛劳操持,方才又费力安排了折子戏,精神不济也是有的。这万圣公主又是同自家儿子定了亲的,便是自家人。在自家人面前稍稍懈怠些也能理解一二,不是? 只龙女一人瞧出了龙后的不同来,接过龙后肩上的重担招呼起各位姐姐妹妹们。 叔伯们昨日已聚过,今日早些时候便都辞别了,只万圣龙王因担忧女儿,多留了一日,同父王及兄弟们另僻了一处吃酒去了。 这些姐妹们难得出来了一趟,又因了她此番意外归家便也多留了一日,待傍晚时随各家的兄弟一同归家。 龙女这些年在天庭为官,身上却无半点官架子,又极会说些逗趣解闷的妙闻,引得姐姐妹妹们都欢喜极了她。待外头派人来催,皆是柳眉直竖,嘟起嘴儿来,大有不着家的调儿来。 龙后瞧了这花团锦簇的热闹场景,不觉掩唇一笑,调笑道:“亏得我儿是女儿身,倘若不是,现下里老身便要你们姐姐妹妹的去外头打一架,谁赢了,谁将这小郎君给捉了去,配成一对儿,老身瞧了也欢喜。” 众女闻言,皆羞红了脸,便有那胆大些的含笑答道:“干什么打一架,殿下若是男儿身,将姐妹们都娶了去,也是使得的嘛。” 那话音未落,众女便都一笑,齐齐答了声:“极好,极好呀。” 龙女便一瞪眼,鼓了面颊,娇声道:“好呀,你们倒是敢想,也不怕将来我告诉你们的小郎君去”。 众女闻言,便又笑做了一团,又闹了闹,但好歹是渐渐散了去。 第17章 第 17 章 待人群皆散了去,龙女跪坐在龙后膝前,替她捶着腿,心疼的道:“母后累坏了吧?” 龙后哪里舍得她再劳累,连忙拉起她坐到身侧,嗔怪道:“人都走了,还矫揉造作的”。 那被说矫揉造作的人儿一听,连忙不依,蹭了蹭龙后的脖子,撒起娇来:“人家明明就是懂事了嘛,娘亲怎么可以这样说啦,再说了还不是娘亲人美心善,女儿才敢这样‘矫揉造作’嘛。” 龙后被她一哄,心里欢喜,抬手捧起龙女的小脸蛋来揉了又揉,含笑道:“这嘴巴跟抹了蜜似的,为娘都要被你甜死了。” 龙女闻言,心头一动,嘴上却还故作幽怨的说道:“娘亲是被我甜死了还是被爹爹甜死了,是女儿甜,还是爹爹甜?” 龙后听得此语,面上当即一羞,呐呐不语,目光闪躲,一时竟真的在心里认真的比较,是夫君甜,还是女儿甜?偏这小妮子还目光炯炯的直盯着她瞧,龙后几乎要掩面而逃了。 龙女见状,轻轻扯了扯龙后遮面的袖子,哀叹道:“看来还是爹爹更胜一筹呀。” 龙后听得这句哀叹,当即一急,顾不得娇羞,连忙心肝宝贝儿的解释,龙女却凑近她耳旁低声耳语了一阵,目露期待。 龙后有些迟疑的问道:“这样就行了?” 龙女闻言微微一笑,朝她一挑眉却是但笑不语。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这边厢,龙女已是成竹在胸,那边厢二郎真君却是愁眉不展,一旁随行的哮天犬忍了又忍,这才小心翼翼的问道:“主人,我们不是出门除妖的吗,怎么跑到了西海来?这周围也没有妖精给我们除啊。” 哮天犬说罢,杨戬却仍是沉默不语,哮天犬一担心,脱口说道:“主人,你该不会想进西海除妖吧?” 话落,杨戬终于分神看了他一眼,却还是什么表示也没有。这会子,哮天犬心里便有些打鼓,随即似是想到了什么,哮天犬也抬眼望了一眼广阔无垠的西海,颔首道:“也是,灭了西海,三公主便只能和我们回家了……”他话音未落,便被人捂了嘴,给拖到了一边。 哮天犬早已闻到了味儿,根本就没有任何的抵抗就被拖到了招摇山上。他目力不及杨戬,只远远窥得有几人出海,却不知究竟是何人,然只看主人面色,他也大抵猜到了几分。 故而,他也不敢乱吠,只安静的立在一旁看风景。啊,你瞧这里风景多好,那么多的金玉,还真是……真是要闪瞎他的狗眼了呢。 哮天犬这般想着,径自找了个草地蹲下,躲在那里不知干嘛…… 却说另一头,龙女携了一群人出海,却面有难色,不觉一叹,捋了捋耳侧的青丝。 万圣公主见状,略一思忖道:“三姐姐,若恐人多眼杂,不若分而行之。” 龙女哪是担忧这个,不过听她之言,心头亦是一动,当即颔首道:“可”。 一旁的敖烈闻言,眉峰一拢,默了一瞬,终究还是依言行事,命随行的奴仆皆散去,只留了翠翠和贴身伺候万圣公主的那名侍女。 待岸上只余几人,敖烈才开了口:“阿妹何往?” 龙女答:“阿兄可往东去。” 不等敖烈开口,那低眉垂眼的万圣公主便问:“姐姐何意?” 龙女但笑不语,却是瞥了一眼不远处的招摇山,衣袖一挥,没了踪影。 徒留剩下的几人面面相觑,不知所以。 无人可见处,亦有两道流光消失天际,仿若寻踪觅影,锲而不舍。 而岸边的几人也很快反应过来,皆忙不迭的驾云遁去,只途中却不免起了些争执。 此乃后话,暂且按下不表。 只说龙女莫名遁去,却是一路疾行欲往现下凡界都城而去。然路行半道,却中途改道,转而往齐鲁之地而去。 跟在龙女身后的主仆二人不明其意,却仍是小心掩了痕迹,行至青州方才漏了行踪。 龙女转身朝身后的杨戬盈盈一拜,仰头问道:“真君有事?” 丰神俊朗的神君听她又唤了如此生疏的称谓,当即目色一深,却是淡淡道:“你早知本君一路跟着?” 龙女闻言,却并不答他,反而另起了话头:“真君不在蜀郡,行至青州,只为了问这一句吗?” 杨戬素知她伶牙俐齿,往日也鲜少与她计较这口舌功夫,今日却不知怎的,却较起了劲,淡淡反问道:“小殿下故意引我至此,又是只为了等我问上这么一句的吗?” 龙女被他一噎,藏在袖中的手指动了动,想到此行目的,终究是忍了下来。 杨戬见她难得没有回嘴,唇角一勾,伸出手来,似乎想要摸一摸那圆鼓鼓的腮帮子,却在龙女抬眼扫过来时转而替她撑起了一把伞。 哮天犬在旁见了,默默后退了几步,缩在了墙角,化了原形晒太阳。 龙女呆了一呆,只觉今日的日光格外刺眼,却也说不清是日头毒辣才令她晃了一晃,还是面前这人温柔的神色令她晃了一晃。 等龙女神智回笼的时候,她已被人扯到了一处茶棚里落座。 那店家热情的上了茶,转眼瞧见外头经过的白衣公子,连忙打着招呼:“董公子欲往何处去呀,进来歇一歇吧。” 那公子闻言转头,目光柔柔,轻轻摇了摇头,婉拒道:“不了,娘子她还在家中等我呢。” 店家闻言一笑,却似想起了什么,眉头一蹙,拿了几个葱油饼出来,递给他道:“你主家娘子虽是你夫人的亲妹妹,却也是个指望不上的,当家的又惯是惧内,倒平白担了一声‘妹夫’,竟是比旁人还克扣一些。这是我家那口子做的,说是答谢你家夫人救命之恩的,你可别嫌弃啊,我家虽不宽裕,但我夫人做饼可是天下一绝,轻易可不给旁人做的哦……” 店家还在絮絮叨叨的说着话,那公子面上却无半点不耐,反倒是耐心的等他说完,才拱手行了一礼,含笑道:“替在下谢过嫂夫人,我家娘子定然是极欢喜的”。 店家闻言,笑眯了眼,轻轻“哎”了一声,又装了一些茶点给他,嘱咐道:“回家路上小心点,这些是我的手艺,你就自个儿吃,莫要祸害你家夫人了”。 说罢,两人竟相视而笑,引得路人纷纷侧目。见是他二人,便也见怪不怪的又转了头,径自做着手里的事。 杨戬瞥了那少年一眼,并不见他有何特别之处。不过是个普通的书生,面容也不甚出众,也不知怎的就引起了龙女的注意,竟盯着他看了许久,人都走了还向店家打听。 这店家本就是个热心肠,因见这二位似是外地人,便也细细从头说起:“那人名唤董永,祖上本是富贵人,因逢乱世遭家贫,父老无财遗。幸而其志坚明理又娶了个美貌贤惠的女子为妻,日子虽艰难些,却夫妻和顺,等来年入仕,好日子也不远了”。 龙女听他说得头头是道,不觉一笑,又问:“小女子见店家谈吐不凡又与那董郎颇为熟稔,其中莫不是有什么缘故?” 店家本就因她是女子,这才刻意提了董永家有娇妻一事,哪知这女子竟还要追问,连忙瞥了一眼她身旁面沉如水的公子一眼,有些不知如何作答。 他观这公子面如冠玉,行止有度,该是大家出生,又对此女包容有加,只要这女子眼睛不瞎,也不该当着人家公子的面一味地追问一个有家室的男子才是。 店家如是想,却见这公子虽面有不豫却并未阻止,不觉一愣,到底是止不住的倒豆子一般,将董永生平尽数告知。 等出了茶棚,杨戬才开口相问:“你打听一个凡人做什么?” 龙女看他一眼,意味深长的道:“他可不是普通的凡人。” 杨戬初时不解,待得当天夜里,他却是明白过来,然心中却还有疑惑未解。 杨戬隐在暗处,看董永挑灯苦学,身旁一女柔声劝慰道:“夜深了,相公快安置吧,夜色伤眼,相公仔细明日眼疼,误了出工时辰可不好。” 董永回头看她,见她手上还拿着针线,便也心疼的道:“我听娘子的,但娘子也要听我的。” 女子抬头看过去,茫然的问一句:“什么?” 董永缓缓一笑:“快些就寝,别做刺绣了,仔细熬坏了夫人的眼睛,为夫也会心疼的。” 女子一笑,放下手中针线,朝他一眨眼,哄道:“相公先去,我等会儿就来。” 董永闻言,轻轻颔首,放下手中书卷,出门打水洗漱去了。 等他离去,女子面色当即一变,打开门窗,低头淡淡道:“表弟进来吧。” 杨戬闻言,半点没有被人发现听墙角的尴尬,淡淡“唔”了一声,大摇大摆的进得屋来。 他抬眼扫了屋内一眼,当即眉头微蹙,却没说话,只目光里带了一丝困惑。 女子垂目立在一旁,手上帕子绞了绞,终于鼓起勇气抬起头来,正好便撞上了杨戬锐利的目光,当即便一颤,默默跪了下去。 520快乐呀,哈哈哈,我又来啦,上了榜单,所以未来几天都有更新哟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7章 第 17 章 第18章 第 18 章 且先不提这青州有何奇特之处,令龙女日夜兼程奔赴而来,现下里只说龙女去后,敖烈等人境况。 这几人皆是不食人间烟火的,陡然离了龙女一时间还真不知该往何处去。偏龙女也只指了一个“东”字,委实令人困惑不解。 好歹这敖烈原也是个风流人物,眼珠一转便有了主意,携美同行,一路游玩,不知不觉间竟到了蜀郡灌江口。 敖烈将折扇一合,扇柄轻轻一敲,便叩响了那杨府大门。翠翠在一旁见了,深觉不妥,忙躬身低语道:“三太子,这般贸然造访,若被小殿下知晓了,恐怕……” 敖烈不等她说完,便剜了她一眼,勾唇道:“就是要趁她不在才好玩呢,若她……” 不等他话毕,便听得一声轻响,有人应声开门,立在门边柔声问道:“尔等何人”? 来人着一身鹅黄衣衫,乌黑的长发随风摇曳,面上虽带了一丝疑惑和戒备,却莫名令人觉得理所应当。说不上多貌美的面容,却令敖烈有些微微的恍然,仿佛春日里清冽的一泓泉水,在他酒酣耳热之际,为他带去了一丝清明。 敖烈在外浪荡多年,从未有一刻这般不能自已,也从未有一女子这般令他目不转睛,不觉看痴了去。 杨婵本在小憩,莫名被人扰了清梦,虽不至恼怒,却也没了素日的好脾气。只因了杨府不比旁处,若无事,想来也没有哪个愿意踏足的。 即便愿意踏足的,也没有哪个会这般正正经经的来敲门的。 杨婵这么一寻思,落在几人身上的目光便愈发困惑,又见为首之人目光放肆,紧紧盯着她不放,顿时面色一沉,就要关门。 敖烈瞥见她动作,当即伸手一挡,却不慎碰到了不该碰的地方,令那平素从不曾高声语的杨婵猛然惊呼一声,抬手就给了他一巴掌,叱道:“登徒子”。 这一巴掌落下去,才令敖烈回了魂,也令在场的几人面色各异,翠翠当即捂了脸没眼去看,万圣公主是满脸尴尬,扶额轻叹,她随侍的婢女则是不知所措,呐呐不敢言。 敖烈哪里顾得上她们,虽被美人儿打偏了头,却未动怒,只摸着美人打过的右脸,有些委屈的道:“手滑、手滑”。 杨婵哪里肯听他这解释,当即祭出了宝莲灯,冷声道:“也不打听打听这是何人道场便来找茬,嫌命长吗?” 这敖烈平日里最是油嘴滑舌,能言善辩的,哄得一众女儿家对他是掏心掏肺,投怀送报,成就一段段风流韵事,再寻常不过。不知怎的,今日到了杨婵面前却是笨嘴拙舌,只鹦鹉学舌般的念叨着“误会”二字。 万圣公主本不该多言,然见他如此,深觉不耻,忙站出来朝杨婵福了一福,急急道:“女郎莫恼,我等自是知晓此处乃二郎真君的道场,这才敢来敲门寻人的。” 说罢,似是怕她误会,万圣公主复又道:“这位是西海龙宫三太子敖烈,我们是来寻西元星君的”。 杨婵听罢,心头一跳,暗忖道:“莫不是我二哥又去西海抢人去了?” 虽没了底气,但杨婵总不能堕了她二哥的威风,当即面不改色的又问了一句:“人丢了,怎的就来我杨府寻人了?” 敖烈瞥见她眼底的那丝慌乱,勾了勾唇,心道,这小女娃心虚的模样,怎也恁地好看? 杨婵瞥见那登徒子的动作,越发心虚,当即眼睛一瞪,微微抬高下颚,蹙眉问道:“如何证明你是西海三太子”? 敖烈闻言,挑了挑眉,突然满面笑意,好似春日里含苞待放的桃花突然便盛满枝头,令人目不暇接。 于是,杨婵便眼睁睁见着了方才还站在门外的少年郎一旋身便化作了一条小白龙,将她倏得卷起,又轻轻放在门内。 如果忽略它时不时凑过来的龙头的话,杨婵或许不会如此惊呼出声。 敖烈怕她吓着,一落地便又变回了那翩翩少年郎,冲杨婵拱手道:“姑娘莫怪,小生失礼了”。 杨婵哼了一声,正要甩袖,却猛然顿住了,望着这少年郎,迟疑的喊了声:“嫂子?” 话落,似是想起什么,便又道:“不对,我嫂子的龙身是……” 敖烈不待她说完,便截住话头,淡淡道:“绯色。”说罢,他微微一顿,接着解释道:“我二人虽一母同胞,却一个似雪,白璧无瑕,一个似花,灿烂迷人。” 杨婵虽觉此人委实过分厚颜无耻,实与龙女秉性大相径庭,但往日也曾听龙女说过她龙身的独一无二。故而,两相印证,此人便是西海三太子无疑了,只是…… 杨婵抬眼,一错不错的盯着敖烈淡淡道:“能别用我嫂子的脸这样看我吗?” 委实有点瘆人,怕被二哥误会啊! 她先时不曾细看,此刻定睛见了这样一张脸,不免一惊,唯恐有诈,届时,二哥那里,她是有嘴也说不清,这才直截了当的开了口。 敖烈闻言一愣,旋即苦了脸,一本正经的解释道:“我原本就长这样的啊,不信,你问她们。” 杨婵转头,便见随后进来的万圣公主等人朝她点了点头。一时间,杨婵面色便有些古怪,突然庆幸当年二哥抢对了人。 思及此,她自个儿心里又有些发酸,心道:“便是抢错了人也没什么,横竖她二哥的洞房花烛夜也是一场空啊……” 敖烈不知她所想,只暗暗给翠翠使了个眼色,便又痴痴的看起人来,当真是美人一笑便如柳絮风轻,美人蹙眉又似梨花雨细,怎么也看不够呢…… 翠翠得了暗示,心头一叹,却只能硬着头皮站出来轻声道:“三圣母,我等可否叨扰几日?” 说罢,她不给杨婵回绝的机会,将万圣公主的婢女一推,令其跌落在地,指着她道:“您瞧,她都受伤了,站都站不稳了,若还在外风餐露宿的,我家公主殿下会心疼的,传出去也不好听呀。” 杨婵不料竟还能这般攀扯,当即张大了嘴。那婢女却微微屈膝道了谢,拉起地上的“伤者”入了后院径自找住处去了。 这头几人在杨府过上了鸡飞狗跳的生活不提,那头青州城的生活亦不平静。 杨戬立于庭院中,抬头看了一眼月亮,思及日前的那场对话。 那夜他进得房中,不过略一扫视,便知了他这表妹当下的处境,心里却想着若天上的那二位知晓了又会作出和当年一样的决定吗,还是说会徇私枉法? 不等他深思,他这表妹当下便要跪他,杨戬这才回过神来,连忙伸手一扶,在她双膝着地之前将她一拦,轻叹道:“七姐不必如此,我此番不是为你而来”。 七公主闻言松了口气,却不敢大意,只低声道:“表弟既不是为捉七姐而来,便请当作未曾见过七姐吧,不要插手此事。” 杨戬闻言一叹,仿佛从她身上看到了昔日故人的影子,不禁开口问道:“七姐,你明知前面千难万难,为何偏要走一条注定会令自己受伤的路?” 七公主闻言,却盯着他看了良久,才幽幽说道:“情之一字,最是难解,个中滋味亦是冷暖自知。弟弟当年不也一往无前,毫不畏惧,直到今日不也未曾言悔吗?” 说罢,她见杨戬不语,便又笑道:“你当知我,亦如我当年知你。表弟既然言明不是为我而来,那么天下间,不为公却能令表弟现身此地的,便只有西元星君了吧?” 杨戬闻言一惊,七公主却是淡淡道:“怕是母后不放心,这才派她来的。”说罢,她微微一顿,话锋一转,突然叹道:“还好是她,若换了旁人,我怕是要吃不少苦头。” 她话音刚落,便听得动静,抬眼之际,哪里还有杨戬身影,却是她的董郎打水进屋,温声道:“娘子快来,为夫为你净脚。” 她便低头一笑,心里似裹了一层蜜糖,对于自己的选择更坚定了几分。 杨戬从回忆中抽身,眉宇间却似愁云笼罩,不见欢愉。哮天犬在一旁安静的趴着,却突听的一声惊呼:“张巧嘴,你去哪?” 还没等他抬头,他便觉身旁一道风吹过,他主人已不见了踪影。 哮天犬自然对这声音很是熟稔,忙不迭的寻着味儿追了出去。 他一路紧跟,终于在一竹林深处寻到了人。只见得三人足尖皆立于一根竹枝之上。那着赤色衣袍的美人神情倨傲,一手轻轻把玩着自个儿垂下的一缕青丝,一手执萧,漫不经心的瞥了他一眼,嗤笑道:“哟,狗腿子都到了,我张巧嘴的面子还挺大的,都能受享与那齐天大圣一般的待遇了?” 这女子面容清丽,又带了一丝妩媚的神情,哪里像个女仙,倒似那魅惑凡人的女妖精。若非哮天犬识得她,倒要兴奋的朝他主人吼一声:“主人,有妖可打了”。 然而此刻,这气氛着实诡异的很,他主人与主母面色皆看似淡然,他却莫名从这淡然的面容中窥见了一丝别扭和古怪,也不知先头发生了何事? 哮天犬眼珠子滴溜溜的打转,却没那胆子先开口,正心里纳闷之际,却是龙女先发制人,开口道:“我原不知张姑娘竟也有痴人说梦的时候,怎么,唤你一声张姑娘,便真以为自个儿与众不同了吗?” 第19章 第 19 章 张巧嘴此人,乃是王母七女的贴身侍婢。因了伺候尽心,又是自幼便跟在七公主身旁,也算是个忠仆,得了王母青眼,对其厚待有加,特恩赐其姓了一个“张”,又赐了一个“巧嘴”的闺名,其中意思不言而喻,七公主更是视其为贴心姐妹。 故而,在王母特允了七公主下凡游玩三日的当下,七公主便特地回宫带了张巧嘴同行。 本是一片好意,却不曾料到,昔日情同姐妹的二人会为了一个男人反目。更未料到,因一场算计,昔日高高在上的七公主成了奴仆之妻,昔日奴仆却翻身做了当家主母。 有道是帝女凡心动,不爱将军爱书生,哪知婢女异心起,风水轮流遭磋磨。 然这一切,在龙女看来显然是不值当的,为了那样一个柔若无骨,无甚大才的男人而坏了多年的姐妹情谊,委实有点可惜。 一个既无才华又无容貌的男人,有什么可抢的? 在劫难来临之际,既不能守护妻儿安全,又不能舍生就义,委实窝囊。 这才是龙女为何甫一开口便咄咄逼人的原因之一,这也是她缘何看不上张巧嘴的原因之一。 恩将仇报,禽兽也…… 龙女这般思忖,便又道:“奴仆就是奴仆,主人高看你几眼,便忘乎所以了吗?” 张巧嘴平生最恨别人提起她的出身,接二连三的被龙女戳了痛处,当即面色一变,也不说话,一甩手便将手中的萧管向龙女掷去。 那萧管在空中甫一飞过,便立时射出许多小针出来朝龙女刺去,却不想还未近到龙女身前便统统又飞回了张巧嘴面前。 张巧嘴见状,身子连忙朝后一翻,这才险险避过了自个儿的暗器。 她心中暗恼,可见杨戬甩了甩袖子,面上神情不见半点波澜,又不敢妄动,只得耍起了嘴皮子,冷哼道:“我道星君为何如此猖狂,原是有相好的来撑腰。怎么,只许你们州官放火,不许我等百姓点灯?” 说罢,便捂嘴止不住的咳嗽了好几声,显然是方才那一击伤了些许灵气。 龙女见她如此狼狈却不解气,瞥了一眼身旁默不作声的男人,朝张巧嘴反唇相讥道:“瞧你这上不得台面的东西,尽说胡话,二郎真君也是你能编排的?” 说罢,她微微一顿,突然轻轻一笑,复又道:“再者,就算不许你点灯又如何,你可别忘了,七公主是谁,真君的姐姐岂能是你一个小浪蹄子能比的?” 她这话一出,边上沉默了许久的杨戬却突然说道:“的确是来撑腰的,但那又如何?” 说罢,他足尖一点,还未见竹枝晃动,他便已一手掐住了张巧嘴的脖子,嗤笑道:“尔乃贱婢,竟敢辱及天家公主,令其住柴房扫驴棚。如今竟还敢在本君面前大放厥词?既然觉得本君的夫人猖狂,那本君何不坐实了它?” 说罢,双目微阖,手上微微用力,张巧当即一惊,浑身灵力翻涌,却半点力气也无。 眼见杨戬欲动真格,龙女心中亦是一慌,连忙跃到了他的身旁,抓住他的手,劝道:“杨戬,莫要杀她。” 杨戬本是要慢慢折磨她,因而并未使其一招致命,如今听了龙女所言,微微一顿,松开了手。那张巧嘴便如一个破布娃娃一般,颓然跌落在泥地上,大口的喘着气,惊惧的看着二人。 哮天犬见状,连忙跑过去,伸手点了张巧嘴的几处大穴,封了她的灵力,又夺了落在她脚边的玉箫。 如此,失了法力,又没了法器,任她再嚣张,从此后也与一介凡人无异。 杨戬根本不在意张巧嘴如何,然见龙女急切,便也遂了她的心愿。 不知怎的,往常总能抚平他烦躁情绪的月光在今夜却突然失了效用。方才的那一瞬间,听张巧嘴口出妄言,他虽不豫却也生出了别样的心思。 若昔年未曾生离,如今焉能得一个“相好”的称号,他本就该是她名正言顺的夫君,而不是什么见不得光的“相好”。 杨戬心中一忿,又不能冲龙女发火,便只好将满腔怒气都撒在了张巧嘴身上,原打算教训一番便是,偏这张巧嘴好好的一个美人却没生个好嘴,嘴里尽说些惹人厌烦的话儿,引的他方才险些真动了杀机。 杨戬这般想着,微微垂目,左手覆在右手手背上,也不知在作何感想,只旁人看来却是一副事不关己的状态。 至少,龙女便是做如此想的。 龙女自出了海,发觉杨戬竟在岸边窥探之后,便舍了原本的计划,转身引他来了青州。 不为旁的,只为了看看她是否能得一丝逆天改命的机会。 昔年,她以自身性命为代价,才免受日后千余年的婚姻磋磨。 今朝,她为的是替敖烈逆天改命,免受取经之苦,又不知要付出怎样的代价? 头先,她在天蓬和卷帘两人身上多番试探,力求改变二人命运,最终二人却还是按照原定的命运走了下去。一个投了猪胎,一个遭受万箭穿心。那么,敖烈呢? 她的兄长还是要成为他人坐骑,千里跋涉,只为了去灵山当和尚,成为灵山柱上的装饰吗? 龙女心中一叹,今次来到青州,引杨戬插手了七公主下凡之事,也不知有了他这个气运之子的协助,此事是否有转机? 龙女思及此,却突然念头一转,呼吸一滞,思及日前杨戬问她的话。 她曾言,人与人之间本就是相互利用的,杨戬却问她:“那我和你呢?” 相同的话,杨戬问了两次,而她两次皆被他问的哑口无言,心里却想着不会的,永远不会有这么一天。 然而,龙女扪心自问,自重走这一遭,她又何止利用了他一回? 昔日万仙阵前,她利用他得了个神位,后来孙悟空大闹天宫时,她又利用他去擒那猴子,如今更是利用他来窥探天机。 龙女思及此,咬了咬唇,攥紧了拳,突然有些可悲,她终于清晰的认识到,她终究也是不同了,从前的她哪里舍得这般算计他,可如今的她却是处处算计。 原来,从前的她竟看的如此通透。 原来,人与人之间真的可以相互利用。 原来,她与他之间,其实也并无什么不同……原来,敖寸心也是会算计杨戬的…… 龙女无可奈何的闭上眼,心里突然一片悲戚,却又陡然感受到了眼角的温暖。 她睁开眼,便迎上了杨戬担忧的目光,有些不知所以。 杨戬一手为她拭泪,一手轻柔的摩挲着她的唇珠,低声道:“别哭,你若不喜欢我对你的称呼,我以后便不唤了。” 说罢,他不待龙女反应过来,接着又说道:“别咬自个儿,你若心中气恼,便只管朝我发脾气便是。喏,手给你咬。” 他话落,见龙女还是毫无反应,心头陡然一慌,以为龙女嫌弃他,忙掐了个清洗诀,将手指头冲了一冲,呐呐道:“干净的,不脏……” 谁知他话未说完,龙女的眼泪却掉的更厉害了,杨戬便一愣,也不敢伸手去碰她。下一瞬,却感觉手指一暖,龙女当真张嘴一含,将手指轻轻咬住。 杨戬这才放下心来,抬头却见她眼眶发红,泪盈于睫,很是楚楚可怜。 他不知龙女何故如此,从前的须臾数十载光阴,除了那年的八月十五夜,他便再也未曾见过她哭泣的模样。 确切的说,即便是那夜,龙女也没有现下这般痛哭过。幸而哮天犬已带了张巧嘴悄悄退了下去。 即便龙女再如何痛哭,也没有关系,也没有旁人再知晓此事了。 否则,面薄的她,待醒过神来,又不知该如何懊恼羞愤了,便是日后回想起来,她怕是也要跺一跺脚,捂脸不敢见人了吧? 这样的她,教杨戬如何不挂心呢? 杨戬微微一叹,却是岿然不动,任龙女咬指出气,只那指尖传来的麻痒却令他呼吸一促,喉头一滚,默默咽了口唾沫。 过了好半晌,龙女才松了嘴,止了啜泣,蹲下身来,环抱住自己,轻声喊了一声:“杨戬”。 杨戬亦弯了腰,将手轻轻放在龙女身后,温柔的帮她拍着后背,闻言却一顿,叹息回道:“嗯,我在”。 龙女闻声抬头,盯着他看了好半晌,才幽幽说了一句:“以后别对我这么好了,去找嫦娥吧,不要再令自己有所遗憾了,汝心之所向,吾不再介之。” 这话,早该对他说了,龙女原以为会难以启齿,可当她真的吐露出来,却感觉前所未有的轻松。 从前来不及说出口的,一直介怀于心的事,也不知怎的,突然便一涌而出,滚落舌尖,就这么说出了口。 她不敢去看杨戬的神情,只慢慢起身,动了动有些酸麻的腿,慢慢挪步。杨戬却一伸手捉住了她的手腕。 龙女身子一僵,却不敢回首,却听得他森然道:“你什么意思?” 分明是再普通不过的几个字,分明是再简单不过的问题,龙女却没有办法回答他。 留给他的只有这无边无际的沉默和眼角滑落的一滴血泪…… 第20章 第 20 章 那日,龙女终究还是未回首,便也未见着那神君悲切的模样。想他二郎真君何许人也,自神功得成,便少有败绩,然每每遇了这小娘子,总免不得无力可用,说不得,骂不得,打不得,绑不得。 他不知这分别的一千余年里,她究竟经历了什么,才变成了如今这副冷心冷肠的模样? 这疑问,他问了自己许多次,却一次也没有得到答案……可若她当真冷心冷肠,又缘何还能落下泪来,面对他时,那双含情目还似从前,让人恨不得溺死在里头。 他从前便不知她为何能没来由的爱恨交织,分明成亲前还是乖顺的小绵羊,成亲当夜却又成了疾言厉色的母大虫。 若一直如此便也罢了,出征时,她又不顾千山万水的来寻他,与他并肩作战,让他惊讶,让他难忘…… 然而,时光总是催人老,一眨眼,她又变作了那高高在上,不肯回头一顾的西元星君。她俯视他的目光里总带着探究和深思,让人无端一凛,说出口的话总是那样的伤人,仿若一把年久失修的钝刀,一刀刀割在身上,虽不致命,却也遍体鳞伤。 他想,既然她总把他推向旁人,她总不要他,那么他也不必总是眼巴巴的跟着她,上赶着去做她的裙下之臣。 于是,神君便也哽着这一口气,三五日不肯出门了,急的哮天犬在门口直打转,却也不敢发出一声的响动。 他本就是一条狗,即便如今成了人的模样,却也不通人的七情六欲。在他看来,二人不过迫于无奈才分道扬镳,既然心中有情,管什么天规戒律,说什么三纲五常,抢就完事了,又不是没抢过。 昔年西海岸边,带人抢亲时问过人家姑娘的意愿了吗,如今又何必婆婆妈妈的呢? 哮天犬歪了歪头,委实想不明白,主人既然喜欢,为什么不趁此机会又抢一回,便如同他想不明白,能为了主人舍了性命的三公主,为什么对主人忽冷忽热一般。 这是什么夫妻情趣吗? 哮天犬从前觉得主人爱慕嫦娥仙子,便也不肯对这名义上的主母有什么好脸色。直到那年万仙阵前,他亲眼目睹这成天咋咋呼呼,又怕疼又怕累的小娘子不顾一切的扑向主人,汹涌的血水从她的裙摆下淌出来,而他的主人那一瞬惊恐灰败,却又不敢触碰她的模样,才令哮天犬一瞬间明白,何谓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情深。 从前在主人帐中偶然窥得的只言片语,却突然以这样的方式让他明白到其中的深意,真真令人唏嘘。 那年他亲眼目睹了主母的死亡,又亲眼目睹了主人的癫狂。 他想,无论如何也要让主人如愿的。 他的主人这么苦,这么好,为这三界苍生做了这许多事,他甚至为了这三界的太平,放弃了复仇,任由仇人在自己面前高高在上的享受一切权力和荣华富贵。 没道理,好人就该失去一切,没道理,他的主人就该这样永世伤怀。 哮天犬不懂什么大道理,但他知道不能恩将仇报。他的主人能用自己的命去换他活下去,他也能用自己的命去换主人的一世欢喜。 是以,当他出现在龙女面前时,才显得那么的理所应当,才会那样的无所畏惧。 他明知道,得罪主母,便是他与主人情如兄弟,主人也必不会饶他,说不得还会活剥了他,可那又如何? 只要主人如愿,一切便也值得了…… 龙女手持宝剑,蹙眉盯着眼前显然有些走火入魔的哮天犬,委实不明白,这狗子为何突然要绑她? 她深吸一口气,试着同他讲道理:“哮天犬,不要闹了”。 哮天犬闻言,扬了扬手里的骨头,哼哼唧唧的道:“你才不要闹了,乖乖回去见我主人,我就不绑你了。” 龙女听得此言,有一瞬的愕然,她徐徐移了几步,冷声道:“你主人让你来绑我的?” 哮天犬不欲与她废话,当即猛攻了几下,趁交手的空隙,朗声道:“才不是呢,主人哪里舍得?” 说罢,他陡然话锋一转,恨恨道:“女孩子真麻烦,我绑你回去,给主人生几个小娃娃,你就没空和主人闹了呗。” 龙女闻言,面色一沉,当即打起了十二分精神来应对这突然发疯的狗子。 说来惭愧,龙女虽说那年亦是上了战场,但对敌经验还是比不了时时刻刻跟在杨戬这边的这位,是以,在她法力未恢复十足十的这个当下,与这狗子对打,着实有些吃亏。 不多时,身上已出了一层薄汗,稍一恍神,便露了一个破绽出来,被这狗子瞅准了时机,拿捆仙绳一捆,给扛在了肩头。 龙女:“……” 哮天犬:“……” 双方俱是一愣,一个是深悔自上天后疏于修炼,竟这般容易教人捉住了,委实丢脸,一个是原以为要经历一场恶斗,伤筋动骨一番才能达到目的,委实没想到,龙族……居然这么弱! 故而这短暂的一愣后,龙女在哮天犬的肩头憋了气,闭眼不语,试图接受这个事实。哮天犬则哼着小曲,脚下生风,一路往杨戬在青州城里的别院而去。 此时若有人瞧见,定不会以为这蓬头垢面的矮小子是在扛他主母,定会以为这是哪家的山大王,抢了良家女子去做压寨夫人了。 对这一切毫不知情的杨戬正闷头在房中喝酒,这还是那年龙女离去后他养成的习惯。 从前为他沏茶,同他一道品茗的人儿已远去,二郎真君已鲜少再独自品茗下棋了,这也是为何灌江口的妖精们都闻风而逃的原因了。 虽然灌江口的确人杰地灵,是个修炼的好地方,但架不住有个爱打猎的凶神在呀。一不留神,犯在这位爷手里头,小命休矣。 是以,当杨戬正倚在床榻上喝着小酒,却突听得一声轻响,抬头去看,便见屋顶突然破了一个酒坛大小的洞,有一物垂直掉落在了他的床上。 杨戬立时双眼一睁,抬手捏住了这滑腻的物体,却在看见这物体相貌时,陡然一僵,瞪大了眼,有些不知所措。 诸君,你道这神君缘何如此反应? 盖因这突然落下的物体乃是一条龙,准确的说是一条被捆着的小龙,一条绯色的眼含惊恐的小龙。 这龙被人丢下来时,不偏不倚,恰恰落在了神君随意放在床榻上的大腿上。待神君反应过来,伸手轻轻一点,那龙便化成了个美貌娇俏的女子。 杨戬当即便与这女子面面相觑起来,二人相顾无言,一时间颇为尴尬。 不多时,等那女子反应过来,当即恼羞成怒,将杨戬狠狠一推,缩到床角,讥笑道:“你手抖什么,丑事都做了,还在怕什么?” 杨戬不明所以,将散开的衣衫一拢,才哑声问了一句:“不是你自个儿投怀送抱来了吗?” 龙女曾与他做了千余年夫妻,即便他现下年岁小 ,但她从未小觑她,却也没想到他现下便有了以后那奸猾的模样。 她不过说一句事实,他就反诬她自个儿不知羞,当真是可恶极了。 天可怜见,于杨戬而言,他不过也只是说了一句实话,怎的就引得对面那人咬牙切齿,美目圆瞪。 幸而,他很快反应过来,现下这场景委实不是个谈话的好时候。尤其是龙女现下薄衫罩身,鬓发微乱,呼吸急促又凌乱,真真是太扰乱他的思绪了…… 龙女似乎也发现了这一点,俏脸一红,夺过先时松开的捆仙绳,趁那人还在发愣,右手微微一动,便将这人给捆了个结实。 这变故委实发生的太快,等龙女得意的看着他,拍了拍手时,为时已晚,杨戬已失了先机。 他便摇了摇头,叹了口气,无奈的问道:“你来找我,就是为了要捆我?” 龙女早已叉着腰,围着他转了几圈,见他果真挣脱不得,便也放了心。此时,听他所言,不慌不忙的整了整衣衫,才仰头问他:“你不让哮天犬来捆我,我又怎么会想到来捆你,你当你龙姐姐很闲吗?” 杨戬闻言,眉头一皱,盯着她,不赞同的重复了句:“龙姐姐?” 龙女见他顾左右而言他,当即搬了个凳子在他面前坐下,好生与他说道起来:“姐姐我虚长你几百岁,你我就算有些龃龉,你也不该让你那狗腿子来捉我,要我给你……” 余下的话,龙女却是怎么也说不出口,正要换个问题再问,却听得杨戬突然扬声问道:“你说我让哮天犬去捉你?” 龙女闻言点了点头。还未语,杨戬便又问道:“我捉你干嘛,这鬼话你也信?” 龙女想起哮天犬先时的胡话,也回过味儿来,面色一变,正要开口说话,却突然感受身体一阵燥热,额头上已有汗珠滴了下来,眼前的杨戬也重重叠叠,变成了好几个。 若此时还不明白,龙女便算枉活了两世,她强撑着开口控诉道:“杨戬,你的狗太不是东西了,他……” 我本来以为我可以甜的,如今看来我还是躺平吧,我摆烂了,我不管了,我都存稿到第三十四章了,大改是真没时间,那就还是走正剧风吧,虽弄大家不爱看哩,但就这样吧。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0章 第 20 章 第21章 第 21 章 余下的话,在龙女舌尖滚了滚,却终是没法说出口,从龙女口中转出来的却是一阵阵呻/吟。 杨戬听得这声音,面色一变,立时挣脱了绳索,一把攥住龙女皓腕,细细一把,目中便闪过一道厉光,顾不上许多,将人扶到床上,退下衣衫,隔空取过乾坤袋,拿出一个冰袋和寒玉枕来,让龙女先应付着用。 龙女已是大汗淋漓,见杨戬要走,当即攥紧了他的衣衫下摆,胡乱的说着:“杨戬,我热。” 说罢,见杨戬仍偏头不看她,那手似乎想要掰开她,不知怎的却又下不了手,她便又燃起了一丝希望,委委屈屈的啜泣着,哽咽道:“嘤嘤嘤,杨戬,你的狗欺负我……你也欺负我。” 杨戬虽说早一千余年前便成了亲,但因了昔年新婚夜的糊涂账,时至今日还是个童子身,哪里受过这份罪,当即面红耳赤,呼吸不匀,险些把持不住。 幸而,他不是个饥色恶鬼,也还未尝过个中滋味,尚能保持一丝清明。 只见得,他咽下一口唾沫,闭眼不看身后的美人儿,却发现闭了眼后,这声音却更是不饶人,便狠了狠心,猛得大步朝前走了几步,活似身后有着洪水猛兽般避之不及。 若真是洪水猛兽便也没这么麻烦了,杨戬乃是第一回碰上这样的事儿,他偏又练得是□□玄功,最是阳刚不过,哪里能为龙女渡功,怕是解不了困,反倒铸成大错,火上浇油。当即只好用了这最笨的办法。 然而,这哮天犬不知哪里搞的怪,龙女竟半点没有舒坦的迹象,还在床上不停的扭/动,真真是生怕他不会扑上去一般,偏这乾坤袋中又没有解眼下之困的丹药,杨戬忍得心火直烧,简直愁煞人也。 正闭眼想要入定,却陡然发现腰间一紧,一具滚烫柔软的身子已经贴了上来,有人在他耳边轻轻吹了口气,痴痴笑道:“二爷,你还傻站着干嘛,过来陪我玩呀。” 龙女从未这般称呼过他,令得杨戬有一瞬的犹疑,喉头滚了滚,就要答应下来。 怎料,龙女却突然伸手一扯他腰带,在他脸上啄了一口。杨戬便一惊,立时清醒过来,双手一张,就要推开她,却不妨碰到了不该碰的地方,当即一楞,随后反应过来,俊脸一烧,连忙弯腰一钻,逃了出去。 徒留被无意轻薄的龙女呆呆的立在原地,歪头蹬着那落荒而逃的背影,眼里满是疑惑。 却说这杨戬慌不择路,等冷静下来才发觉竟是到了院中的小湖里。望着湖中倒影,杨戬眉头一蹙,心道,还真是许久未如此狼狈过了。 似是想到了什么,他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双手,将手贴在脸上,似乎又感受到了那滑腻的触感,不觉脸上又是一烫,恍惚起来。 等他回神之际,人已经在湖中沉沉浮浮了好几个来回,等又一次浮出水面,许是夜里寒凉,便是无风,他也没来由的打了个寒颤。 如此,杨戬突然灵机一动,又在水里泡了会儿,他便不顾身着湿衣,急匆匆的回了房。 果然,龙女这时已是媚态横生,不着一缕,正在和那被褥耳鬓厮磨。 杨戬便轻轻垂了头,咬牙切齿的退了湿衣,将龙女制住,抱在怀里。 先时还躁动不安的龙女感受到了一丝冰凉,舒服的喟叹一声,终于安静下来。 如此,这夜,便见杨戬反复跳入湖中,又疾行回房。这般折腾三四回,龙女这才沉沉睡去。 杨戬替龙女盖好被褥,不放心的又替她把了把脉,这才收拾了自己的仪容,踏出房门时随手布了一层结界。 做完这一切,杨戬才冷声在院中高喝了一声:“哮天犬。” 素日里随叫随到的狗儿,此刻却没了踪影,杨戬双眸微阖,飞到半空中,朝下俯视,却仍没发现他的踪影。随后流光一闪,额上天眼洞开,却未在青州城里发现这狗儿的身影。 杨戬便怒极反笑,缓缓落地,冷声道了一句:“哮天犬,好样的。” 而那正逃去玉泉山金霞洞的哮天犬突然莫名打了个喷嚏,险些跌落云头。 他赶紧稳了稳身子,不敢稍作休息,紧赶慢赶的往金霞洞逃去。 若是彼时的灌江口,他也这般知情识趣,往后的许多事便也不会发生,那年携美出游的二人也会少了多少波折。 当然,若如此,也不会有如今的龙女与哮天犬,也便不会有昨夜那坐怀不乱的杨二爷了。 若换了彼时的杨家二郎,昨夜的青州别院怕又是另一番不同意义的折腾了。 至于哪个才是龙女所欢喜的,旁人便无从得知了…… 却说杨戬遍寻哮天犬不着,心中很是郁郁,便在院中迎风而立,不知如何同龙女交代。 然不多时,却传来一声轻微的响动,杨戬身形一动,人已到了龙女门外,略一迟疑,便推门入内。 只见得,龙女已梳洗妥当,换了一身素衣,端坐镜前,不知在想些什么,见了他来,也无半分动静,只伸手抚了抚头上的珠钗。 杨戬便一愣,想起来龙女头上那最不起眼的一支珠钗,正是他当年在朝歌时所买。 彼时,正是伐纣的紧要关头,他本不该闲逛,然不知为何,他竟鬼使神差的买下了这支钗,然后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送给了龙女。 彼时,龙女见了这钗,面上却不见欢喜,只有满目的惊异,虽只一瞬,她便换上了一副惊喜的神色,但杨戬还是将那丝惊异给捕捉到了,当即心下一沉。 果然,直到万仙阵前,也不见龙女佩戴过一次,却没想到会在今日见到它。 他原本以为这支不被主人欢喜的珠钗,早被她丢在了哪个布满尘埃的角落里,不为人知,却从没想过,她会贴身携带,甚至还会有一日戴在头上。 杨戬垂眸,眼角突然有些酸涩,他从前便看不懂她,如今更是越发看不懂了。 他从不认为龙女会丢弃这支珠钗,便如同他从不认为龙女会践踏他的心意一般,然她总是这般若即若离,教他难捱,教他无措,不知什么时候便真的失去了她。 分别数百年后,三妹曾问他,当年是看她无家可归才执意娶她,还是为了赌气才娶了她? 他当时答不出来,三妹便又说,如今天各一方,便不要再心怀愧疚,各自安好便是了。 他当时不答,如今许多年过去了,在见到龙女头上的这支钗的时候,他却突然想起,他当年是怎样一见了这钗,便想起了她,花光了本就微薄的饷银,便只为了买下它,只为了博美人一笑。 如今想来,其实当年三妹的问题,他不是答不上来,只是一叶障目不见泰山罢了,而她就是他的“泰山”。 数百年光阴过去了,在这个稍显狼狈的清晨,杨戬才第一次真正明白过来。 原来,眼前人即是心上人。 杨戬思及此,抬眼看去,正见龙女伸手轻抚了一下那珠钗,微微垂眸,面上神色若有所思。 杨戬便一叹,心中明白,龙女定也是在触景伤情。 正如杨戬所料,龙女亦是想起了此钗的来历,因而才有了现下的恍惚。 只与他不同的是,龙女是惊叹,原来不惯揣摩小女儿心思的二郎真君也会有花心思哄人的时候。 与他夫妻一千余载,漫长的岁月里,杨戬送过的,只有他妹妹随手摘下的一捧丁香花……只有他自己折下的几朵花。 除了那花儿,夫妻一场,她竟没收到过旁的东西。原以为是他木讷,重来一回,她才知他也是明白女儿家所爱为何的呀。 那么,彼时,究竟是他无意,还是她不配呢? 龙女不知道,如今也不想知道了。 当年本是要丢掉所有与他相关的东西的,回过头来才发现,除了这钗,她竟是也没有旁的什么可丢了。 而这钗,拿拿放放间,终究还是舍不得,便就这么收在了乾坤袋中,再不曾拿出来过。 而今日,将它拿出来戴上,这才惊觉这钗上的纹样竟是一条翱翔九天的龙,一条朱色的龙……与她龙身的颜色很是相近。 一时间,龙女心中便涌出了诸般滋味,却不知从何说起。 二人心中各怀心思,四目相对时竟无语凝噎。好半晌,才有人起了话头。 只听得那人低声道了一句:“对不住,我不知哮天犬缘何如此,但请你相信,杨戬绝不会做此等下作之事。” 龙女听了他的解释,面色一凝,思及昨夜之事,虽知不是他的过错,仍不免埋怨了几句:“我知你不会做出这等污人清白的事来,但你家那狗子实在欠收拾,今日敢下药,明日是不是就敢杀人了?说到底还不是狗仗人势,自负有你在,旁人不敢拿他如何……” 说到此处,龙女却突然蹙了眉头,话锋一转,不解的问道:“你昨晚……为何不直接带我去那湖中,反而来回折腾?你难道不知我龙族遇水便逢生机吗?” 杨戬抬头瞧见龙女眼中的疑惑,却是心头一梗,不知如何解释。 昨夜,龙女搅乱了一池春水,他偏不能乘人之危,径自克制自个儿尚且艰难,又哪里想得到这许多,今晨在院中冷静下来,自然也想到了此法,但已然为时晚矣。 此刻,龙女的眼神便让他有一种自个儿很是蠢笨的错觉,一时间只得尴尬的说了一句:“我忘了。” 没错,我又忘记自己申请了榜单了,我来更新了(叹气ing),不是不想更新,是真的快没存稿了。我最近歪脖子了,可能颈椎出问题了,再加上三次元太忙了都没时间去看病,就更不可能存稿码字了。错别字什么的,我以后都不管了,大家自动忽视吧,我继续摆烂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1章 第 21 章 第22章 第 22 章 杨戬此人最是聪慧果敢,昔年助周伐纣,其谋略、心机、手段皆可称周营第一人也,便是元帅姜尚亦要略逊一筹。龙女曾亲眼见他如何谈笑间便攻下一城,又如何不费一兵一卒便令敌军自乱阵脚,取其性命。 从前漫长的时光里,她虽曾耳闻他在战场是如何一夫当关的,却不曾从他自己的口中知道那些独属于他的少年往事。 她知道自己嫁的是个大英雄,便也从未想过英雄亦有孤掌难鸣的时候。今次,她陪在他的身侧,一同经历那段烽火岁月,她才亲眼目睹了他的英姿,也才明白了他的难处。 许多年过去,岁月或许改变了彼此的处境,却从未改变过他在她心中的地位。 他仍是初见时那热忱的少年,样貌、胆识至今无人能出其右。 而今他突然展现在她面前的蠢笨和慌张倒教龙女有一瞬的惊愕。 不知为何,面对这样的杨戬,她心中却又有了一丝隐秘的欢喜……这么猝不及防的欢喜。 龙女垂目,掩下面上的神色,不知该如何反应。到此处,一切尽皆明了,也是她该离去的时候了,然她却突然犹豫起来。 正当此刻,屋外突然传来几道咕咕声,龙女一顿,到底还是当着杨戬的面挥开了窗柩。 那窗甫一打开,便有一只纸鸽灵活的飞了进来,准确无误的落在龙女肩头。 龙女含笑摸了摸它的头,才在它额间一点,便见这通体素白的纸鸽在空中一扑腾,立时便化成了两行字:“三太子迷失灌江口杨府,行异。奴不能劝,望主人速归。” 这便有些尴尬了,龙女暗忖道。 倒是杨戬看了此语,面上神色坦然自若的很,仿若这上面所言与他毫无关系一般。 虽则确然是没甚相关,然灌江口到底是他的道场,更遑论杨府本就是他的居所。这般坦然处之,龙女便觉得很是怪异。 然则,此刻她却无从多想,盖因以她对翠翠的了解,若非是火烧眉毛了,定不会来打扰她。 如此,她便只能即刻前往灌江口了。 龙女心下一叹,很是无奈的开了口:“不知小仙是否有幸能往杨府观赏几日?” 杨戬见龙女虽羞于开口,但到底还是开了尊口,也不再摆谱,眉头一挑,伸手揽住龙女细腰,便跃上云头,腾云驾雾而去。 龙女猝不及防被这人一带,跃上云头时竟站立不稳,晃了一晃。若非那人将她又揽紧了一些,她可能便要成为第一条从云头摔落的龙了。 龙女这般思忖道,却全然忘了龙族最不惧高空,旁人要靠术法驾云,而她只需化出龙身便可。 也不知飞了许久,龙女不觉有些困乏,只她此刻靠在那人胸膛上,偏又是紧张又是惊惶的,一时间倒还撑得住。 杨戬似乎发觉了她的不妥,当即开口劝道:“累了你就靠着杨戬打个盹,到了再叫醒你便是。” 龙女捂嘴打了个哈欠,摆摆手表示不用,无意识的将脸又凑近杨戬的胸膛几分。 若是不知情的人恰好看了此幕,怕是要以为她此刻是在埋头苦干的做些什么不知羞的事儿了。 杨戬察觉到她的动作,分神看了她一眼,突然笑了笑,心情似乎愉悦了几分。 龙女见这人胸膛震了震,起/伏了好一会儿仍没有停歇的打算,不由得上前捶了一把,不解的问道:“笑什么呢?” 杨戬闻言,轻咳了一声,敛了笑意,低声道了一句:“没什么。” 龙女见他怪怪的,也不再追问,遂阖目假寐。不多时,便听得杨戬在她耳旁轻声道了一句:“到家了”。 龙女闻言,心中一动,缓缓睁开眼,一眼便瞧见了黑色门匾上那笔力千钧的“杨府”二字,一时间感叹万分。 不久前她登门造访,因心中有所牵挂,因而也并未留意,如今一抬眼,映出眼帘的这二字,倒令她不禁忆起了旧年岁里,她同杨婵站在这门匾下一道迎他的画面。 彼时,他方从战场归来,她有一腔的柔情蜜意要说与他听,她也曾信誓旦旦的同杨婵保证,以后再也不和他吵架了。 然而,她一样都没做到,既没有将柔情蜜意说出口,也没能控住住自个儿的脾气,他回来的当下便开始埋怨,浑忘了她在家时对他的担心。 杨戬方按下云头,便早有机灵鬼通知了杨府内的几人,故而还没等二人叩门,杨婵便率众迎了出来。 只是这其中可不全然是好脸色,那西海龙宫的三太子敖烈见了这三只眼抱着他如花似玉的妹妹不放,当即一酸,冲口说道:“三眼怪,快放开我妹妹。” 哪知他话音未落,前面的杨婵便回头怒瞪了他一眼,不豫道:“三太子慎言,这是我嫂子,二哥如何不能抱了?”便是睡一觉也是使得的。 杨婵看了一眼龙女,这后面的话儿虽不好说出口,但眼里的意思是表达的十分清楚明白了。 龙女虽脸红,但也深知因了重来一遭,这三圣母对她比从前多了几分敬重和依赖,更是认定了她这个“嫂子”。 是以,龙女便知,即便她开口,三圣母亦只会我行我素,不会改了称呼,这在前不久,她已然领教过了。 只是……这敖烈是怎么回事? 龙女眼珠滴溜溜的转,在敖烈和三圣母之前打量了许久,突然有了不好的预感。她一顿,朝缀在后头的翠翠投去一个疑问的眼神。 贴心如翠翠,当即朝她点了点头,随后便偏头叹了口气。 龙女心下便一突,委实有些头疼,不禁以手扶额,嘴唇哆嗦了一下。 时刻关注着龙女的杨戬见她如此,不顾众人在场,当即将她打横一抱,冲几人蹙眉喊道:“让开”。 他这举动,不止龙女一愣,便连吵吵嚷嚷的几人也是一愣。 敖烈本要发怒,却瞥见妹妹面色不大好,便要过来接住龙女,却被杨戬闪开,杨婵更是伸手拉住了他。 便是这么一小会儿的功夫,杨戬便将人抱回了房间。 只是除了杨婵外,其他人表情便有些怪。 看了一眼正在把脉的玉鼎真人,敖烈凑近杨婵耳旁,悄声问道:“这是谁的房间?” 杨婵退后一步,离得远了些,这才缓缓答道:“这是二哥和嫂子的屋子。” 敖烈便一窒,抬眼狠狠朝杨戬看去。若是目色能化作利刃,此刻杨戬身上该是已经千疮百孔了。 三圣母见身旁之人虽面上愤愤,但到底未有动作,便松了一口气,只一心关注着龙女的状况。 此刻,见玉鼎真人虽面色古怪,却已悠悠然的伸手抚须,便也落下心中大石。她正要上前细问,却听得玉鼎真人指了指杨戬,意味深长的道:“小两口日子还长,怎能如此心急呢?瞧你这猴急的,怎么可以这么折腾人家女孩子呢?你看看给累的……” 玉鼎真人话未说完,便听得杨戬结结巴巴反驳道:“师父,别胡说,我没有,不是我……” 玉鼎真人见他这徒弟涨红了脸,却开始胡说八道起来,一副负心汉的模样,不禁疑惑的打断了他:“不是你还能有谁?昨晚不是你?” 玉鼎言毕,心里想的却是,若不是你,你肯让给别人去?你还能如现下这般若无其事?怕是早杀人去了。 玉鼎摇了摇头,目中尽是对自己教徒无方的自责,若非此事不好问女儿家,他都想当场询问龙女了。 杨戬听玉鼎如此说,想也没想的回答道:“昨晚是我,但是……” 不等他说完,玉鼎点了点头,拿起蒲扇就敲了敲杨戬的脑袋,教训他道:“此药凶猛,不能常用,你要增添一些闺房乐趣找为师啊,为师给你配!” 说罢,他微微一顿,复又道:“或者你自己吃啊,别给人家小女娃子吃。” 龙女早缩进被褥里装死去了,而杨婵在听见她哥下药这事时便羞愧的跑出了门。敖烈则是冲到杨戬面前举起了拳头。 杨戬一面避开,一面解释道:“不是我,这是哮天犬……” 他说到一半便住了嘴,颇为后知后觉的认了命,这哮天犬只听他的,哮天犬做的,可不就是要算在他头上吗? 还不等杨戬终于转过了弯,不再解释,敖烈便高声喊了一句:“畜生,你还让你狗腿子去买药,这是唯恐三界之人不知你毁我妹妹清白吗?” 他这一声龙吟可谓是震天响,便连一早跑了出去的杨婵也听见了。 杨婵听得此言,面上一烫,又是欢喜又是忧愁,心道:“这么一吼,估计灌江口人人都知道,老光棍杨戬终于开荤了。” 这一刻,杨婵竟有一种老怀为安的感觉,杨家的猪终于会拱白菜了。 呜呜呜,虽然手段不大光彩,但好歹杨家终于有希望了。爹爹啊,娘亲呀,你们的二郎,他长大了,是个真正的大人了…… 她在这里咬着帕子,屋子里却还在热闹着,万圣公主戚戚然的看着龙女,眼眶微红,而龙女却只舍得露出一双眼睛,闷闷的说道:“烈烈,你再大声点,我不介意撕烂你的嘴。” 第23章 第 23 章 屋子里本还吵闹,龙女话落,众人却突然安静了下来,齐刷刷看向她,随后又惊呼哀嚎一片,曰:“果真如此!” 龙女迎着众人的目光,却颇不是滋味。想她两世为龙,清白名声始终栽在杨戬这冤家头上,委实好没意思。 原以为那年身死,便是解脱,兜兜转转又多牵连。若说他是多情公子偏又曾是那痴心种。若说她是无情小姐偏又曾误入红尘若许年。 到如今,龙女亦是不了这人为何凭多痴缠。若有朝一日真相大白,他又是否还是今日这般模样? 龙女雨睫微颤,忽然顿住,本欲解释的话儿也咽回了肚中,却偏听得一声声惊呼。 是敖烈,是玉鼎真人,是……他。 有一只骨节分明的手颤颤巍巍的凑上来挨上她的眼睛,又有一道温柔的声音在她耳畔叹息。 他说:“不要哭,我在。” 龙女一愣,伸手在脸上一抹,这才发觉,原来……她竟是哭了。 可她在哭什么,又有什么可哭的? 分明不委屈,分明不过几句玩笑话,她又何至于此? 龙女想不明白…… 众人见龙女如此,一时尽皆愕然,敖烈本要上前,却被人抢先一步,眼睁睁看着龙女与那人亲密不已,甚至被人抱在了怀里。他心有不解,待要上前,却被玉鼎真人给拉扯出了房外。 众人出了房门,停在院中,在石桌边围拢坐下,俱是神色各异,有人感叹昔年旧事,有人深悔学艺不精,也有人猜测好事将近。 在众人七嘴八舌的说道中,有两道声音最为突兀。一是那玉龙三太子,冷声不屑。一是那万圣公主,柔情似水。 一个说他妹妹不可能这么眼瞎,一个说好生惋惜。 二人说罢,齐齐对望,皆从对方眼里看到了嫌恶之意。虽说二人是定了亲的未婚夫妻,但二人皆是瞧不起对方,是以虽表面平和,内里可是恨不得对方犯下什么大错,借此解除婚姻的。 他二人虽心知肚明,在旁人看来却是好一对有情人,至少杨婵是这么认为的。 她在心里暗忖道:“好啊,前日才同我说什么要解除婚姻,说什么哥哥妹妹的,今日就这般对着人家含情脉脉。莫不是当我是个好骗的?如今看来除了二哥,这世间果然再没有痴情男子了。” 她正这么想着,却不料那二人齐齐扭了头,互相讥讽起来,话里话外皆是看不上对方的意思,不觉一愣。 众人见状皆是头疼不已,便又劝慰起来,好说歹说,这才熄了火头。 杨戬揽了龙女站在远处,静看此幕,见她双蛾微蹙,似有烦忧,不禁开口问道:“你在担心什么?” 龙女闻声抬头,盯着他看了许久,突然一叹道:“无事”。 见她不愿据实已告,杨戬也不逼她,目光又扫向几人,这一次却觉出了不同来,虽慢慢收回了目光,心下却有了计较。 那边万圣公主眼尖的看见龙女出来,当即撇了众人,疾步过来,笑吟吟的唤了一声:“三姐姐”,转向杨戬时却淡了笑意,只点了点头。 龙女见她过来,还以为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谁知竟是她怕黑,晚间想同龙女一道睡。 龙女尚未凝眉拒绝,一旁的杨戬反倒先开了口:“不行,杨戬不方便。” 他此言一出,众人目光便齐齐扫了过来,龙女哪能受得住,当即扯了万圣公主落荒而逃,这才算了了这桩风流公案。 晚间,众人皆已歇下,只龙女这屋尚燃着烛火。万圣晴脱了繁琐华贵的外衫,只着中衣斜卧在床上,单手支颐,目光灼灼的望了过来。 龙女在这样的目光中,手上便一僵,堪堪停在了点翠上头,莫名一怔。 她突然想到,若昔年两家姻亲得成,她此番模样该是敖烈才能得见的,只可惜,从前敖烈不得见,以后亦然。 从前她与长大后的万圣晴无缘相见,自是不知道依附于西海的碧波潭为何敢如此胆大妄为,如今细看,方知此乃一人之故。 若她所料不差,这万圣公主乃是一枚暗棋。至于是何人斥候,如今已不言而喻,只恨当年敖烈一叶障目,这才酿成大祸。 念及此,龙女眼波流转间,话已出口:“晴妹妹,比起敖烈,你觉得杨戬如何?” 龙女语毕,不待其作答,又转头试探道:“他如今虽只是散仙,但其肉身成圣又有天家血脉,飞鹏之日不远矣。” 龙女话落,万圣晴眨了眨眼睛,只疑身在梦中,等龙女莲步轻移上得床来,她才似惊醒般低呼了一声:“三姐姐,你疯了?” 她这声压得极低,似是怕惊扰了旁人,但她不知该惊扰的早已被惊扰,若不是此刻她在屋中,龙女的下场想来也不大好看。 龙女虽有此等心思,早先也知会了自个儿的母亲,但等付诸行动时方知此事万般艰难。莫看她现下面上波澜不惊,心中却早泛着酸意。 她也曾暗暗扪心自问:分明早已决意斩断前缘,分明也早狠心舍弃了他,更明了此后必有新人胜故人。可为何,她还是会止不住的难过,哀怨呢? 是因为这些日子的相处吗? 还是因为……即便红线已断,她心里仍放不下他……仍旧只有他? 其实她话儿甫一出口便后悔了,可为了敖烈,为了西海,也为了彻底了断从前事,她还是强迫着自个儿狠心。 然,她为什么会这么痛呢? 眼角又有什么在滑落? 嘴里又为何在泛苦? 龙女不知,这分明于她有益,为何她又成如今这般模样? 或许真如万圣晴所言,她当真疯了? 她尚沉浸烦忧中,万圣晴却是看不明白了,她不禁握了龙女的手,拿手绢轻轻拭去那碍眼的血渍,轻声道:“姐姐既然舍不得,又何苦说胡话呢?” 说到此处,她不由得一叹,复又说道:“即便姐姐舍得,我又怎能夺姐姐的人,更甚者,我又如何能夺了去?” 龙女此时正纷扰,闻得此言轻抬首,便见得万圣晴目光怜惜又坚定的看着她,接着说道:“虽不知姐姐缘何如此,但妹妹却绝不能做下此等事来。且不说妹妹亦是公主之身,只说那郎君虽是一等一的好,可他心里无我,我心里亦无他,如此,便是他千好万好,此事便不能成。” 说罢,她微微一顿,目光直视龙女,正色道:“即便能成,横竖不过同床异梦,于我便不好。倚靠旁人,何不自救?我必不会自苦,大不了今后找个看得顺眼的面首,潇洒过我的日子去,同他两不相干。我曾慕姐姐之勇气,也曾期待同我的郎君在最好的岁月里相见,是以,心怀异心者又焉能成配?如此,姐姐明白妹妹的决心了吗?” 龙女料不得万圣晴竟有如此气性,她亦隐约窥得了那从前旧事之因,不由得开口问道:“那你心上的是谁,敖烈又可曾能入你眼?” 万圣晴闻言一愕,随后便是一笑,素手摸上龙女玉面,认真的说道:“早先冲着他的脸,妹妹未尝不能忍耐,是以也曾真心要同他好。只可惜郎君有情,情却非我,妹妹怎能做那可恨又可怜之人?昔年姐姐之事,妹妹早闻之,叹服敬佩之余,恨不能常伴姐姐之侧,亦恨郎君无能,令姐姐芳魂险散。” 说罢,她素手轻移,食指点在龙女心口,又俯在龙女耳边轻声低语:“昔年姐姐同人好,也必要得个名分,可我同姐姐不同,我若同人好,便只在一处就好,什么名分不名分的,我浑不在意。” 龙女听得此一语双关之言,当即一惊,眉心直跳,有些不安,却偏又听得她一叹:“也不知该恨姐姐非男儿,亦或该恨吾非男儿。” 说罢,她放下手来,却又一把将龙女扑倒,靠在她心口呢喃道:“姐姐心儿跳的这么快,莫不是怕妹妹对你胡作非为?” 说罢,不待龙女作答,她却突然噗嗤一笑,复又说道:“姐姐放心,妹妹今日实情以告,一是要姐姐明白,妹妹对姐姐之心,二是要姐姐明白,妹妹永不做那第三人。三则是要姐姐明白,妹妹是妹妹,碧波潭是碧波潭。” 至此,龙女终于明白,从前诸般事皆有迹可循,因她当年莽撞,才有了后来万圣晴的盲目效仿,最终才导致了敖烈之祸,乃至于后来数百年西海的衰微。 如此,又焉知那年西海灭亡之事,因果不在她? 原来,她竟是因吗? 可若她当真是因,那昔年何至如此,又当真无他人手笔吗? 思及此,龙女悚然一惊,脑中似有白光一闪而过,前尘往事倏忽间纷至沓来。 其间千丝万缕,虽有千头万绪,龙女却恍然忆起先前旧事,继而便立时抽丝剥茧,明了其中关窍。 龙女身处其间不觉,一旁的万圣晴却猛地退后了几步,见龙女周身突然被金光笼罩,漂浮半空,外间亦是惊雷阵阵,不觉一愣,呆立当场。 万圣晴身为龙族焉能不知此乃龙族境界飞升之照,只龙女此番劫数突至,却令人费解,颇为怪异。 她正自不解,却突觉眼前一花,等她从眩晕中解脱出来,这才惊觉自个儿是被人扔出了房门。 第24章 第 24 章 众人在第一声惊雷乍起时便知有异,不及多想便急急赶来,但到底是落人一步,只将将看见了美人落难的一幕,委实有点尴尬。 旁人倒还能想着顺手一捞,偏那小白龙敖烈反倒是忙不迭的一闪躲,若非玉鼎真人和杨婵好心的搭了把手,这万圣公主今日怕是真要跌个狗吃屎。 玉鼎真人见杨婵勉力接了万圣晴,已有颓势,便也顾不得男女有别,连忙拉住了万圣晴的另一只胳膊,三人这才堪堪稳住了身形。 列为看官,你道小白龙缘何如此急躁,那玉鼎真人又缘何要蹚这浑水? 盖因那扔了万圣公主之人不是旁人,正是龙女旧日的夫君,清源妙道真君杨戬。 小白龙素日里便看不上这个抢人妹妹的三眼怪,只是今次住在他家,又看上了他家独一无二的美貌妹妹,这才忍让一二,不复从前的厌恶。现下见他擅闯龙女香闺,又恐他坏事,不由得焦急万分,没了君子风度。 玉鼎真人则是深知徒弟性子,这才来给他善后,毕竟这万圣公主明面上还是小白龙的未婚妻,以后的事不好说,但现下里,她还可当龙女的一声“嫂子”。而龙女又是他徒弟的媳妇,这不也就是他徒弟的嫂子了吗? 是以,玉鼎真人这才甩了那把破芭蕉扇出手相助。 众人心思各异,却俱是为了龙女而来,只不料那郎君不领众人意,竟设下了三重结界,阻了身影、阻了声音、阻了神魂,令众人对里间情形一无所获。 那敖烈动作虽快,但到底是技不如人,才将将挨进门框便被弹飞了出去,挂在院里的一棵老槐树下。 屋外的动静早被结界隔绝在外,龙女不知亦无感,一旁为她护法的郎君却是清晰的感受到了,不由得面色一沉,在龙女周身又设了几重结界。 屋外惊雷愈烈,又隐有风雨之声,郎君心道不好,果然不过几息,第一道雷劫已至,直直朝此间劈来。幸而,先时郎君早有所料,刻下那惊雷被外间结界所阻,未破结界,反倒劈到了那棵挂着敖烈的老槐树上,连人带树直劈了个外焦里嫩。 敖烈何曾这般狼狈过,一身白衫俱成玄衣,破破烂烂挂在身上,一头柔顺青丝俱成焦丝,横七肃八顶在头上,乱作一团,甚至隐隐闻着了一股子肉香。 他尚且如此,遑论那棵老槐树,它早已与焦土化为一体了。 那一道道惊雷还在不知疲倦的往龙女那屋劈去,敖烈面色已然大变,这已不是简单飞升上神之照。 龙族生而为神,本就备受天道庇佑,便是雷劫,也左不过是雷声大一点罢了,哪像刻下已足足打了十二道惊雷,且未有停歇之意。 念及此,敖烈愈发不安,待要冲进屋去,又恐惊扰了龙女,一时左右为难,只因刻下结界已破,他已能窥见那屋中之景。 屋中龙女早化了原形,双目紧闭,龙身隐隐泛着红光,而周身结界只剩了二层。 屋中一直守护在侧的郎君形容狼狈,一手捂着胸口,一手撑在地上,嘴角尚淌着血,蜿蜒而下继而滴落在地,开出一朵朵血花来。 不多时,又是一道惊雷劈下,屋中物什霎时俱化作齑粉,即便杨戬及时护住了龙女,然龙女亦是受到了不小的冲击,那余下的结界已破,弥漫出浓浓的血雾,将龙女包裹其间。 杨戬见状目眦欲裂,待要去救已是不及,任凭他开天眼,拨血雾,却仍不能靠近龙女分毫,一时间不禁急火攻心,生生呕出一大口血,为那血雾又添几分颜色。 此番雷劫声势浩大,早将龙女所处之屋付之一炬,此刻那熊熊烈火却未被外间银竹所灭,而是以此为中心划了一道诡异的红圈,困住了二人。 敖烈与万圣晴早在龙女被血雾包围之时便不约而同的化了原形,凌于半空,口吐甘泽,又借风雨之势,凝成万千水柱,冲向那血雾。 而三圣母杨婵亦是祭出了宝莲灯,宝莲灯柔和的光辉洒下,那火蛇只僵了一息,便又窜了起来,杨婵这才知道此乃天火,怨不得熄之不灭。 刻下正值危急关口,三人哪还会顾及往昔不豫之事,只恨不得使出浑身解数助杨戬一臂之力,救得龙女性命。 在几人看来,龙女素来娇弱,又常惫懒,练功不勤,哪里能遭得这罪? 然几人却不知,龙女现下并未遭受大难。她被血雾笼住,那血雾却困她不得,而是她将血雾牢牢锁住。 现下她双眼紧闭,四肢百骸如烈火烹油剧痛无比,额头发间布满细密的汗珠,不及滑落,便又冒了出来,眉心红光阵阵,似是要点上一抹胭脂记方才罢休。 更诡异的是如此剧痛之下,龙女虽不能维持原形,却也不能保持人形。反是一半人身,一半龙身,那漂亮的半张脸上铺满了金粉色龙鳞,那一半龙身亦是同那龙鳞一般颜色,竟与她往昔绯色龙身大有不同。 说大有不同,细看之下却又无甚变化,实乃奇事,更奇的是那龙女身躯无一处不痛,她却也忍得,仿佛这痛是再平常不过之事,若非看她双腮紧鼓,爪尖淌血,还真以为她无所畏惧。 少顷,最后三道天雷齐齐劈中她,竟是分毫不差,似乎容不得她躲藏。 龙女张嘴欲呼,却是半点声音也无,只觉皮肉松动,焦黑不已,又闻一阵熟悉的烤肉香,只搅得她饥肠辘辘,涎水直流。 然,不过须臾,她便已觉出自个儿肉身正在毁灭之中,那皮肉皆散,经脉皆断,龙骨皆倒,只这龙元无恙,尚还如初,可细细看去,却也并未一如初时。 若龙女先时还能忍耐,此刻便才算体会到了她东海三哥当年之痛,可这痛才正要开始。 龙女从未想过,肉身消亡之后,便是魂魄遭受冰寒之苦,又兼有撕扯啃咬,开膛破肚之感,让她恍然觉得自个儿落在了犼的手里,只唬得她呜咽不停,肝胆俱裂。 然她此时只得神魂,哪里能尽兴哭一回,又哪里能真切感受一回“肝胆俱裂”呢? 只见得那神魂时而缩成一团,时而散为星光,这样循环往复,倒令龙女渐渐忘了这淬魂之痛。 也不知又过了几息几刻,等那剥皮抽筋与淬魂之痛过去,又历了心魔之劫,龙女才慢慢睁了眼,显露出一双金瞳来。 此刻血雾散去,龙女终又回归人间。如今她已重铸肉身,新的龙身骨骼惊奇,力量强劲,法力充盈。龙女不过虚空一扫,便卷起一阵飓风,院落树木被连根拔起,石桌应声而裂,众人毫无防备之下被掀翻出去,连那黑云亦是落荒而逃。 龙女初时顿了顿,惊讶不已,待爪子晃了晃,看清龙身还是往昔那独一无二的绯色时,这才真正欢喜起来。 果然龙族爱美之心,不分男女,不分老少,更不论生死。这才历过大劫,尚还赤身/裸/体,龙女最先关注到的还是自己漂亮的龙鳞,即便此刻她已不自觉化出人形。 直到一道轻微的咳嗽声响起,龙女才回过神来,连忙羞红着脸幻出薄纱覆体,惶然四顾,皆无人影,正要松了口气,却突觉腿上一阵滚烫。 龙女抿了抿嘴,缓缓低头,便见一人满手血污却紧攥着她的腿不放,正仰头看她。 见她低头望下来,便又挣扎着挨近了她几分,朝她展眉一笑,慢慢将头放在了她白嫩的腿上,恍若昔年温情正浓时那般。 可今次不同往昔,今朝龙女尚是冰清玉洁之身,哪里受得住这刺激,那声“登徒子”的惊呼还未出口,她便觉眼前发黑,险些晕了过去。 然她到底已非昔日吴下阿蒙,脱胎换骨之下,便连心志亦与从前不同。此刻她微微垂眼,便见那躺在血泊中的俊俏郎君虽未失风华,但面容惨淡,已然双眼紧闭,嘴唇发紫,似是昏厥了过去。 龙女眼中闪过一道奇异的光,眼神复杂的看了他半晌,终是轻叹一声,微微弯腰将这身高八尺的男儿一把打横抱起,越过重重的火光,出现在众人的眼前。 杨婵是最先重回此间的人,她甫一落地便想冲进火海里,却被紧随其后的敖烈给拦住了。敖烈同样也想救人,然而眼前的三昧真火却不容小觑,即便杨婵宝莲灯在手,他也不能让她一个女孩子去冒这个险。 正在他要打晕了杨婵交给翠翠,自己踏进火海之时,龙女却自个儿出来了,准确的说,她不是一个人出来的,她的怀中还抱着一个人,一个仿佛被血染红的人。 龙女便这样抱着他,仰头轻轻一吹,便吹散了还在汹涌翻滚的雷云,又转头微微掀唇,吐出一个个澄净透明的水珠来,将三昧真火层层包裹其中,直至那被包裹的烈火,变成零星火苗,最终消失不见,那水珠才破碎开来,消失在半空中。 等做完这一切,她这才终于直视众人,露出一个虚弱至极却又拨动人心的笑来。 第25章 第 25 章 敖烈从未见她这样笑过,仿佛堪破了一切,又仿佛裹挟了一切,生出些睥睨天下的意味来。他便在这样的笑容里,突感一阵彻骨的寒意,一时便呆住了,傻傻的望着龙女,未有半分动作。 还不等他反应过来,杨婵便拿着宝莲灯冲了过去,接过了龙女怀中的人,而敖烈虽慢了一步,却还是赶在万圣公主之前接住了龙女。 他先时便觉龙女有所不同,等真正靠近她,他才惊觉,她虽容貌毫无变化,周身的气质却大为不同了。若从前的龙女是朵难以经受风雨摧残的娇花,如今他面前的龙女却令他想起大哥在海底种下的那株霜美人。 分明是不能在海里存活的物种,却偏偏坚韧的活了下来,暗香疏影,玉骨动人,让人见之不忘。 敖烈心中如斯感叹,目光却在龙女的眉间一凝,伸手摸了上去,只是他还未触及,龙女额间便发出阵阵红光,似是警告,也似在防备。 敖烈便收了手,面色凝重的将龙女给带回了屋。神仙的修复之术乃最基础的一项术法,早在他怔楞的当口,万圣公主等人已修复了杨府的一切。 所有物件恍若当初,不见裂痕,便连那被三昧真火吞噬的居所,也在杨婵的努力下恢复如初,仿佛不曾遭受这场无妄之灾。 只是,所有人都明白,不是所有的物事都能被一个术法所修补。 至少,人的心,一旦被伤害,一旦心如死灰,再想死灰复燃,便不是件容易的事。 这道理,杨婵都懂,龙女也知,但真正做起来,却还是颇吃力的。 杨婵是个深明大义的姑娘,也不曾真正憎恨过谁,面对害她家破人亡的凶手,她尚且能哽咽着唤一声:“舅舅”,面对曾因救了她兄长而丧命的龙女,她在心里一直都有着愧疚,甚至一直期待着她重回杨家。 即便二人一个在天宫做着神官,一个在人间做着散仙,但杨婵始终坚信着,二人彼此心里都挂念着对方,看似分道扬镳,其实一直都未放开过彼此的手。 龙女还是她的嫂子,她也在心里一直把她当作嫂子看待,没有任何女人能取代她的位置。 先时,兄长舍命护她,更坚定了杨婵的立场。 杨婵没有错过龙女眼中的担忧,但她却又有了更深的疑惑。她分明亲眼目睹龙女将兄长救出火海,即便头顶雷云阵阵,身后火舌如海,她还是先将兄长护住了,才去解决的这一切,没有任由他躺在那火海中。 分明知道小小的三昧真火伤不了兄长的性命,甚至并不能对他造成多大的伤害,但她仍然义无反顾的先救了他。 这样的龙女,怎能是眼前这凉薄的女子? 杨婵目光微凝,双蛾紧蹙,平添几分愁,便连开口的话也带了几分冷意:“星君,您不去看看我二哥吗?毕竟他是为你受的伤……” 一语未尽,龙女便沉声打断了她:“三圣母既唤我一声星君,便该明白,我委实不该与真君单独共处一室。” 杨婵从来只唤她一声“嫂子”,今次称她“星君”,便已含了几分讥讽之意,又听她这般搪塞,不由得侧目看她,却见她面沉如水,却是半分担忧也无,更是气急,张口连说了三声:“好的很”,旁的话便再未吐露半分,连带着候在不远处的敖烈也受了牵连,平白挨了一记眼刀。 然转身离去的杨婵却并未注意到龙女那微微颤动的指尖和隐在黑暗中那沾了些血丝的唇边。 敖烈爱美人不假,却也不愿拿妹妹去换美人的青眼,他微微偏头,朝龙女远远的一颔首,示意她做的很好。 有些错,错过一次,便已够了。 然他却不知,在他与杨婵离去后,伫立廊下良久的龙女却是趁着夜色摸黑进了杨戬的屋子。 龙族肉身不仅强大,亦无一处不是宝物,那龙目能令人于黑暗中如若白昼,未有不视者。 龙女径自踱向杨戬,却未近他身,只在那小凳上坐下,注视他良久,才慢慢轻嘲道:“非我矫情,只是天命既定,何苦来哉?无论多少次,换了身份地位,你我也终究只能做那陌路人。” 说罢,她便微微一顿,又踱了几步,到得床前,微微弯腰,伸手似要抚上沉睡之人,却又顿了顿,终是闭了闭眼,狠心欲去,却被人陡然间握住了如玉的皓腕。 龙女猛然转身,正对上一双如萤石般干净的眼睛。与初逢时的盛怒与失望不同,这双眼睛,此刻倒映的都是她的模样,似乎此刻只能看见她,也只会看她一般。她甚至在这双眼里,看见了从前不曾看见的,快要溢出来的情意。 干干净净的,只独属于她的情意。 龙女被盯得浑身酥软,心里却一烫,她眨了眨眼睛,似乎想解释,又似乎悔不当初。只好冷了一张俏脸,冷声道:“你放手。” 杨戬见她面含薄怒,却知这就是个纸老虎,他不仅将人拉上了床,甚至还吹了个口哨,偏头含笑道:“不放,我若放手,你又要逃了。已经让你逃过一次了,这回呀,可得把你抓牢了。” 他这一笑,便若春色如许,更见风姿美,恍若是个多情美少年,又哪里能想到这人素日里是个沉默寡言的闷葫芦呢? 当真是公子只应见画,此中我独知津。 龙女心中一荡,不禁舔了舔唇,恍恍然间生出些饥饿之感,然听了郎君这话,却不可置信的瞪圆了一双眼,低呼了一声,一个“你”字才出口,便被人夺去了声音。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这边厢龙女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那边厢天上二圣亦感不解。原以为是哪路上神历劫,才会有如此动静,却不料只是那小小龙女。西元星君当年是如何当上这天庭正神的,三界之内鲜有不知者。 她法力如何,心计何许,这些年来,二圣亦是有所了解。 无他,只因此女曾有个了不得的夫君,不得不防。 然如今细考较,二人却不似同路人,也不知此女得了何机缘,竟又进一步,成了上神之尊。 二圣于九霄俯视,早已将下界动静看了个七七八八,况又有十兄弟之二的千里眼、顺风耳在侧,余下的细枝末节业已清清楚楚。 如此,龙女倒是能为所用。 二圣心中皆作此想,面上神色却愈发慈悲,王母更是想命七公主前往结交,送些灵丹妙药过去,然还不及派人召见,便遇见地府十殿阎君转轮王薛。 这便又牵出一桩公案来,一时间倒也顾不得拉拢龙女一事。只她却不知,瑶池外一抹淡绿身影一闪而过,匆匆往下界而去,倒是无意间替她解了燃眉之急。 当然,此乃后话,暂且按下不表。 只说龙女夜间做贼心虚,小心翼翼的回了房,自以为避过旁人耳目,却不知这一切早落入有心人眼里。 然则,世事难料,此事还不待发作出来,便又添新事。说起缘由,也只可叹一声咎由自取。 昔年事,今日果。若非当年一意孤行结姻缘,如今又怎惹风波起? 话说待龙女次日醒转过来,便正正对上翠翠担忧的眼睛。她一怔,尚有些茫然,便听得一阵抽噎声起。翠翠附耳过来,替她解惑,轻声道:“是七公主出事了。” 龙女听得此言,思及前事,立时清醒过来,披衣下床,捏住张巧嘴的下颚,冷声道:“还不从实道来。” 张巧嘴如今已与普通凡人无异,被这样轻轻一捏,只觉吃痛不已,不自觉的又哭了起来。 龙女看着她头疼不已,只想摔门而去。当下才知这女人的哭声有多么的恐怖,也难为那人从前忍了那么长久的岁月。 想到那人,龙女愈发不耐,当即喝了一句:“再哭就把你扔到西海喂鱼去。” 张巧嘴被这一恫吓,倒是止了哭声,只那金豆子却还是止不住的掉。 翠翠觑了一眼龙女,见她蹙起眉尖,当即一掌拍在张巧嘴背上,又指了指龙女,催促道:“还不快快如实道来。” 张巧嘴这才低声说起了前因后果。 却原是因了那董永之故。七儿昔年为了力证董永清白,伙同槐树精等人擅闯地府取了还阳丹,令得傅父死而复生。今次又为了救董永性命,大闹地府,竟还学着孙悟空要火烧生死簿。 须知,这生死簿乃凡人与牲畜命簿,若是轻易损毁,岂不大乱?从前有个孙悟空偶然为之,此后便个个都以为地府是什么软柿子,可随意拿捏吗? 即便是天家之人,也得量力而行才是。若个个如此,日日如此,这地府岂不是形同虚设,要他十殿阎罗何用? 事涉帝女,又非初犯,这才引得十殿阎罗气恼不已,做出上天告状的行径来。 张巧嘴因前事,成了个普通凡人,本是怀恨在心的,哪会去管那高高在上的公主的安危?只是如今骑虎难下,却由不得她不来。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5章 第 25 章 第26章 第 26 章 龙女听罢缘由,目中满是无奈,昨夜的无力感又袭上心头。 她自是知晓张巧嘴为何如此惊惶,又为何如此担忧。那七公主虽如今与她有隙,昔年却是情同姐妹,她纵擅妒,却并不想她真的出事,此为其一。 那年下凡散心,八公主未能同行,是张巧嘴自告奋勇要一同前往,此事并未通报王母知晓,后来下凡又是张巧嘴撺掇着七公主效仿织女,做下错事。 如今七公主事败,必然牵连于她,以王母之狠辣,焉有饶人之德? 届时,张巧嘴只怕会落个魂飞魄散的下场,此为其二。 然龙女知晓后来事,便也知道,眼前的张巧嘴于情路忐忑,可却官运亨通,昔年七公主事败,却也顾忌姐妹之谊,并未牵连她,后来王母见她碍眼,打发她去了地府,她却凭着一颗七窍玲珑心,成了冥主。 故而,前些日子,龙女并未对她下死手,也是顾忌此事。毕竟后来的冥主,确然是要比那些糟老头子更和善一些。 许是堪破了玄机,又许是早已太上忘情,她倒成了阴司衙门里难得的明理之人。 龙女正自低头思忖,便闻得一阵异动。她如今耳聪目明,这杨府里但凡有些响动皆难逃她耳目,更遑论这略显慌乱的脚步声。 龙女面上一凌,已猜出来人,连忙缩地成寸,赶在来人闯入内堂之前拦下了她。 八公主见有人来拦,面有不耐,正要发作,入目的却是一身青衣的龙女,不觉一怔,随后却低声唤了句:“二表嫂。” 龙女见她满目焦急,却还是耐着性子,不曾口出恶言,又听她如此称呼,不觉心下一软,柔声劝道:“八公主慎言,你且回吧。” 八公主本不知龙女之意,却在瞧清她眼里的悲悯之色后立时明白过来。她不禁扯住龙女袖口,未语泪先流,凄惨道:“嫂嫂为何阻我,我以为嫂嫂是不同的……七姐之苦,你该感同身受才是。” 龙女最见不得女孩子落泪,这会让她思及从前那段整日以泪洗面的日子,因而格外不耐。今次面对八公主的诘问,她却格外有耐心,她接过翠翠递来的巾帕,温柔的替八公主擦了擦脸,这才慢慢解释道:“正因感同身受,我才知此事无解,如今时候未到,谁来也无用。” 说到此处,她微微一顿,继续解释道:“便是你二表哥今日救下七公主,明日又救了旁人,那后日呢?若要救下所有人,只有一个办法,聪慧如八公主,不会不知道吧?” 龙女话音未落,八公主已然有了答案,而她亦心惊于那个答案。 是啊,若要救下如七姐一般的人,最好的方法便是推翻了天庭,可若推翻了天庭,父皇母后怎么办,兄长及各位姐姐又怎么办? 她不是不谙世事的小女孩,耳濡目染之下也明白权力斗争的残酷。若二表哥当真出手,彻底推翻天庭,纵然他不会,难道旁人便会轻易放过他们吗? 这些道理,身为天家后裔,八公主很早便明白了。是以,她虽觉父母严苛,出了事也只是来找法力高强的二表哥,从未想过要彻底解决此事。 在她看来,最好的方式也只是改天条罢了,但她却不敢开口说一个字,毕竟当年瑶姬姑姑之事历历在目,父皇和母后绝不会为了一个人而修改已经数万年的天条。 可是……难道任由七姐受苦吗? 还是说……这只是一个不愿相救的借口? 八公主一念至此,猛然抬首一错不错的直盯着龙女,质问道:“究竟是不能帮还是不愿帮?” 说罢,她深吸了口气,不顾阻拦就要往里闯,边闯还边高声喊道:“二表哥,你出来。我知你想看看父皇和母后怎么处置思凡的七姐,也知你是想报复父皇和母后,但是七姐她不同,她在未识你之时,便冒险前来通风报信。” 说罢,她闭了闭眼,似是极难开口,微微顿了顿,才沉声问道:“二表哥,七姐她也是你的救命恩人呀,你怎能见死不救,厚此薄彼?” 一旁正要开口的龙女张了张口,顿觉不对,转头看了一眼翠翠,指了指自个儿的鼻子,满脸疑惑。翠翠却偏了偏头,轻轻咳嗽了一声。 于是,龙女便觉膝头中了一箭,很想甩袖子走人了,然思及那人被她一掌给打了个半死,现在还在昏睡着,她又觉自个儿该承担起责任,解决此事。 故而,她也只微微蹙眉,便又闪身挡在她面前,索性同她直白说个清楚,免做纠缠:“八公主何必反唇相讥?便是你喊破了喉咙,你二表哥也不会出来的。” 不想,她话音未落,八公主便陡然出手,一掌劈向她身后的翠翠。龙女本还闲散,见她这般,顿时双眼微阖,举步生风,手上龙渊剑已横在八公主白皙的脖颈上。 万圣公主与敖烈等人早不知立在廊下看了几时,此刻见龙女出手,皆是一惊。其中又以小白龙为最。 只见得他大步流星至龙女身侧,紧握住那握剑的素手,急声道:“不可。” 龙女闻言,目中精光一闪,却并未搭腔,反倒是八公主先开了口。 她道:“西元星君果然今时不同往日,好大的脾性啊,你且伤我一个试试?” 说着便又往剑上凑近几分,谁知龙女却纹丝不动,任那八公主如玉的肌肤上留下一道刺眼的血痕。 龙女不急,边上的敖烈和万圣公主却是心跳如鼓,不约而同的喊了句:“姑奶奶,你可千万别手抖啊。” 在二人看来,今天这事就是天家闹的笑话,四海哪里能随便参与的? 不料龙女却一反常态,冷哼道:“试试就试试。” 这里的动静闹的颇大,便连在房间中著书立传不闻外间事的玉鼎真人都闻风而至,却独不见此间主人二郎真君。 众人皆不解,然此刻亦没有那闲工夫去寻他,而八公主却在这场闹剧中回过味来,她那无所不能的二表哥竟是真的不愿见她一面。 她虽不解,却明白过来,七姐想来是有一番苦头好受了,说不得便要如姑姑般丢了卿卿性命。 思及此,她也顾不得人多,当即便红了眼眶,泫然欲泣,身子亦是晃了晃,险些便要站不住脚。 见她这般模样,龙女心中一叹,终是不忍,缓缓收了剑,面上却仍是冷冷的,继而挑了挑眉,似是漫不经心的说道:“八公主若要求他,不如求我。” 说罢,她微微一顿,在八公主恼怒的目光中,复又说道:“毕竟,你那二表哥,如今可半死不活的躺在床上呢。” 众人闻言皆是一惊,龙女却突然莞尔一笑,抬手勾起八公主的下颌,淡淡补充了一句:“不巧,正是本星君打的。” 她此言一出,众人又是一惊,纷纷侧目。龙女却仍是语不惊人死不休,又慢慢说道:“如今,三界之内,能救你七姐之人,唯我一人,只看你与你七姐舍不舍得了。” 八公主闻言,神色微凝,似有迟疑,但如今已是骑虎难下,又无他法,只把心儿一横,咬牙问道:“星君有何高见?” 八公主此番惊怒交加,面色早不大好,即便现下一时自认做小伏低,仍未能舍下那天家矜贵,只看得翠翠秀眉紧蹙,欲言又止。 她自小追随龙女,岂能不知龙女内里,虽如今大道飞升,重塑肉身,然那脑子却没重塑呀! 若说把那前驸马打个半死,翠翠倒是信的,君不见驸马爷那双眼珠子都快挂她家殿下身上了,又怎舍得反抗这娇滴滴的小娘子? 如今这天家公主陡然而至,她家殿下为护她这小小侍女竟对其出手,偏还大夸海口。且不说此事难成,便是此事得成,若这天家公主来日记恨于心,秋后算账可怎生是好? 翠翠的担忧不无道理,天家多阴暗,屠戮多少龙族子弟,翠翠不敢忘,龙女亦不敢忘。若非遇上那冤家,无论是从前的龙女还是如今的龙女都只会对天家小心翼翼、敬畏有加。 然世事难料,昔年西海岸边遇杨郎,此生此身皆难由。错位至今,龙女已然无惧天家,尤其是面前这天家女。 是以,龙女闻言,只斜睨了八公主一眼,淡淡道:“随我来。” 八公主闻言,只咬了咬唇,便依言跟上,至于后面的小尾巴,则被一旁的玉鼎真人拦了下来。 龙女听得身后动静,虽面上不显,心里却赞叹起玉鼎真人来。如此有眼色,怨不得能教出杨戬和孙悟空这两大机敏之人。 八公主随着龙女来到一处偏僻厢房,将将跨步进去,便忍不住问道:“如何?” 龙女知她所问,却只是一挥袖关了房门,又设下结界,这才与她私语几句,只听得八妹频频摇头,怒而拍桌。 龙女的担忧不无道理,杨戬在龙女来时便料理了灶王爷,王母便布了新的眼线,若非她设了结界,此刻屋中的谈话内容便早已通报与王母知晓。 虽龙女本也不打算瞒着王母,但此刻还不是个好时机。等龙女绑了八公主上了瑶池,方才是一出好戏正开场。 1.抱歉现在今天才更新一章,但其实我今天本来也不想更新的,毕竟存稿更新一章就少一章。 2.我错了,我应该全文存稿再更新的,但又忍不住看大家的反馈。 3.三次元太忙,我也断断续续在生病,现在又限电,我实在不是故意不更新的。 4.我是不会允许自己坑的,就算要坑我也会把结局告诉你们的。 5.谢谢大家一如既往的支持,这么久不更新,收藏掉一掉,我也理解,但留下来的,我真的要大声说谢谢。作为补偿,可以点梗。我会选一个写进去的,或者写一个小短篇在何以别离久里面。 6.写文全靠脑子,不靠手和眼睛,所以错别字我真不是故意不检查的,请包容我。帮我捉虫的话,我看见会修改的。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6章 第 26 章 第27章 第 27 章 王母从未见过女儿如此狼狈的模样,一时又怜又气,不及细问,当场就要发作龙女,然念及她如今已是上神之尊,先时又有意拉拢与她,只得忍了下来。 龙女心知王母此刻看她不惯,虽面上故作疑惑,又岂会不知爱女脖颈之伤是何人所为? 此刻不发,不过是惯会隐忍。倘若她今日不主动揭破此事,他日秋后算账的不是八公主,而是她这高高在上的母后。 这般想着,龙女微微垂首,双膝跪地,行了个稽首大礼,开口告罪道:“小神错手伤了八公主特来告罪。” 王母听她自称“小神”,而非“小仙”,面皮一抽,还未开口,一旁被绑着的八公主倒是迫不及待的开了口:“母后救命,这丑八怪要杀我,你看她把我脖子砍得……” 八妹还要再说,却听得王母呵斥道:“休得胡言乱语,如今西元星君已是上神之尊,若是真心要杀你,你还留的命在?” 王母说罢,心中微顿,腹诽道:“是了,这龙女在杨戬那妖孽府中休养,八妹前去搬救兵不成,却丢尽了脸面。看似不过寻常打闹,可这龙女为何敢犯天家女,又为何要设结界与八妹私会?此番种种莫不是那妖孽背后授意?” 王母心中百转千回,虽面上笑吟吟的,但到底未让龙女起身,反而伸手一点,解开了绳索,缓缓问道:“你私自下凡的账还没算,你倒学会含血喷人了?” 八公主听得此言,眼眶一红,委屈的喊道:“女儿没有,女儿只是去找二郎表哥救七姐,谁知这毒妇阻拦不说,还要杀我……” 她还要再说,却见王母娥眉轻拢,面有不耐,连忙一转话锋:“母后,这毒妇说七姐该关,那董永却该放,董永才是无辜的。我就一时气不过,才又动了手,谁知却被她绑了……” 八公主话音未落,却被王母抬手打断,只听得她淡淡“哦”了一声,示意龙女起来回话。 龙女却摇了摇头,又是一拜,垂首道:“娘娘容禀,非是小神口不择言,实乃担忧陛下、娘娘和七公主。” 王母闻言,面上神色愈发耐人寻味,一旋身高坐堂上,颔首道:“你且说来。” 龙女当即道:“那董永不知公主身份,乃尚公主。若因此获罪,丢了性命,难免让人诟病,也失了天家气度。不若……命月老另系红绳,让他与原本命定之人生儿育女,恩爱白头。至他年魂归阴司,自有阎君论其功过。” 龙女说罢,面上已浮上淡淡笑意:“只是七公主则需面壁一年,在观尘镜前静观董郎妻贤子孝,夫妻和睦,生活顺畅,尽忘于她。” 说罢,她微微一顿,面上笑意更甚,复又道:“天上一日,人间一年。如此不过一年光景,待七公主出关,又是一个无欲无求的七仙女,而陛下和娘娘既有了悲悯凡人的美名,又未与七公主结下杀夫杀子之仇,既保全父女、母女之情,又明了法度。” 龙女言尽于此,王母却已是大喜,连连赞叹道:“好一个一箭三雕,好一个诛心之计。杀人不过头点地,然这诛心二字又实可杀人于无形。郎君红袖添香夜读书,美人在怀,自个儿却形单影只囚天牢,哪个女子受的?” 话落,王母又连说了三个“妙”字,起身踱步至龙女面前亲自扶起她,含笑说道:“此计甚好,只是本宫还有一问,若那董永偏是个痴情郎,与他那新娶之妇鸡飞狗跳,又当如何?” 王母这话意有所指,龙女虽心中恼怒,却明白此时还需虚与委蛇,故而面上故作不知,捂嘴笑道:“若真如娘娘所忧,岂不更好?” 她此言一出,王母颇觉有趣,牵了她手,轻轻拍了拍,示意她往下说,龙女附耳过去,在她耳旁轻声道:“让七公主见识一下,脱离术法之下,凡间真实的夫妻生活。让她看看,什么是娶妻纳妾,什么是柴米油盐酱醋茶,什么是负心多是读书人,岂不美哉?” 王母听她所言,这才收了戏谑眼神,认真的打量她,只见这西海龙女已全然不似当年初见,周身一派天真烂漫的少女气息早不复得见,变得像一位真正的公主。 诚然,她本就是一位真正的公主,如今成长起来,便连从前虚设的西元星君一职,都早已配她不上。 只是,这样的她,又有多少是出自杨戬的手笔? 这二人如今朝夕相对,又有多少首尾在其中? 若无藕断丝连,此女又如何为她所用? 王母心中一连三问,面上却越发和蔼,她命人将八妹带了下去,这才拉着龙女话起家常来:“按理,你原是该唤我一声舅母的,偏你命苦,遇上个那样的……” 说到此处,她似是不忍,拿手巾压了压眼角,又执起龙女玉手,轻轻拍了几拍,方才悲悯道:“可怜的人儿,原是要做龙后的命,却偏生遇上了那祸害,平白蹉跎了岁月,叫本宫好生痛心。你又是个玲珑小心肝,如此善解人意,又叫本宫好生欢喜,真真是舍不得你家去,不若给本宫做个义女如何?” 说罢,她见龙女十分惊愕的看着她,便又拍了拍她,复又道:“你不必惊惶,如今你既已飞升大道,一个星君的称号又怎配的上你。何况张巧嘴那婢子本宫都不嫌弃她愚钝,又怎会不怜爱你这聪慧的天之娇女?” 龙女委实没料到,此番上天竟有如此转折,本还想着如何推拒,听了王母之话,便明了她之算计,且又有敖烈之事在后,不免将来还要同二圣周旋,此刻还真是拒她不得,只得答应下来。 故而,龙女虽心中鄙夷,面上却漾起一抹甜笑,起身俯首一拜,娇声道:“拜见义母”。 王母见她如此识趣,伸手扶起她,又赐下一支金簪,屈尊替她别上,夸赞道:“果真是个美人胚子,怨不得那郎君心心念念,锲而不舍。” 说到此处,她微微一顿,不着痕迹的瞥了龙女一眼,见她面上神色淡然如水,似是对过去的一切早已看破,然她却不慎放心,试探的问道:“听说,你将那郎君打伤了……如今你二人重逢,可得尽力把持一下。” 龙女闻言,不禁噗嗤一笑,面露不屑的道:“一花虽美,但揽尽群芳才是福。女儿是有多想不开,才会为了一条鱼,放弃整个大海?那鹊山上亦是多有草木金玉,灌江口的老树又如何能再入女儿之眼?” 话毕,她见王母惊愕非常,只微微垂首,把玩一缕青丝,叹息道:“从前被管束着,连个轻薄些的纱衣都不能穿,如今可好啦,自由潇洒,谁敢言我春衫薄?” 王母细细打量她许久,终是一笑,放她离开前,却叮嘱道:“鱼儿虽老,尚算佳肴,何不撒些鱼饵,用一鱼以换一渔?” 龙女回身,盈盈一拜,答曰:“多谢义母提点,授之以鱼不如授之以渔,当真正合我意。只请义母莫忘养鱼之人与池塘之功。” 王母闻言,面上笑意更甚,颔首道:“自然。” 话落,便是一叹,轻声道:“八妹虽年幼,但到底担了这八公主的称号许多年,你便委屈些,让她做一回八姐,再则做本宫的九公主,便也是陛下的幺女,陛下将来也会偏疼你一些的。” 这些个鬼话,龙女是一句也不信,只是听闻王母封她做九公主,猛然便想起了张巧嘴,若她所料不差,此刻已然东窗事发,便迟疑的问了一句:“这怕是不大好,那张巧嘴……” 果然,王母不待她说完,便神色不豫的抬手打断她,冷哼道:“那贱婢唆使七儿犯下大错,本该就地处死,然则陛下仁德,免她一死,只贬去九幽做个鬼差罢了。” 龙女听罢,便知虽时移世易,但到底还是殊途同归。至少,张巧嘴一事上,并无不同。 故而,她虽面上不显,心中却也深感无常。正要辞了王母,却听得她幽幽一叹:“还要烦劳你去暗牢一趟。” 龙女哪能不知其意,只颔首应下。 待龙女身影消失在瑶池后,王母身侧突然现出一道人影,正是那状若昏庸的玉皇大帝。 他此刻哪还有凌霄殿上的昏聩之象,只见得,他面沉如水,目色清明冷厉,抚须沉声道:“娘娘真觉此女可用?” 王母闻言,眼波轻转,剜了他一眼,嗔道:“陛下惯会装模作样,若非属意那龙女,又何必在旁偷听也不阻拦臣妾?这会子倒撇干净了,臊不臊?” 玉帝深知这女子历来伶牙俐齿,数万年来早已习惯,然她亦极少这般直接戳破他的,不由得双眼微阖,将人揽进怀中,勾了勾那翘鼻梁,轻叹道:“为夫不过是担忧夫人,多嘴说了一句,怎么夫人就得理不饶人了?如今可与年轻时的温柔小意大为不同啦。” 王母被他逗得娇羞不已,瘫软了身子,正待与他胡闹,却陡然想起两个不省心的女儿,不禁眉尖一拢,伸指一戳玉帝胸膛,忿忿道:“老大不小了还胡闹,还不看你女儿去。” 玉帝闻言,老脸一垮,就要推脱,王母却揪了他一把胡子,嗔道:“知道你这老东西面皮薄,前头兵都给你派过去了,可不许不去。” 1.祝看文的各位美人中秋快乐,年年常见中秋月,不及尔眉眼弯弯。今天中秋人团圆,特放存稿一章。 2.我近几年身体本不好,没想到今年尤盛,住院了,理疗中,这回不是脖子,是腰,不过是睡个午觉醒来就动不了了,已经半个多月了还没好,幸亏住院有报销。我太难了,今年高温、限电、疫情、地震、生病你方唱罢我登场,实在是难得的体会,于写作颇多感受,我不会坑的,等我。 3.留言我看了,既然只有一个人留言,那就直接写这个梗,至于写在这本里,还是写在合集里,容我斟酌一二,谢谢您的支持和鞭策。有评论才有更新的动力呀。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7章 第 27 章 第28章 第 28 章 龙女委实没想到平生第一回踏足天界暗牢,竟是奉皇命而来,更没想到的是,不过几息之间,她受封之事便已传遍了天宫。 这不,在前引路的天将毕恭毕敬的模样,实与往日不同。天宫的天将,尤其是这暗牢的天将多为二圣的亲卫,素日里见了,虽不至视若无睹,却也只是淡淡颔首,哪有今日这般的热络? 龙女微微垂首,掩下眸中的几分讥讽之意,待得到了牢门前,才朝这天将展颜一笑,轻声道了一句:“有牢将军了。” 那天将虽是今上亲卫,但到底也只是普通小将,哪里能担她一声“将军”的称呼,且这人又正是二圣新宠。若认真论起来,也算天宫半个主子,他哪里敢托大?连忙一作揖,口里直呼:“不敢”。 龙女不欲与他多费唇舌,便坦然受了礼。等一旁的小兵打开了牢门,却见他还伫立在一旁欲言又止。不禁脚步一顿,蹙眉道:“将军还有事?” 那天将看了一眼牢中人,这才轻声提醒道:“九公主莫怪小人多嘴,实乃此地不宜久留,还望速战速决。” 龙女闻得此言,微微一愕,便知他误会了,但还是朝他颔首致谢。 一直不曾动弹的七公主此时却猛的抬头,不可置信的看着她,喃喃重复了一句:“九公主?” 她久未言语,此时开口,不过短短三字,却似用尽了全身力气,虽是疑惑不解,此间的颤抖惊惧却已表露无遗。 龙女踏进牢门,见她胸口微颤,呼吸急促,面上一丝血色也无,显然是被这牢里的浊气所侵,连忙喂了她一颗清气丹,又替她抚了抚背,这才开口高声说道:“七姐,我如今已是你九妹了,义母命我来劝你一劝”。 天将见七公主面色不好,当即在一旁附和道:“是呢,是呢,娘娘认了西元星君做义女,并亲自定了公主的位份。” 谁知他话音未落,七公主却突然发怒,喝道:“谁要你多嘴了,滚出去。” 那天将被这一喝,顿觉颜面全无,眉毛一挑,正待讥讽几句,然思及贵人在此,且观她态度,二圣必是也舍不下这七公主。毕竟是亲女,虽是犯了塌天大祸,难保没有出去的一日。 这般一想,那天将面上带笑,抱拳行了一礼,便退了下去。 等此间只剩她二人,七公主这才改了态度,张开玉手,问了龙女一句:“你方才什么意思,这珠子又为何在你手里?” 你道七公主为何此番态度与先前相差甚大,甚至可叹一声南辕北辙? 却原是方才龙女喂她丹药时,轻声耳语了一句:“ 莫慌,均安”,又在她手里悄悄塞了一颗珠子。 此刻,七公主手里躺着的便是那颗她送出去的东珠。说起这珠子,原是当年龙女送与她的,本是为了报送信之恩,没成想八妹很是喜欢,她便转送与她。 今日这珠子重回龙女手上,她偏又重给了她,七公主是何等玲珑心肝的人,结合那“均安”二字,当即便猜到了几分。是以,方才她才与龙女做戏,赶走了隔墙耳。 然则,眼前人到底已非自家人,且龙族又惯爱明哲保身,她不免又多了几分警惕和防备之心。 君不见,昔年人间偶逢日,龙女何等冷血与肃穆?今朝天上重相见,她又满目慈悲显多情,怎叫她不疑窦丛生目迟迟? 是以,才有此问。 哪知晓,龙女却并不答她,只轻抚青丝目含笑。见她双蛾蹙,只玉指轻点朱唇上,并微微张口,吹了口香气。 霎时间,那东珠竟化作人形,赫然是那本应囚困寝宫的八公主。 七公主一时又惊又惧。惊的是,不过数月未见,龙女法力竟到如此地步,抽魂入珠,掩人耳目,却不见气息,实为常人所不能。惧的是,若有一着不慎,她八妹魂魄不能及时归位,岂非误了她卿卿性命? 这龙女怎恁地大胆,八妹又怎恁地大胆! 八公主方一出来,正欲相劝,怎奈其姐面色突变,一张唇儿也立时变得苍白无色,便知要糟。 果然,她尚未开口,七公主便一甩广袖,避开身子,喝了一声:“胡闹”。 幸而她虽又急又怒,但尚存一丝理智,知晓此刻不得高声语,是故即便面有不豫,语调微高,但也并未惊动守卫。 龙女知晓她之所忧,连忙将八妹护在身后,凝声道:“七公主见谅,若非事从权急,我亦不会出此下策。” 她话方落,八妹便飘至七公主身侧,虚虚握住她惨白的手,低声道:“七姐,我若不亲自前来,我心难安。”说罢,便将她与龙女如何合谋,又如何费心设局一事娓娓道来。 七公主直听得摇摇欲坠,终是明了八妹为何而来。若非八妹亲口告知,她定要骂一句好毒的心思,好一个毒妇。而现下,她却只得叹一声妙哉。 好一个水晶心肝儿的人儿,于她而言,只要夫全子在,又有什么艰难不能忍,更何况董郎待她之心日月可鉴,她岂会疑他? 只是……人选是谁? 虽心中明白此乃权宜之计,然身为人/妇,又岂能半点都不介怀,因而,只见得七公主呼吸一滞,咬唇问道:“何人为他新妻?” 龙女闻言,面上露出一个古怪的笑来,却是道了一个八竿子打不着的名字出来,直听得二女目瞪口呆。 却说这一头,龙女在天上游刃有余,那一头,神君却是坐立难安。想他自负七十三般变化,又有□□玄功在身,天下何处去不得,却偏偏不往天宫去。 非是不能,而是不愿。 一来那是他平生厌恶之地,二来此前曾有诺在。如今更有爱妻殷殷叮嘱,实不敢犯。 唯有一犬一鹰可堪驱使,然则那鹰随他,痴痴不辨方向。那犬儿又胆小怕事,如今亦是不知所踪。 思及此,神君微微一叹,眉峰一拢,愈发烦躁。幸有个贴心的妹妹还能说上一两句话儿。 此刻,黄衣女郎将将做了一二点心,正推门而入,那郎君闻声转头,却是一愣,继而面色一凌,倏忽间寒意覆满面。 你道郎君为何如此? 盖因,此女虽着一身黄衣裳,却非郎君亲妹,而是那玉面小白龙的未婚妻万圣公主是也。 二人素无往来,便是称个点头之交也勉强,如今她来,倒真是怪异的紧。 郎君顿感不妙,更如临大敌。 果然,郎君方一思,屋中白光一闪,龙女已现身其间,将这两人来回扫视了好半晌,直惊得郎君抿了抿嘴,深觉这万圣公主其心可诛。 龙女将二人反应看在眼里,不禁噗嗤一笑,戏道:“早知你来,我便不来了。”说罢,便朝万圣晴眨了眨眼。 万圣晴见状,正要答话,却听得那冷面郎君一声暴喝:“公主还不出去,是要害我何?” 龙女在一旁不忍直视,偏头不语。万圣晴更是好生无奈,连忙退了出去。 待此间闲人去罢,龙女亦是脚步一动,哪知这郎君立时便将小娘子玉肩搂住,呼冤不已:“夫人明鉴,是她自个儿进来的,我不知道……” 龙女懒懒瞥他一眼,见他紧张不已,也不说话,只伸指轻戳了戳这诱人的胸膛,嘟囔了一句:“怎么,我便不是公主了?” 郎君经历了这许多,哪还是当初那懵懂少年郞。只见得他将龙女又搂紧了些,方轻声哄道:“哪里不是公主了,你是杨家唯一的公主,更是杨戬心尖上的公主,唯一的夫人。” 龙女被这甜言蜜语一哄,面上一烫,先前在天宫所受之气都消了泰半,然她素个是刀子嘴豆腐心的人儿,心中虽熨帖,嘴上还是一贯的不饶人:“你又哄我,三妹就不是你家的公主了,还说什么唯一……” 只可叹龙女话未说完,便被人勾了勾鼻子,余下的话儿便再难说出口。 那浪荡哥儿,微微凑近她唇边,似啄未啄,只一顾傻笑,令得龙女又羞又恼,几欲低眉娇斥,偏这坏人儿还空出一只手来,将娇人儿美颌擒住,攥紧了去,呐呐道:“你终是又唤了她‘三妹’”。 他虽语焉不详,然那低沉如石上泉的声音却在她心上一挠,令她坐立难安。 龙女霎时清醒过来,她这是在做什么? 那万圣公主是她安排,然未料天宫上走一遭变故陡生,她这才又改了计划。怎不过逢场作戏,她却又越陷越深? 难道她天生就是个贪色好美之徒?经不得半点撩拨?这可如何是好? 龙女在心中一连三问,浑没了半点兴致。那郎君却兴致正浓,然龙女面上细微变化又怎能逃过他的眼睛? 只道是女儿家面薄,他犹疑的说道:“你既承认了她是三妹,那……可不可以唤杨戬一声二郎?” 龙女听到这称呼,似是被惊到一般,身子一震,猛的抬头,那郎君却早已扭头不敢看她。 龙女从前哪里见过他这般小心翼翼的模样,下意识就摸上他那张俊俏的脸,低语了一声:“二爷……夫君啊。” 我也想存稿啊,但有位小读者给的太多了,你们给的太多了。 我写到三十七章了,他们要成亲啦,哈哈哈哈,我就要剧透!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8章 第 28 章 第29章 第 29 章 龙女此言一出,二人均是一愣。龙女楞的是百转千回,终是不忍他伤心,郎君楞的是兜兜转转许多年,竟是终听到了那声“夫君”。 他以为“二郎”便是他的执念,到头来,龙女那声“夫君”出口,才令他红了眼眶。 至此,从前诸般事,或对或错,又有什么要紧的? 他不是不知道那一向避他千里的万圣公主为何突然造访,也不是不知道他怀里的女人如今已非昔日的三公主。然则,她眼里的情意,心上的柔软还是一如往昔。 即便,她如今刻意回避,万般推却,那双水雾迷蒙的眼睛里偶尔闪过的清澈目光,还是一如初见。 说什么天地不容,道什么天规戒律,是他的,总是要夺回来的…… 龙女不知眼前人心思,只叹息美人误事,不禁犹疑的开口:“那万圣公主长得是花容月貌,我见犹怜,你……” 谁知她不提这茬倒罢,她一提这话茬,直惹得郎君生怒,当场甩了脸子:“你竟还敢提那万圣晴,你莫不是真当我是个傻的,不知你之打算?” 这话一出,龙女面色当即一僵,待要退出来,却被人给捁紧了去,半点动弹不得,不由得心里一紧,有些发虚的回道:“听不懂你在说些什么。” 郎君见她低下头去,那美丽的小脸蛋白了几分,却平添了几丝柔情,颤颤巍巍的模样哪里还有往日的盛气凌人。可偏是她这副伏小做低的样儿,倒令他怒意更盛。 不等龙女思量,郎君便又一把攥紧龙女下颌,迫她抬头看他,但那双眼里除了无措,竟带了一丝不耐,直令郎君心下一窒。 他闭了闭眼,哑声问道:“九公主,你究竟有没有心?” 龙女听得这声称呼,当即瞪圆了那双含情目,不可置信的直盯着他瞧了许久,方才冷声道:“你都知道了?” 话落,不待郎君开口,复又说道:“你既知道了我已投诚王母,还不放了我去?”说罢,便扭身欲脱了这人桎梏,哪知却还是不得解脱。 那人见她丝毫没有解释的意图,心下一沉,已有些不耐,但还是耐着性子问了一句:“你就没有什么要同我解释的吗?” 龙女先时本有些心虚,然这人突然咄咄相逼,那解释的话语便又被她吞回了腹中。 故而,等她再开口时,只余满嘴的伤人之语:“真君说笑了,您是小龙什么人,小龙岂敢……” 龙女话未说完,便被那气怒的郎君高声打断,龙女只听得他暴喝一声:“够了”,便突然松开了她,连连后退了几步,右手撑在桌上,稳住了身形,这才又幽幽说了一句:“是杨戬错了,我这样的出身怎敢高攀公主娘娘。” 他的话这样的重,这样的伤人,直击得龙女心下一窒,哀泣不已。分明是她在逢场作戏,分明是她在为难他,可他此言一出,龙女心里却弥漫出丝丝绕绕的疼痛,她怎如此无用? 龙女静静伫立良久,再抬头时,屋子里早没了那人身影,唯有那人身上如青松般冷冽的气息仿佛还诉说着那人曾来过。 两人的动静闹得委实有点大,旁人若还有所顾忌,不敢说三道四,敖烈却是不怕的。他早知晓了龙女受封一事,又听得此间动静,便自以为已料到了前因后果。 只见得他微微摇了摇头,轻声一叹:“这是何苦来哉?” 龙女转头时,正撞上他蹙眉长叹的模样,心下一恼,冲他喊道:“是呀,我这是何苦来哉?我也不知我这是为谁辛苦为谁忙!” 龙女已有数年不曾这般显露情绪,她上回这般气急的模样,在敖烈的印象中,还是她尚在闺中的时候了。 那时候,龙女欢欢喜喜归家来,言说自个儿即将嫁作杨家妇,望父母成全。岂料她话音未落,便被长兄一个手刀劈晕,再醒来时,便是如当下这般的大吵大闹。 等杨戬来寻她时,她又欢喜又难过,分明想随他走,又见不得父母伤心,夹在其间左右为难,后来还是少年人的爱意占了上风。在杨戬终于抱住她时,放弃了反抗。 那时候他便在一旁冷眼看着,心里虽恨极了杨戬,可那是她选择誓死跟随的人,那是她心爱的少年,即便他舍不得,还是命人暗地里为杨戬引路,带她离开。 那时候,他以为,她追随她的光而去,该是此生无憾了。若如此,杨戬便是最好的归宿。 他肯为她闯龙宫,斗兵将,护平安,甘冒天下之大不韪也要娶她。 若这还不是爱,爱又是什么呢? 谁曾想,不过须臾十数载光阴,就教他龙宫肆意娇纵的小公主宁以性命为代价也要离开他。 小傻瓜以为她瞒得很好,但西海龙宫里的人又有几个不精明的,无非是不想拆穿她罢了。 若说敖烈不恨、不怨、不甘,连他自个儿也不信。西海将一个好好的龙女放在他手心,他是如何的无能,才教她冷了一颗爱他的心,以如此决绝的方式离开他? 重逢时,他克制己身,未找那人麻烦,不过是为了龙女和那位美丽的姑娘罢了。 初时,敖烈确然这般思量,然而那日龙女历劫,那人誓死相随教他疑惑,后来七公主寻来,龙女为他出头又让他迟疑。 这二人当真情淡如水? 他心里疑窦丛生,百般不解,若真淡漠如水,她见他时,为何难掩小女儿作态?他见她时,又为何难掩满腔柔情? 撇开私人恩怨,西海哪个太子不欣赏他,便连父王母后亦曾赞不绝口。 是以,若她心甘情愿,若他不离不弃,敖烈也未尝不会支持他,至多嘴上不饶人罢了。 可龙女此番却教他愈发的看不懂,分明明哲保身了千余年,缘何会突然入了王母之眼,又为何要为王母所用? 朝堂事,玉帝虽偶有不耐,但到底没有赠旁人一杯羹的道理,即便那人是他爱妻。 这是帝王的通病,他能懂,天庭沉浸千余年的龙女又何尝不懂? 她图什么,王母又图什么? 龙女有几斤几两,阅人无数的王母又岂会不知? 单单因解决了七公主之事,便轻易这般器重吗? 这个缘由,莫说王母,便连西海三岁孩童也不信。这也是敖烈为何会现身开口相询的原因。 他心有疑惑,若得不到答案,又如何明了今后该如何护她? 又该如何对……她? 那位姑娘,他一见倾心,见之不忘,恨不得即刻娶回家中,日日常相与。可若她与他之间隔着龙女与杨戬,又怎有长久时? 敖烈深知,若龙女与杨戬无缘,那么他与杨婵又哪里来的缘分呢? 如今,龙女以万圣晴为试探实乃拙计,并不高明,那她又为何要这般糟蹋二人岌岌可危的那份感情? 敖烈苦思良久,他既不知龙女现下唱得是哪一出,又因了彼此身份之尴尬,不能找杨婵解惑,心中委实不耐,故而沉默不语,并不答话。 龙女见他迟迟不语,只觉好没意思,伸手就朝敖烈扔了一物后,便一旋身没了踪影。 敖烈侧身一躲,那明黄色的物体便落在了脚边,他原以为扔得又是什么硬货,此时低头定睛一看,方才看清此乃陛下手书,不由得嘴角一抽,想把那人儿捉回来大骂一顿。 他指尖微动,那手书便漂浮起来,缓缓展开在他眼前。敖烈快速扫了一眼,面色便古怪起来,虽眉眼间带了欢喜之情,却又难掩一丝错愕和忧愁,不由得追将出去,要找龙女问个明白。 此刻的龙女却是冷静了下来,她迎着一路的月色,最终停在了那波光粼粼的池塘边。她盯着那池塘看了许久,陡然想起来,那年那夜,她也是在这里下了决心要那月亮中的女人“好看”,只可惜最后“好看”的是她,狼狈的是她,凄惨的也是她。 本以为早已遗忘的,如今却历历在目。本以为早已放下的,如今又开始耿耿于怀。 是月亮忘了她,还是她忘了月亮呢? 分明未识之时,她也是极爱这月色的,也愿掬水月在手,将月光作发带,期待月亮落她怀。 只是后来遇见了太阳,她便也遗忘了月亮,甚至厌极了这月色。 如今再抬首,却是满身风霜雪,难觅一缕光。 她苦求不得的,隔了那么悠长的岁月,明明眨眼间便唾手可得,她却又亲手推开。 她不能告诉他,甚至连暗示亦不能。可是后悔吗?似乎又是没有的。 他与她,她与他,似乎注定是一场空,谁又能不叹一声冤孽呢? 是谁在哭泣,又是谁在风中唱着之子于归? 龙女微微阖目,再睁眼时,眼里已是半点波澜也无,只余那眼角下悄然滑下的泪珠儿还在述说着她方才的失态。而那隐于月色中的夜归人亦是在一旁冷眼旁观。 他一路尾随而至,分明知道如今的她有着强健的体魄,可还是会不由自主的担心。这份心思似乎从初时便时时牵绊着他。 彼时初识,他便担心她受他连累,故意恶语相向。 后来灌江口中又怕她为妖物所伤,不肯让她出杨府一步。 及至她偷偷到得伐纣战场,他在一片起哄声中,却只恼她胡闹,又心疼她风餐露宿。 那时节,他尚不知这担心会在往后的日子里越演越烈,最后变成缠绕他心尖的一朵永不凋零的花。 即便那花儿布满荆棘,可他知道,这是独属于他的花儿。 可今晚他迟疑了,这花儿真能为他所摘? 便是这一迟疑,教他眼睁睁看龙女化龙而去,从此便要多费多少心力,才教她又落入他手中,成为他掌中之物。 催更收到了,但且看且珍惜。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9章 第 29 章 第30章 第 30 章 龙女初入南天门,玉帝与王母便知道了。只玉帝不耐同她周旋,便避了开去。故而龙女进殿时,便只见了王母。 王母见她眼眶微红,便知下界之事并非做戏。只懒懒瞥她一眼,并不言语。 龙女俯首跪在冰冷的石面上,并不敢动弹。许久之后,才听得堂上响起一声冷哼,便又跪得更低了一些。 王母见她不语,又见她惶恐的模样,心里的疑虑却并未消散,又过了许久才淡淡道了声“平身”。 龙女依言起身,握上王母伸过来的手,恰有一滴泪落在王母手上,她便又要告罪,王母连忙扯过她,拍了怕她的手,故作讶然的说道:“你我母女,何故如此?” 龙女闻言,一时便泫然欲泣,只低低答道:“女儿有负义母所托,那杨戬竟是个油盐不进的,女儿一时恐不能说服之。” 王母闻言,眉眼未动,只淡淡“哦”了一声,柔声道:“我儿聪慧,应知事有轻重缓急,既不能一击即中,又安能打草惊蛇?” 龙女听得此诘问,却面不改色,自如应对道:“义母所言甚是,女儿自然深谙此理,然男子贪新厌旧乃是常有之事,女儿若只以色惑人,岂有长久时?况那人一向少近女色,不是那起子贪欢好乐之人,倘若待其醒悟过来,届时义母所谋之事反受其累,委实得不偿失。” 王母原就不信此事朝夕得成,亦担心这二人当真旧情复燃。此刻听龙女娓娓道来,似乎处处为她着想,实则有自个儿的小算盘,且她观二人此前相处,也并非全然无情。如今龙女一席话,幽怨有之,算计有之,倒也同二人之间纠缠不无关系,只可惜漏洞百出,难以叫人信服。 王母自问心机城府均在龙女之上,焉有被她诓骗之理,然现下里此女还有用处,故而王母亦未拆穿与她,只含笑道了一句:“你倒是对他了解颇深,也不枉夫妻一场。” 龙女面上一僵,苦笑道:“义母何苦打趣于我,若非与他夫妻十几载,义母也不必定要女儿来使这美人计了,嫦娥仙子才是最好的人选,不是吗?” 王母听她提及那传闻中的天下第一美人,面上神情虽未有丝毫变化,出口的话却是暗含讥讽:“亏你说得出口,若你二人未曾劳燕分飞,你合该唤她一声姨母的。” 说罢,她猛然一顿,美目倏然圆瞪,讶然道:“你是说杨戬对嫦娥……” 未竟之语被她悉数吞下,只见得她掩唇一笑,挑眉道:“如此有趣之事,乖女为何不早说?” 龙女听得此言,微微垂首,盈盈一拜:“女儿本想驯他一驯,这才打个巴掌给颗糖,只可惜女儿似乎却不是真君想要的那颗糖。否则,哮天犬已然将女儿送上真君卧榻,可女儿居然还能全身而退,至今仍是清白之身。” 说到此处,龙女微微一顿,复又道:“女儿初时百思不得其解,后来想起新婚夜的猜测,这才确定女儿确然不如嫦娥仙子甜腻。您说,那杨戬正是虎狼之年,总不至于年纪轻轻便不行罢?” 龙女话毕,面上已然嫣红阵阵,当真羞恼不已。王母见状,伸手虚抚起她,盯着她右臂看了许久,方才缓缓一笑,轻声道“你果然是为娘的小心肝,如此便辛苦小心肝帮为娘再试他一试……看他究竟行不行?” 龙女便知王母这是疑心未除了,只好颔首应下,待要退下,却突然想起七儿一事,便有些踟蹰。 王母见状,看了过来,沉声问道:“还有事?” 龙女迟疑的问道:“那张巧嘴……” 王母听她前言便知后语,当即打断她,意味深长的说道:“我知你心忧,张巧嘴本是不二人选,只可惜她如今已身处九幽,此乃陛下亲裁,为娘如何敢逆,这才选了那万圣晴。幸而你兄长也不中意她,这样的变故,他该是欢喜的。日后也好同你母后争论争论,不是?” 龙女听她提及敖烈,已然陡生寒意,等她话毕,心里已是恨极,然她面上却未显露分毫,强自镇定的退出了瑶池,只在心里唾骂道:“好个老妖妇。” 龙女此番试探,已然确定了先前猜测,若非重头来过,她尚不知自个儿早是局中人,或者更准确的说,她这颗棋子,原来早在与杨戬成婚之前便注定了被舍弃的命运…… 龙女立在杨府门外,抬头看天,终于下定了决心,她要做那人上人,要这老天也为她变上一变! 龙女这头尚自沉思,那头敖烈却已候她多时了,等龙女回神之际,已被他拉入了杨府的小池塘内。龙女入塘即化龙,同小白龙一道顺着池塘深处的漩涡藏匿行踪,一道游了出去。 龙女反应极快,入水的那刹,便留了两个傀儡人偶在杨府。虽说龙遇水则如遇生机,便可屏蔽外界窥探,可敖烈做事太过急躁,此番太过招眼。 等远离了杨府,龙女才找了个珊瑚礁,忙拉了小白龙入内,二人这才有了密语之机。 小白龙一化人身,当即伸出手来,敲了敲龙女脑袋,沉声问道:“万圣晴怎么回事?” 不料,龙女听得此问,却是不答反问:“她可听话?” 小白龙听罢,眉峰一拢,叹道:“圣意安敢违逆?她也只是在初闻时惊愕异常,随后便一语不发的寻那阎君去了。” 说到此处,小白龙似是回忆起那女子当时的倔强眼神,又是一叹,嗔怪道:“你便是想帮我解决了她,也不至于如此,她到底也只是个弱女子……” 他话未说话,龙女便轻哼了一声,古怪的看了一眼小白龙,没好气的说道:“现下倒觉得人家是弱女子了,那您当初躲什么?婵儿又不似我是个……” 说到此处她微微一顿,连忙转了话锋:“你以为那万圣晴入九幽托身凡人,你们的婚约就这般作废了,你以为你从此就高枕无忧了,你以为你就能娶三圣母了?” 她这一连三问,直令得小白龙面色一变,正待分辩,便又听得她道:“做你的春秋大梦去。” 小白龙闻言,只气得颤声道了一个“你”字,便又被龙女打断,只听得她幽幽道了一句:“傻哥哥,若不设法周全,只怕你还是只能娶那碧波潭公主。” 龙女说的是碧波潭公主而非万圣公主,小白龙却未听出龙女弦外之音,亦因此不解其意,只梗着脖子气怒的说道:“若果真如此,我便做和尚去!” 龙女知他说得是气话,却还是头痛不已,又不好明说万圣晴早已投诚与她,只好另拣了话头:“若玉帝王母一心抬举碧波潭,没了一个万圣晴,还会有其他千千万万个万圣晴。没等你剃光了头,便已红烛堂上拜父母了。” 敖烈闻听此言,当即一个激灵,明白过来,瞪眼看向龙女。龙女见他终于回过味儿来,也不知是好是坏,只勾了勾手指,让他附耳过来…… 却说二人在此密谈,另一头的杨府,却又是另一番景象。杨婵来时,便正见杨戬细细摩挲着那同龙女一般无二的桐木偶人。 这桐木偶人做得十分的精细,便连面上似嗔似怒的神情也仿若龙女,只不知那衣衫下的小痣是否也复刻了来? 杨婵念及此,不觉一阵恍惚,却突听的一声惨叫,正是那挽着她手臂的偶人发出的。她不用转头,便已窥见了火光。 那偶人竟是被三昧真火给烧了个干干净净! 杨婵心知他这是迁怒,只扶额叹道:“二哥,你这又是何必呢?” 话音未落,杨戬手中的偶人亦化作了齑粉,洒落满地,被那风儿一吹,便带去了远方,也不知远方的故人,能否有所感应,回头一顾? 杨戬不知其妹所感,只低声呢喃:“弃我去者……弃我去者……” 杨婵虽法力不及其兄,但耳力亦是极好的,听他这般低语,心中一痛,低声劝道:“二哥,你知道的,嫂子她不是自愿的,当年你二人分别之时,我曾去寻她……你不要怨恨她,我……” 杨婵还在说些什么,杨戬亦听不大清了。只因她这只言片语,仿佛拨开了远山的迷雾,令他又清晰的回忆起当年之事,可这些年来,他何曾怨恨过她? 若说有怨,也只怨他掉以轻心。若说有恨,也只恨他太过无能……他哪里敢说她半个字的不好? 一千多年来,他亦时常扪心自问,他对她,到底是惊鸿一面起色/心,还是日久生情难自禁? 可如今,这些都不重要了,重逢至今,因她欢喜,因她思念,因她而起的种种小心思,都在提醒着他,既然忘不掉,就得到她。 天要阻他,就换个天。天条要拦他,就换了天条…… 便是她也不能阻他。 只听得他轻声问道:“三妹,你喜欢那小白脸吗?” 说罢,不待杨婵答话,便又诱哄道:“待二哥去捉他来给你做夫婿。” 话音未落,便身形一闪,消失在了杨婵面前,徒留她一个呆呆立在这月色里,只觉幻影重重,难拨云雾。 这委实怨不得她如此,实乃这变故发生之陡然,并不是她所能预料的,待她惊觉杨戬眼中的癫狂偏执,已是许久之后的事情了。 后来的时节,杨婵也曾感叹,若她当日有所预料,是否便不会横生这许多波折来,她与敖烈也可得个圆满,叫有情人从嫁与,作鸳鸯…… 只是,这世间最令人惋惜的便是这圆满二字,世人得牺牲多少,又得失去多少,才堪堪有这圆满二字裹身? 不是有催更,我险些以为没人看(捂脸)。我更新慢,没大纲,容易忘剧情,要是有逻辑不通的地方,请温柔的指出来,我会想办法圆回来的。我实在是激情码字,大纲对我没用啊,谁懂? 题外话:今日更新,是因为发现有人不知道,我的力量虽微薄,也想呼吁大家勿忘国耻,努力生活,我越学那段历史越心痛,先辈之苦不敢忘,先辈之功更不敢忘。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0章 第 30 章 第31章 第 31 章 杨戬丢了哮天犬,寻人的时候,便不顺心了许多,然他本就机敏,料到龙女有心避开必定走了水路,故而他很快便锁定了翠月湖,甚至都无需天眼探查,径自入了水。 他水中功夫原也不差,只担忧这二人乃龙族,遇水则强,恐露了行迹,打草惊蛇,这才如此小心翼翼的行事。然素日里栖息在此的白鹭与小鹿皆不见了踪影,便连飞鸟亦是没了踪迹,便教他料定了那二人必定藏匿在此。 果然,不消一刻钟的功夫,他便寻得了二人。本要立时上前捉婿,然见二人竟在推搡吵闹,一时好奇,便就势躲在暗处,静看二人争辩不休。 实乃二人虽素日里以拌嘴为乐,但大抵是动口不动手的,此番龙女竟揪了敖烈耳朵,敖烈手中亦是握着龙女腰间的香囊,这怎不叫他好奇的紧? 只听得龙女气怒道:“敖烈,你别捣乱,你和人家三圣母没结果的……” 一语未尽,便教敖烈高声打断:“就许你和杨戬藕断丝连,不许我和婵儿恩爱缠绵?” 说罢,见龙女怒目而视,更是肆无忌惮的说道:“你当我不知你的盘算,你是怕我和婵儿事成,你做了杨府的亲家,就不好再入杨府的门了。” 龙女心知敖烈此言是故意为之,分明在气她,然这般胡言乱语,却教她再忍不得,冲口而出:“你胡说八道什么,我若想入杨门,当年何必不惜身死也要义无反顾的离开他……” 一语未尽,便听得一声巨响,远处的一方珊瑚礁应声碎裂开来,那人的身影便这般突兀的出现在二人面前。 龙女只远远一瞧,便顿觉寒霜侵体,不由得面色一白,只强自咬唇不语。 而敖烈本因龙女的惊人之语呆愣当场,刻下听此动静,心知不好。果然等他转头去看,便正窥见那修罗男子伸手去抓龙女。 他连忙上前一拦,却被那人挥袖隔了开来。待他稳住了身形,再要去拦,龙女已被人攥住了双肩。 敖烈眼睁睁看龙女被他擒住,心中焦急万分。此刻哪还顾得上许多,只祭出了本命法器,徐徐靠近,只求救龙女一命便好。哪里还有先前蛮不讲理的样儿来,却不妨突听得一声娇斥:“别过来”,不由得脚步一滞。 却说那头,龙女话音未落,便觉双肩一痛。此刻面如修罗的郎君冷哼了一声,方才不屑的问道:“你让他过来又何妨?” 龙女听他终于开口说话,不由得抬眼一顾,却是蹙眉道:“你我二人之事,与他无关。” 杨戬闻言,却是嗤笑道:“刚刚他可不是这么说,如何又与他无关了……” 说到此处,他微微一顿,突然闪身,一把掐住敖烈脖颈,复又偏头看她,一字一顿的接着道:“或许确然与他无关……却与西海有关……与敖丙有关?” 龙女闻言一惊,面色更白,却教杨戬误会了去。他见龙女未曾开口反驳,心中愈发气怒交加,手上一个没注意,令得敖烈一个没忍住吐了口血出来。 说来,敖烈目下还是个未经世事的纨绔,教杨戬下了重手掐了逆鳞所在,竟不喊不叫,只张口无声叫龙女快逃,倒也算得上一条好汉。 若眼前这一切未曾发生,杨戬许会对他另眼相看,而如今却只觉这小龙分外矫情,是以这手上的劲道半点没减,直令敖烈愈发痛苦…… 龙女又何尝没有看到敖烈的口形,只是从杨戬出现的那刻起,她便已无法动弹,便是她能逃,又能逃到哪里去呢? 若他有心,天地之间九万里,于他不过无物,更何况,敖烈在此,她又如何敢逃? 正因如此,他不才弃她而就敖烈的吗? 清源妙道真君杨戬向来便知如何捏住对手软肋,一击即中…… 龙女念及此,无力的闭上眼,不欲作答,却听得杨戬含笑说道:“你再不开口,敖烈可就没命了。” 他说得这样轻描淡写,声音又是那样的温柔缱绻,可说出口的话儿却又如此残忍冷酷。 龙女想,她终究是耗尽了他最后一丝怜悯。 故而,她睁眼时,那双美目里除了对敖烈的担忧,杨戬竟再也瞧不出其他。 他想,他终于撕开了她的伪装,揭开来一个无心无情的她,只不知,她与比干相比,是不是本就没有心肝? 龙女不知杨戬为何提及东海三哥,她想解释,却不知从何解释,只低语道:“此事与我东海三哥并无干系,我不知你为何提及,但故人已逝,还请真君莫要再提。” 杨戬先时本是气昏了头,这才提了一嘴敖丙,可见她一句不为西海辩驳,却字字句句皆是维护那被剥皮抽筋了的敖丙,思及她与那人的流言,杨戬不由得心下一沉,越发咬牙切齿起来。 只不待他有所动作,龙女便又说道:“西海与我本为一体,便是我百般分辩,真君想来也是不大信的。如此,我亦无须为西海开脱,但还是要厚颜请真君莫要迁怒……” 龙女一语未尽,杨戬早已怒不可当,却是怒极反笑:“好一个情深义重的三公主,只不知本君若偏要迁怒,你又待如何?” 他话甫一出口,龙女便已知其意,当即心惊肉跳,一个飞身,不管不顾的捉紧杨戬右臂,颤声道:“杨戬,我求你,念在夫妻一场的份上,不要这样对我……” 此言此语,可谓是低声下气,泣不成声,教人怜惜。若从前见她这般可怜,杨戬早已柔肠寸断,可如今却是冷心冷肺,势要她屈服。 只听得他厉声问道:“你究竟要欺我到何时?” 说罢,他见龙女泣声不应,却突然手上一松,放过敖烈,转而钳住龙女下颌,凑近她漫不经心的问道:“我于你便是那般的不重要,说要就要,说弃就弃?是不是,你们这些当公主的只把他人的爱意视作玩物,只堪将他人真心随意践踏?”还是说,你们这些生而为神的,就这般视凡人如草芥? 杨戬并不想如此揣度龙女,可他却不意想起了当年惨死在天庭手下的父兄。他甚至想,若无这皮囊,他也早死在天庭手里,又何来今日之屈辱? 他是这样的伤心,可偏又不信命。昔年并肩作战,龙女眼中担忧不假,舍命护他不假,故而他怀着一丝忐忑和侥幸,又问了一句:“这么多年来,你有没有爱过我?”哪怕一夕一刻。 龙女闻言一阵恍惚,眼前之景仿佛与从前那时节重叠起来,可分明景色各异,岁月不同,她却有岁月颠倒之感。 是谁也在那时节里,不甘心的问过此言,又是谁眼睁睁看伊人远去,不肯吐露半字真心? 当真是风水轮流转,苍天饶过谁? 分明只是一瞬,杨戬却仿若等了一辈子的漫长岁月,他只见得龙女含泪不语,那最后一点的期待,也瞬间化为乌有。 他既盼着她开口答他,却又怕她开口答他,然等她果真不肯开口,他的一颗心便又似被她捏碎了一般,疼痛难忍,却又空落落不知归处。 他原以为夫妻一场,她总该给他一个交代。他甚至想,她若肯再骗一骗他也是好的。 只要她说,他便信。可现下里,她竟是连骗一骗他也不肯了…… 他杨戬何至如此,又何曾如此? 念及此,他闭了闭眼,再睁眼时,那双眸子里的波涛汹涌已归于平静,再看不见半点波澜。 他终于肯慢慢松开那凝脂如玉的肌肤,凑近她耳边低声道:“汝今日予之,杨戬此生不忘。”言毕,人已不见了踪影。 龙女朱唇早已浸血,她张了张口,却是说不出一字来,直盯着那虚空处,不肯眨眼。若非敖烈嘤/咛一声,惊醒了她,敖烈今日恐丧命于此,成了古往今来,唯一一条被撞死的龙。 幸而,他这妹妹也不全然是根木头,听见声响,忙不迭的朝他飞奔过来,小心扶起他,含泪问道:“哥哥,你没事吧?” 敖烈初听此问,便白了他这妹妹一眼,正要回嘴,却见她形容狼狈,哪里还舍得说她,只颤抖着伸出手,在她眉心的胭脂记上一点,立时红光闪过,龙女面上神情一变,抬手拭去颊上湿润的痕迹,哪里还有方才半分伤心模样? 因了龙女陡然松开了手,敖烈当即脑袋一磕。后脑勺的疼痛,让他顾不得先前心头的那一点怜惜,当即痛骂道:“你个小没良心的……” 不等他骂完,龙女就扔了一条擦过泪的手帕给他,淡淡道:“脏死了,还不赶紧擦擦。” 敖烈两指夹起手帕,嫌弃的甩了甩,不可置信的问道:“你就给你哥用这个?还是你用过的东西!” 龙女先头早哭痛了嗓子,此刻见他竟还有精力贫嘴,一边用力按住他,一边小心翼翼的替他擦起面上的血渍,哑声答他:“辛苦哥哥陪妹妹演了这样一出戏,如今双成仙子归去,想来,王母定不会再生疑了。只是……” 敖烈见她突然叹气,一把抢过手帕,扔在地上,接过话头:“只是如今杨戬是被你彻底得罪了,你哥哥我的姻缘怕是也要被你断送了。” 龙女听了,却是摇了摇头,伸手点在敖烈唇边,含笑道:“非也,妹妹只是想请哥哥对今日之事守口如瓶。否则,哥哥怕是真的只能去做和尚了……” 歪个楼,有看完何必不忘的小读者可以去评个分嘛,没有长评的话好歹评个分,让我看看第一本的满意度啊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1章 第 31 章 第32章 第 32 章 且说,那小白龙敖烈与龙女本是双生子,其间默契不言而喻。是以,王母侍女董双成寻来时,二人早有所料,只不知杨戬为何在此。 龙女虽心有疑惑,然双成已至,搭好的戏台,焉能不唱? 幸而敖烈虽心有疑虑与惊异,却只需一个眼神,便知她所示,这才让好戏圆满落幕。 想来,目下双成已将所见所闻尽数告知王母,只不知她能信几分? 王母素有“女中诸葛”的称号,便连杨戬与之周旋,亦是十分的小心,龙女又怎会天真的以为,仅凭今日的随机应变能令她全然信任? 果然,龙女方将敖烈托付给海医女照看,王母的懿旨便到了,而与懿旨一同到的,还有一盒子神丹妙药和一颗玉帝亲赐的夜明珠。 龙王夫妇自然不解其意,只觉那夜明珠虽圆润饱满色泽温润,但到底于西海不过寻常物,想来玉帝此举并无深意,便也只命龟丞相好好收纳。 那送旨的不是旁人,正是那粉白黛黑的天奴,只见得他拂尘一扬,尖声道:“这药和明珠乃是陛下慰三太子伤情之故,还望龙王爷及时送予三太子。至于九公主,还是尽早同奴一道归家才是正理呢。” 这人还是一如从前一般佛口蛇心,面上笑意盈盈,骨子里却是带上了上位者的鄙夷之姿。 可笑的是,连他自己也不过只是天庭的走狗罢了,说是心腹,也不过只是个伺候人的玩意儿。 如今却敢在她西海颐指气使,委实令人厌恶…… 龙女心头恨极,可此刻却不是发作的好时机。虽说她如今已然是上神之尊,但到底时日尚浅,岂敢托大? 天奴既然开口,龙女便也不好故意拖延,故而一领了旨,不及交代左右,便径自上天谢恩去了。等敖烈知道时,龙女已然到了瑶池。 许是王母今日兴致颇佳,今次见她,竟是着了便服,斜倚软塌,面容平和,手里正捧了一本闲书,十分的娴静模样。 若叫不知情的人看了,恐要觉着这位娘娘是个淡然无争的主儿,殊不知她却是个机关算尽,偏爱拨弄风云的女子。 即便如今二人立场不同,龙女却还是要称她一声奇女子。若非时间不对,便连龙女都要疑心,五百年后,那则天女帝便是眼前人了。 念及此,龙女微微一笑,却不靠近,只静立丹墀下,垂首不语。 等王母又翻过了一页,这才状似不经意的抬头低呼了一声,横了一眼身后的董双成,嗔怪道:“你这小娘皮,公主到了也不提醒本宫……还不给公主看座?” 王母晾着她也不是一回两回了,若是介意面子上过不去,她早该呕出病来了。 故而,她亦是堆了笑,静待王母发话。 果然,她嘴唇尚未沾染茶水,便听得王母一叹,忧心的说道:“你哥哥也是个苦命的,遇上了那妖孽,竟连陛下也无法替他做主,着实恼人。” 龙女听得此言,面上虽还带了笑,握住茶杯的玉指却已泛了白。 这茶水竟是喝不得了。 龙女暗忖,缓缓放下茶杯,漫不经心的说道:“家兄素来惫懒,如今技不如人也怨不得旁人,倒令娘娘忧心,委实是他的罪过。” 龙女这话说的滴水不漏,既不怨恨杨戬,也不说旁的,倒令王母不好接话。 好在一圆脸的仙子正端了蜜果上来,向龙女热情介绍道:“这果子虽比不得蟠桃,但亦有奇效。有伤在身之人吃了倒也能恢复些元气呢。娘娘素来舍不得轻易拿来待客,若不是公主来了,奴婢连个味儿都闻不着呢。” 王母听了这话,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好你个小丫头片子,竟编排起你主子来了,娘娘我是缺你吃,还是缺你用了?” 那仙子听得此言,“哎哟”一声,凑近龙女,朝她眨眼道:“奴婢可不敢编排娘娘,娘娘若当真舍得,不若让公主带些个回去,也让三太子尝一尝,他此刻说不得正伤情呢,娘娘要不再顺道赔三太子一个太子妃?” 董双成进来换茶时,恰听了这最后一句去,当即柳眉一竖,轻斥道:“蜜香还不住口!” 原来这圆脸仙子正是王母身边四大贴身侍女之一的郭蜜香,平日里惯会揣摩王母心思,今次见王母作难,这才出来插科打诨,以解主人之忧。 她与董双成两个一唱一和,把王母给摘了个干干净净。龙女心下一沉,这才惊觉此行不妙。 龙女所虑不假,只见得王母立时便就势下坡,伸手戳了戳郭蜜香的额头,笑盈盈的说道:“就你贫,不若把你给了三太子,也让你飞上枝头,做一回凤凰?”言毕,偏头看了一眼龙女,直惊得她冷汗直冒,手脚冰凉。 龙女捏了捏袖角,正思索着如何推拒了这门亲事,便听得那郭蜜香答道:“奴婢倒是想做一回凤凰,可又舍不得娘娘,不若叫双成去,她可比我稳重,又比我漂亮,适合做那三太子妃。” 董双成听她这般说,当即瞪她一眼,娇斥道:“你舍不得娘娘,我就舍得?你再胡说,仔细你的皮。” 二人这般打闹,虽有不把西海看在眼里的意味在里头,却是令龙女突然镇静下来,明白过来,王母此番不过是敲山震虎,明明白白的告诉她,西海尚在她拿捏之中。 如此,龙女反倒安心不少,竟插进话儿来:“两位小娘子不若一同嫁去西海,给我做嫂嫂?也好让我三哥也享一享齐人之福,免叫外面的小妖精给勾了魂。” 她话音甫落,王母便掩唇一笑:“你倒是真敢想,一要要俩,本宫偏偏一个也不给。你哥哥若想吃这些个玩意,你让他自己来讨,届时别说是吃蜜果,便是吃蟠桃也无不可。” 王母的话已说的这样直白,然龙女刻下却不知如何应对,她亦不明白,这位娘娘怎的突然对敖烈有了兴趣……她想要的不是杨戬吗? 缘何突然这般屈就? 王母见她不答,并不见恼,反叹息道:“可怜你哥哥一表人才,却被那妖孽打的险些丢了性命。陛下听了伤怀,又怜你思家之情,如今恰逢天蓬获罪,那元帅之位空缺……” 龙女现下已明了王母言外之意,好一个一箭双雕,她这哪是屈就,分明是制衡。 如今整个西海都得罪了杨戬,若敖烈此刻掌了十万水兵,怕是立时便要与杨戬兵戎相见。便是玉帝与王母未有此意,来日杨戬成了司法天神,敖烈岂能服气,如今的杨戬又岂会轻易放过他眼皮子底下的敖烈? 但凡敖烈行差踏错,想来便不是成为他人坐骑,有家归不得的下场了,只怕会落一个魂归斩龙台的下场了。 她这三哥就不是个做官的料…… 龙女思及此,悚然一惊,不及多想,当即双膝跪地,便要不管不顾的替敖烈甩了这烫手山芋,却突听得外间天奴唱道:“陛下驾到。” 王母站起身来,莲步轻移,前去迎驾,只经过她身边时,轻声道了一句:“陛下未至,我儿跪的早了些罢。” 呵,你个不要脸的老妖婆! 龙女咬了咬唇,终是认命的跪去了殿前,却见玉帝此番阵仗颇大。虽穿的是常服,然而身后跟着的童儿侍女却不少,手捧如意、金玉,香花仙酿不提,又因其到来,瑶池金炉中重又燃起了瑞香,腾起袅袅香雾,好不奢靡。 若龙女此刻扪心自问,想来也不会如此暗忖。若说奢靡,四海龙宫怕是不遑多让,然而目下她心中愤恨难消,只觉这天下最尊贵的一对儿夫妻委实是个唯恐天下不乱的事儿精…… 玉帝行至殿门,打眼瞧见龙女跪在外面,脚步一滞,竟亲自弯腰虚扶了一把。 须知其登极至今,已有数万年光景,早非昔日小童,这般屈尊,近年来尚是头一遭。是以,不待龙女起身,周遭目光便已倾注在身,教她不屑偏又难言,不由得身子一僵,迟迟未曾起身。 少顷,帝王的威压铺面而来,令龙女不由自主的起了身却抬不了头,只得在一旁拱手而立。 玉帝却猝不及防的拍了拍龙女双肩,含笑道:“我儿不必拘束,近来着实辛苦,速进殿来,叫为父和你母亲好好看看。” 玉帝既出此言,即便万般不情愿,龙女也只得躬身随其入殿。 待入得殿中,不及落座,玉帝便开门见山:“听闻我儿日前与那杨戬有些龃龉,幸而因祸得福,反倒彻底同他做了个了断,只不知我儿心中作何感想?” 龙女闻言抿了抿唇,轻声道:“女儿早在千年前便同那人没了干系,如今又了断了因果,自然无牵无挂。” 玉帝闻言,抬首打量了龙女一眼,嘴角牵出一抹奇异的笑来:“既如此,为父便也放心了,只不知我儿可愿意替为父走一趟,劝一劝那杨戬?” 龙女闻言一楞,她此前料想王母必不肯善罢甘休,却不妨玉帝突然出关,竟也是为了此事。 可从前这位陛下却是从未插手过此事的,究竟是他从前隐藏太深,还是此番又有什么变故不成? 她这厢念头才起,那厢玉帝见她沉默不语,眼中异色闪过,继续说道:“我儿不必有所顾虑,若能让他做了我天庭的司法天神,朕不仅免了你哥哥的罪,那天蓬从前的位子亦是你哥哥的了。如此西海双喜临门,岂不美哉?” 他此言一出,龙女悚然一惊,抬首望去,只见堂上之君,薄唇轻启,状似无意的问道:“怎么,我儿竟不知汝兄早已犯下滔天大罪?” 我申请了榜单,所以最近会勤快一点,但存稿不多了,还在犹豫这次的榜单申不申,毕竟我没有电脑,手机码字错别字会更多。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2章 第 32 章 第33章 第 33 章 天上一日,地下一年。便是龙女在天上耽搁了些许时候,也万料不到世事变化陡然至此。 然而,当她目睹敖烈被绑缚在斩龙台上时,委实方寸大乱,只疑身在梦中。 否则,刻下敖烈尚未成亲,那万圣公主也尚未与九头虫相识相恋,敖烈又怎的被父王绑缚上天,成了一条罪龙? 龙女颤抖着身子,只觉浑身冰凉,可恨她如今虽已飞升上神之尊,可终究势单力薄,又无杨戬那身通天的本领傍身,可以为了一个人掀了这天去! 玉帝微微垂眸,见龙女跌坐丹墀下,不禁勾了勾唇,起身缓缓踱至其身前,倾身附耳问她:“我儿考虑如何了?” 龙女此刻已然稳了心神,听了玉帝此问,只咬了咬唇:“女儿领命。”话音未落,便化龙而去。 等龙女去后,一直缄默不语的王母,这才侧首轻捶了玉帝一拳,不解道:“那龙女眼看便要答应了,陛下何苦以敖烈相逼?臣妾先头才以高位许之,如今陛下以势相逼,传出去可不好听。” 玉帝边接住爱妻粉拳,边勾了勾她鼻尖,解释道:“若不让杨戬恨毒了这小龙女,教他体会到这爱恨嗔痴皆为孽,他又怎知他母亲的错处,他的错处?” 说罢,他见王母欲言又止,不由得一顿,懒懒瞥了王母一眼,复又说道:“若不让二人仇深似海,娘娘又怎能放心用那龙女,朕又怎能放心二人同朝为官?” 话已至此,王母这才知道,玉帝其实并不放心她,也并未真的要让敖烈接替天蓬之位。 他拨弄风云,陪她唱了这一出权衡利弊的大戏,为的不过是天庭的颜面,固得还是那至高无上的位置和天条不容亵渎的权威。 不论是先时对龙女小意温柔,后又刻意放任二人亲近,还是如今设局叫二人再无转圜,皆是为了要让杨戬尝到爱恨难消的滋味,叫他体会到男女私情的罪和孽。 他要的是一个铁面无私,无情无欲的司法天神,要的是一个心甘情愿维护天庭铁律的战神,而不是一个卑躬屈膝的外甥。 否则,又何必如此大费周章呢? 至于旁的,不过是帝王权谋掩盖下消遣的玩意儿罢了…… 且不提二圣之后又有何打算,只说这下界灌江口杨府内,早是一片愁云惨淡。 早前,杨戬甫一归府,杨婵便已候在门外,见他一人而归,松了口气的同时,却颇有些怅然若失之感。待得瞧清杨戬失魂落魄的模样,这才惊觉不对,然而为时已晚。 杨戬不仅将自己关在屋内,还对她下了禁制,不容她踏出杨府一步。 杨婵初时不解,待杨戬一坛一坛烈酒灌下去,一声一声“骗子”喊出来,她所有的疑惑便迎刃而解。 原来竟又是为了龙女。 二人纠葛千余年,早说不清是缘是孽。若说是缘,却偏是劳燕分飞,若说是孽,却偏是情深若许。 然世事纷杂,教有情人难团圆,又教有情人执念难消。 她不知龙女如何,但至少她知她这兄长等了千年,盼了千年。若此情难全,怕是千年万年的等下去也甘愿。 是以,她并不劝他。 只是可怜他,也可怜她自己。 盖因,如今她亦是芳心暗许,只盼能与琢玉郎两心知。 他们兄妹终究还是落在了西海那一对兄妹手上,再无翻身余地。 故而,当她听见敖烈此前赠与她的传音贝壳响起,知他有难,而她恐难救之时,即便心知兄长刻下难应,她还是推开了兄长的房门。 不料,所见竟是兄长端坐房中,似是候她多时,却并没有料想中的形容憔悴,亦无落魄狼狈的模样。 杨婵虽觉怪异,但她此刻哪还有心思顾念旁的,只扯了兄长袖口,哀哀说道:“二哥,请你救救敖烈,他被他父王捆去天庭了。” 杨戬见妹妹担忧的模样,眉头一锁,却是问她:“与你何干?” 杨婵被他一噎,期期艾艾,不知该如何作答,却听杨戬含笑说道:“那小白龙本就活不长,去了斩龙台,不过是少受些罪罢了。” 杨婵大惊,正要细问,却不妨门外亦传来一声惊呼,她尚未转身,便听得她兄长哼了一声,淡淡道:“你竟敢再出现在我面前?” 分明是波澜不惊的语气,杨婵却从中听出了隐忍克制,仿佛他若不这么视若无睹,便是落了下风。 然而他这话落入龙女耳中,她却听出了他隐忍克制下的惊涛骇浪。 若是话语能杀人,眼神能化刀,她早已命丧当场。 可他又何必如此呢? 若她所料不差,他该是久候她多时了,又为何这般作态? 念及此,龙女撘在门框上的手紧了紧,终于正眼看他,目光炯炯,无畏反问道:“既是真君所邀,我为何不敢来此,又为何不敢见你?” 杨婵何曾见过二人这般争锋相对的模样,又何曾见过龙女这般的疾言厉色,不由心下一惴。 她情知龙女此来必是为了敖烈,但观她神色却不像是求人的,反倒像是兴师问罪来的,可她二哥素来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主儿,龙女不可谓不清楚。 如今事态紧急,杨婵已无心探究其中因由,她扫了二人一眼,但见二人四目相对,却是相顾无言,不由得一急,待要开口相问,龙女却开口说道:“婵儿,你先出去。” 龙女已有许多年不曾这般唤过她,杨婵不由自主的便想应她,然她目下心系敖烈安危,脚步便难挪动,只怏怏的唤了声:“嫂子”。 不料此二字却似是激怒了杨戬,竟朝杨婵高声喝道:“出去!” 杨婵少见他冷凝阴鸷的模样,不由得担心的扫了一眼龙女,却见她轻轻一颔首,示意她不必担心,这才拿了宝莲灯出去。 龙女见杨婵离开,终于肯踏足此间,待她跨步进来,背后那扇她曾抚摸不知多少岁月的门无风而关,引得杨戬嗤笑了一声:“何必多此一举”。 龙女眉目未动,只朱唇轻启,答他:“只是不想叫旁人看了笑话去。” 杨戬袖口轻动,那门便又迎风而动,大大敞开来,他挑眉:“不开门,星君怎放心?” 龙女不想再同他浪费时间,便点了点头,直截了当的问他:“为何要害敖烈?” 龙女这话一出,杨戬却敛了神色,云淡风轻的问了一句:“他勾引婵儿,我为何不能害他?打死都算轻的……这话不是你父兄当年所教?怎么如今以彼之道还施彼身,星君便受不了了吗?” 他一连三问,却是龙女未曾料想的因由,令她不知如何开口说玉帝的交待。 杨戬见她迟迟不开口,也不着急,只屈指轻叩桌面,闭眼假寐。 不多时,龙女果然焦急不已,踱步至他面前,缓缓问道:“骗你欺你之人是我,你恨之欲死之人亦是我,何必牵连旁人?敖烈如今已在斩龙台下,我等不起。你同王母设下此局不就为了引我前来,如今我来了,你要如何才能解恨?” 杨戬闻声终于睁眼,歪头打量了龙女一番,这才笑道:“你既然什么都料到了,为何又来自寻死路?只为了一个敖烈?你知道的,为了三妹,我会救下他的。” 龙女并不想同他再绕弯子了,她伸手拿出乾坤袋中的发簪,递给他,轻声说道:“你是会救下他,可斩龙台上被剐鳞锯角下来的罪龙,又怎么再回西海,敖烈失了龙鳞又怎么再做真龙?我的兄长他虽顽劣,却不该因为我而成为一条妖龙,西海也不该因为我而再次声名扫地。” 说罢,她轻轻一叹,复又道:“我同你在此多耽搁一刻,玉帝便不耐一刻,敖烈便受辱一刻。” 杨戬接过发簪,挑眉问她:“你在求我?” 龙女摇头,反驳他:“不,我在同你做交易。你救敖烈,我带他走,六百年内不在婵儿面前出现。六百年的岁月,足以让婵儿忘记他。” 杨戬闻言,摩挲着发簪的手一顿,怒极反笑:“星君觉得六百年的岁月很长?” 龙女早失了耐心,见他纠缠,只凝眉冷声道:“如今陛下插手此事,兼之其中又有你和王母的手笔,观音菩萨必不肯轻易相帮。你若不应,我亦无法,就此别过。”说罢,转身要走,裙摆晃动间似乎带起了阵阵香风。 西窗外,满塘荷叶正亭亭,吹起袅袅荷香阵阵,却平添满堂寂寥……终究是留不住伊人。 杨戬便轻叹:“我实不料玉帝会突然插手此事,我能救他,却不会应你。” 龙女已行至门外,此刻回头,面上淡淡,龙渊剑却已在手,她道:“我知你不会去做那司法天神,我亦知你在逼我做选择。可是杨戬,敖烈是我哥哥……” 话音未落,人已飘然远去,幸而杨戬早有准备,当即跟了上去,远远抛了捆龙索出来,将龙女捆得结结实实,带回了杨府。 风中似乎传来谁的声音,幽幽说道:“用你自己换敖烈,你也不亏。”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3章 第 33 章 第34章 第 34 章 玉帝本也没指望杨戬能即刻上天,他此举不过是为了诛心,叫杨戬知道,为了利益,父子可以成仇,夫妻可以反目,他永远是被龙女舍弃的一方,任凭他如何谋算,在西海和他之间,龙女永远不会选择他。 如此,又何必固执己见? 然不料,那孽障竟当真冥顽不灵,不仅绑了龙女,更请动了南海观音来说项,救下了敖烈性命。 虽说他本就没有真的想要敖烈的命,可这般被人逼迫,委实不是滋味儿。是以那敖烈才落了个贬谪的下场。 当龙女听了杨戬细细说完此事,只惊得目瞪口呆:“你说,敖烈入了紫竹林?” 杨戬默了一瞬,这才扶额说道:“他闹了起来,说要见你。” 龙女闻言颔首,直视他道:“你肯放我去?” 杨戬放下手,含笑道:“我陪你去。” 龙女闻言,面色便不大好,呐呐道:“杨戬,你这样好没意思。” 杨戬起身,牵起她,双额相触,喟叹道:“是你来见我的,是你要同我做交易的。三妹的姻缘我不好插手,可我的姻缘我要自己做主。”话音未落,他已带了龙女腾云驾雾往紫竹林而去。 龙女幼时曾去南海无数次,却不想多年后再次踏足,早已物是人非。 自紫竹林成了观音大士的修行圣地,杨戬与龙女乃是第一回同时登门拜访。便连一心修行的菩萨亦是看了过来,引得龙女愈发垂了头。 早在梅谭岭入口处,便有童儿引门,一路上絮叨着新来的师弟如何不服管教,贪恋红尘。龙女听在耳中,却只觉另有所指,心头早自惴惴。待见了此间主人已是不知如何开口。 幸而,杨戬同在,他同人交情匪浅,一开口便是旧日称呼:“慈航师叔,劳烦请敖烈出来相见。” 昔日的慈航真人,如今的观音大士一听此人名字便眉头深锁,让童儿带了人来。 那童儿领命退下,不多时便带了人来。只见敖烈还是那白衣公子模样,面色却有些不大好,亦未曾开口说话。龙女眉头一蹙,替他解了禁制。 她这般自然,菩萨和杨戬皆抬眼看了她一眼,不等杨戬提醒她,敖烈便怒骂开来:“好你一个三只眼,我就知道你贼心不死,设计害我不成,就来逼我做和尚,如今又来逼我妹妹做你的小妾。” 莫说杨戬,龙女亦是一愕,杨戬扇柄一指,还未开口,龙女已紧张的按住了他的手。 她的动作落入敖烈眼中,却只觉方才自己所言当真一字不错。若非观尘镜中看到杨戬动手,他也不愿相信妹妹曾看上了这么一个货色。 见龙女并不曾反驳,他继续说道:“我是不会做和尚的,我还要娶婵儿呢。” 他这话一出口,龙女就要去捂他的嘴,然而为时已晚,杨戬手中扇柄已飞向敖烈。若非龙女反应极快,拉了一把敖烈,他可不是简单脸上挂彩能了的事儿。 杨戬见龙女相帮,只冷哼了一声:“我可没有逼你妹妹做小妾,是她自己上门来,说要和我做交易。” 龙女知他故意这么说,必是料定了她不敢反驳,此刻只替敖烈捋了头发,劝道:“你且在紫竹林待个六百年,等风头过去,我来接你。” 届时,唐僧早已西行,你必能躲过此劫。 敖烈见龙女神色认真,眉心一跳,当即嚎了出来:“你不会真想我做和尚吧?莫说六百年,六天我都受不了。” 说罢,不待龙女反应,他复又认真说道:“六百年那么长,我怕婵儿久等。六百年那么长,若是婵儿遇上更好的怎么办?届时,我怕是真的要永永远远的做和尚了。” 敖烈的话,令龙女想起了刘彦昌父子,一时怔然。 杨戬却嗤道:“六百年不过弹指一挥间,你既吃不得苦,又何必推到我三妹身上?” 敖烈摇摇头,掩面道:“我没有,我并非不信婵儿,我只是不信时光。你看,我妹妹当年何等爱你,却不过须臾十数载光阴,便厌弃了你。你看你如今多可怜又可笑,强求一个不爱你的女人。” 龙女被这话一惊,这才知道敖烈心中所想,然而他这话无疑是当场打杨戬的脸,教龙女不敢细看身旁之人的脸色。 等她发觉已然回到灌江口之时,窗外已是墨洒青天,换了颜色。 灯影晃动中,二人落在窗前的影子也变得虚无缥缈起来,仿佛隔着一道天河,又仿佛早已化为一体,叫人难辨。 敖烈一番话,叫龙女心儿一揪,她从前只一心要救敖烈,却从没有想过敖烈需不需要她来救。 岁月不同,人亦不同,她又如何能一厢情愿的自认为了敖烈好,而罔顾他的意愿? 那杨戬呢? 他现如今这般执着,是因为她当年的举动伤了他,还是因为不曾经历那千年,是以,他还不曾体会到婚姻的煎熬? 念及此,龙女抬眼偷觑了杨戬一眼,轻声问道:“杨戬,你为何执念至此?” 杨戬闻听此言,心头微酸,正不知如何答她,却见她双眼迷蒙,檀口微张,仿佛并不知自己为何有此一问,心下不禁一沉。 然而,杨戬是何等人物,历来心细,又惯会隐忍,即便此刻发觉有异,也只是不动声色的靠近几步,微微俯身,轻叹道:“娘子如何还要疑我一片痴心呢?” 郎君温热的气息拂过龙女耳鬓,却令她惊出了一身冷汗,僵硬的抬手打了个哈欠:“杨戬,我困了,我要回房……” 哪知,话未说话便觉一阵天旋地转,人已被杨戬拉到床上,只见郎君含笑问她:“娘子是嫌为夫这几日伺候的不好,怎得又要让为夫独守空闺?”话落,便低下头来,似要一亲芳泽。 不料,却被人用力推开,杨戬顺势下床,却见那人美目圆瞪,玉指微颤,却是一字也难言。 若不是心知有异,杨戬怕也要被这模样骗过去,然他此刻只觉怒火中烧,不禁伸手掐住龙女脖子,厉色道:“好一个金蝉脱壳之计。” 他先时那“又”字用得极妙,敖烈先被他唬得呆傻,后又感受到脖子上尖锐的疼痛,心下连连苦笑,只恨龙女出得什么馊主意,叫他差点**又丧命。 然而输人不输阵,等他直视杨戬时,却是挑眉挑衅:“原以为你这三眼怪多厉害呢,还不是个草包,被我妹妹耍的团团转。” 杨戬听他这般说,怒极反笑:“呵,我若不色令智昏,此刻,你兄妹二人焉有命在?” 说罢,手上一松,甩开了敖烈,就要离开,却陡然反应过来,龙女肉身在此,神魂亦在此,他又何必离开? 呵,金蝉脱壳在前,调虎离山在后,他倒要看看这兄妹二人还有什么计策! 念头才起,杨戬便已转身挡在敖烈身前,目中闪过一道冷光,眼看又要掐上敖烈脖子,却又突然没了动作。 敖烈将他神色动作看在眼里,不禁哼了一哼:“怎么,终于记起来这是那小滑头的身子了,不敢动手了?” 杨戬见他神色傲然,缩在袖子里的手指动了动,终究还是没有动手,只斜睨他一眼,恨声道:“你二人费尽心机,以为各自逃出生天,却不料我虽有所顾忌,可对付你一个附身的一抹神识还是绰绰有余的。” 话毕,天眼一开,一道白光扫过,敖烈立时痛叫一声,却尚未离开龙女之身。 杨戬见状,面色一凝,这才正眼扫视他:“她竟如此护你?” 敖烈听这声音似无波澜,却字字含酸,可笑死他了,正要拍拍胸口,手还没挨上,便被人攥住。他未抬眼,那人便淡淡道:“注意你的举止。” 敖烈立时便甩了他,勾唇道:“这就受不了了?可我从小看到大啊,别说摸一摸就是……” 敖烈住了嘴,不可思议的接下耳边碎发,再抬首时,没了先时的嬉皮笑脸,只轻叹道:“你既如此爱她,当年又何苦欺她?” 杨戬收了扇,不解的看他,正要细问,敖烈却转了话头:“我要见婵儿。” 杨戬觑了一眼窗外,果断拒绝:“我会信你?” 敖烈却笑道:“二舅哥若不让我见她,我又如何带她走?” 杨戬闻言眉间一蹙,像看傻子似的看他:“你如今愈发异想天开了。” 敖烈赞同的一颔首:“我若不异想天开,当年为何助你离开西海?” 杨戬此时才觉事情或许并不如表面那么简单,他缓缓踱了几步。临窗而立,只见外间落花成泥,风急雨骤,便连那前夜才起的枝芽也忽得簌簌作响,并不像个好兆头。 他似有所感,忽问道:“她为何答应你?” 敖烈却摇了摇头,苦笑道:“是我答应她。” 话落,见杨戬转头看他,不禁亦是轻叹:“她替我争取半日,若婵儿肯随我走,甘愿做个普通凡人,那么我敖烈便也甘愿放弃龙身,只求这一生一世的欢情。” 杨戬皱眉轻嗤:“三妹不可能跟你走。” 敖烈听了这话并不动怒,只淡淡颔首道:“那我便输了,从此只做我的玉龙三太子。” 杨戬哪里还有不明白的,已是满面怒容:“你们拿我妹妹的幸福做赌注?” 敖烈已一脚踏出房门,回头答他:“不,我们拿天做赌。” 只不知你愿不愿意上这赌桌,陪我们堵上一场天地之局?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4章 第 34 章 第35章 第 35 章 敖烈方出得门外,便见不远处立了一位美人,此刻薄雾笼月,风雨大作,可那美人只撑伞静静立在那里,抬眼瞥他一眼,他便觉风疏雨细,风月皆美。 敖烈此生不是没有见过比她更美的女子,亦不是没有遇着比她更温柔的女子,可他却是平生第一次遇见一个人,便觉遇见了他的一生。 分明是个纨绔浪荡子,哪里来的真心? 可他偏付一颗真心与她,只求朝朝暮暮永为好。 只是…… 敖烈回过神来,神思逐渐清明,心下幽幽一叹,也不知她将来落入谁家,但于他……终究不过是痴人说梦。 未见她时,一颗心儿为她牵肠挂肚,只想带她离开,如今既见了,虽此情不变,他却无法张口言说一字半句,只剩心里那挥之不去的悔意。 悔不该一意孤行,又如此冒失。 悔不该如此自私,又如此一厢情愿。 好半晌,还是杨婵先开的口:“你来啦?” 她说的这样随意,语气又这般轻快,仿佛她不曾知道他为何而来,也不曾听到他对她兄长的指摘。她只是见有故人踏月而来,出门相迎罢了。 敖烈便默了一瞬,开口时,声音便有些暗哑:“你……不请我进去坐坐吗?”话一出口,他便后悔了,更遑论身后锐利如刀的视线。 他以为杨婵不会答应他如此无礼的要求,可她竟点了点头,含笑道:“是我疏忽了。” 从方才到目下,她面上一直挂着笑,仿佛她真的只是个好客的主人。可他知道他的姑娘,面上得体庄重,私下里却也有着同旁的少女一般的俏丽和活泼。 她曾仰头望他,眼里满是深情,她也曾同他诗词唱和,同贺春风。 他们这般要好,彼此倾心,却又这般清醒,彼此忧愁。 仿佛在这一刻,他才明白为何龙女会说,他带不走她。 他是真的带不走她。 他设想过无数可能,唯一没料到的便是他竟如此羞愧难当。 他如此没用,借着龙女的皮囊来见她,奢想一个无法到达的未来,竟还天真的希望她能同他一起浪迹天涯。 可她凭什么要同他浪迹天涯? 敖烈思及此,呼吸一滞,叹息道:“是我唐突了。” 杨婵却已收了伞,立在门外,回头看他,作了个“请”的手势。 她如此落落大方,敖烈的心便有一瞬的不安。 果然,一进了房门,杨婵便敛了笑,皱眉看他,轻叹道:“你不该来。” 敖烈闻言,面色一凝,正待开口,便又听得她道:“也不该对我二哥说那些话。” “我只剩他一个亲人了,他的命就是我的命,而我知道嫂子就是他的命……你如今这般模样,我会觉得自己抢了嫂子……我如何面对你……又如何面对我二哥?” 她这一段话,说的断断续续却又字字如刀,不给他辩驳的机会,也不给他说服她的机会。 她将一切摊开,却又委婉的告诉他,他没有杨戬重要,甚至没有他妹妹重要。 如果要选择,他是会被毫不犹豫放弃的那个人。 她说的清楚,他听的明白。 敖烈心中一痛,哑声说道:“我明白,我不是来带你走的。” 见杨婵讶异的模样,他苦笑一声,接着说道:“或许最开始有这个目的,可见你时,我便知道我不能开这个口,我也知道自己带不走你。” 说到此处,他微微抬首,正色道:“你若肯随我走,我固然高兴,却又会惋惜。你如今不肯和我走,我固然难过,却无不甘,我只会赞赏你,从今往后,愈发敬重你。” 话音未落,他眼里的悲痛,仿佛已砸在了杨婵的身上,令得她眼角一酸,不忍再瞧眼前人一眼,却又听得他轻声唤了一声“婵儿”。 这声轻叹似落在杨婵心上,令她一颗心儿狠狠一揪,不由自主的上前一步,低低唤了一声:“阿烈”。 敖烈闻言,瞳孔一缩,猛地转身,却正见杨婵眼角滑下一颗晶莹的泪珠儿来,她那样凄楚的望着他,眼里的不舍、犹豫、期待狠狠的刺痛了他。 敖烈便明白,自己于她,亦是那不可抛却之人,他或许不是她最重要的人,可他亦是她心尖上的人。 这个傻姑娘啊,分明已同他一样做了决定,分明不是不明道义的人,可她能出声留他一刻,他便觉此去纵使千险万难,他亦无惧。 杨婵哪里知道敖烈心中所想,此刻见他目光坚定,似有所决,不由又上前几步,攥住了敖烈的衣袖。 她知道不能犹豫,她也知道不该留他,可这是她第一次喜欢的郎君,此一别,恐成陌路。她便再难忍耐,她也终于明白她的兄长为何如此执着,只求嫂嫂回头一顾。 情之一字,最是难解。去留半点不由人…… 敖烈感受到袖上的拉扯,一时情难自禁,明知窗外有一双眼睛在窥探,他仍是一把抱住了杨婵,低头轻轻在她发顶落下一吻,久久无言。 杨婵红唇翕动,似有万千柔情要倾吐,却亦是一字也难言。 正值此时,却突听得窗外传来一声高亢的冷哼,那声音尖细难听,却有几分熟悉,仿佛曾在哪里听过。 杨婵神色一凝,已是想了起来。这样难以入耳的声音,除了那天奴还有谁? 思及此,杨婵从敖烈身后站出来,将他扯到一旁,推开了窗,还不及说话,却见她二哥衣袖一挥,那天奴便立时跌落云头,狼狈的在地上滚了一滚。 天上的那些天兵天将见了,脖子一缩,纷纷忆起来,这底下的少年郎君许多年前便是个杀人不眨眼的煞神。刻下天奴落入他掌中,还不知道要受怎样的折磨? 天兵天将在一旁担忧着王母娘娘贴心人的安危,那白面红唇的天奴却是个心大的。 因了当众落了面子,爬起来时便愈发的气焰嚣张,不禁伸手指了指杨戬,又指了指屋内的一对儿,冷笑道:“果然是妖孽,这做哥哥的竟把自个儿妻子送给了妹妹,还在外面偷窥!” 说着,他一双眼睛又在三人身上打转,全然没有意识到危险的靠近,只听得他复又说道:“真是料想不到,你杨家兄妹竟有此等癖好,凡人无知,有父子聚麀之说,你兄妹这算什么?” 话落,他便捧腹大笑,只他笑声未歇,便被人掐住了脖子。 天奴虽修为低微,但多少算个神仙,此刻被人掐了脖子,却如同凡人一般满脸通红,盖因敖烈在杨戬出手的那刻,使金针封了他几处大穴。 二人对望一眼,虽仍是互相瞧不上,但因了天奴的出言不逊,便也没相互计较,俱将矛头对向了天奴。敖烈因不曾见过天奴,不知面前这个人憎狗嫌竟是王母座下第一红人,因而竟生生折断了天奴一双腿。 敖烈不知道,但杨婵知道,她多次与天奴狭路相逢,受他冷眼与羞辱,焉能不知此人眦睚必报的秉性? 天奴奈何不得兄长,那敖烈呢? 他已是戴罪之身,若这天奴不死,敖烈必是下一个天蓬和卷帘,更甚者下场只会更惨。 她担忧的朝敖烈看去,虽情知无用,但还是轻叹道:“阿烈,这是天奴。” 天奴闻言,本就圆鼓鼓的眼睛愈发瞪得如铜铃,而敖烈亦是震惊,不过下一刻,便听得他道:“那正好,新仇旧恨一道算!” 杨婵虽早有杀意,但并不想大庭广众之下动手,因而闪身过去按住了敖烈。 敖烈哪里肯依,只反手将她捁在怀里,朝杨戬睇了一眼。杨戬当即松开天奴,擦了擦手,才将杨婵接过来。 哪知这天奴虽惊惧,却见二人齐齐放过了他,便又开始狐假虎威起来,不待缓过气来,便又猖狂道:“竟是西海的罪龙,好极了,你竟私出紫竹林,还犯了淫戒,我……” 他一个“我”字还未说完,便陡然睁大了眼,他不由自主低垂下去,只见胸口处插了一对刀剑,正是那赫赫有名的三尖两刃刀和龙渊剑。 二人同时收回武器,便瞧见那天奴猛地软倒在地,双目尽裂,竟是死不瞑目。 杨戬收了刀,侧身去看,只见龙女轻蹙眉头,嗔了他一眼,缓缓问他:“你何必要逼我出手?” 杨戬闻言,面上神色一霁,勾了勾唇角,漫不经心的说道:“夫人差矣,这是夫人自己动的手,为夫可没开口说过半个字。” 龙女边将敖烈的神识笼在袖中,边怒瞪了杨戬一眼,恨恨道:“分明能一刀斩杀那腌臜玩意儿,你却只掐脖子。我哥不知内情便罢,偏你此番作态……” 不待龙女说完,杨戬便截过话头:“为夫哪里知道什么内情,只是……”,说到此处,他微微一顿,抬头扫了一眼天上,便又笑吟吟的说道:“只是夫人此刻怕是只能与为夫一道竖旗为妖了。” 龙女闻言,这才反应过来,忙抬首看去,只见天上此刻哪里还有那些天兵天将的影子,不禁气得手指发颤,指着杨戬骂了一句:“老狐狸!” 杨戬听了这娇斥,唇边的笑意更甚,懒懒抬手握住龙女的玉指,挑眉颔首道:“多谢夫人夸奖”。 感受到大家的热情了,但是我真的快没存稿了,所以国庆的榜单,我就不申了,国庆后看收藏更新吧(绝对不是卡文才狡辩的,哭唧唧)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5章 第 35 章 第36章 第 36 章 杨婵左右看看,只见二人还在打着眉眼官司,一时不知所措,只红着眼缩在一旁,身影看上去可怜极了。 龙女方翻了白眼,转头便瞧见她这模样,轻声一叹,忙不迭的踱步过来,伸手拉起杨婵的一双小手拍了拍,安慰道:“婵儿不必忧心,我这便去紫竹林,将哥哥的神识还回去,料想风头过去,你俩或有相见之日。” 岂料她话音未落,面色陡然一凝,似有所感,抬首望去,只见风云突变,电闪雷鸣中方还空无一人的云头已站满了天兵天将,那当前之人,竟是李靖和哪吒三太子。 龙女便知不好,连忙将杨婵往身后推去,这才转头朝杨戬看去,只见他面上还是那一贯的云淡风轻,甚至连兵器亦未亮出,只轻摇墨扇,抬头朝那父子二人点了点头。 那二人看他有恃无恐的模样,只觉眼角一抽,有些无奈。莫说哪吒,便连李靖亦是旧时同袍,深知杨戬实力,旁边又有一个手握宝莲灯的杨婵,如今更添了个刚刚飞升上神的真龙,可谓愈发棘手。 李靖默默咽了口唾沫,回头看了一眼身后黑压压一片的天兵天将,还是无甚底气,可他若不做出个表率来,将来如何服众,又如何同那二圣交代? 两方对峙已久,哪吒到底是年纪小,沉不住气,暗暗戳了戳他父亲,附耳低声道:“父王,你怎么怂了?” 李靖听得此言,面上有些挂不住,刺了他一句:“竖子无礼,不知父王这是在先礼后兵,我们要以理服人嘛。” 说罢,在哪吒疑惑的目光中,颇有些心虚的咳嗽了一声,这才高声道:“杨戬,陛下和娘娘请你同九公主回瑶池相聚。” 说罢,他微微一顿,目光飘向杨婵,复又说道:“当然三圣母若能一同前往,想来是极好的,毕竟是一家人嘛,一家人哪有……” 不料,他这话却触了杨戬的痛处,哪吒暗道不好。果然,只听得杨戬冷哼一声,驳斥道:“谁和那两个是一家人,李天王莫不是年纪大,糊涂了!” 李靖被他一噎,直气的吹胡瞪眼,不禁高喝道:“好你个杨戬,素日里就诡计多端,如今更是藐视朝廷,论罪当诛。来人呐,将杨戬给我拿下。” 杨戬闻言,眼眸一扫,冷声道:“我看谁敢!” 他昔日的功绩,哪个不知,哪个不晓,他此言一出,李家父子身后的天兵天将们俱是面面相觑,呆在哪里,谁也不敢往前一步。 哪吒见状,出得列来,脚踩风火轮,手臂挂着乾坤圈并混天绫,手持火尖枪凌于半空,朗声道:“二哥,哪吒前来讨教。” 杨戬却是负手而立,抬头问他:“哪吒兄弟,你当真要与杨戬为敌吗?” 说罢,不待哪吒回答,似是想起了什么,摇头轻笑道:“我怎么忘了,哪吒兄弟一向是谁弱你帮谁的。” 哪吒闻言,脚下一滑,一个踉跄,险些跌落下来,只不待他稳住身形,便被一把折扇给敲了下去。 杨戬旋身收回折扇,这才蹲下身敲了敲哪吒的头,关心的问道:“哪吒兄弟,你怎么这么不小心呢?” 哪吒被他这装模作样的作态气的发晕,甩开杨戬伸过来的手,想要靠自己站起来,却又被人暗地里踢了一脚,重又跌坐回去。 哪吒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莫说是他,便连那天上的看客们亦是不可置信。 李靖瞪大了眼,颤抖的问:“九公主,您这是什么意思,难道真的要背叛朝廷吗?” 龙女闻言,慢悠悠收回自个儿的腿,沉声道:“李天王,何出此言,怎么竟只许您儿子脚滑,不许小龙脚滑?您何至于说出这样的妄言来?” 说罢,她双眸微阖,话锋一转,质疑道:“还是因了小龙无意看了令公子的笑话,天王便要来攀咬诬陷?” 说到此处,她微微一顿,不待李靖应声,复又无奈的说道:“您难道没看到小龙和令公子一样,也是人质吗?” 龙女话音甫落,便听得一声冷哼,有人伸手过来一把掐住了她的纤腰,另一手把玩着她微微垂落肩头的一缕青丝,漫不经心的说道:“九公主倒颇有自知之明呀”。 李靖见这二人一唱一和的,竟把他当作三岁小儿哄骗,不禁嗤笑一声,朝自个儿宝贝儿子哪吒怒斥道:“你个竖子,还要在那丢人现眼多久?” 哪吒听得此语,便知他父王被气糊涂了,也懒得同他计较,横竖最后还是要他来收这烂摊子。思及此,心中不觉一叹,正要起身,却又被那宝莲灯狠狠一敲脑袋,顿时眼冒金星,晕头转向起来。 想他哪吒三太子昔时也是个骁勇善战之人,跟随武王伐纣时又是何等的英雄豪气,不容他人小觑。怎地,今日竟频频马前失蹄,堕了威风? 杨婵夺了那风火轮,又将宝莲灯罩在哪吒头顶,觑见哪吒瞪她,只歉然一笑,也不说话。 哪吒不好同个女郎计较,只好侧身朝杨戬怒声道:“二哥,偷袭可算不得君子。” 杨戬见他已然困坐在地,随手一点,又夺了他的火尖枪并混天绫,将那混天绫往龙女脖子一挂,这才懒懒回他:“可你二哥我并不是君子啊,你看我都把天庭的九公主抢来做压寨夫人了,我还能是君子吗?” 他这话一出,四周当即响起一片抽气声,心想这杨戬一字不提西海,却是句句不离九公主,这是存心打他舅舅的脸啊。 龙女心想,这话若被天上那二圣听了去,可不得气得七窍生烟? 龙女心头一叹,面上便带上了凄苦之色,抽泣道:“天王救我……” 她只说了这四字,便似伤心极了,不禁低头掩面哭泣起来。 李靖见状,已是骑虎难下,心中正犹豫救是不救。若救,龙女与杨戬一同诛杀天奴的罪名便没了,若是不救,他和天庭便要背上背信弃义,见死不救的恶名。 他正自煎熬,哪知那杨戬却是仰头大笑,抬起龙女下颌,在她红唇蜻蜓点水般落下一吻,摩挲着香腮,叹息道:“殿下何必纡尊降贵求人,你落在杨戬掌中,又有谁能救你?” 说罢,他低头凑近龙女脖颈间轻嗅,只觉香气撩人,便又是一叹:“殿下真是不乖,教我如何怜惜?真是掌上卿卿怜不得啊……” 他这色中恶鬼的模样,直令龙女浑身一僵,不觉忆起从前他为了孩子努力的模样来。纵她此刻心志坚毅,亦不免面红耳赤起来。 龙女尚且如此,更遑论一旁的杨婵和哪吒。那二人早就惊得呆住,待回神之时却又连忙闭了眼。二人心里难得一同五味杂陈起来,暗忖道:“没眼看”。 反倒是杨戬还是一派的淡然自若,稍分神看了哪吒一眼,云淡风轻的笑道:“哪吒兄弟不必害羞,若你日后遇上喜欢的女孩,二哥也帮你抢来。你同弟妹一起在下界做对鸳鸯,可不得自由畅快许多?” 说罢,他似是想起什么,遗憾的道:“哪吒兄弟,你可得快快长大呀,不然怎么成亲?” 李靖一听这话,哪里还忍得住,当即军令一下,率天兵天将就势围攻。 眼看杨戬被团团围住,无暇他顾,李靖趁乱朝龙女一喊:“九公主,此刻不与我联手,更待何时?” 龙女闻言,将脸儿一转,循声望去,却见一片混乱中,李靖已被杨戬擒住,那些个手持红缨枪的天兵天将却是近身不得。 她正自感叹杨戬宝刀未老,下一刻,杨戬已飞身来到她身边,一边将李靖扔给杨婵,一边将她拥入怀中,低眉浅笑道:“卿卿真乖。” 话毕,便又凑近龙女,在那色泽饱满的唇珠上轻咬了口,这才将头虚靠在龙女肩上,满足地喟叹一声。 他面上沾染了几缕血渍,龙女本是略有嫌弃,可他这一笑,那面上的血渍竟衬得他愈发的亦狂亦侠,仿佛又回到了那伐纣之时。 那时的杨戬看她虽有恼怒却怒而若笑,嗔而有情。一同当下,教她心神旌荡,色令智昏…… 龙女所料委实不差,这边厢,玉帝和王母正用观尘镜窥视杨府战况,原以为那哪吒是个经事的,不曾想竟是个绣花枕头,如今杨戬大庭广众之下,轻而易举就把天庭新封的九公主给掳掠了去,而那“九公主”亦是当众求援。 若是不救,西海不稳,西海不稳则东海不稳,东海不稳,则四海必反。更遑论那龙女正是明面上受宠的时候,此番又是奉命而去,若不施以援手,三界如何看天庭,又如何看他二人? 高坐明堂的二圣心思流转间,只觉杨戬这厮果然好手段,王母轻瞥了玉帝一眼,只见他虽面沉如水,却未真的动怒,便试探的问道:“陛下已有定夺?” 玉帝闻言抚须一笑,语意深长的说道:“娘娘果然好眼光。” 王母初时不明玉帝的言外之意,待以己度人,转念一想,这才明了他话中深意。 她轻轻锤头,掩去眸中的轻讽,甥舅两个都是满腹的机关,也不是机关算尽,待最后花落谁家? 玉帝见王母这般模样,便知她已明白过来,便放心的嘱咐道:“有劳娘娘亲自走这一趟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6章 第 36 章 第37章 第 37 章 “二哥,这是店家送来的时下最新鲜的花样,你看一下,可还过得眼睛?” 杨戬眉眼带笑,伸手翻了翻,手指却在其中一块绸缎前顿了顿,朝杨婵眨眨眼:“我哪懂这些呀,你拿给你嫂子去,她眼光好。” 杨婵闻言白眼一翻,嘟囔道:“又不是第一回成亲了,怎么还这般害羞?” 杨戬耳力极好,听了这话,抬手轻敲杨婵脑袋,沉声道:“可不许在你嫂子面前胡说。” 杨婵挨了这一下,忙不迭往后一跳,这才伸手同杨戬扮了个鬼脸:“二哥好没道理,有了嫂子就忘了妹妹。知道的是嫂子进门,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哥哥出嫁呢。” 话毕,眼看杨戬又要拿扇柄敲她,杨婵眼珠一转,侧头朝西厢喊道:“嫂子,我哥打我!” 龙女正对镜描眉,听了这称呼,手上一抖,眉尖已多了一条黑线,她心头火起,懒得搭理那对鬼哭狼嚎的兄妹。 不曾想,她方擦了去,正要重新下笔,便又听得一阵呜咽声,便连屋外的喜鹊都嘈杂起来。 龙女眉心一蹙,无奈的放下了笔,起身推窗,朝外看去,只见得那素日稳重的少年郎君,正一手捂了他妹妹的嘴,一手放在唇上,比了个“噤声”的动作来。 哪知杨婵本要点头,见她看过来,便又“呜呜呜”的挣扎起来。 龙女见他二人这般打闹,不由得一阵恍惚,她有多久没见过二人这般嬉戏玩闹了? 似乎是从未见过的。 她初识这兄妹二人时,二人便已家破人亡,又被人一路追杀。待得后来安定下来,又因她之故,吵闹不休,乃至兄妹分离,又哪有此刻的闲情逸致呢? 她时常在想,若无当年惨祸,他们三人纵使相逢应不识,又何来后来种种呢? 或许这兄妹二人,亦是一生顺遂,阖家圆满…… 她正沉/浸思绪中,杨戬却似有所感,他循着杨婵的目光转身过来,正撞进龙女惆怅的眸子里,他便一怔,继而接过杨婵手里的绸缎,抬步朝龙女走去。 有风吹起杨戬的发丝,他却浑不在意,只疾步过去,替龙女摘下顺风飘落她发间的杏花。 不料,龙女却按住他的手,从他掌中拾起那花儿,放在唇边轻轻一吹,任它随风飘去,这才正眼打量了杨戬一眼。 她此举之意,杨戬合该明白,却哪知杨戬被她一看,竟伸手触了触龙女的唇,感叹了一句:“真是个好命的花儿。” 他言外之意,龙女焉能不知? 只见得,她伸手一推这人胸膛,斜睨了他一眼,轻嗤道:“我竟不知真君有这般自怜自轻的时候。” 杨戬闻言,双目微阖,凑近她耳边低语道:“能被殿下怜惜,得一口龙气,杨戬死而无憾。” 龙女闻言,自觉招架不住,忙又一推,欲要关窗,却被人伸手握住了柔荑。 见她怒目而视,那人却轻声一笑,吟诵了一句:“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这首《硕人》,龙女也曾在《诗经》中读过。彼时,她已同杨戬分道扬镳,自觉其间描述的人间尤物又哪里比得过广寒宫那位,遂心下郁郁,弃之角落。 不料隔了这悠长的时光,这人这般漫不经心又意有所指的吟来,却教她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只好抚了抚心口,斥了一句:“登徒子,不知羞。” 杨戬闻言但笑不语,只把搁置一旁的绸缎往龙女手上一塞,眼巴巴的看着她。 龙女最难消受此景,手儿一僵,似被烫着了一般,不敢触碰,仿佛那不是喜庆之物,而是洪水猛兽。 分明几息之前,龙女尚有欢颜,此刻却陡然色变,她颓然靠在窗前问道:“你什么意思?” 杨戬隔着一扇窗,瞧她粉面覆霜,心下虽不忍逼他,然却目光坚定,正色答道:“娶你的意思。” 龙女闻言,思及从前事,心下一恼,又问:“你把我当什么?压寨夫人还是笼中鸟?” 不知怎地,知她误会了,解释的话儿到了嘴里,杨戬却想逗逗她,故而他试探的答道:“金丝雀?” 龙女闻言,怒而拍窗,愤然道:“杨戬你敢!” 杨戬见她柳眉倒竖,双手叉腰的模样,倒比先前那模样有趣许多,不禁又逗弄起她来,含笑道:“怎么不敢?我都敢竖旗为妖了,养个金丝雀又有何不敢?” 说到此处,他微微一顿,拉过龙女手儿在唇边“呵”了口气,戏道:“早知今日,当日就该困住你。” 龙女听他此语,不禁一呆,从前只道他是个笨嘴拙舌的,现下里倒成了个油嘴滑舌的主儿,不禁对他“刮目相看”。 只他这作态令龙女不由得思及从前在西海时听得的一些流言蜚语,尤其是那“竖旗为妖”四字委实令她印象深刻,至今难忘。 那四字背后所代表的风流韵事犹言在耳,她又怎敢再糊涂? 龙女掩了掩唇,正要开口相讥,却听得“汪”的一声,有一蓬头垢面的黑瘦男子不从哪儿窜了过来,冲她龇牙傻笑:“嘻嘻,三公主,我就说嘛,你早晚得从了我主人。” 说罢,不待龙女回应,又歪头蹲在杨戬腿边,仿佛邀功一般“呜咽”了一声,才开口唤了一声“主人”。 杨戬微咪了眼,低头懒懒一瞥这狗儿,似笑非笑的说道:“你倒还知道回来。” 却原来,这猥琐男子正是杨戬那消失多时的爱犬,只可惜这犬儿委实没干什么好事儿,把个龙女骗的泪盈盈的,还让杨戬来替他背锅受累。 杨戬想起往事来,正要发作,却又听得“哎哟”一声闷哼,不由得心下一叹,连忙几个跨步上去扶起那头发杂乱的绿衣道人,无奈的道:“师父,你又不看路。” 那绿衣道人正是那满腹经纶,却法力低微的玉鼎真人,只见得他摇了摇那把从不离身的破蒲扇,徐徐说道:“听说你要成亲,为师特意带了这狗儿来,哪里知道他比自已成亲还兴奋,都不等等为师。” 说罢,似是才想起来还有女孩子在场,连忙清咳一声,略整了整形容,凑近龙女左右看了看,转头朝杨戬骂道:“都要成亲了,你怎么还不知道疼媳妇儿呢。你看她脸憔悴的,不是说了让你克制一下吗,你怎么就……” 眼见玉鼎真人还要再说,龙女忙不迭翻窗出来,拉他过去,低声说:“真人你别误会……” 哪知她话儿未说一半,便被玉鼎真人打断:“什么误会,三界都知道我徒弟为你竖旗为妖了,徒弟媳妇你不会还要抛弃我可怜的徒弟吧?” 龙女闻听此言,“啊”了一声,指着杨戬问他:“你可怜?”说罢,不待龙女应声,又转头问玉鼎:“他可怜?” 二人听得此问,竟同时点了点头,杨戬甚至反问她:“我被殿下厌弃,如今又为救殿下兄长被迫杀了那天奴,与天庭作对,殿下难道不应该以身相许,以表诚意吗?” 呵,不要脸! 龙女是断不能听这“以身相许”四字的,从前诸般事,皆从此起,他还有脸同她提这四字。 龙女这会子被他气得顾不得旁人在场,冷冷吐了一个“滚”字出来,便转身回了房间,全然不顾在场的几人。 玉鼎见杨戬面沉如水,唇边还挂了一丝苦笑,摸了摸鼻子安慰道:“女人心海底针,她们说不要就是要,你别太伤心了哈。” 杨戬听了这话儿更是苦笑连连,摇头道:“师父,你有话直说吧,别这么阴阳怪气的。” 玉鼎小心翼翼看了他一眼,见他虽受打击,但还受得住,便上前拿蒲扇敲了敲杨戬,骂道:“女孩子说不要就是不要,她不愿意,定然是你不够诚恳。两次成亲都靠抢,你真把自己当山大王啦?” 话毕,犹自不解恨,便又继续骂道:“什么笼中鸟、金丝雀,什么困不困的,别说徒弟媳妇,狗都不要你。” 一旁的哮天犬听了这话不干了,“汪”的一声哭出来,小声反驳:“狗儿要的。” 但在场之人谁也没理他,杨婵甚至点了点头,附和的说道:“二哥,怨不得嫂子让你滚,你委实太不尊重女孩子了。” 杨戬左右看看,委实不明白不过是逗弄自家媳妇一下,怎么就成众矢之的了? 他正要解释,就听得杨婵幽幽一叹,担心的说道:“二哥,你这样是娶不到嫂子的。”说罢,一手抢过那红艳艳的绸缎,一手扯起哮天犬,转头朝玉鼎真人说道:“真人,我们走吧,别理我二哥。” 杨戬:…… 等人终于走了,杨戬才抚了抚额头,认真思考起他是不是太过分了? 他正自凝眉沉思,却突见杨府上空闪过一道金光,立时便冷笑一声,追将出去。 龙女听得动静,正要起身,妆奁中却发出一阵金光,龙女心下一恼,却还是一挥手,把那金簪别在发间。 她对镜看了看,王母所赠金簪光芒闪烁,似在催促于她,她便也不好再耽搁,一旋身化作一缕青烟飘去…… 成亲在四十一章,不过避雷啊,成亲前的表白用了月亮指代。 杨戬:你就是我的月亮,我用月光作发带,束起你的长发 若干年后,杨戬巴拉巴拉月光宣言 杨婵:二哥这是想嫂子了,这就安排 寸心:要月光啊,来,把这发带给他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7章 第 37 章 第38章 第 38 章 因了近日风波起,杨戬便格外谨慎,追将出来,见前方那人身影熟悉,又着了一身金色甲胄,心下一松,便也不紧不慢的缀在那人后头。行了几十里,果见那人按下云头,他便也跟了下去。 那人转身过来,眉尖轻拢,面有忧色,虽不及龙女娇艳,却自有一番飒爽英姿,正是那同龙女十分要好的堂姐,东海四公主敖听心。 她同龙女不同,乃东海掌兵之人,在东海三太子敖丙故去后,便隐隐有成为东海下任家主的趋势。如今又过了千余年,虽未如西海大太子摩昂那般声名远扬,亦不容天庭忽视。 因而,她并不能同从前那般肆意,往来结交亦有所顾忌。尤是当下,四海更需谨言慎行。 是以,杨戬见她陡然出现,虽心有疑惑,但因了龙女之故,也大抵料想她此番前来定是与此有关。 果不出所料,那敖听心见他面容无波,到底是沉不住气,率先开口问道:“听说你又抢了我西海三妹?” 杨戬闻那“又”字,心中一动,挑了眉,状似不经意的说道:“四公主倒是消息灵通。” 听心见他这般淡然的模样,心中一惊,试探的道:“难道你已得手?” 说罢,她见杨戬斜眼看过来,面色已不大好,轻叹道:“你可知这三界都传遍了……” 听心一语未尽,便被杨戬掐断了话头,只听得他冷哼一声,浑不在意的说道:“是传遍了杨戬竖旗为妖,还是传遍杨戬抢了西海的三公主为妻?” 话毕,他微微一顿,目中精光一闪,嗤笑道:“四公主有话直说便是,想来我那老丈人该是有所交代才是。” 听心见他如此直截了当,也不再兜圈子,直言道:“你既知道,便该明白,你若竖旗为妖,西海是不会承认你这个女婿的。” 说罢,她微微一顿,斥责道:“何况此番你行事太过不择手段,竟同时劫了我那堂弟堂妹。如今天庭动怒,疑我四海与你勾结,玉帝更是以此之机,要我大堂兄代领其罪。” 杨戬听闻此事,只淡淡“哦”了一声,似笑非笑看她一眼,见她目中担忧不假,却还是一派的云淡风轻,便知其中机窍。 只听得他轻声笑道:“我那大舅子若是遭了难,你东海便无后顾之忧,四公主又何必来蹚这浑水?” 听心闻得此言,白了他一眼,气急道:“你别试探我。四海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我东海若如此浅薄,又如何成四海之首?” 话毕,她情知杨戬此番挑拨离间,必是为了断天庭一臂,让天庭无暇顾及于他,又见他油盐不进,偏还春风得意,便料想米已成炊,说不得龙女此刻腹中已有了小娃娃,她又如何再劝? 只好无奈的说道:“叔父的意思是,你若能让天庭同意你娶‘九公主’,此事便也作罢……只是……” 杨戬早料到她必有要事相商,只不知她为何这般难以启齿,便凝眉问道:“只是什么?” 他耐着性子同她周旋这么久,不过是看在她往日同龙女的情分上罢了,然不知为何,他此刻心绪不安,只觉必有大事要发生。 听心听他开口相问,便知他已有去意,便也把心儿一横,高声说道:“只是要把三圣母嫁与西海。” 杨戬哪里听得这话,当即暴怒:“怎么,西海这是要挟,还是想趁火打劫?” 他本要离去,可这西海竟这般下作,他哪里能让他们如愿? 不等听心再开口,杨戬已亮出了三尖两刃刀,直指敖听心,冷声说道:“杨戬从不受任何人的威胁,还是那句话,杨戬这个女婿,西海不认也得认!天庭那边,我自会处理,不会给西海惹麻烦的。”说罢,便招来一朵云儿,就要跃上去。 听心见他要走,连忙也跃上云头,挡在杨戬身前。杨戬见她竟跳了上来,连忙又扯过一朵云,与她拉开了一些距离。 听心见状,美目圆瞪,讶然道:“你莫不是想让我堂妹守活寡?你若不行,先前所提之事,当我没说,告辞。” 杨戬面色一沉,见她果然转身,不禁凝声道:“四公主休要胡言。” 听心转身,闲闲问道:“那西海所提之事?” 杨戬一顿,咬牙道:“我考虑考虑。” 听心闻言大喜,抱拳作了一揖,淡淡道:“那便期待三驸马大驾光临。” 这厢杨戬事毕欲要打道回府,那厢龙女这才开了个头。 只见得,她莲步轻移,款款下拜,口里直呼:“娘娘万安。” 那王母正捏了一旁花枝把玩,见她来了,连忙命一旁的八公主扶起她来。 八公主尚记得先前之故,不敢在母亲面前露出破绽,故而把嘴儿一撇,跺了跺脚,转头望天。 王母见她这小女儿作态,只轻轻戳了戳她,道了一句:“你呀。” 她似心情颇好,竟亲自扶起龙女,含笑道:“乖女快快起来,叫为娘好生看看。” 龙女还未说什么,八公主已然抖了抖,在王母的背后,朝龙女耸了耸肩。 龙女便低头会心一笑,等抬首正视王母时,便已是一派的端庄谨慎。 王母上下打量她许久,这才开口说道:“乖女果然嫩得如这蜀地的芙蓉娇花,我见犹怜,怨不得先前一去便再难脱身。” 龙女一听此言,便欲下跪请罪,只双膝还未着地,便被王母拦住。 王母见她这般谨小慎微的模样与往日未飞升上神之时并无什么不同,便满意一笑,宽慰道:“乖女不必惊惶,你差事虽未办成,但陛下宽仁,并未怪罪于你,反而因了乖女之故,你那同胞兄长亦免了死罪。” 龙女闻言,心中暗惊,敖烈之事已过,如何现下旧事重提,莫非又有什么变故不成? 她久在凡间,不知天上事,此刻又不便相问八公主,只得按捺下来,轻声道了一句:“想来此中亦有义母斡旋之故,女儿不孝,劳累义母了。”说着便微微屈身,朝王母福了一福。 王母见她如此知情识趣,坦然受了礼,对她愈发满意。反倒是八公主看她母亲这般和善,心下愈发疑惑,十分的担忧。 她母亲自来严苛,莫说是旁人,便是她们姐妹八个,若是办差不力,亦难免被好一顿训斥。 怎地,到了龙女这里便这般轻轻揭过?且还有她那父亲的吩咐在里头,怕是并不能这般轻易善了。 八公主所忧,龙女又焉能不知?只她不知玉帝同王母有何打算,便只得先按兵不动,以静制动。 只听得王母轻叹一声,拉起龙女手儿,蹙眉说道:“乖女这般乖巧,为娘委实不愿你再入那虎狼窝,只是此事除了你,旁人难成。” 龙女心下一沉,无端有了不好的预感。可现下恐是由不得她了,便也低眉问道:“女儿如何才能替母解忧?” 龙女听她主动发问,面上还是做足了那惋惜的模样来:“陛下要你再入杨府,做他杨家妇。” 龙女闻言,猛地抬头,不解其意,正要开口,却被王母抬手打断:“杨戬既如此痴迷于你,想来那嫦娥之事必是个误会,乖女安心待嫁就好。无论是笼中鸟还是金丝雀,只要来日完成差事,他便是你掌中之物。” 龙女听到此处,便知此前杨府错觉果真不假,王母竟连这个都知晓,不由得心下一紧,颤声道:“义母既知杨戬逼婚之事,便应知他此番实乃借机报复,少有几分真心在里头。不过是男人莫名其妙的占有欲,否则又怎说得出那笼中鸟之言?” 王母见她推拒,又安心了一分,便也耐心劝道:“又不是要你同他长久一处,不过是暂时委屈一阵子,乖女不必过分介怀。” 龙女听得此言,便知此事再无转圜,不禁心下一冷,垂首不语,做出那万般不愿的模样来。 果然,王母见她不语,情知龙族素来高傲,料她厌恶杨戬此前逼迫,便索性同她说个明白:“陛下的意思是要你同杨戬虚与委蛇,在他最爱你时,给他最致命的一击。” 龙女闻言,面上神色终于变了一变,她嗤道:“那是杨戬,天庭诸神都奈他不得,女儿又如何杀之?” 八公主听到这里,已然回过味儿来,她不禁哑然失笑,赞叹父母之“高明”。 她抬首看去,正见王母面上闪过一丝嘲讽,便听得她淡淡道:“陛下如今正是用人之际,如何舍得杨戬丧命?” 说罢,她微微一顿,一字一句说得愈发直白:“陛下要得是让他心甘情愿上天为官。” 话已至此,龙女已省得此话中深意。玉帝这是要借她之手,让杨戬爱她之深,恨她之切,对世间爱欲厌憎痛恶,成那无心无情的司法天神。 如此,既不脏了玉帝的手,他又能借机施恩杨戬,还能借此震慑三界。 真是好毒的心思! 龙女心中暗恨,却不能反驳,只得恨恨应下,只面上还带了一丝迟疑,果然引得王母追问:“乖女还有何顾忌?” 龙女凝眉道:“杨婵尚在府中,若她在,杨戬必不肯上天。” 王母听她所言,会心一笑:“此事乖女做主便罢,若能一石二鸟,自是再好不过。” 龙女点头称是,却不曾动身离去。王母便笑道:“你长兄此刻已在归家途中,乖女若办成此事,你三兄自可不必困守鹰愁涧。” 说罢,她见龙女美目圆瞪,便又一笑,伸手一点,敖烈神识便已握在她掌中。 王母轻拂袖口,舒展眉头,含笑说道:“你三兄因缺了一抹神识,状若痴儿,如今更是神魂不稳。待敖烈神魂归位,为娘想法令你兄妹二人见上一面。” 接受不了用月亮表白的,请避雷下一章,我连着两章都在发预警,请合理规避哦。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8章 第 38 章 第39章 第 39 章 杨戬本是要打道回府,却于途中收到八儿报信。故而隐了身形气息,端看王母如何挑拨离间,却不料,这其中竟还有玉帝手笔。 他心中恨极,却不便打草惊蛇,只悄悄回府,候着龙女。 等金乌西悬,倦鸟归林,月挂柳梢,龙女才堪堪踏进杨府大门。 她本满怀心事,一抬首却惊见郎君懒散坐阶前,似已久候多时。 想起日间斩钉截铁的拒绝,龙女面对他,便觉浑不自在。不曾想她正自裹足不前,便觉眼前一花,被人陡然抱了个满怀。等她双足落地,却发觉他们到了杨戬父母兄长坟前。 此地,她只来过一次,且还不欢而散。及至后来,她同杨戬成婚,他也并不曾带她来此。 那旧时节里,她怕他触及伤心事,亦不敢提及要前来祭拜,却不料,隔了一世的时光,她已同杨戬没了夫妻之名,却又和他来了此处。 龙女心中百感交集,不由自主便跪了下去。她从前言语之间多有不敬,如今站在这里,自感羞愧,又哪里能站得住? 杨戬见她下跪,并不阻拦,他亦紧随其后跪了下去,并磕了三个响头,这才拉起龙女,对着他父母兄长的坟头说道:“爹、娘、大哥,我就要成亲了,这是二郎的妻子,寸心。” 龙女呆了一呆,她设想千万,却不料杨戬带她来,竟是为告慰父母兄长。 然她卑劣,蓄意接近,百般图谋,她的“将来”却从没有放进来一个他。 纵有拳拳意,不敢唤夫君。 杨戬见她面容冷肃,不肯随他唤一声爹娘,心下一痛,可怎么也割舍不下一个她。 分明最初的时候,他也不是非她不可,可如今回想往日种种,他却自觉与她相逢便情深,恨不相逢早。 他困苦半生,才得了一个她,他又如何能舍得同她分道扬镳,形同陌路? 是以,他早前才同王母立下赌约,又同她联手,将龙女逼至他身旁。 他心想,他总要留她在身边,亦要在她身边才好。时光悠长,岁月难捱,幸而他们同是神仙,来日方长,他并不急于一时。 然则,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稍有不慎,便要前功尽弃。 只他好容易失而复得,又怎容她复而又失? 他有满腔情,只待留卿听,又有满腹怨,只得卿来解。 谁言伤心事,欲诉又难言,终是化轻叹,似嗔似怨唤芳讳。 龙女听他唤她芳名,有一瞬的恍惚。仿佛他这般唤她,已隔了一辈子的时间。 诚然,原也是已过了一辈子了。 可又有几人能有此奇遇呢? 毕竟一辈子那么长,长到她要用一生来忘怀。一辈子又那么短,短到一回头,她的一辈子便已到了头…… 思及此,她亦伤怀,心有千言万语不能诉,只开口唤了一声:“杨戬”。 杨戬听她这般轻柔唤他,哪里还忍得住,只一把将她揽入怀里,轻声答道:“我在。” 曾有多少个日夜,龙女在杨府痴痴唤郎君,又曾有多少个日夜,龙女也在杨府寂寥无快意。 彼时,那一个人,从不曾抱她入怀,更不曾柔声安慰一句:“寸心,我在。” 今时今刻,她已不是他的妻,他却仿佛成了从前的她,可他不该是这样的。 他是心怀三界的大英雄,是个敢为天下先的仁德之人,又是从什么时候起,他变了呢? 是她害了他吗? 龙女阖目,眼角沁出一滴泪来,恍然间天地之间亦变得烟雨朦胧。 细雨最沾衣,杨戬早已幻出一把油纸伞,撑在龙女头上。那些萦绕心头的话语,也借着这细雨悉数倾泻而出。 只听他道:“我历来在你面前笨嘴拙舌,说你不过,因而面对你时总是寡言少语,教你平添误会,可是天下人误会我,我可以不在意,但你不行,是以……” 说到此处,杨戬微微一顿,似是难以启齿,可今日三妹和师父的骂声犹言在耳,教他不得不接着说道:“今日这些话,你不听也得听。” 他说:“我识尽千千万万人,却只有一人叫我刻骨铭心,此生难忘。纵三界姹紫嫣红俱开遍,终不似、伊家好。” 他说:“那一人救我性命,予我为妻,伴我同行,随我征战,这世间再没有人能越过她去。” 他说:“年少时,父母曾为我定下一门亲事。彼时,少年慕艾,确然对她有几分欢喜。若无后来的灭顶之灾,想来,我一生便也那般糊里糊涂的过了。只可惜世事难料,那年牛府门外,我那几分欢喜便也彻底破碎。” 话毕,杨戬心中便微微一动,轻轻松开龙女,握住她双肩,轻叹道:“别哭了,我知你心疼我,可那些都过去了。我昔年或许对她有所怨怪,却也明白牛家的难处……只是心中难免有所介怀,这是人的通病。” 话落,他见龙女朱唇微张,泪眼迷蒙,一时心痒难耐,猛地低头在她唇上狠狠吻了上去。 这一吻热烈而绵长,等杨戬终于舍得停下来,二人俱是气喘吁吁。 杨戬知自己一时鬼迷心窍,心下本有些惴惴,但见龙女双颊嫣红,羽睫轻颤,并不厌恶,便略松了口气。 只叹还未舒缓下来,又见她一副惹人怜爱的模样,心中不禁一荡,自觉把持不住,欲要再行不轨,却见她红唇微肿,又闻她呼吸急促,知她一贯面薄,如今又在父母兄长面前,不好太过无礼。 这般一想,他又缓了缓,才将心中的绮念压了下去,靠在龙女白皙的肩颈处,微微闭眼轻叹道:“对不住,是我孟浪了……只怪卿卿太甜美。” 龙女许久不曾与杨戬这般亲近,不由得羞得面红耳赤,只呆愣愣的瞧着郎君,神思不知飘了多远,然听了郎君这倒打一耙的话儿,不禁又气又笑,伸手奋力一推,总算将这登徒子给推远了些。 只听得她软声道:“这么说倒是我的不是了?既如此,真君何苦委屈,自找你的月亮去。” 杨戬一听这话儿,眼角一抽,哪里还敢再油嘴滑舌,忙把美人儿一拉,只还是忍不住有些委屈,嘟囔了一句:“你就是我的月亮,还要我哪里去寻?”此言一出,杨戬便知少不得又要解释一番。 果然,龙女伸手指了指天上,没好气的说道:“真君莫不是眼花,小龙可不是那三界第一美人。” 杨戬伸手揉了揉额角,不知龙女为何执意和那月亮过不去,但她既这般在意此事,俨然已成她心头刺,此刻若不说个清楚,怕是难消她心中疑虑。 可转念一想,她执意于此,不正是因她心中有他吗? 杨戬念及此,心中难掩欢喜,忙将天眼一开,朝着那月亮一击,便有月华簌簌落下,他伸手去接,那泛着柔光的月华便落在他掌心,成了一条长长的发带。 龙女对他这莫名其妙的举动正自不解,却突然被人抓住了青丝。也不知那人哪里来的手艺,等龙女发觉时,发髻间便多了一条带着法力的发带,不由得一呆。 杨戬见她呆傻的模样,心下一突,有些紧张的说道:“第一次做手艺活,若觉不好,下次改进。” 龙女闻言又是一怔,心里却隐约明白了这人用意。 杨戬见她沉默不语,似是在等那一个明确的答案,便也顾不得心里的那一点子羞怯,握拳轻咳了一声,轻声道:“我或许欢喜过牛家小姐,可那不过是年少时的朦胧情思。在她之前,我并不知爱,在她之后,天上人间,我只爱那一人。” 说到这里,他微微一笑,伸手握住那随风飘扬的发带,正色说道:“若我果真钟爱月亮,那我的月亮也不是旁人。天上月是海底月,眼前人是心上人。我费力摘下月亮,将月光做发带,束起她高高飘扬的长发,只想告诉她,幸得卿卿肯回顾,今夕春风渡相思。” 说罢,他轻吁了一声,低头去亲她白皙的肩胛,喃喃说道:“星河万里,各有归处。这世间千千万万人,只有你是我的归处,我也只想成为你的……你从不是笼中鸟,被囚住的,从来便只有我罢了。” 龙女从未想过她会得到这样一句话,一时只惊异难表。 他说,他对那牛家小姐不过是知好色而慕少艾,他从未爱过她。 他说,她才是他的心上人,是他的第一人,他从未爱过那天上月。 他说,如果偏说他爱月亮,那她便是他的月亮。如果偏说他爱星河,她便是他的星河。 他说,他不是一时兴起才来摘取她,她从始至终是他相思的归处,情之所钟。 龙女从不知这人甜言蜜语起来会这般戳人,更不知他终有一日,会为了留下她,亲手撕开那些惨痛的过往。 她知他吃了多少苦,才将命运击败,方有这不同的路。 他本有机会重新体会世间万物的美好,是她利用他,将他又拖入这命运的轮回里,成了如今这副模样。 从前她曾满怀期待的,终于落在她掌中,如今看来却是错。 她多希望能推开他,说一句拒绝的话,可世间万物都在逼她,世间万物也在留她,令她说不出一个“不”字来。 她在心里唾弃这一切,却又无力冲破天道的束缚,将所有的一切悉数告知。 多么可悲又可恨,可若她以性命为饵,赌这天道尚不肯夺她性命呢? 念头才起,龙女便觉一阵钻心的痛意,这熟悉的剧痛,却坚定了她的决心,只想将一切不管不顾的和盘托出。 于是,杨戬便听得她一字一顿的说道:“你跟我来,我有话对你说。” 分明是简单的几个字,龙女却说得仿若千斤重。 她是那样的郑重其事,杨戬却突然摇摇头,拒绝了她:“你不要说……你不说,我便还有希望。” 看明白这位大爷的告白了吗? 杨戬:你如果一定要说我爱月亮,那我就爱月亮嘛,你就是我的月亮嘛,我费心把你摘下,用月光给你做发带,只想束起你的长发,做我杨家妇啊。 寸心:你想囚禁我? 杨戬:不不不,从来被囚住的只有我,我才是金丝雀啊! 寸心:突然甜言蜜语,这谁顶得住啊 杨婵:嫂子,我以前就说过他对嫦娥根本就没心思,你看你还不信 寸心:“……那时候……我” 杨戬:不说了,你懂我就好,等我把我妹赶走,你就信我拉 杨婵:???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9章 第 39 章 第40章 第 40 章 龙女本做好了豁出性命的打算,却不料得了个这样的回答。杨戬的拒绝委实太过突兀,令得龙女十分不解。 杨戬从不是个胆小怯懦的人,可他此刻这般模样却又实在太过怯怯。 龙女思及此人的诡谲,心中一动,电光石火间仿佛抓住了什么,又仿佛什么也没抓住。 待她抬眼看去,眼前之人也正低头小心翼翼地觑着她。他的眼里藏着一泓春水,淌着柔柔的波光,仿佛已这样爱了她许多年,等了她许多年,盼了她许多年。 龙女便有些恍惚,她本有许多话儿要说与他听,可她开口说得却是:“杨戬,我们成亲吧。” 杨戬不料她竟突然松了口,一时呆了一呆,心中百感交集。 仿佛他寻她许久,为的便是这一刻。 这一刻,杨戬感觉心里像被什么柔软的东西填满了,无一处不畅快,他终于等来她心甘情愿的应允。 这一次没有强迫,没有不甘,没有患得患失。 她终于亲口允婚,愿与他鸳鸯交颈期千岁。 有这么一瞬,杨戬甚至想,便是此刻他立时死了,这一生也没有什么遗憾了。 可待他感受到怀里的软玉温香,转念一想,这一生他还没有同她琴瑟在御,揽尽一世的好光景,他又怎舍得这么死去? 杨戬垂眸得轻叹,得而复失,失而复得,亦是人生如梦。 龙女不知他内心这般百转千回,只觉在他父母兄长坟前这般亲近,很是不妥,故而轻扯了这人袖口,低声细语的道:“杨戬,该回去了。” 杨戬哪里见过她这般温柔小意的模样,只想逗她,在她鼻尖一点,轻声道:“新妇还没给公婆磕头呢,这就要走啊?” 他说这话本是要逗她一逗,可等龙女真的跪下磕头,他便又一惊,等他伸手去拦,龙女却一把拽下他,横了他一眼,斥道:“哪有夫君不陪着一起跪的理,还不快给公婆大伯磕头!” 杨戬听得此言,心里又酸又甜,跪在那里又磕了三个头,这才拉了龙女起来。 龙女见他眼底发热,一时不知所措,等回神时却觉脖颈一凉,伸手去摸,却被杨戬给一把攥住了手。 龙女不由得一惊,只扒开杨戬的手,要去摘天眼,杨戬却说:“这是我母亲的遗物,我身无长物,没有什么好东西可以给你,这天眼便是我的聘礼,连同我自己一起给你,盼你不弃。” 说到这里,他微微一顿,似是怕她不肯收下,复又道:“今次成亲,亲朋满座,有敖烈,有哪吒,还有师父,我还请了八妹和听心……” 他说到这里,微微抿唇,迟疑道:“只是岳父那怕是不方便,你若是……” 龙女此刻哪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她伸指点在杨戬唇上,阻止他继续说下去,摇摇头,叹息道:“杨戬,你不必如此的,我既已决定嫁你,便能体谅……” 这一回换杨戬点了她的唇,只听他缓缓道:“我只是不想委屈了你。” 龙女闻言一愣,眼睛一眨,一滴泪快速地湮没入发丝中,从前那些还来不及收起的怅然若失和伤情不舍俱已释然。 她想,他是这般的情真意切,她不该疑他。 于是,只听得她说道:“杨戬,莫要负我。”即便,最后命运无法改变,也请你温柔待我。 杨戬闻言一叹,语意深长的说道:“我亦然,只盼公主垂怜,莫要负我。”即便要辜负,也请你不要让我知晓。 二人在此互诉衷肠许久,待他们终于想起来,此地不宜如此时,这才恋恋不舍的离开。 杨戬方被龙女挡在了屋子外头,便敛了笑意,手指微动,屋内的龙女便沉沉睡去。 他未及转身,便听得身后传来一道熟悉的女声:“杨戬,你倒是好雅兴。” 杨戬转身,引了她到暗处,这才反唇相讥:“娘娘的雅兴倒是不比杨戬少。” 王母被他一噎,不怒反笑:“你说若是那小龙女知晓是你算计了她两个兄长,又引四海主动向你投诚,拿捏了四海,偏还装得无辜委屈,她可还这般感激涕零的嫁你?” 杨戬闻言,挑了挑眉,反问道:“那若是玉帝知晓娘娘表面恭顺,背后同杨戬沆瀣一气,又会做何感想?” 王母不料他反将于她,直气得颤抖着手指着他鼻梁,却只骂了个“你”字,便再无其他。 杨戬拿扇柄隔开她的手,漫不经心的说道:“娘娘利用八妹引杨戬前去,不就是为了让我知晓玉帝图谋不轨吗,如今又何以此番扭捏作态?” 王母闻言一甩广袖,柳眉一竖,沉声道:“你既然知晓,又何以自投罗网?你可知那小龙女终于是要弃了你去的,在她那里,你永远不是第一选择,否则,她已是上神之尊,又何必处处服软,还不是因了西海才处处受制于人。她何曾为你这般伏小做低?” 杨戬闻得此言,面上不辨喜怒,只漫不经心的答道:“我又何曾要她为我伏小做低?我费心攀折下一朵带刺的花儿,自是要好好赏玩一番,以慰此前辛劳,又怎舍得她愁苦?至于她的选择……” 杨戬说到此处,猛然一顿,继而唇边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来,复又道:“只要她在我身边,自然无空去想旁人,假以时日,她的心是我的,选择的自然也是我。” 王母闻言一愣,哑然失笑:“你竟当真要娶她?” 杨戬已不耐与她多言,听了这话,却停了脚步,转身瞥她一眼,反问道:“为何不娶,若是不娶,怎消弥她的戒心?若是不娶,玉帝又怎会放心?若是不娶,四海又如何为我所用?” 他一连三问,直听得王母瞠目结舌,不知如何作答,她正自惊愕,便又听得他道:“只得到一具躯壳有甚意思,我不仅要人,心也要,届时才是功德圆满哩。” 王母回神,只觉古怪,她提醒道:“说得好听,你连天眼都给了她,届时可别沉溺温柔乡不可自拔才好。” 杨戬闻言颔首,低低一笑:“这是自然,待我玩腻了……” 哪知他话还未说完,神色便突得一变,朝外厉声喝问道:“谁在那里?” 话音未落,那三尖两刃刀已横在来人白皙的脖颈上,他只消往前一送,便能要了那人性命。 只可叹,他能杀尽天下人,唯此人杀不得,他亦不会杀。 可不杀,并不意味着他会轻易放过她。 杨戬收了刀,冷声问道:“三妹,你怎在此?” 原来此人正是杨婵,只见她面上尚还带了一丝惊惧,又听他刻意压低了声线,额上已沁了一层薄汗出来,小心翼翼的说道:“我来给嫂子送夜宵。” 杨戬瞥一眼地上散落的糕点,抿了抿唇,轻叹道:“待婚宴过后,你便去华山吧。” 杨婵听他这般说,蓦然睁大了眼,不可置信的问道:“二哥,你要赶我走?” 杨戬闻言,只温柔地摸了摸她的发顶,劝道:“你是华山圣母,自然该去华山。庇佑华山,是你肩上之责。你不能逃避,也没有人能代替你去。” 杨婵何等聪明,听他说得这样大义凛然,不知为何,心底却怵得紧。然则,面前这人是她生死相依的兄长,她便想劝他一劝,莫要误入歧途。 于是乎,她便将心头所疑问出了口:“二哥,你到底想做什么?你自己都说不怨恨嫂子,那你为何要这般报复她,又为何要……” 杨戬不待她说完,便哼了一哼,嗤笑道:“三妹,你做了这样久的神仙,哪只眼该睁,哪只眼该闭,还不明白吗?” 杨婵不料她兄长竟说出了这样的话来,一时呐呐道:“二哥,我若不是你妹妹,你是不是想杀了我?” 她本抱有一丝期望,可回应她的却是长久的沉默。 好半晌,杨戬才开口,说得却是:“你若不想参加婚宴,便即刻启程吧。” 他说这话时,杨婵一错不错的直盯着他看,试图能从他面上瞧出一丝一毫的破绽来。可那人面上是那样的云淡风轻,仿佛他赶走的不是相依为命的妹妹,赶走的只是一个无关紧要之人罢了。 杨婵往后退了退,踩在那地上已然脏污了的糕点上,她将它碾碎,正如同她碎了的一颗心。 眼角一酸,她无端地落下一滴泪来,哽噎道:“婚宴后我就走。” 到底是这世间唯一的亲人,杨婵做不到如他一般的狠心。更何况,婚宴上虽不至鱼龙混杂,可到底是繁杂多事,或许她可趁机告知嫂子…… 心里这般想,离开的脚步不由得一慌,身后立时便传来一声讥笑:“三妹,你若是想做些什么,二哥也不拦你,只是那敖烈怕是……” 杨婵脚步一顿,转头过来,那芙蓉面上已是苦笑连连,轻叹了一句:“知道了,二哥放心。” 杨戬这人一贯好手段,那未竟之语,杨婵安能不明? 只是此一去,兄妹俩的情分怕是就要断了。 便是他如何沉稳果断,此时面上亦不由得有了几分怅然若失。 王母从阴影处出来,正撞见他这副模样,暗忖道:“虽是个出息的,但到底年轻,还为这些俗世情感所累。只得假以时日再行调/教则个。” 她看了一场好戏,此刻也不便多言,只一挥衣袖,留下一句:“静候佳音”,便旋身化作流光而去。 杨戬听了,目中精光一扫,闲闲踱步而去,只那满天繁星还在熠熠生辉,见证了方才的一切。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0章 第 40 章 第41章 第 41 章 惊蛰日,宜嫁娶。杨府早高挂了红灯笼,又设下了喜筵,屋里屋外张灯结彩,庭中宾客满座,真是好一个热闹场景。 杨戬在外招呼着客人,眼睛却时不时朝内堂瞟去,引得敖烈轻哼了一声,很是瞧他不上。 八公主来时,便正见此景,眼瞧着已然缔结姻亲,这二人还是这副模样,心下微叹,忙拉了敖烈去一旁。 敖烈现下十分轻盈,被她轻轻一扯,便散成了一团青烟,不由得一呆,又不好同个女郎计较,自缩到墙角裹成了一团云雾。 八公主自知闯了祸,连忙朝敖烈吹了口仙气,却被他灵活的一躲,弄得尬在那里。 新房内,龙女正梳妆,听心鬼鬼祟祟进得门来,一面替龙女穿上南海鲛绡制成的婚服,一面絮叨了一句:“你倒是真会挑日子。” 龙女正上口脂,闻言横她一眼,解释道:“春雷惊百虫,万物复生长,不正暗合了我二人?横竖都是二婚,哪天也没差啦。” 听心闻言,气得一扯龙女脸颊,哭笑不得:“杨戬那厮就由得你胡闹?” 提起杨戬,倒是勾起龙女的心事来,她抬头定定看着听心半晌,方才质问道:“我方才便想问,听心姐姐,你怎么和杨戬同流合污了?” 她这话儿一语双关,听心猛然一僵,正支支吾吾,却突听得“咚”得一声,分明是有重物落地。 二人循声望去,正见地上滚落出一个月饼出来。 听心不知缘由,正自奇怪,便要上前去捡,龙女却微微抿嘴,神色变得古怪起来。 她起身按住听心的手,正要说话,房外便传来一阵叩门声。 杨戬在外柔声问道:“卿卿,我可以进来吗?” 听心被这声音一腻,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无语的看了一眼龙女,便穿墙而去,眼不净为是。 龙女见听心离去,唇边笑意更甚,娇声回他:“冤家,还不进来。” 杨戬闻言一顿,等他推门而入,瞧见龙女手上的物什,瞳孔猛然一缩,总算知道龙女方才何故如此甜腻了。 他眼珠一转,正待开口,龙女却突得一掌拍在桌上,直唬得杨戬身躯一颤。 此时的杨戬尚不是那经历千百年风吹雨打的旧人,自是不知这点子动静,在昔年的灌江口不过尔尔。 他此番头次面对龙女直白的怒火,显然是没什么对敌经验,不能一招制胜,反倒让龙女得了先机。 只听得龙女掩面而泣:“好你个负心郎,什么卿卿蜜蜜,心肝宝贝的,嘴上说得多甜,心里却还想着旁人,一个月饼都藏了千百年!” 杨戬有心解释,却一时口拙,只轻声哄着。等龙女终于放低了声音,只余抽泣,杨戬方才趁机一把夺过月饼,朝外喊了一声:“哮天犬”。 那狗儿本在屋外急得只打转,此刻得了命令,一溜烟地跑了进来,在杨戬面前跪好,问道:“主人,什么事?” 杨戬把个惹祸的月饼丢给他,命令道:“把它吃了。” 哮天犬一贯听话,接过月饼就要往口里塞,谁知那月饼却突然嘤嘤哭了起来,口吐人言:“别吃我,别吃我。” 话落,只见白光一闪,屋内便多了一个瑟瑟发抖的美人儿。 莫说狗儿,在场众人俱是一愣,杨戬心里更是叫苦连连。 如今这光景,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他忙偷觑了一眼龙女,果见她眉尖一蹙,那眉心的胭脂记红光一闪就朝杨戬打来,口里还骂道:“好个清心寡欲的二郎真君,说什么只我一个人,还不是纳美蓄宠……真人面兽心也。” 杨戬哪里敢躲,正准备受下这一击,那女子却替他求起了情:“公主娘娘息怒,奴乃昔年广寒仙子贺真君新婚而亲手所做的月饼,并不是真君私宠,还请公主娘娘莫要迁怒。” 杨戬直听得心惊胆战,心想早知今日,那日嫦娥送这月饼时,他就该同龙女分而食之,也不至有今日之祸。 龙女闻言颔首,面上哪有怒意,伸手牵她起来,“哦”了一声,淡淡道:“原来你是嫦娥送给真君的啊?” 听心穿墙而过,正巧听得此言,当即惊呼一声,冲口而出:“杨戬,这亲你还成不成了?” 杨戬不理听心,忙向龙女求饶:“娘子,为夫也不知这月饼也能成精啊,要不还是吃了罢?” 那月饼精哪听得这话,直吓得瘫软在地,嘤嘤嘤哭了起来。 听心最见不得女子这番作态,且今次又是她堂妹大婚之日,一个箭步上前,就要把这女子拖将出去。 她心里盘算着,若杨戬这厮敢阻拦,她即刻带妹妹离开,这亲不成也罢。天下男人千千万,又不是只有他杨戬一人。 至于四海的图谋,他朝再徐徐图之,亦无不可。 这便是她同西海大堂兄的不同,她那位堂兄便是心里再恨,也只会隐忍不发,过后暗地里处置了去。 有时,敖听心亦是想收敛点性子,可她素来瞧不上这起子朝三暮四的人。先时听闻杨戬与嫦娥之事,她只当龙女胡说。如今看来,那广寒仙子是深交不得了。 听心心里不无遗憾,本想着结交一些天庭中人,可目下只得缓上一缓了。 她正自叹息,却突听得龙女漫不经心的说道:“当真我见犹怜,既是嫦娥仙子送的媵妾,那……” 她还没说完,杨戬便猛然截过话头:“那就留下来做个厨娘吧,省得夫人辛苦。” 本含羞带怯的月饼精:“……” 本要替龙女收拾了小妖精的听心:“???” 本要趁机劝龙女勿嫁的杨婵:“!!!” 众人心里想法不一而足,只龙女笑盈盈的说:“多谢夫君体恤。” 杨戬闻言,心下一突,抹了抹额头的汗珠,吩咐道:“准备拜堂吧。” 话毕,立时便有喜娘进来收拾,又有八妹进来搀扶不提。 等吉时到了,二人一拜先父先妣,二拜师父兄长,待最后那一拜,夫妻礼成,送入洞房。 敖烈不知内堂事,便在外帮着挡酒,李靖父子见他逞能,把酒儿一灌,敖烈便飘了起来,引得众人哄堂大笑,好不热闹。 那边酒酣耳热,这边八妹却同听心两个另坐了一桌,神色恹恹,独吃了一杯,也不夹菜。 听心本和她不熟,但因了龙女之故,不由得要关切一二,因而问道:“八公主何故萎靡?” 八公主方吃了酒,已然微熏,也不答她,只呐呐低语了一句什么,然而恰逢玉鼎真人前来同饮,故而听心并未听清她说了什么。 再要相问,八公主已摇摇晃晃的起了身,那侍候一旁的月饼精忙不跌地伸手去扶,却被她一把推开,只好小心翼翼在前引路,带八公主去一旁醒酒。 另一边,杨戬早趁乱摸进了新房,担心龙女饿着,还包了好些蜜饯干果给她。 龙女听见动静,不等人来,就要掀了盖头去。幸而杨戬眼疾手快,先她一步掀了盖头。 杨戬将盖头一放,边哄她,边嘟囔:“哪有新娘子自己掀盖头的。” 龙女见他委屈,秀眉一挑,状似无意的说道:“也不知是哪个新郎官在新房里藏了个美娇娘。” 杨戬酒意上来,听了她这话,连忙在她唇上一点:“是挺美的……还甜。” 龙女闻言白了他一眼,这才指使他替她卸下这一身行头。 杨戬弄到一半,这才想起还没喝合卺酒,连忙伸手一指,那酒盘就飘了过来。 他倒了两杯,一杯给龙女,一杯给自己,哑声道:“娘子,来,喝了酒好洞房。” 门外趴着的一众人等听了这话,直臊得慌。杨婵本还奢望她嫂子闹她一闹,如今看来怕是又沉迷在她二哥的美貌中了。 八公主正要问洞房是什么,哪吒便问出了口,却被迟来的李靖揪了耳朵,八公主便也知道这不是什么好话。 门外的动静委实大了点,杨戬揉了揉额角,挥手布下三层结界。 这会子,众人是听不得也看不得了,玉鼎真人摸摸鼻子,却有些欣慰,忙赶了众人散去。 终于安静下来,杨戬却突然有些茫然若失。许是等了太久,他握着酒杯的手竟有些颤抖,见龙女已抬起手腕,他亦连忙抬起手来。 杨戬如此,龙女又岂非如此? 兜兜转转,这一生亦是聚散离合多波折,或许最圆满的是他和她终于彼此信任了一回。 龙女饮毕,将酒杯递给他,斜睨他一眼,微嗔:“口脂都被你吃干净了。” 朦胧的烛光,称得龙女愈发的娇艳,杨戬心头微动,一边脱衣,一边颔首道:“是杨戬的不是,待明日给娘子补上。” 龙女见他要上床,腿一伸,就要踢人,嫌弃的说:“打水去,还没洗呢。” 杨戬一边握住玉足,一边踏上来:“洗什么,横竖一会儿都会湿。” 龙女脸儿蓦然一红,骂了一声:“老/色/胚。” 杨戬“唉”了一声,已上得床来,将人抱在怀里,边亲边赞叹:“娘子好演技。” 龙女瘫软在他怀里,已是气喘吁吁,颤抖道:“你也不差。” 说罢,突然叫了一声,复又道:“还不是我足智多谋!” 杨戬不在这上头同她论输赢,只颔首称是,同她告状:“小舅子说我可怜。” 龙女咽下一口唾沫,抚上他鬓角,答他:“他说的没错,但此刻我只想……床上怜你。” 杨戬便一笑,在她眼角落下一吻,叹息道:“但凭公主娘娘吩咐。” 杨戬:我说我真的不知道月饼也能成精,你们信吗? 寸心:你猜?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1章 第 41 章 第42章 第 42 章 金乌的影子透过菱花窗穿进红纱帐内,照得女子窈窕纤秀的身影莹莹如玉,也晃得郎君眼底一热,又有些意动。 昨日之前,杨戬尚不知此间滋味,昨日之后,他才知何谓妙不可言,不禁忆起从前荒废的旧年岁,一时悔不当初,十分扼腕。 幸而,如今还有大把时光来快/活,倒也是稍稍有所慰籍。他微微一笑,正要低头重温旧梦,一双藕臂却伸了过来,在他胸前一揪,引得他吃痛一声,不解地看过去。 杨戬此人,乃是肉身成圣,骨子里又自有一股子傲劲,莫说寻常小伤,便是昔年命丧之时,亦未曾哼他一哼,真真是个大丈夫也。不想,今次却折在这小小女子手中。 可怜他铁骨铮铮,现下却是软了骨头,凭那女子如何作乱,也只暗自忍耐,不敢动她一动。 偏那女子还在肆无忌惮的撩拨于他,教他难以自持。若说她是有意,偏她美目紧阖,神情恬淡,似还沉/浸清梦中。若说她无意,偏把那小豆子揪了又揪,粉面亦是在郎君胸口蹭了又蹭。 杨戬从不是个趁人之危的卑鄙小人,然而刻下,他若再忍,便连他自己都要看不起自己了。 他将那人儿一捉,贴了上去,却不妨正是要紧处,便陡然撞入美人儿迷蒙的眼中,便再不敢有所动作…… 龙女昨夜劳累,又做了一夜光怪陆离的梦,却不料睁眼之时,面对的竟是狰狞的郎君,一时便有些赧然。 纵她经验老道,那不可言说的酸胀却还是在时时提醒着她昨夜这人的孟浪。 才成亲的新郎哪里需要忍耐克制,自然是想做什么便做什么。 若是换了沉/浸官场八百年的司法天神,便知道什么叫品尝,什么叫把玩,又哪里会这般囫囵吞枣? 然而,年轻总有年轻的妙处。 谁又能不喜欢一个热烈如火,永远只看向你的美人儿呢? 尤其是这美人儿还是三界第一的战神,拥有着完美无缺的面容和身子,又会伺候,让人在清晨便身心舒畅。 龙女由来便是好色之徒,自然也不例外的被美色所惑,**又失神。 便是这一瞬的怔楞,教那郎君察觉,将两人一裹,又去做有情人快乐事了。 至于底下的春光如何,便不该是旁人该知晓的了,亦不该为人所窥。这其中滋味如何,这三界除了他们二人,又有哪个不要命的敢说他有缘得偿? 且不提此间战况如何,只说那一夜难眠的杨婵。 自那日她无意偷听了杨戬与王母的对话,她便寝食难安。偏因了敖烈之故,不敢相帮龙女,原就羞愧不已,哪里知晓,昨日婚宴散后,东海的四公主竟同她热情攀谈,隐晦提及了她的婚事。这便令她愈发的不安。 她因而去寻敖烈,却又撞见他魂不守舍的模样。即便他现下是一团虚无缥缈的青烟,杨婵却总能从这渺渺青烟中窥见他的倔强和难过。 是以,没等他发现她,她便悄无声息的退了出去。 可怜她本是杨府主人之一,此刻踱步其中,却自觉并无容身之处,她不知哪里来,又该往哪里去? 她应从杨府来,可杨府今夜过后,便不再是她的了。她该去往华山,可华山于她,太过陌生,纵有昔年治水的情谊在,那些相熟的友邻也已不在。 她的牵挂在灌江口,她的根也在灌江口,可此一去,她便只能是西岳圣母杨婵,而不是灌江口的杨婵了。 她便突然很是羡慕龙女,她的嫂子,无论人在多远,无论心在哪里,总有人舍不下她。 而她的心上人,却因她被困,若不能脱困,这一生便算废了。 她身负罪孽,又怎能心安理得的做那一山之主? 杨婵思及此,抬首望月,久不能止。 一旁的月饼精瞧了,只觉这杨府一大家子当真古怪。昔年男主人望月,女主人哭月,小姑子是唯一清醒的人。今日,男主人清醒,女主人爱月,小姑子倒是开始望月了。 真真是个奇事了。 这月饼精初初化形,以为这女主人容下她便是爱月,又哪里知道她不过是女主人大计里的一环罢了。 在她引八公主去旁处时,她便已在计策中了…… 日上三竿,杨婵已候了许久,只迟迟不见那新婚夫妇,不由得很是担忧,却不想此番却是那新妇羞于见人,故而姗姗来迟。 杨婵昨夜便欲同龙女表了辞意,只龙女新婚,事务繁杂,不得空暇,一天下来,竟找不到辞别之机,只好这清晨才来辞行。 不想,龙女却迟迟不曾起身,令她苦等。眼看时候不早,杨婵恐生误会,正想不告而别,赶巧龙女便来了。 龙女远远便瞧见杨婵拿着行囊来回踱步,便觉不好,等杨婵真正开口同她辞行,她心里更是一惊。 她不由自主地偷觑了杨戬一眼,却见他神情平淡,似早有所料,反倒让龙女不知如何作答。 她原想着杨戬必会开口阻拦,不曾想,他竟是不曾开口说过一言半句,不由得眼皮一跳,正要开口,却听得那人轻轻“嗯”了一声,淡淡道:“路上小心。” 旁的话竟是再多一句也没有。 龙女见状,暗忖道:“怎么这回全不一样,我不死缠烂打,人死缠烂打,我还没赶人,人偏走?” 眼见杨婵朝她一颔首,便要爬云而去,龙女连忙扯住杨婵袖角,问出心中疑惑:“婵儿为何而去?” 杨婵默了一瞬,答她:“华山才是我该去的地方。” 若非知道她对敖烈有意,这一刻,龙女简直要怀疑杨婵是不是同她一般有了际遇。 然,她若同她一般,那么,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该做,什么事能做,什么事不能做,她必定一清二楚。 可现在的杨婵,显然是被人逼走的,可她还不曾逼她。那么,在这偌大的杨府,又有谁能逼她,谁敢逼她呢? 龙女眼珠一转,便瞪了瞪那罪魁祸首,委实不料他动作如此之快,没等她把戏台搭好,就把戏中人给请了出去。 她有心留她,只是想起王母,便只问了一句:“非去不可吗?” 杨婵见龙女有意留她,眼角一酸,微微侧首,轻声答她:“非去不可。” 龙女又问:“若是有去无回呢?” 杨戬本已警告过她,她又哪里会回来,不假思索道:“那便有去无回。” 她俩的对话看似没什么,可用词实在诡异,不止杨戬,便是迟来一步的玉鼎真人都觉不对劲。 可书上也说过,这姑嫂相处之道最是微妙,旁人无法体会。 玉鼎便想,这许是什么留人之法,可谁知那做嫂子的下一句问得却是:“绝不后悔?” 做小姑子的回她:“绝不后悔。” 如此这般,引得众人皆看了过来,龙女却在这时候掏出一个瓷瓶交给杨婵,嘱咐道:“华山养人,敖烈便拜托婵儿了。” 这般大庭广众之下,无意是挑明了要将二人凑做一对儿的打算,不仅杨婵,连那个一直垂首静立一旁的月饼精亦是拢了拢袖口,满目不解。 唯有杨戬神色未变,只来回打量姑嫂二人,玉鼎真人虽此刻不明,然而他一向护短,心想徒弟和徒弟媳妇已是天庭特敕,杨婵是他妹妹,想必不难,因而也放心的跟着附和道:“是了,是了,华山最适合温养魂魄元神了。” 原来当日附于龙女的不只是一抹似有似无的神识,还有敖烈的一丝元神在里头。否则,过了这么久,那神识早该散了,哪能潇洒这许多时日? 杨婵见那瓷瓶萦绕着熟悉的法力,心里又惊又怕,唯恐是她兄长的警告,并不敢伸手去接。 龙女见状,又瞪了一眼杨戬,这才转头安慰道:“放心,他肉身我自会照顾,不会让他吃苦。” 她说到此处,微微一顿,莫名有些心虚。心想,她三哥还得被困五百年呢,否则,怎么避过金蝉子? 杨婵却误会了她的意思,并不敢接,龙女见她扭捏,全不似彼时为那刘彦昌的模样,索性拉过她的手,将瓷瓶一放,向后一跃,跳了出去。 无人察觉处,有一人虽低头垂眸,却将这一切看在眼里,记在心里,只待来日寻机上报天庭。 然而当下,此人却并不敢有所动作,亦随着众人七嘴八舌地劝解着杨婵。 杨婵本想拒绝龙女之请,然而却又无论如何也做不到对那瓷瓶视若无睹,只得轻轻应下,翩然而去。 众人散后,龙女才沉了脸,一语不发的同杨戬回了屋,而那耳报神亦是到了瑶池。 八妹听得龙女荒唐的行径,惊呼一声,险些咬了舌头,不可置信的问道:“她当真在众目睽睽之下行了此事?” 她此言一出,才自觉不妙,不由得侧首觑了一旁静默不语的王母一眼,只见她母亲眼珠微动,似是并未察觉到她的失言之处,正松了口气,却不妨她母亲突然开口笑道:“八妹似乎话中有话?” 八妹哪里敢接这个话头,只故作疑惑的歪了歪头,反问道:“母后何出此言?” 王母闻言却不睬她,只冲那堂下之人道:“退下吧。” 待那人离去,王母这才冷了面容,懒懒说道:“此事暂且瞒着陛下。” 此刻,此间一个婢女也无,王母这话显然是故意为之,八妹虽不解其意,但也乖觉应下。 只转身之时,王母却道:“八妹,你该明白谁才是你的至亲骨肉。” 存稿没了,容我缓一缓,我可是要写到新天条出世的,还有好多好多字呀,你们的评论收藏在哪里?这几章写得有这么差吗?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2章 第 42 章 第43章 第 43 章 八妹出得殿来,已惊出了一身冷汗,不由得回头看了一眼瑶池,却恍然间什么也看不真切,什么也看不明白。 她素来聪慧又警觉,料王母此番敲打,想来已是知晓了她近来同龙女过从甚密,却不知她为何同龙女深交,这才有此动作。 只是……王母又是如何知晓的呢? 她自来小心谨慎,便连她那二郎表哥亦未察觉,如今却被人陡然戳穿,不禁让人毛骨悚然。 或许,知晓此事的不止王母一人,又或许……此事还是旁人告密的呢? 八妹眼波流转间已有了主意,转道出了南天门。 杨婵才踏出敖烈房间,一抬头正见八妹飘然而至,不禁一愣,只收紧了袖笼。 八妹觑见她动作,微微一晒,也不戳穿她,只轻轻问道:“表姐可知杨府如今漏如筛子?” 她这一问恰如当头棒喝,令杨婵悚然一惊,她料想敖烈之事必瞒不过天庭,却不料天庭知晓得如此之快,她尚未将敖烈元神温养如昔,八妹便到了。 只是……八妹此言却不免危言耸听,教杨婵疑窦丛生。 八妹本是好意提醒,却不妨先时同龙女做戏太过,竟惹得她这表姐猜疑于她,此刻真个是哭笑不得,不由得据实以告:“表姐无须担心,母后虽已知晓此事,但尚未告知父皇。” 她此言一出,更教杨婵一头雾水,不禁开口问道:“八妹何以告诉我这些?” 八妹答道:“自是为了要表姐当断则断,莫要落人话柄。” 杨婵闻言,紧了紧袖口,好半晌,方才迟疑的开口问道:“我要如何才能脱困,还请八妹指点?” 八妹微微一笑,这才觉她三表姐朽木可雕。 这一头,八妹渐有收获,另一头,她的二郎表哥亦是所获颇丰。 前几月的凄风苦雨已然过去,刻下,夫妇二人正是蜜里调油的时候。 只见得那一贯拿刀使剑的修长手指正颤巍巍拿了女儿家的眉黛,却不知如何下手,倒惹得女娇娘痴痴一笑,横了他一眼。 郎君前几月才因了自家三妹一事吃尽了苦头,这半旬来虽得入香闺,夜不虚度,可那毕竟是床上的事,下了床,他这娘子便没了床上的好脾性,他不免要小意温柔些。 眼下,见她眉眼弯弯,虽无怒容,他亦不敢大意,连忙赔笑道:“娘子,为夫愚笨,不通妆造之事,还请娘子指教,也好让愚一享画眉之乐,让娘子少些辛劳。” 龙女听他这样浑说,脸儿一红,亿起昨夜的劳累,只觉无脸见人,又见这人神清气爽的模样,不免气上心头,有意给他个教训。 故而,龙女侧首朝他妩媚一笑,勾了勾手,便见郎君痴成个呆雁,自那岿然不动。 龙女见状,伸手夺过郎君手中的眉黛,将他往妆台前一按,趁他神魂颠倒之际,一手轻勾起他下颌,一手轻点妆。 不多时,冷峻清正的郎君摇身一变成了那妖娆魅惑的多情公子,真真是淡妆浓抹总相宜。 龙女最后一笔勾罢,面上笑意一凝,陡然觉着自个儿才是那呆雁。 从前便觉着她这夫婿容无第二,武无第一,今日不过略略装扮一二,她才深切体会到何谓芙蓉貌,何谓顾盼生。 想她堂堂巾帼,竟被一个须眉比去了样貌,真真闹了笑话,得了教训。 思及此,龙女蛾眉微蹙,敛了笑意,顿失了兴致。偏此之时,那郎君感龙女久无动作,羽睫轻颤,睁开了眼睛。 他这一睁眼,正是那流光生辉夺人目,只教幽人凭回顾,但问此美何人有,试往灌口深处寻。 郎君之貌,龙女初识便知,可他这样盛装打扮,偏又作了这样一副无辜可怜的样子来,龙女便又觉着有一个容貌比她更盛的夫君,似乎也不是件坏事。 杨戬甫一睁眼,便见龙女面无喜色,故而便佯装了一副委屈的小模样来,果然便见她眉目舒展,被他所迷。 他便勾唇一笑,深知他一时半会出不了房门了,便自顾对镜自照,欲要一窥他夫人的好手艺。 哪里知道,他尚来不及去欣赏自个儿的美貌,便陡然色变,待他惊愕的回头,便见龙女一旋身化龙而去。 他早知她不肯在敖烈一事上有所妥协,故而才率先出手赶了三妹去华山。 一则是为了三妹,要她免受他的牵连,二是为了龙女,若敖烈久居于此,她必定心生妄念,届时又如何能不为王母所用? 他料定了若三妹去往华山,龙女必定要把敖烈托付出去。毕竟如今的杨府已布满眼线,敖烈若无人悉心看顾,怕命不久矣,然龙女本就处处受制,又哪里能事事顾全妥当? 杨戬立马驾云追赶,到底是未能追上龙女。待他停在华山之时,龙女已然同杨婵动起手来。 只见得,龙女左手手心窜出一簇三尺高的火苗,右手手心却钻出来同样高的水柱,左右交替着往杨婵身上打去。 而杨婵面有难色,却只拿着宝莲灯,笼着头顶,一径防守,并不主动出手。 杨戬见状,心头一松,在龙女身旁落定,冷哼一声,却是对着数月不见的亲妹妹质问道:“瞧你干得好事,如今敖烈在何处?” 杨婵闻得此言,眼角一酸,终是未语泪先流,好不惹人心疼。 若是往昔,杨戬哪里还能这般厉色质问,如今,他却似并未将杨婵放在心上一般似的,又追问了一句:“敖烈在哪?” 龙女本疑心此乃杨戬之计,方才儿戏一般同杨婵做做样子,并未伤她。可此刻观兄妹二人作态却不似作假,那杨婵何以就此轻易交出敖烈呢? 龙女终于意识到或许这事情并未如她所料得那般复杂,她轻吁一声,迟疑的问道:“有谁来过?” 她本十分笃定杨婵定会知无不告,却不料,她竟一字也无,成了个锯了嘴的葫芦。 那么,有谁能让她轻易带走敖烈,她却这般护着的呢? 电光石火之间,龙女想起了一个人,心头疑惑渐去,转身离去。 杨戬不料她这般轻易离去,着实一愣,但不用再继续怼杨婵恶语相向,他也乐见其成,就要跟随龙女而去。身后,杨婵轻声唤了一声:“二哥。” 杨戬以为自个儿心硬如铁,可他还是回头看了杨婵一眼,欲言又止,最终却一语不发的离去。 然而,只这一眼,杨婵便止了哭泣,随风逝泪,也任风吹起她满头青丝,神色却晦暗不明。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凡间的热闹有人欣赏,天庭的热闹却无人关注。因而,谁也不知道,先时隐隐有失宠之忧的八公主,何以突然恢复了恩宠,甚至玉帝上朝时都偏爱带着她。 众仙甚是不解,然却不妨已有人将一切算计的清楚明白。 朝会方散,玉帝便独留了八妹,令新任的瑶池总管有一瞬的惊异。他静立二圣身后,垂首窥去,眼角余光正见那八公主递上一物。 他连忙伸手去接,却有一人的手比他更快,等他触及那浅白素手,如遭电击,连忙匍匐请罪,冷汗已花了那白面。 王母冷哼一声,吩咐左右黄巾力士:“僭越尊上,责杖二十。” 还没等他求饶,黄巾力士已将他拖了下去,他却隐隐瞧见那八公主对他投来了一丝关切的目光…… 一旁缄默不语的玉帝接过王母手中之物,感受其间熟悉的法力,只觉荒谬,忍不住嗤笑出声,却并未多说什么。 此刻,瑶池一众仙侍皆已退下,只剩三个天家贵胄。王母轻咳一声,横了八妹一眼。八妹当即双膝跪地,口里直呼有罪。 因她如今脾性愈发温顺谦恭,玉帝近来颇爱她,现下见她这般模样,捏了捏手中物,哪里舍得她久跪,竟亲自来扶她,含笑道:“我儿何故惊惶,有你父在,无论何事,朕皆赦你无罪。” 玉帝是何等样人,他随口一句便是金口玉言。然而,即便有此一诺,八妹却仍旧不敢起身,只一径垂首告罪:“女儿不慎丢了敖烈的情魄。” 她此言一出,未等玉帝有所动作,王母早已怒目而视,只玉帝背对着她,这才未曾察觉她的失态。 王母心头一颤,直恨得险些咬碎了一口银牙,然而玉帝金口已开,他尚且未曾降罪,又怎容她来问罪? 故而,王母只得强压下心头火气,状似漫不经心的问道:“怎就单单丢了个情魄呢?” 玉帝此刻已回身高坐明堂上,盯着八妹看了半晌,终于松口:“情魄没了便没了罢。” 王母哪里听得此话,她目下正欲与杨戬为难,若无敖烈的把柄,如何同时拿捏那二人? 思索再三,她还是开口唤道:“陛下……” 谁知,她才起个头,便被玉帝打断:“好啦,娘娘不必担心。如今情魄没了,想来那敖烈也能安分呆在蛇盘山。” 王母哪回撒娇,玉帝没有应她,偏这次他是好不给面子,且还是当着女儿的面。 一想起这女儿,王母便心头不快,故而一时脑子一抽,同玉帝犟了嘴:“敖烈如今不也是安分囚在鹰愁涧?” 八妹抬头瞥了她母亲一眼,突然堕下泪来,轻声道:“母后说的是,都是女儿的错……” 玉帝被她们吵得头疼,不耐的甩甩袖子,冷声问道:“娘娘难不成想让西海得一个痴呆的玉龙三太子?” 玉帝此言便重了许多,令得王母一惊,心头纵有不甘,却再不敢多言。 而那二圣未曾察觉处,八妹轻轻勾了唇,突然觉得天庭也不是那么无聊了…… 姐妹们是想看婚后日常还是想快进搞事业,还是由着我的性子来?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3章 第 43 章 第44章 第 44 章 天庭的波诡云谲且先不表,只先说这一对新婚夫妻。龙女从华山出来,特意转道苍梧,静看惊涛拍岸,默然不语。 不多时,便听得一阵高亢的鸣叫,她循声望去,只见一红衣少女御马而来,端的是意气风发。她那胯/下/骏马,白首虎纹而赤尾,骧首吟鸣,矫足腾群,好不神气。 见龙女讶然看它,那马儿又是昂头鸣叫,其音如谣,倒也不曾刺耳,只那目中却带了一丝怜悯,直令龙女愕然。 龙女正自不解,那红衣少女已飘然落下,在她面前站定,盈盈一拜,口里轻唤了一声:“三姐姐。” 龙女抬头看她,只见少女神色从容,容貌却更胜从前几分,不知为何,有那么一瞬,竟令她不敢逼视。 龙女稳了稳心神,再看时,却又觉少女还是从前模样,不由得心中一动,颔首轻叹道:“晴妹妹,别来无恙。” 原来此女正是那被王母指婚的碧波潭万圣公主,此番相见,于她二人不过寻常事,于那凡尘中人而言却是恍然若梦。 人常言,再回首已是百年身,便应是此情此景。 那万圣公主抚了抚被疾风吹乱的鬓发,亦是幽幽一叹:“自是无恙,多谢三姐姐挂怀。” 那“挂怀”二字入耳,令龙女面上笑意一凝,突然质问道:“既知我挂怀,为何久不来?” 万圣公主听得此问,正要答话,却又听得龙女发问:“须臾未见,妹妹便忘了初心吗?” 万圣公主闻言不过微微一笑,尚未开口,一旁静立的那白首赤尾的神兽便突然嘶鸣起来,引得龙女皱了眉,双眼一瞪。 那兽见龙女金瞳一肃,上神的威压便铺面袭来,不由得缩了缩脖子,浑身颤抖不已。 万圣公主见状,一边伸手摸了摸那兽,一边轻叹道:“三姐姐何必与鹿鹿一般见识?红尘中,只他与我作陪,以慰寂寥。” 话音未落,龙女已斜眼看她,这万圣公主便又是一叹,话中似饱尝辛酸:“我入红尘一趟,虽不过须臾,亦常感念三姐姐的恩德,若非姐姐救我出苦海,想来我如今还只是困在碧波潭的万圣公主,而非姐姐面前的万圣晴……我如今也算得人间惊鸿客。” 龙女听她言辞恳切,好似这一趟九嶷之行不过恰巧路过,可二人都清楚,彼此皆是有意为之。 故而,龙女目中杀意陡现,凝在那兽儿身上,冷声道:“吾闻佩鹿蜀之皮,子孙如云。” 万圣晴闻言,不禁掩唇一笑,懒懒道:“的确佩之宜子孙,想来姐姐近年来得了妙人,正在兴头上,或瞧不上他,但他之妙用,又岂在皮毛?待姐姐用了他,才知妹妹所言非虚。” 说罢,竟伸手抚了抚腹部。龙女这才看清,记忆里天真烂漫的少女竟已有了身孕,那微微隆起的腹部,似乎在无声的诉说着董永的背叛和七儿的痴傻,更甚至在嗤笑她的自以为是。 彼时,瑶池内,她为王母献计,看似狠毒,实乃感董永之情深,她私心想着,七儿为他甘愿触犯天条,这董永必有过人之处,可如今才多少年过去,董永便又要有儿女了。 龙女一念至此,不禁有些心灰意懒,重生至今,她一次次插手皆是徒劳无功,好容易在七儿身上看到了希望,可如今才知道不过一场空。 那万圣晴见龙女神色恍惚,手上一顿,轻勾了勾唇,冲鹿蜀说道:“你自杻阳来,未见天地之大。素日里只听我说,却尚未真正见过巴蜀之景,巴蜀虽多崎,美人却多,若能求姐姐饶你一命,将你收下,便算你的造化了。” 鹿蜀闻言,绕着万圣晴转了一圈,似乎不想离去,可也不知见了什么,突然便又受惊似得飞奔到了龙女脚边蹲下。 龙女回神之际,正见它这可怜模样,终究不忍,收下了此兽。只离去前,万分担忧的叮嘱万圣晴:“时不我待,望妹妹勿要耽于私情,早些归位才好。” 那万圣晴听了她的话,不禁一愣,却又突然灿然一笑,颔首道:“自然,还望姐姐如我……” 只她话未说完,远处便传来了一声:“寸心”。 龙女听得有人唤她闺名,蓦然回首,却见那一人白衣如雪,正朝她伸出手来:“我来接你回家了。” 说罢,见龙女不答,他便又微微一叹:“这算不算实现了一半的誓言,朝游沧海暮苍梧,我们终究还是到了苍梧。” 他这叹息压得极低,似乎被风一吹,便要消散,又如何能让那呆愣楞的龙女听到呢? 不过只能入了那有心人耳中罢了…… 龙女呆了一呆,有些不解,他们分明才吵了一架,这人怎还敢来见她? 从前,都是她来伏小做低,怎的这次他不去打猎了? 龙女看着面前的这个人,他是那样的好看,那样的温柔,只要他伸出手来,天涯海角,她都要随他去的,更何况只是回家而已。 只是,这一次,龙女却摇了摇头,朱唇微启,正要拒绝,杨戬却伸指点在她唇上,径自说道:“是杨戬疏忽了,你自嫁我,尚未归宁,此番既已出门,何必急着返程,我们这便去四海转转。” 话音未落,他便一手揽过龙女香肩,顿足而起,腾云往西海去。 途径南海时,只见一地金光阵阵,似有玄影妙音。杨戬见状,不欲理睬,只拉着龙女赶路,龙女却一抽袖子,往那金光所在飞去。杨戬无法,只得跟了上去。 他方按下云头,便见龙女冲一光头和尚巧笑嫣然,更甚者,她竟伸手拉了那人袈裟摇晃着撒娇。 她都没对他这么痴缠撒娇! 这一瞬,杨戬甚至在想,这人该不会是特意来截胡的吧? 龙女偶然间遇得故人,心中又惊又喜,哪里还顾得杨戬,只一心扑在那和尚身上,又是嘟嘴,又是跺脚,只把那娇憨女儿态展露得淋漓尽致。 杨戬见此,早黑了脸,却又因了解龙女秉性不便发作,只得强忍了怒气,却不料龙女分寸骤失,竟伸手往那和尚的胸口摸去,这怎得能忍? 杨戬当即低喝一声:“杨夫人”。 不曾想,龙女听得这声称呼,竟毫无所动,未曾回头看他一眼,直气得杨戬顾不得体面,伸手去捉龙女。 不料,他手尚未触及龙女,便觉一冷,连忙缩回手去,定睛一看,只见得那和尚已亮了法杖,皱眉看向了他。 这一刻,杨戬竟从他的眼里,看见了不属于佛门之人的戾色,仿佛他杨戬是个浪荡公子,调戏了哪家的小娘子。 杨戬为这一刻的错觉而有一瞬的迷惘,不觉偏了偏头,一错不错的紧盯着龙女瞧,只把她瞧的不知所措。 龙女本还沉/浸在故人的美色中,不明这人的怒火所为何来,陡然见他委委屈屈的小模样,脑中灵光一闪,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郎君这是醋了?” 龙女昔年未他吃了多少醋,却从不见这人泡在醋缸中的样儿,今日得见,深觉有趣,这才一个没忍住,当着家里人的面儿便调侃起人来。 杨戬听她这般嘲笑于他,脖颈一红,幸而在衣服的遮掩下,不曾教人看出来,只心有惴惴,恐这秃驴与她同旁人不同。 龙女哪里知道郎君的千般曲肠,只疑他被人当众戳破,面子挂不住而在心中恼她。 思及此,龙女眼珠一转,轻咳一声,拉起他的手,同那俊美和尚低声说道:“姐姐,这便是你那妹夫了。” 龙女一声“姐姐”出口,杨戬当即猛地一抬头,正撞进这“姐姐”的眼里,他从对方眼里亦看到了同他一般地不可置信。 杨戬皱了眉,不解的看向龙女,龙女“嘿嘿”一笑,小声的在他耳边嘀咕:“这是我那颇有慧根的旁系族姐,莫说你惊讶,就连我都好奇得紧……”这才想摸一摸,可恨被你给打断了。 这后半句,龙女可不敢说出口,只得默默咽了回去。 杨戬像看傻子似的打量了龙女一会儿,又摸了摸她的略有些烫的额头,请吁了口气,却是默然不语。 龙女见他不信,便知这厮又误会了,连忙一跳,伸手一拍他肩膀,急急道:“我真不是色中饿鬼,见个长得好看的就扑上去,我很挑的,轻易不碰人的!” 说罢,将头一转,伸手扯了扯和尚的僧袍,娇声道:“姐姐,你还不帮我解释。” 一旁静立多时的俊美和尚听得此言,双手合十,念了一声:“阿弥陀佛”,这才开口说道:“色即是空,空即是色,檀越何以执迷,况此人若信你,何须解释,若不信你,又何必解释?” 他这话一出,直急的龙女一跺脚,杨戬却是拉过她,朝这和尚淡淡说道:“大师所言极是,杨戬自然是信我家娘子的,并不需大师多言。” 他这话一出,那和尚终于露出笑容来:“三妹妹,这小白脸挺会的嘛,怨不得你会为他舍生忘死。” 这话一出,龙女便觉手上一紧,不由得苦笑一声,轻叹道:“姐姐,你也挺会的嘛……” 无论我有多少理由,但断更就是断更,我真诚的说一声抱歉。 ps:不用担心弃坑,无论多久,即便我脱坑,我也会写完的。 另外,最重要的是要祝喜爱本文的大家新年快乐,除夕夜里团圆久,新年更比旧年安。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4章 第 44 章 第45章 第 45 章 竹林雅筑中,龙女双手托腮,眼珠子左右逡巡了好一会儿,这才无聊的趴在竹桌上,嘟囔道:“姐姐,妹妹求你了,虽然你这男子样貌也好生俊俏,可我都快被人盯麻了,您就别再作弄我了好不好嘛,呜呜呜,我想和香香的姐姐贴贴……” 龙女话音未落,只见得方才那还光着头的清瘦和尚已然化作了长发飘飘的美貌女子,正对着龙女宠溺的笑道:“你呀,还是这般急色。” 原来龙女并未说谎,二人面前的这女子正是娑竭罗龙王之女。 此女年甫八岁便受持法华经之功德,舍女身而即身成佛,成为龙族入灵山第一人,因喜平人间事,便恢复女身寄居紫竹林,随观音入世,普度众生。 然如今有缘人未至,佛法未扬,又如何普度众生? 龙女不知其中内情,只听女郎妙音阵阵,又见香雾隐隐,顿时脱口而出:“不若我也出个家?” 她此番惊人之语,直教人瞠目结舌,杨戬蹭得一下站了起来,又觉她如此贪恋他的美色,该只是随口说说,便又落座。 岂知龙女初言虽是随口一说,然话一出口,她便想起那同胞兄长如今的处境,不由得生了替代之心。 只此言不便言明,正不知如何才能糊弄过去,倒是她那姐姐嗤笑了一声:“就你这资质怕是不出一刻便要哭哭啼啼。” 龙女原还心虚,听了这话,瞪圆了眼睛,反驳道:“姐姐昔年以宝珠献佛,妹妹亦可效仿。” 言下之意是她西海宝贝也不少,这话可把人逗笑了,只听那人冷笑一声:“她现在是光头。” 此言简直直戳龙女痛处,龙女素来爱美,又怎忍受得三千青丝俱作尘,徒留个光溜溜的脑袋给人看? 杨戬觑见她面色苍白,朱唇微颤,缓缓舒了口气,却听得另一人淡淡道:“只转女成男这一条,你就办不到……” 说到此处,她微微一顿,伸手指了指杨戬,复又道:“你舍得下这么个小郎君?” 龙女闻言一滞,不敢去看杨戬,只干笑两声,心里很是怅然。 她这姐姐说话总是一针见血,令她十分的尴尬,龙女不得不转了话头:“姐姐真乃英雄也。” 不仅是龙族的大英雄,还是个狠人,若换了她,有人敢在她面前言女身垢秽,她可不会让他好过。 龙女言外之意,在场之人哪个不知,然旁人之事,杨戬并不关心,只疑惑龙族为何要同灵山结盟。 女郎闻言秀眉一蹙,轻轻叹道:“我早破除无明,成佛不过早晚的事,他们却说女子五漏之身,犹有五障,逼得我不得不拿颈上宝珠以表诚意……” 说到此处,她微微蹙眉,低声呢喃道:“我偏要去南方无垢世界看一看,为何女子去不得!” 龙女不料其间有此隐情,不觉一惊,昔年因敖烈之故,她也曾同灵山往来,便以为那里是清修之所,女子不便前往。 如今看来,西天取经并非偶然,若如此,那金蝉子…… 龙女尚无头绪,便又听得她道:“去了才知道,其实大千世界无有不同,佛、菩萨、罗汉亦如……” 她话至中途戛然而止,龙女如何不知她的难处,忙笑道:“姐姐妙音盈耳,妹妹愧先胡言。” 二人一时皆默然,杨戬却开口问道:“何谓五障?” 女郎只当他求知若渴,便也不假思索的答道:“一者不得作梵天王、二者帝释、三者魔王、四者转轮圣王、五者佛身。” 她此言一出,那夫妇二人不约而同看向了对方,杨戬甚至想起当年通天师叔祖门下弟子金灵圣母。 即便昔年立场不同,杨戬也不敢看轻了此人。若女身当真垢秽,何以师叔祖门下诸多弟子皆不及她? 当真荒谬! 龙女亦作此想。 夫妇二人难得于同一事上心有灵犀,面上皆流露出不敢苟同的神色来。龙女更是直言不讳:“怨不得姐姐这尊大佛入了紫竹林,竟有此缘故。” 女郎见她忿忿,忆起这小妹妹的脾气秉性来,连忙冲她摇摇头,失笑道:“你若当我是佛爷,何以称之旧日称呼,我若当自个儿是个佛爷,又何以枉入红尘?” 龙女闻言,心下稍宽,拉着她手臂摇晃道:“姐姐孤身一人,我……” 女郎伸指点在龙女唇上,意有所指:“若因果缠身,纠葛难了,我倒宁愿孤身一人。” 龙女闻言一怔,尚未答话,她身后的郎君便贴上来,将她拥入怀中,直视那女郎道:“姐姐不知夫妻情趣,怨不得孤身至今。” 他此言一出,龙女心下惊骇,连忙伸手捂了这人的嘴,冲女郎尴尬说道:“姐姐勿怪,他向来不会说话……” 龙女尚未解释清楚,便听得她这姐姐哼了一哼,冷然道:“原听敖烈说他是个没长嘴的东西,如今看来他这嘴还是不长得好。” 龙女听得此言,“啊”了一声,忙侧目偷觑了一眼那人,见他面上还是一贯的风轻云淡,可见敖烈的胡话并未触动他,一时间也不知该庆幸还是该失落。 杨戬将她表情尽收眼底,便挑了挑眉,伸/舌在龙女掌心一舔,在龙女慌张低呼中,将她攥住,冲女郎点点头:“杨戬长没长嘴,我家娘子说了算,不劳姐姐和小舅哥费心,告辞。”说罢,便欲带着龙女转身离去。 哪知那女郎却开口留人,不待二人踏出门去,一声:“且慢”便成功阻了龙女步伐。 她见龙女疑惑的看过来,朝她缓缓一笑,亦学着杨戬挑眉道:“妹妹不若帮我个忙?” 原来她同二人说了这般多的话,一是为了同故人叙旧,二是为了探一探敖烈之言是否属实,三是思及余杭中妖孽横行一事,灵机一动,将主意打到了这夫妇二人的头上。 此刻,龙女愕然的看了一眼郎君须发皆无的样子,除了初时的怪异,竟觉他比昔年的金蝉子还像一个正经和尚。 这也委实怪不得她,在她那姐姐一声一声的“妹夫”中,这郎君本就有些妥协,更遑论姐姐的主意令她不意忆起他当年险些护送金蝉子西天取经之事,自然也想窥一窥他的佛门扮相。 不料,这厮这一装扮,竟是她见过的最俊美的和尚,当真叫她惊艳,不觉喉咙一阵干痒,竟渴得厉害极了。 杨戬本还在装模作样的敲着木鱼,却觉身后视线愈发灼热,无奈的转身,便正撞见他这小娘子双颊嫣红,眼神迷离,喉间在不住的吞咽……仿佛下一刻便要扑过来,将他扒个干净,吞吃入腹,活脱脱一个饥渴小妖精的模样。 杨大师便轻轻一叹,右手握着佛珠低声念了一声“阿弥陀佛”。 龙女闻得这声,终于从与往日不同的清冷声调中拉回了飘远的思绪,她仰起头来,隔着缭绕的轻烟,凝视彼端微微垂首清俊和尚。 因其垂首低眉,又相隔甚远,她本不该看清他的神情,然而不知为何,龙女只远远一眼,便窥见了他微微下垂的唇角和眉目间清冷的忧愁。 清冷的忧愁,这真是个不妙的形容,然则,若他当真清冷,不知人间烟火,又何以暗藏忧愁,若他满目愁容,又何以做出这清清冷冷,不堪重负的勾人模样来? 许是龙女目中探究与疑惑的神色太重,一旁的知客迎上前来,合什行了一礼,笑问道:“檀越若有所求,何不去求个签?我寺方丈轻易不出来解签,今日却碰巧在偏殿解签。” 龙女听得此言,敛衽还礼,却伸手指了那兀自敲着木鱼的和尚,低声问那知客僧:“那位大师可会解签?” 知客僧似不料她有此一问,面上闪过一丝错愕,缓缓道:“那是新入寺的法海大师,不知何处落的发,因无人收留,幸得我寺方丈仁善,这才拜入我寺,恐还不会解签。” 龙女闻得那僧人法号,眼中闪过一丝笑意,很快便又敛去,随即瞥一眼那虔诚的清冷僧人,淡淡“哦”了一声,也不去解签,便就离去。 第二日,照旧前来,照旧有此一问。 第三日,仍有此问。 待得第四日、第五日,并无不同。 寺中众僧便也知了她醉翁之意不在酒,一日见她过来,知客僧迎上来无奈一笑,语意深长的道:“檀越佛心之牢,小僧真是自叹弗如,也令法海大师大为感动。” 龙女听他提起那“法海”二字,不由得想起那人初听此号时眉尖的赧然,以及对她的打量和怀疑。 知客僧见她怔楞,目中闪过一丝讥讽,继而勾了勾唇,面上笑容愈发和善。 龙女回过神来,状似羞愧的垂首低语:“那法海大师慈眉善目,又精通佛理,妾这样愚笨,也只这向佛之心可堪一观。” 话毕,她又似欲盖弥彰的一般,解释道:“此心虽固,却仍迷惘,也不知大师能否为我讲禅,拨去迷雾?” 那知客僧微微垂首,正瞥见女子如玉般白腻的脖颈,不由得咽了口唾沫,轻声道:“檀越之心今夜便知。” 龙女似对他话中深意毫无察觉,颔首称是,又供奉了些香火,这才恋恋不舍的离去。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5章 第 45 章 第46章 第 46 章 是夜,龙女依言入寺,仍是白日那知客僧为她引路。烛台晃动中,知客僧本就丑陋的一张脸越发显得不堪入目。龙女心下不耐,却不动声色的同这人拉开了些许距离。 知客僧见她远远缀在后头,料想是个身娇体弱的主儿,不由得停了脚步,转身目不转睛的注视着龙女。 落在身上的视线如此黏腻,令龙女不适的拧了拧眉,她侧目看去,却正撞入知客僧幽深的眼眸中,鼻尖亦闻得一丝若有似无的甜腻香味。 龙女本能得察觉不对,待要退开几步,却不妨落入一个温暖熟悉的怀抱。 然而眨眼间,她便发觉自个儿身上的异样。 龙族身躯何等强健,即便她貌若无害,体态娇弱,又怎么会真如凡间女子一般柔弱无骨? 可现下,龙女只觉呼吸急促,浑身乏力,身躯甚至竟开始微微颤抖起来。 龙女暗自心惊,抬眼望去,却发觉她莫名身处一间禅房内。 房中烛光大盛,白纱飘飘,一应摆设十分简陋,只有一床一几一桌并几把竹椅,那桌上供着一座佛像,佛像前头却并无什么贡品,只摆着一盏莲花灯。 当真是好生怪异。 龙女心下纳罕,不由得朝那佛像走近几步,正要细看,耳中却突听得一声轻笑,正是从那纱帘中传出。 龙女脚步一滞,转而朝那纱帘看去,只见得明灭的烛火中,那摇曳的纱帘后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蠕动,越发晃动的厉害。 龙女目力极好,即便在朦胧的烛光下,无法全然看清内里,但她仍然窥见了那两道身影。 那两道身影纠缠着,偶有熟悉的调笑声传来,令龙女面色一红,想起那近来总爱痴缠的冤家。 龙女并无这等癖好,正欲移开目光,却听得帘后传来一声女子的惊呼。 龙女正觉女子的声音分外耳熟,却又听得她颤声说道:“死鬼,你弄疼我了!” 女子话音未落,旋即便响起一声嗤笑:“这便受不住了?” 若说先前龙女还有所疑虑,此刻却是惊怒交加,连方才身子的不适也全然忘却。 她定睛看去,袅袅香雾透过飘飞的纱帘传了出来,间或还有一些暧昧的声响一并传了出来。 龙女再也按捺不住,伸出手来,一把掀开了那碍眼的白纱。故而,帘后荒唐的情景便再无一丝遮掩,全然显露在她面前。 只见得,那本该清心寡欲的光头和尚,此刻裸/露着上身,双腿交叉,一手轻轻抚摸着身旁女子柔顺的青丝,一手拿了一颗剥了皮的葡萄,轻轻咬了一口,正欲低头…… 而那背对着她的那女子,龙女虽看不清样貌,但瞧那纤细婀娜的身段,想来也必是个美貌女子,只是她身上仅着的碧色薄纱此刻却松松垮垮的挂在了臂弯上,露出了那圆润的肩头和白皙的藕臂,实在稍显轻浮。 尤其是她现下里竟还扭着腰身,朝那满目欲/色/的和尚爬去,柔若无骨的身子就那么贴了上去,一双玉臂已然缠上了那和尚的脖颈,微微低头朝他耳边轻吹了口气,引得那和尚轻笑了一声。 龙女气势汹汹而来,这二人却仿若未觉,还旁若无人地一径纠缠调笑,令她险些咬碎了一口银牙。 龙女此时哪还顾得上许多,手中虚空一抓,龙渊剑已稳稳握在手中。她正要拔剑刺去,那女子却微微侧首,露出了半张艳丽的玉容来,却正是龙女日日于镜中窥见的熟悉面容。 一时间,不觉一愣,满心的惊疑不定,她眼瞧着那女子一双素手在那和尚胸前游离作乱,神情迷醉,似是极其享受,耳里听着那和尚轻叹一声,宠溺的说道:“你这妖精当真磨人。” 这声叹息入耳,不觉令龙女顿感羞耻,明知此间有异,她却恍然觉得此情此景似曾相识。 然而等她落入这和尚怀中,嘴里被喂了香甜的葡萄果肉时,心头却一凛,顿生不快。显然,她明白过来,这和尚口中的“妖精”二字说得竟是她。 龙女美目圆瞪,委实不敢相信,有朝一日,她竟从这人口中听得这样的荤话来。她立时便又要唤出龙渊剑,这人却一边伸指缓缓摩挲着她的唇瓣,一边轻轻在她滑腻的脖颈间啄吻。 男色惑人,龙女便有一瞬的恍惚,却听得有人哑声问道:“这礼物,不知檀越欢喜否?” 龙女闻言心中一跳,立时清醒过来,却委实不知所措。 那人见她这般模样,心头微荡漾,有些难以自已,真想一口将她吞掉。 只是他还未曾有所动作,龙女便红着一张脸,剧烈的挣扎起来,显然,她也意识到了他的不对劲。 床头的风铃微微晃荡,龙女几欲化形,却被人狠狠按住。那人见她这狼狈的模样,心中却满是欢喜和满足,将脸靠过来,轻轻蹭了蹭美人的芙蓉面,在她耳边戏谑道:“急什么?” 先发一半吧,因为实在不会写,但又想给大家送个女生节小彩蛋,所以就这样吧,我退下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6章 第 46 章 第47章 第 47 章 说罢,他便低下头来,伸手欲扯去龙女的腰带,却不妨龙女却突然伸手一抓,竟反扯落了他的衣衫,大片肌肤便这样裸/露出来。 这人虽被龙女这陡然的举动一惊,却只一瞬便挑了眉,仰天笑道:“檀越真真妙人也。” 只他话音未落,却陡然睁大了眼,伸手朝左胸摸去,却只摸到满手的滑腻和一把冰冷的短匕。 龙女将人推开,看着此间屋舍刹那间俱化为乌有,不由得眉头一蹙,不着痕迹的将龙渊剑幻了出来,紧紧握在手中。 正此之时,却听得一阵接着一阵的狂笑,一缕黑烟凭空出现,将龙女团团笼住,熏得她呼吸一滞,连忙拿了手帕出来,捂住了口鼻。 龙女本是寻常之举,哪知却触怒了这不明的黑烟,只见它忽而往虚空中一散,继而又重新凝聚起来,竟渐渐显露出人样来,朝龙女张开血盆大口,欲要扑咬过来。 龙女一手捂住口鼻,一手挥剑,正要此去,却见黑影一闪,空中一把折扇已朝那人当头打去。 有一人随后翩然而至,将龙女紧紧搂住,退后几步,这才伸手接住空中旋转而来的折扇。 龙女在他怀中探头看去,只见那好不容易凝聚成/人的东西又变作了黑烟,只剩了一只手和一双眼睛露在外头,分外滑稽,她便忍不住一笑,讥讽道:“小小梦妖,也敢在我二人面前猖狂。” 原来此间正是这梦妖所织幻境,凡神、人、魔皆有所执、所思或所憾之事,无人可免。 而梦妖便由此而生,以此为食,为三界所不容,皆欲除之而后快。 然世间所执之人何其多,凡有所异,皆为梦妖所觉,故无人可逃。 梦妖本无实体,因众生执念而生,缚其魂,夺其身,意欲凭此身于世间行走,修成不灭之躯。 先前夫妻二人分头行动,一人入寺,一人做饵,引这梦妖现身,却不料这梦妖竟真有几分窥伺人心的本事,如此更不能留。 思及此,龙女面上一凛,右手已幻出一簇火团来,不由分说便朝那桌上的欢喜佛打去。 那黑烟见状,立时大惊,连忙闪至桌前,挡下此招。 如此,倒是印证此前猜测。无怪乎阿姐不好出手。 龙女收了攻势,轻瞥一眼郎君,杨戬便心领神会,助龙女开了天眼。 这天眼早与郎君一体,旁人焉能驱使,然则郎君彼时相赠,早已悄然以血为引,龙女如今驱之,亦感一体。 只 见得白光一闪,黑烟避之不及,那尊欢喜佛一刹那便已四分五裂。 立时间,白雾缭绕,一缕缕幽魂陡现,竟是无数可怜女子。 众女芳魂稀薄,已呈败相,纵使大罗金仙到场,不过也只能拢聚残魂,万没有一线生机,更遑论死而复生。此时又有两位上神在此,更刺得众魂哀嚎之声不绝。 夫妇二人见此光景,早已怒火中烧,虽晓此等邪祟必定作恶多端,但料不得竟卑劣至此,用无辜女子血肉供给不算,还要用残魂练就引魂法阵,困其魂魄永生永世,不得往生。 只为了得其身,食其怨,练其魂,以搅弄风云,争抢天地之机。 当真可恨之极! 此刻不断其根本,还待何时? 龙女目眦欲裂,当即一挥衣袖,将此间残魂收拢袖中。随即,一旋身化了龙身。 霎时间,风云变幻,龙女金瞳一竖,五爪聚气,口吐真火,直将那趁机食魂又欲化人的蠢物逼得节节败退。一旁的杨戬早与她心意相通,在龙女显出真身的当口,他便在此间部下精妙法阵,以辅龙女成事。 此刻龙女在上,他在下,天罗地网已织就,晾其插翅也难飞。 果然,那东西化人不得,化形亦不得,被那法阵困住又被真火炙烤,不过一会儿已难支撑,口中直唤:“主人救我!” 岂料,他不唤尚好,这一唤反催得那火焰愈发高涨,立时毙命,不留一丝痕迹。 夫妇二人本意乃是要慢慢拷问,是以皆未立即取其性命,盖疑幕后另有玄机。不料,这梦妖竟虚弱至此,轻易便被人取了性命。 此事疑点重重,又牵扯出争夺凡人信仰传承,一时只得作罢。 二人对视一眼,心中另有计较,出得院中,却得见一条漏网之鱼。 这鱼儿早被吓得晕厥,等他悠悠醒转,却是身处那乱葬岗中。 月色清清,竹影斑斑,随着风声赫赫,将这一处绘出个森然光景来。 这知客憎原是个病弱书生,何时见过这等场景,刻下见此地荒冢凄凄,早已惊惶。待见此地突起两簇鬼火,已是瘫软了身体,一步也难挪。 眼见得那火苗明灭之下,竟快速向他袭来,直吓得他尖叫一声,不敢再看,却听得耳边响起一声声控诉:“柳生,你好狠的心,为何要害我? ” 这声音雌雄莫辨,却让他头皮发麻,隐有猜测,逼得柳生睁眼看去。 他哆嗦着睁了一只眼,却哪里还有什么火苗,面前飘着的乃是那被他捆在佛堂的外来和尚法海,还有那早命丧黄泉的雪娘。 这雪娘本是他欲娶之人,可恨她却看他不上。他本欲借才学敲打于她。不料这女子竟不肯与他答话,与他相处时,学识、所闻更甚于他,他几番起了话头,竟无一能压她一头。 及后,他故意提起时下少有人知的佛学经意,她竟也能论得头头是道,将他错漏处驳得是一文不值,嘲讽与他。不仅断了他结亲的路途,更令他在亲朋中颜面尽失,着实可恨,这才失手闹出了人命。 是以,他只得遁入空门。 不料众寺皆道他尘缘未断,这余杭城中竟无寺门肯容他踏入,逼得他只能寻了城外的一个小庙,做了这知客憎,行了这勾栏行当。 三载光阴倏忽过,虽心有忧惧,但因了堂前尊佛庇护,一直相安无事。如今却是穷途末路,乃至绝境。 他望着眼前飘忽的幽魂,面上却不见愧色,只有悔恨:“我还不够狠心,就该用镇魂阵,生生世世将镇压,也不会有今日之祸。” 说罢,他又朝法海看去,斥责于他:“你果然是个中看不中用的,分明同那画像中的二郎真君生得一般无二,便连那高高在上的皇妃都倾心于你,不想竟被雪娘这等女子勾了魂,枉送性命。” 龙女用了这迷雾本未曾抱有希望,现下看着知客憎将她错认旁人,又从他只言片语中察觉一丝不妥之处来,忙伸手虚虚一点,那知客憎额间立时亮起一阵白光,光中虚影立现白光中。 于是,前尘往事,一切因果,皆浮于夫妇二人眼前。这知客憎所作所为真真叫人不耻,龙女早恼怒非常,不等杨戬开口,并一甩白绫将这知客憎挂于那老树上,让他做个吊死鬼,下了黄泉也难息。 待料理了他,听得一声叹息,这才觉出自个儿行事太过冲动,不由一愣,杨戬却已伸手过来牵住她,化为流光而去。 1.这章有一部分本来应该是上一章真的下半章,当时我也已经写了一部分,想着过几天就发,但上次更新后,我遭遇了一些事,所以迟迟没有更新。我已记不得当时想写的什么,剧情衔接不上,别强求。 2.对还在等待更新和才入坑的读者说声对不起,我自己也追连载,也曾被坑过,所以我知道这么长时间不更新,对真的喜欢本文的朋友是个伤害,所以我才真心道歉。 3.对讨厌我本人或讨厌我所有文字的人,我真心建议我写的一个字也别看,不要明明现在还是免费的,就喜欢看盗文,还把我所有文都看了,最后还要在别的平台挂我,高高在上的批判我。那么被我创四,我只能说活该。我是才写这对cp的吗,怎么几年后我就十恶不赦了? 4.对觉得我侮辱糟蹋了这对cp的人,放心,我把手上已经开坑的这几本以他们两个人为主角的写完后再也不会以两人为主角了。手上仅有的一本他两的副cp的,已经写了的部分我不会改,还没写到的我不写了。ps:我一直承认我写的不好,但说我侮辱践踏这对cp,还有报复社会什么的,你们觉得是就是,但下次骂人,也请看看自己有没有高高在上的资格。 5.因为这对cp关注我专栏的可以取关了,我的热情已经被骂没了,本来打算写的同人歌和其他设定的故事也没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7章 第 47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