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情道唯一留级生》 第1章 和我双修 西州百里氏,想当年在修真界,也算是赫赫有名的大家族。 只可惜受到了诅咒,此后再无仙缘,全族筑基之人寥寥无几。 大到修士考核,小到学堂小测,几百年间竟无一人及格。 世态变迁,一代名门望族就此没落,在西州销声匿迹。 夏末秋始的艳阳天,百里家中诞下一女婴。 是百里一族几百年最有出息的孩子。 她的性子冷的出奇,名字却截然相反,热烈而温暖: 百里秋阳。 百里秋阳猛地睁眼,衣裳早已被汗水浸湿。耳畔一时只有自己粗重的呼吸声,许久后,外界的声响才渐渐渗入。 秋日的阳光依旧明媚,鸟雀叫声乘着微风在山谷中回荡。 世界依旧如常。无人知晓,百里秋阳的内心正在经历哪个季节。 她又梦到拜师仪式了。 那日,铅灰色的阴云将白日天光尽数吞下,伴随阵阵闷雷声响,引得人心头不安。 异象持续到接过拜师信物,惨白刺目的光划破天空,冲破翻滚的阴云,直直劈到孟长老的身上。 道道雷劫紧随其后,密如秋雨。这怪雷竟遍及四方,就连隔壁合欢宗都被劈了三两道。 掌门与几位长老脸色剧变,迅速靠拢掐诀念咒,撑起一片结界,将惊惶的新弟子们护在其中。 漫天雷霆似生了眼,道道各有目标。孟长老硬生生扛下最猛的那道雷,其座下弟子亦无人幸免,每人头顶都精准落下一道炽白电光。 被雷劫锁定的人没有余暇呼喊,撑起护身结界,光晕在道道天雷中明灭闪烁。 百里秋阳耳中轰鸣不绝,轰鸣雷声、惊惶哭喊声、灵力运转声疯狂交织,不断刺激着她的鼓膜。 至此已成梦魇,缠绕着百里秋阳。 …… 这年秋日,凌云宗迎来多到诡异的雷劫,可称之为雷灾。 乌云散去,所有无情道修士全部飞升,场面壮观,千年难遇。 据灾后统计:不止是凌云宗,全修真界的无情道修士都在此刻迎来雷劫。 人间无情道修士,自此只剩一人。 名唤百里秋阳。 山头还是灰秃秃的,花草树木被那日疯狂的雷劫波及,烧了大半去。被雷击中的焦木交错复杂地横在地上,形状狰狞。 往日走道的砖石附上黑色尘埃,不少房屋被劈了半个房顶,断裂处是烧焦的痕迹,放眼望去尽是漆黑残骸。 外门弟子尽数出动,进行灾后修缮,身上的白色宗门校服是焦黑世界难得的亮色。 三道身影走过,格外显眼。 为首的红衣女子容貌艳丽姿态娇媚,衣衫勾勒出她曼妙的曲线。 女子身后跟着身着紫衣的青年男女,面容尚在青涩,衣服也比她保守许多。只是与凌云宗的校服比起来,还是过于裸露了。 因此,三人一路走来频频惹人侧目。 凌云宗掌门早已等候多时。见三人前来,忙上前把他们迎入大殿内。 几人正要入殿,那青年在女子耳边耳语几句,便匆匆离开。 他离开后走一路问一路,最终来到了松寒峰。 松寒峰本是孟长老的住所,也是修无情道弟子们起居修习的地方。 不过现如今,只有没飞升的那位居住在此。 青年来到主殿门前,抬手想敲。听到里面传来对话声收回手,凑上耳朵偷听。 “诅咒!定是那该死的诅咒!几百年了,百里家几百年才出了这么一个有成绩的孩子,上天还是不愿放过吗!” 中年女声情绪激动破了音,说到最后竟沾上了哭腔。 “阳儿听话,爹娘来带你回家。娘不要你振兴家族,娘只想你平平安安的。孩子她爹,你快也说两句。” 苍老的男声重重叹息。 “你娘说得对,还是回家吧。这无情道集体飞升,独留你一人,分明是诅咒致使,是天道明晃晃的针对。再修炼下去,爹怕你出意外啊。” 年轻女声终于开口,语调冷冰冰,没什么情绪起伏。 “爹、娘,就算不为了百里家,也是为了我自己。让我回去结婚生子过完一生,我宁愿死在这里。家中还有弟弟妹妹,恕孩儿无法在爹娘跟前尽孝。” “你……逆子!” “这孩子,看把你爹气的。我们老两口大老远地赶来,给你苦口婆心讲了这么多,怎么一点听不进去呢。” “路途遥远,爹娘还是尽早启程的好。” “哼!” 大门被猛地推开,一对中间夫妇从中走出。中年女人低头用手帕抹眼泪,中年男人脸拉的老长。 后面身着水蓝衣衫的少女将他们送至门口,低眉垂眼,面无表情。 幸好偷听的人躲闪及时,没被弹开的门板打中。 中年女人注意到他,惊奇道:“阿序,你怎么在这?” “白姨,百里叔,好久不见。”谢商序摆出对长辈惯用的讨喜笑容。 如果忽视他身上出格的衣服,倒真算得上乖巧。 百里叔方才被女儿气得不轻,不想说话,只朝谢商序点头示意。 白姨顺手像往常那样帮他整衣服,一时无从下手,只好替他顺了顺肩头碎发。 她打量谢商序全身,想着夸一下孩子的新校服,不知从何夸起。嘴张了半天,最终只蹦出来句:“又长高了。” 百里秋阳跟出来,倒是罕见地正眼瞧谢商序,甚至主动开口给出评价:“伤风败俗,不堪入目。” 少年被这八个字羞红了耳尖,瞪着她为自己辩驳:“你懂什么,这叫展示魅力!” 百里秋阳毫无反应,收回在谢商序身上的视线,看向父母道:“爹、娘,我送你们下山。” 凌云宗内设有多处传送法阵,注入灵力便可使用,方便至极。 奈何百里夫妇都是毫无灵力的普通人,百里秋阳将二人送至山下,才放下心来。 回来时,谢商序已不见踪影。百里秋阳径自回屋,给自己泡了壶茶,边品边翻看师尊留下的手记。 茶叶还是她当初离家,爹娘塞进行囊里的,放了好几种。她只是随手一拿,就是谢商序最爱的白毫银针。 甘甜的茶汤入喉,百里秋阳嘴角翘起一个不易察觉的弧度。 “笑了,是不是在想我呢?” 百里秋阳一惊,茶盏从手中跌落,打湿了面前的书册,滚落在地磕掉了一角。 她怒视窗边,谢商序正不紧不慢地翻窗进来。见百里秋阳正瞪着他,呲牙朝她嘿嘿乐。 百里秋阳捡起地上的茶盏,朝他掷去。茶盏被稳稳接住,谢商序上前,将它放回桌面。 “你来做什么。” 坐着的百里秋阳要矮上一节,却不抬头看面前的人。而是瞳孔上移,眼神锐利,透着浓浓不悦。 谢商序故作委屈道:“别这么凶嘛,咱们都好久不见了。听说你出了大事,就想看你有没有偷偷哭鼻子,我求了师尊好久她才带我过来。” 他靠在桌前,伸手勾起百里秋阳的下巴,好让她的头仰起。百里秋阳一掌拍开,少年白皙的手背瞬间起了红痕。 “好疼好疼,呼呼呼……”谢商序捂着手惨叫,夸张地吹气。结局是被无视,并且被无情推开。 百里秋阳拿出手帕,擦拭被泼了茶水的手札,试图抢救。 被挤兑到一旁的谢商序探头,打了个响指。湿透的书页飘起,瞬间变得干爽。 他笑吟吟地看百里秋阳,一副讨夸奖的做派。 百里秋阳瞥他:“知道合欢宗入学早,你法术学的好了。” “还好还好,也就是入学考试的前两名飞升走了,我现在新生排第一而已。” “去合欢宗修无情道?”百里秋阳疑惑。 谢商序蹲下,手交叠放在百里秋阳的椅子扶手上,下巴搁上去侧头看她:“只许你们凌云宗修无情道,不许我们合欢宗的修了?” 百里秋阳转头,把视线放回书上,说道:“后悔没修无情道?现在改主意还来得及,你也能原地飞升。” “你知道的,我可修不了无情道。”谢商序伸手,捏捏百里秋阳脸颊,被狠狠瞪了一眼。见她的视线又回到自己身上,才心满意足地收手。 “没什么事你就走吧,不要打扰我。”百里秋阳下了逐客令,“别忘了上次你说了什么。” 那是场并不愉快的谈话。 谢商序站起身,掏出一个荷包在百里秋阳眼前晃晃:“我娘做的助眠荷包,效果有多好你是知道的。” 想到自己眼下的青黑,百里秋阳伸手要接。却不想谢商序收手,转身朝里间走去:“我帮你挂在床头,保你睡得香。” 百里秋阳急忙起身跟上,进到里间时谢商序已经把荷包挂好了。 “我的卧房以后不许随便进。”百里秋阳拍了谢商序一掌,没好气道。 谢商序呼痛,揉着胳膊跌坐在床榻上:“你的意思是,我以后还能常来你这?” “不能。”百里秋阳也坐下,两人在床榻上排排坐,“以前在家你是习惯了,但现在我需要独自的空间,供我专心修炼。” “行。”谢商序答应的爽快,话锋一转:“就算我不来,你大概也没法清净。” 百里秋阳皱眉:“什么?” 谢商序神秘一笑,举起双手投降:“你很快就知道了。我提前说明,可不是我搞的鬼。” “无所谓。” “话说回来。”谢商序探头,探寻地看她的表情,“你到底为什么选择无情道?” “振兴家族,飞升天界。” 谢商序眉毛挑起,尾音上扬:“飞升?” 不怪谢商序疑惑。几千年来,修真界通过无情道飞升之人寥寥无几。比起无情道,总有更多更好的选择。 “这是我的梦想。”百里秋阳语气真挚道。 “代价是什么,你都清楚吗?”谢商序逐渐激动起来。 “我知道。”她的情绪稳定得可怕:“我说过的,你理解不了我。” “那我呢,你有没有想过我?” 百里秋阳侧头,直视谢商序的双眼:“和你有什么关系?” 谢商序凝视她清澈的眼眸,半晌后泄气,率先移开视线:“算了。” “你走吧,我要看书了。”百里秋阳再次下逐客令,起身的动作却一顿。 衣袖的一角被紧紧拽住。百里秋阳回头,对上一双湿漉漉的狗狗眼,眼眶泛红,可怜巴巴望着她。 “和我双修吧。”他说。 “什么?” “和我双修。”谢商序声音又大了些。 “神经。” 百里秋阳想抽回衣袖,未果,气急败坏地抄起枕头砸谢商序。 “你等等,先听我说。”谢商序抬胳膊挡了几下,空着的手抓住枕头稳住。 百里秋阳终于停住动作看他。 谢商序方才还能直勾勾盯着她,视线对上就开始躲闪。 “你不是要振兴家族吗?我们合欢宗独有功法中,双修可使修为增长飞快。诅咒打压又如何?你若同我双修,再加上你的努力,飞升指日可待。” “你……”百里秋阳不知如何接话。 “我不会影响你的道心。”谢商序握住百里秋阳指向自己的手,随即将其整个包裹住,加大力道将她拉向自己,“我发誓。” “你怎么变成了这样。”百里秋阳抽回手,眸中情绪翻涌:“你去合欢宗就学了这?” 谢商序看清百里秋阳眼里的失望,还未说出口的话卡在喉间。 “以你的资质,在凌云宗也会名列前茅。你当初和我对着干才选了合欢宗,何苦呢?” 谢商序想反驳。百里秋阳抬手,制止住他:“你说了我也无法理解,就像你不理解我那般。” 未说出口的辩白被打断,谢商序沉默,盯了她许久。 他眼睛生的好看,还总湿漉漉的,眼尾下垂,如同小狗。正常女子被他这样盯久了,定是要红了脸,还会忍不住揉一把他的头发。 就这样一双眼,盯了百里秋阳十余年,效果像是在盯一块冰。 眼波流转无法融化寒冰,寒冰倒会将目光冻结住。 “道不同,不相为谋。”那块寒冰说。 她吐出的话语和她一样冰冷:“为了彼此宝贵的时间,谢商序,我们以后没必要再见了。” 第2章 忍冬迎春 送走谢商序没多久,百里秋阳收到了掌门的传音,要她去凌云台主殿。 百里秋阳坐传送阵下到凌云台,迎面撞上几个抱着清扫工具的人 身着样式统一的白衣,是外门弟子。 “是你啊。”为首一人见到百里秋阳,方才还与人说笑的脸立马拉下去,看向她的眼神里满是怨毒。 “被无情道抛弃的扫把星,还有脸待在这里。这雷劫就没劈你一人,定是你招来的,害得我们大家要顶着大太阳在外做苦力!” 百里秋阳盯着她的脸,脑海中搜索是否认识这人。 这张脸她并不陌生,拜师礼那日就排在她前头。 仪式前的等待漫长又枯燥,那姑娘笑嘻嘻地跟百里秋阳搭话,哪怕百里秋阳不搭理,也不耽误她的自说自话。 这性格,让百里秋阳想到了一个人,因此对她记忆颇深。 只是印象里,那张脸上不曾出现过如此尖酸的表情。 “告诉你个秘密,其实我只是个外门弟子,是替我姐姐来的。我姐姐可厉害了! 她今天去和情郎约会了,就叫我来替她参加仪式。我本来不愿来的,但我不来,我姐姐就……算了算了。 反正我俩长得一模一样,别人认不出来。欸你可千万别说出去,我把你当朋友才说的。 我娘本不想让我姐姐修无情道,但她说什么:无情道容易找道侣,特别是长相俊美的合欢宗男修。 我不明白,我看过书籍了,无情道不是不该有道侣吗? 我还跟着书运了两下气,好难的。等我好好修习,成为内门弟子后上松寒峰找你玩……” 那少女清脆的嗓音在回忆中响起,从模糊逐渐清晰,伴随着对她最后的记忆。 万千雷电中,透过自行绕过她劈下的白光,百里秋阳与先她一步行完拜师礼的少女对视。 礼已成,便是正式入道。云层中窜出一道闪电,直直朝着少女的头顶落去。 百里秋阳脱口而出的“小心”,还未被风送到少女耳中,目之所及便被刺目的雷电充斥。 凌云宗乃全天下第一宗,更有无情道最强修士孟寒松坐镇。 无情道难度大、风险也高。对此道有想法的大多拜入此门,才在此成雷灾。 扛得住原地飞升,扛不住魂归西天。 许是天道认为死伤太多有违人道,亦或是天雷太多分散了力量。这些雷劫只是样子骇人,实际并不难抗。 只要不是资质过差,都能抗的过去。 是了,雷劫易抗,只要不是资质过差,差到连守护结界都结不好…… 入学测试的笔试成绩,百里秋阳倒数第二。是有幸在校考中被孟寒松长老赏识,才能成为内门弟子。 但倒数第一的成绩,实打实的差,差到连校考面试也在入学弟子中垫底。 倒数第一叫什么来着? “陶忍冬,这才是我的名字。” 少女拉过秋阳的手,在她的掌心一笔一划写下。 “笔试放榜那天我看到你了,就排在我前一个。很好听的名字,我记得格外清楚。”忍冬是这么说过。 她与秋阳一样,有着与性格截然相反的名字。 微风送来仪式点名的声音:“下一位弟子:陶迎春——” “我先过去啦,等会见。”这是忍冬留下的最后一句话。 她朝百里秋阳挥舞着胳膊,落下的衣袖露出密密麻麻的伤疤。 样貌相同的姐妹,截然相反的名字。 天差地别的资质,云泥之别的待遇。 雷劫易抗,但不代表无人伤亡。 凌云宗在此雷灾中,遇难人数:一人。 遇难者是新入门的内门弟子,孟长老座下,修习无情道。 查阅档案后记载,此人名唤:陶迎春。 好一个瞒天过海。 容貌相同的陶家姐妹俩想不到,此次身份互换,人生天翻地覆。 “贱人,居然还走神!” 面前人恼羞成怒,巴掌携着风直朝百里秋阳的脸而来。 百里秋阳抓住袭来的手腕,力道之大,像是要把她的骨头生生捏碎。 “放开我……啊,好疼!” 疼吗?和雷劈相比哪个更疼? 一个连结界都结不好的人,若不是被强逼着来,雷劫怎么会落在她头上? 百里秋阳蹙眉。面前无能狂怒的人,面容因疼痛而扭曲。 这样的长相,本应笑起来像春天的暖阳,好看的很。 “现在这样,不正你自作自受的吗?”百里秋阳说罢凑近些,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叫出她真正的名字:“陶迎春。” “除了你我,凌云宗没有别人知道这件事了吧。” 真正的陶迎春停止挣扎,面露惊惧:“你怎么知道的?” “掌门正叫我过去。你猜,若是他知道拜师仪式上有人冒名顶替还造成了伤亡,是将你除名呢?还是恢复你真实的名字,和你的内门弟子身份呢? 你再猜猜,若是恢复你内门弟子身份,照旧划入无情道弟子。劈死你妹妹的雷劫会不会再次降临?你又能扛得住几下?要不要试一试。” 语毕,百里秋阳卸力,握住的手腕挣脱开去。 陶迎春见鬼似的,软着腿向后退去,被身后的同伴扶住才没倒下。 “忍冬,你怎么了?”同伴问。 比起活泼且单纯,爱针对他人又懂得拉帮结派的人,似乎更容易受到追捧。百里秋阳想。 这样的人,以前谢商序在学堂里还遇到过呢。当时是怎么解决的来着?百里秋阳有些记不清了。 对眼前的人,百里秋阳只道:“再怎么样,我也是内门弟子,你只是外门弟子中的倒数第一。” 陶迎春大叫道:“百里秋阳!你不过是破格录取,还真忘了自己几斤几两了!” 她身后的同伴拦住:“好了忍冬,你这是做什么?我们快走吧。” 百里秋阳未答,径自离去,面前几人自动为她让开了道。 来到大殿中,掌门早已等候多时。 百里秋阳上前行礼:“弟子百里秋阳来迟,请掌门恕罪。” 掌门姓苏,留着胡子,是个亲和慈祥的小老头。 他摸着下巴上攒起的胡子,笑吟吟道:“好孩子,别这么拘谨。叫你来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怕你心里难受。” “多谢掌门,弟子没事的。”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苏掌门拍拍她的肩膀,“你师尊师兄师姐全飞升了,一时也找不到别人带你修习无情道。但我们凌云宗不会放弃任何一个弟子,你以后打算如何,是另修别道还是?” 百里秋阳道:“弟子还是想修无情道。师尊与前辈们留下了许多手记,够我研读好一阵了。” 苏掌门大喜,拍着手不住称赞:“好!好孩子!你这魄力我喜欢。老夫可算是知道,当初老孟为啥这么喜欢你了。 你放心,基础的修习课程跟着别的峰弟子上就行,再把藏书阁所有权限给你打开,有什么不明白的你随时可查阅。 我会着重留意无情道修士的修炼书册,遇见好的就给你搜罗回来。松寒峰也供你一人居住修炼,还有什么需要的尽管提。” “足够了。掌门的关照,弟子感激不尽。”百里秋阳又要行礼,被苏掌门扶住。 “你这孩子,都说了放松些不要拘束,有这个心就够了。老夫还要感谢你,有你坚持着,这无情道暂不会在这天下绝迹。” 苏掌门拍拍她的手,“来带你见过一下,这位是合欢宗的花掌门。” 百里秋阳看过去,才发现还有一身着红衣的美艳女人看着她。 “见过花长老。” “怎么样,我就说这孩子不错吧。”苏掌门朝花长老道,“就是有点看不透,这天赋,又高又低的。” 花长老细细打量着百里秋阳,赞许之色溢于言表:“这孩子确实不错,长得也标志,就是性格有点腼腆。” 苏掌门不赞许道:“这叫沉稳,总比你那冒冒失失的弟子好多了。” “这话说的,孩子们也不全都冒失。”花长老说着,推了推身边的紫衣女孩子,正是她带来的女弟子,“月儿,来打声招呼,师尊我可是帮你抢先了一步。” 那女孩子在百里秋阳的注视下,竟红了脸颊,细声细气道:“百里姐姐你好,我叫胡月儿。” 百里秋阳点头回应:“你好。” “怎么这个时候害羞了?别给咱们合欢宗丢脸哈。”花长老又从后面推了胡月儿一把。 胡月儿支支吾吾低着头,“嘭”地一声,竟从头上冒出一对狐狸耳朵。 “哎呦,这孩子,一紧张就有这毛病。”花长老手快捂住,朝两人陪笑道:“这孩子是妖族,平时不这样的。” 百里秋阳看着涨红脸的女孩,安慰道:“挺可爱的。” “吚,挺可爱的~” 众人循声看去,谢商序不知何时出现。夹着嗓子尖腔怪调,十分阴阳怪气。 “冒失的来了。”胡月儿小声嘟囔,被百里秋阳听了个真切。 “呦,刚找你还没见着。”花长老瞥他一眼,转头向凌云宗二人介绍,“这位是谢商序,天赋很高。今天带来的两个,是这届新弟子里我最喜欢的,秋阳你先认识一下。” “哪能认识啊,我才不配。”谢商序继续阴阳怪气。 他每个字音调都拐着奇怪的弯,颇为滑稽:“我俩道不同,不必再见了。” 花长老瞪他:“你正常点。” “行啊,我正常点。”谢商序恢复语调,大声说道:“我俩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从小订了娃娃亲的!” 百里秋阳:…… 好无语。 第3章 追求者们 百里秋阳此人,心中再怎么无语,面上也是丝毫不显。 谢商序正是拿准了她这点,说起话来肆无忌惮。 几人又聊了一阵,主要是两位长辈拉着小辈们聊。那感觉,像是在给百里秋阳相亲。 还一口气相了两个,一男一女。 临走前,花长老朝她眨眨眼:“小秋阳,以后会和我们合欢宗常见面的哦。” 百里秋阳点头应下,但没明白什么意思,稀里糊涂地还和胡月儿招手道别。 轮到谢商序,他还在气头上,梗着脖子不去看百里秋阳,百里秋阳自然也不去管他。 送走几人后,百里秋阳对上苏掌门的视线。后者慈爱地看着她,“没什么事的话,你就先回去吧。” 百里秋阳道:“掌门,弟子有事要举报……” 忍冬,对不起。 你告诉我的秘密,我还是告诉别人了。 我还是不愿看她顶着你的名字与身份。 “请掌门彻查!” 百里秋阳后退一步,深深鞠躬。 …… 陶迎春最终没有被赶出宗门,也没有恢复身份。 就像苏掌门说的,凌云宗不会放弃任何一个弟子。 对百里秋阳如此,对陶迎春亦然。 内门弟子主动要求外门弟子替自己,听上去也有些离谱。 只是二人互换身份,终究有错在先,不能不罚。 当初给新生的保护结界漏掉了陶忍冬,苏掌门认为是自己的过失,才让她丧失了生命。 最终决定,将陶忍冬的身份改为内门弟子,师从孟长老,计入名册和受灾遇难者档案中。 至于陶迎春,她的身份则改为入学成绩垫底的外门弟子。后又对她进行处罚,降为洒扫弟子。 洒扫弟子,连正式弟子都算不上。干的都是最粗重的活,教的也是清洁法术。 说难听点,就是凌云宗的仆役。 堂堂正正的天下第一宗,从不会主动放弃任何一个弟子。 但若哪个弟子想自行离去,凌云宗自然会尊重弟子的选择。 很快,百里秋阳就明白花长老的话是什么意思。 更是明白了,谢商序为什么说她清净不了。 天还未亮,百里秋阳像往常一样去练早功。 才出门就迎上来一男修,合欢宗弟子服制,打扮的花枝招展,嘴里还横叼着一枝花。 一见到百里秋阳,便大喊:“道侣留步!” 说着将嘴里的花取下捧到百里秋阳面前,鲜嫩的花瓣上还沾有清晨的露珠。 视线下移,被去了小刺的花茎中段,方才被掉在口中的地方,能看出口水的反光。 百里秋阳看着他,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示意。 从哪跑来的神经病? 百里秋阳绕过他向前走,不料又来一条挡道的狗。 捧着诗集的男修四十五度角仰头,望向灰蒙蒙的天空。看着一副文绉绉的做派,嘴里翻来覆去只会念那一句诗。 身上穿的,还是合欢宗弟子服。 男修假装才看到百里秋阳,朝她露出一个自以为迷人的笑:“海棠花未眠,姑娘是否愿与小生共赏” “不愿。”百里秋阳直拒,又转了个方向。 时辰尚早,练功场内仅百里秋阳一人。 一男修闯入,依旧是合欢宗弟子的穿着。百里秋阳一惊,手中凝起的灵力失控向他飞去。 男修被击中,躺在地上,朝百里秋阳伸出手,别说边吐血:“我知道你是一个要强的女孩…咳咳。你放心,你以后不需要要强了,咳…因为,你的强来了!” 百里秋阳用灵气凝成一块冰球,直冲“强”的面门砸去,终于把他砸晕了。 练完早功,已是天色渐亮,练功场的人也多了起来。 同理,松寒峰的人也多了。 各种各样的人不断出现在她的住所前、必经之路上。 有人大胆示爱直言追求、有人委婉矜持引她注意、有人送东西多到将她的门口堵满。 这些人都有一个特点:来自合欢宗。 百里秋阳第一时间就向掌门反应此事。苏掌门委婉表示,凌云宗和合欢宗是友好合作关系,只能象征性警告一下。 若是他们不听,也是爱莫能助了。 往后几日,每天都有合欢宗弟子出现在松寒峰向她献殷勤,且一日比一日多。他们之前,为了百里秋阳还常起摩擦。 百里秋阳无奈,被迫紧闭房门,在喧闹声中修炼。没想到对打扰免疫后,修炼效果竟出奇的好。 好消息是,她在这偌大的松寒峰,再也不会孤独了。 坏消息是,百里秋阳不需要。 开门便是俊美男修向她送上一捧花;走两步撞上纤弱书生的胸膛,对方身子一歪就要往百里秋阳怀里躺;每顿饭都有不同的人同时送上亲手做的吃食;有人给她送自己绣的扇坠,还要超绝不经意露出被刺破的手指…… 百里秋阳索性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在屋里待到让人怀疑到底有没有人在。 起初还是合欢宗的男修多。直到某天,胡月儿也来了。 念及是长老亲自介绍过的人,百里秋阳难得邀她进屋坐坐,两人一起喝了杯茶。 隔日,来追求她的男修数量锐减,取而代之的是各式各样的合欢宗女修:扎发的散发的,个高的个矮的,甜妹的御姐的,长耳朵的长尾巴的,还有见面就秀手指长的…… 百里秋阳疑惑,起初还愿意听她们说几句话。直到那女修说想追求她,和她结为双修道侣,百里秋阳吓坏了。 她看似面不改色,没人知道心里又多惊恐,只一味地想回去自己关起来。 百里秋阳每每回住所,第一件事就是布下厚厚的结界。 这几日折腾下来,别的进步如何不清楚,她布置结界的水平简直飞似得神速进步。 有时她会想,要感谢幼时念书时,谢商序一直在她耳边喋喋不休地烦人。这才让她练就了抗打扰的本领,能在这几日静下心读书。 说起谢商序,这阵子松寒峰乱成一锅粥,他却没有出现过一次。 倒也真信守了他的承诺,不常来。 胡月儿又来过几次,百里秋阳每次都请她喝茶。 说起来,与她独处时安安静静不话唠的,胡月儿还是独一个。 小姑娘总是莫名害羞,话也说不出多少,进屋就埋头喝茶。百里秋阳性子不热络,自然鲜少开启话题。 都这样了,胡月儿还总爱来找她,还给她带来几本不知从哪搜罗来的无情道修炼功法。 看来是真的很喜欢喝茶了。 要是问起为什么合欢宗弟子成堆来骚扰,胡月儿支支吾吾的,说不出个所以然。 倒是听了百里秋阳用的形容词,面露羞赧之色:“原来你觉得这是骚扰啊。” “自然。”百里秋阳抿一口茶。 “我回去跟师尊说,让她好好管教一下那群人。”胡月儿低头,手指局促地抠着倒刺,“对不起。” 百里秋阳发自内心的感激:“多谢。” 胡月儿正要说什么,就听外面传来叫喊:“秋阳!秋阳!救我!” 熟悉的大嗓门。 百里秋阳推开门,看到谢商序正和几个男修扭打在一起,扯着嗓门大喊。 谢商序今日穿了一身黑,没穿合欢宗的衣服。看似正常穿着,衣襟却开的很大,打架时被牵扯,露出若隐若现的胸肌。 见百里秋阳出来,几人自觉散开,慌忙整理自己身上衣服。 只有谢商序未动,在原地气喘吁吁,委屈地看百里秋阳,活像个受了气的小媳妇。 跟在秋阳身后的胡月儿探头,倒吸凉气吃惊道:“你们怎么打起来了?” 谢商序火速告状:“他们不叫我找你,还说有结界我来了也进不去。” 说罢,又委委屈屈地低下头,抓着自己的手腕:“秋阳,他们打的我好疼啊。” “你不是排名第一的优等生吗?”百里秋阳双手抱臂,倚在门框上看他。 “我是新生第一!但是他们入门早,以大欺小,太不公平了。” “嗯,是,他们太欺负人了。”百里秋阳附和,转身道:“那你进来吧。” 谢商序乐颠颠地跟上。跨过结界时没有任何阻拦,更是得了便宜卖乖,冲着围了一群的人做鬼脸。 一转脸就对上百里秋阳的视线,只好垂下头老老实实进屋。 “嘁,狗仗人势。” 人群中有人骂,几人都听了个真切。 要不是围观人群多,谢商序是很乐意对着百里秋阳汪一个的。 “好渴啊,我要喝茶。”进屋后,谢商序直奔百里秋阳存放茶叶处,翻了半天又开始撇嘴,“白毫银针呢?” “你太久不来,都喝完了。”百里秋阳朝桌上的茶壶抬了抬下巴,“喏,最后一壶。” 谢商序过去看了看,见百里秋阳的茶盏中还有,便端起来喝了。动作自然行云流水,一看就是经常这样干。 胡月儿道:“我还有事,先走了。” 百里秋阳点点头,起身送人。 “那个,”胡月儿走到门边又转身,对着手指小心翼翼问:“我还能再来吗?会不会打扰到你。” “还好。”百里秋阳瞥了眼谢商序,说:“你很安静。” 胡月儿走后,谢商序凑到百里秋阳身边:“你在内涵我很吵吗?” 百里秋阳把他推开,上下打量一圈:“不展示了?” 谢商序满头雾水:“什么?” “你的魅力。”百里秋阳伸手,把他大敞的衣襟往中间拽了拽,“上半身终于有像样的布料了。” 第4章 无心无情 谢商序又脸红了,绯色一直蔓延到耳尖。 但他嘴上理直气壮:“半露不露也是展示魅力的一种。” 百里秋阳随口应:“嗯嗯嗯。” “明明是我的小巧思。”谢商序小声嘟囔。 “是是是,非常棒的巧思。” 百里秋阳秉持着“你说的都对”来哄,哄完坐下。她习惯性的拿起茶盏,想起来已经被谢商序喝完了。 她略带责备地看向谢商序,后者又蹲在她脚边,抬头仰视她。 百里秋阳回应谢商序的眼神,视线相交,距离足够他们看清对方眼中的情绪。 正当谢商序以为气氛渐好时,那张红润的薄唇之间,吐出冰冷的话语。 “不是说过别再来了吗?” 谢商序张了张嘴,良久才出声:“我以为隔的时间够长了。” “我们都无法理解对方,再怎么来往也只会浪费时间,拖累修炼进度。”百里秋阳语调冰凉,直直刺入谢商序的鼓膜,寒意蔓延到他的心脏。 谢商序僵在原地,无措道:“我以为,我以为你只是像从前那样。我们从前闹别扭的时候都是……你是认真的?” 百里秋阳答的干脆:“是。” 眼见谢商序的眼眶再次泛红,百里秋阳别过脸去。 “那时候我们还小。”她听见自己说:“现在不一样。” 从前闹起别扭,谢商序总是率先低头求和,入侵到她的领域又是撒娇又是哄,还要像矛盾没发生过那样自说自话。 而百里秋阳面上不显,行为却一直在纵容。 两家长辈都认为,是谢商序性格活泼,主动闯进百里秋阳的生活。百里秋阳是烈女怕缠郎,才会慢慢接受谢商序。 可实际上,没有百里秋阳默许他的越界,谢商序根本没有机会入侵。 这是两人十多年来的相处模式,他们都心知肚明。 而现在,百里秋阳要单方面结束这种相处方式。 “秋阳,你看看我。”谢商序想要触碰百里秋阳,更想把她的脸扳过来,让她只能看着自己。 “你准许胡月儿日日来,但我才来一次,你就要赶我走?” “胡月儿是花长老介绍的人,我总要给长辈个面子。” “那我呢?”谢商序问:“师尊不也把我介绍给你了吗?” 他突然抓住百里秋阳的手,她可以清晰感受到他手颤抖的幅度。 谢商序的声音也开始发抖:“百里秋阳,你不喜欢女的对吧,告诉我。” “我不喜欢女的。”百里秋阳把脸转回来,看着谢商序,无比认真道:“我也不喜欢男的。我修的道,叫做无情道。” “又是无情道。”谢商序怒极反笑,“没有人逼着你去振兴家族,更没有人逼着你修无情道。你这样做,到底是为了谁?你是在故意折磨我吗?” “没有人逼我,这是我的梦想。”即便这样,百里秋阳的语调还是没有情绪起伏:“我所有的行为,都是为了我自己。 谢商序实在是恨透了她这副样子。 “那外面的人呢?你允许他们打扰你的修行,却不允许我来看望你。” “能赶走的话我就赶了。而且你们不一样。”百里秋阳道:“他们都是无关紧要的人。” 正因为你不是无关紧要,所以你不行。 他们无法影响我的道心,但是你会。 因为你很重要。 “我们十几年的情谊,在你眼里算什么?”谢商序问。 他伸出的指尖不断贴近她的脸颊,还未触碰到,就将其收回。 “和你相处是我人生中重要的时光,我很感激你。” 百里秋阳迎上他缓缓亮起希冀的眼光,无情将它打破,“我不可能永远陪伴你,你也不可能永远陪伴我,彼此都只是阶段性的。既然结局都一样,及时止损才是最好。 谢商序垂下头,搂住百里秋阳的腰,将脸埋起来。 他的声音闷闷的,模糊不清:“百里秋阳,你只知道追求你的狗屁无情道。” “对不起。” 两人许久无话。但百里秋阳可以感觉到,衣服在被眼泪打湿。 她将手抬起,虚虚罩在谢商序的头上,但没有像从前那般落下,抚摸着给予他安慰。 百里秋阳的内心,远不如她表现的那般。 终究还是有温度的。 但为了她选择的路,她必须要做到表里如一。 一样的冰冷。 百里秋阳将手收回。 无情道,要做到无心无情、无悲无喜。 谢商序终于松开百里秋阳,起身后退道:“我今天来,是想着这没人能给你递消息,特意来告诉你。” 百里秋阳并未起身,坐着仰视他:“什么?” “你不好奇为什么合欢宗弟子扎堆出现吗?”谢商序又上前两步,俯身缓缓逼近,“傻乎乎的,连被卖了都不知道。” “这是什么意思?”百里秋阳向后仰,好看的眉头蹙起。 “合欢宗功法中,若双修对象是无情道之人,于我们更有大益处。现在无情道仅剩你一人,可是块香饽饽,整个合欢宗都盯着你呢。” 谢商序压低嗓音,凑在百里秋阳的耳畔道:“没有苏掌门的允许,你以为这些人是怎么在凌云宗来去自如的?两宗交好,他还要好好哄着你,生怕你放弃无情道呢。 而且合欢宗双修不是非要阴阳结合,你以为胡月儿为何如此,真当她是单纯小姑娘了?她对你的心思可从不单纯。” 一切和百里秋阳猜的差不多。但猜想得到认证,她的瞳孔还是颤了一下。 但百里秋阳还是说道:“在骚扰中修炼也是锻炼我的抗压,倒也有益修行。” 不知道事实是真的如此,还是她在嘴硬。 谢商序直起身,再次和百里秋阳拉开距离。 他的眼眶还是红红的,但笑得不怀好意。 “既如你所言,那你就受着吧,百里秋阳。”谢商序道:“我会加入到你的追求者之中。” 他说:“既然你折磨我,那我也选择折磨你。” 目送谢商序离去,直到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口透进来的亮光处。百里秋阳的心脏隐隐刺痛,继而散发到四肢百骸,痛的她有些爽。 受着吧,再往后很难感受到这样的情绪了。 幼时翻阅到的族中书卷,记载的内容早已被她铭刻心底。 学堂课本里,对百年前百里家繁重的描述,深深地烙印在她年幼的记忆里。 从老师到同窗,无人可知百里家为何落寞,更无人知晓她百里秋阳,就是古文中百里一族的后人。 那场飞升雷劫,在梦中同样不断出现。 在场所有人都对那乱舞的电光避之不及,却是百里秋阳的渴求。 她无数次回想,一遍遍复盘。多希望有一道光能为她而来,落在她的头顶。 醒来依旧是面对灰蒙蒙的天,整个山峰只有她一人,连天上的星星都少得可怜。 凌云宗仍在沉睡的时辰里,百里秋阳从床上爬起,重复着枯燥的修炼动作,感受修为一点点在增长。 支撑着的,是她的目标、她的梦想、她的追求。 百里秋阳的性格,看起来会很耐得住寂寞。 但与谢商序相伴长大的过程中,她早已习惯身边有人吵吵闹闹,有人缠着她不放。 严格意义上讲,她从未真正一个人过。 修行之路难熬,特别是瓶颈的时候。 寻常功法,可提供指导的老师众多。但无情道功法上,百里秋阳只能靠着前辈们留下的书籍,自己琢磨。 每日除了来求爱的合欢宗弟子,再无其余人来找百里秋阳说话。她对这种生活也适应的很好。 不知是出于什么心理,百里秋阳没再接待过胡月儿。 与谢商序闹掰的第二日,追求者中男修数量又多了回来。 对待追求者,百里秋阳继续冷处理,凑到眼前也只当是空气。 再过分的,她便约到演武场,和人打一架,既能把人打跑还能增加实战经验。 日子久了,人越来越少,热闹过一时的松寒峰也逐渐回归冷寂。 令百里秋阳意外的是,谢商序只随着那群追求者来了几日,便再没出现过。 听他放狠话时,百里秋阳还以为他会坚持好一阵呢。不过这样也好,省的还要花费精力去应付。 凌云宗的作息统一。深夜已至,不单单是松寒峰,整个宗门都陷入沉睡,在黑暗中归于沉寂。 百里秋阳每日天未亮就要起来修炼,尽早歇息才好。可她仍站在门前,遥遥望向远方。 初秋的正午太阳尚且毒辣,夜晚却渐入寒凉。微冷的空气扑面而来,带着焦土与新芽混合的奇特气息。 前几日被踩踏的东倒西歪的新草,此时已重新挺直腰杆,趁着无人到访肆意生长。 百里秋阳不顾寒露会沾湿衣裙,席地盘腿而坐。她的心神沉入识海,反复推敲着手记中一段艰辛的心法运转。 体内的灵力潺潺奔涌,直至某个经脉节点猛地一滞。像是奔流的溪水被巨石堵塞,随即传来尖锐的疼痛,逐渐蔓延全身。 百里秋阳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喉间涌上的腥甜被她强压下去。她的眉头紧锁,强行稳住心神,第无数次尝试疏导这股滞涩,第无数次失败。 她缓缓睁开眼,眸中掠过一丝挫败。涌上来的血早已被她强压回去,唇角渗出的血迹,是她牙尖刺破嘴唇流下的。 从入道初始,百里秋阳就深知,瓶颈期是必然的。 可随着修为每日的缓慢进步,真到瓶颈的时候,先前做好的心理准备还是挡不住汹涌而来的恼火。 瓶颈期的持续时间比她想的要长,可她的计划中没留出足够的时间。 百里秋阳起身,看了眼紧闭的房门,向后山走去。 后山是凌云宗灵力最为充沛之地,有着许多天然洞府,是内门弟子与长老们闭关清修的好地方。 山林终日云雾缭绕,树木肆意生长,如同凡人们想象中的仙境,许多灵兽被散养在此。 百里秋阳想到宗门的宵禁,脚步顿了顿。但她隐隐听见深处传来的流水声,还是进入林中。 还未走几步,一股强劲的风携着杀意,向她的脑后袭来。百里秋阳抬手挡下,回身运气于掌,反手想抓住来人。不想手中一松,竟没抓住。 双方交手几下。见分不出个胜负,便同时向后撤步,拉开了距离。 接着叶隙间洒落的稀疏月光,百里秋阳看到那人身穿粗布麻衣,是洒扫弟子的装扮。 直到看清那张脸,百里秋阳的瞳孔骤缩、剧烈颤抖一瞬。 她轻轻念出名字:“陶迎春。” 第5章 夜探后山 百里秋阳的声音在寂静的林间荡开,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 眼前的陶迎春,早已褪去了外门弟子时的浮躁与怨毒。粗陋的麻衣裹着她略显单薄的身体,月光勾勒出她苍白如纸的脸颊。 “百里秋阳,你这个卑鄙无耻的贱人!”陶迎春的声音嘶哑干涩,仿佛砂纸摩擦。 她扯出一个扭曲的笑容,怒喊道:“忍冬死了,我被贬为最低贱的洒扫,还被派来后山照顾灵兽。谁都能来踩我一脚!都是你!都是因为你多嘴!” 百里秋阳面无表情,体内的灵力悄然运转,戒备提升到顶点:“一切都是你咎由自取。” “闭嘴!”陶迎春声音尖锐,怒喊道:“什么咎由自取?我缺席拜师礼是为将来筹谋,找人顶替是不想留下坏印象,你个走后门的废物懂什么?” 陶迎春冷笑,语气中尽是轻蔑:“都怪陶忍冬那个蠢货命太烂,连个临时的好身份都接不住,还连累了我。活该被天雷活活劈死!” 百里秋阳厉声喝道:“双生妹妹遇难,你还要这样说她,到底还有没有人性!” “双生?妹妹?她就是个野种,根本不是我的妹妹!”陶迎春尖声叫喊:“她不过是被我家收养的流浪儿,凭什么和我长了张一样的脸。” 陶迎春用手指着自己,嗓音嘶哑,声嘶力竭道:“收养她以后,所有人都以为我们是双生子。你知道我看着那张脸,有多恶心吗?你知道吗!” 这个答案出乎百里秋阳的预料,让她不知该说什么,只能站在原地看陶迎春发疯。 “而你,百里秋阳,一定是觉得自己的行为正义爆棚了吧。”陶迎春抬手指向百里秋阳,手指因愤怒不住颤抖。 “因为一个盗用我脸的杂种,你就去告发我,可真是行侠仗义啊。你们两个交情很深吗?还是说,你感激她作为垫底入门,好让你不那么难堪?” 声声诘问撞击着百里秋阳的耳膜,不断刺激她的神经。这话分明是无理取闹掺着恶意揣测,可百里秋阳无法辩驳。 她深呼吸,平稳了情绪,开口道:“逝者已去,又何必要如此诋毁?” “你也知道逝者已去啊,那又何必抓着活人不放。这雷是因为我才劈下吗?” 陶迎春捕捉到百里秋阳的动摇,逐渐变本加厉,吐出的话语句句刺向她的心窝。 “是你啊,百里秋阳,你才是罪魁祸首。倘若你没入学,陶忍冬也不会死。” “你犯错在先。” “是,我是犯了错。可我没受到惩罚吗?”陶迎春瞪大双眼,眼中的怒火快要溢出来,“我已经顶着陶忍冬的身份活,从内门弟子沦落到外门弟子了,你为什么还要赶尽杀绝?” 她疯狂诉说着自己的冤屈,全然忘记是自己先去找百里秋阳挑事的。 百里秋阳低下头,平生第一次开始怀疑自己的决定是否正确。 陶迎春癫狂大笑,笑声戛然而止。一股灵力从她手中猛然冲出,直奔百里秋阳而去。 与此同时,百里秋阳掌心凝聚许久的灵力脱手,朝着陶迎春袭来。 两人攻击的动作几乎在同一时间发出。两股灵力相撞,竟分不出个胜负,最终相互抵消,荡开层层无形的涟漪。 百里秋阳没想到,陶迎春竟能与她平手。她眉头紧锁,尽是懊恼。 陶迎春“呸”了一口,吐出的血喷溅在地,缓缓渗入泥土。 “日子过久了,真当你是名正言顺的内门弟子了?” 百里秋阳面色如常,手指却无意识地抽动,暴露她内心的不安。 陶迎春显然也注意到这点,继续讥讽:“我的排名可比你靠前,资质更是上佳。你占尽天时地利,却连个洒扫弟子都打不过。百里秋阳,我要是你,早就羞愧地活不下去了。” “你道心不够稳。”百里秋阳道:“修真之人,怎能因为小事寻死觅活。” “你道心够稳。”陶迎春嗤笑:“你若真如面上那般平稳,怎么会半夜忽略宵禁来后山?” 陶迎春的话像淬了毒的冰锥,精准刺入百里秋阳内心最隐秘的角落。 修炼的滞涩不前让她心肝郁结,精神一直紧绷,百里秋阳深知这样下去有害无益。 百里秋阳白日偶然翻阅,看到一位师兄留下的笔记。其中提到压力大时去后山山林中央的瀑布看看,有助于调节心神。 奈何她给自己安排的计划太满,白日没得了空去。到夜晚因修行卡壳难以入眠,想起手记内容,便不顾夜间宵禁,独自来到后山。 本以为是独自一人,没想到竟遇见了陶迎春,还被对方用话语狠狠打击了一番。 “闭嘴!” 情绪波动下,灵力化作一条长鞭,出现在百里秋阳的手中,鞭身遍布寒冰。她的手腕轻抖,长鞭猛然甩出。 攻击太过突然,陶迎春一时不查,竟被长鞭直直刺穿左肩,寒意顺着伤口直入骨髓。 陶迎春看向伤口,视线顺着长鞭移到愣怔的百里秋阳脸上,用只有自己听见的声音恨恨道:“你竟能先我一步幻化出武器,凭什么。” 百里秋阳头晕脑胀,耳中嗡鸣。她是初次用灵力凝成武器,盯着手中陡然出现的长鞭,呆住了。 这一举动耗费了她许多体力,连呼吸都变得艰难。百里秋阳面色苍白,嘴唇毫无血色,只觉周身的血液都要凝固住。 百里秋阳收回长鞭,看着陶迎春面容扭曲,捂着伤口向后趔趄。直至背靠一棵大树,才缓缓坐下。 长鞭消散在手心,碎裂的冰晶化作无形的寒气回到百里秋阳体内。这才让她的呼吸顺畅些许,头晕的症状也得到减轻。 百里秋阳稳住翻腾的气血,缓步来到瘫坐着的陶迎春面前,居高临下道:“一派胡言。若非你为一己私欲强迫陶忍冬顶替,她何须面对雷劫?” 她深吸一口气,试图压下心中的烦恶:“凌云宗自有门规。苏掌门罚你为洒扫弟子,是希望你悔改,更是对逝者的告慰。而不是让你在此处怨天尤人,诋毁亡者,还要迁怒于他人!” 百里秋阳差点被带跑偏,是方才灵力溢出的刺骨寒意,才让她的头脑清醒起来。 “悔改?哈哈哈……”陶迎春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笑声在寂静的林间回荡,惊起几只夜栖的飞鸟,“我最后悔的便是幼时没能掐死陶忍冬,她就应该彻底消失!” 百里秋阳手上青筋暴起,一巴掌扇上,陶迎春被打得侧过脸。 “靠破格录取才勉强挤进内门的幸运儿罢了。”陶迎春一手捂住伤口,另一只手捂脸,嘴上仍不停歇:“没有孟长老的青睐,没有这场诡异的雷劫,你算什么东西?也配打我?” 先前交手已消耗了她的体力,受伤更让陶迎春无力起身。 百里秋阳看向那伤口,她没想到被刺破处还留着冰碴,折磨得陶迎春不住倒吸凉气。 百里秋阳不想与陶迎春同行,又怕把她扔在这里一晚会闹出人命。只好拽出储物戒,从中取出一瓶伤药。 每个新弟子都发了储物戒,在此之前,百里秋阳从没用过这东西。戒指戴在指间实在硌手,她便用绳子穿了当项链,挂在身上。 “你好自为之吧。”百里秋阳将上药扔给陶迎春,不愿与她多说,转身便要离去。 一阵风从身后袭来,吹起百里秋阳的发丝。晚风拨弄树叶发出沙沙声响,还夹杂着一种奇怪的声音。 侧耳倾听片刻,陶迎春脸色骤变,拼尽全力拽住百里秋阳的衣摆:“不是行侠仗义吗?快带我走!“ “你想多了,我不爱多管闲事。”面对陶迎春飞速转变的态度,百里秋阳不悦,回身想抽出自己的衣角。 她的动作在看到陶迎春惊恐的表情时顿住:“怎么了?” “是赤冥蝠,我竟然忘了这里有赤冥蝠!它们本就夜间行动,现在被血腥味吸引来了。”陶迎春声音发颤,握住衣摆的手颤抖,“求求你,帮帮我吧,我已经没有力气了!” “赤冥蝠?” 百里秋阳心有疑问,但她也听到了风中的异响。想到陶迎春是被派来照顾林中散养的灵兽,应当比自己了解的多,还是俯身将陶迎春架起,搀扶着离开。 “赤冥蝠是后山散养的灵兽之一,群居,喜食血腥。”陶迎春趁着逃路间隙,给百里秋阳解释:“平常都是用牲畜喂养。若是食用人血才叫坏事,激发了野性,我可打不过。” 百里秋阳质疑:“你确定是灵兽不是妖兽?” “快点,要被赶上了。” 百里秋阳问:“去哪儿?” “不知道。”陶迎春答,“向前跑就是了,真是笨蛋。” 陶迎春催促完,继续为她解答:“天下第一宗,怎么可能饲养妖兽。只是口味邪门了点,这样的灵兽不少,别留刻板印象。 身后的异响陡然放大,密集的翅膀拍打声如同催命的鼓点,几乎贴到了后脑勺。 百里秋阳回头,借着穿过林隙的惨白月光,看到黑黢黢一片翻涌,其中遍布密密麻麻赤红的眼珠。 她头皮瞬间炸开,再顾不得其他,榨干体内最后一丝力气,将速度提到了极限。 果然,宵禁是有宵禁的道理,百里秋阳再也不想半夜偷溜出来了。 肾上腺素飙升,在身后赤冥蝠尖啸声中,心脏急速跳动,仿佛要跳出喉咙。 两人无头苍蝇似的在森林里狂奔。百里秋阳本就体力消耗巨大,更别说还带了个拖油瓶,速度不可避免慢下来。 此时的陶迎春彻底没空耍嘴皮了,只来得及在百里秋阳瞥她时报以仇视的目光。她剩余的力气几乎全都用来扒住百里秋阳,生怕自己被丢下,死也要拉个垫背的。 百里秋阳索性不再看她,只闷头赶路。 两人力竭之际,水声渐响,压过翅膀拍打和自身的喘息,在耳中逐渐轰鸣。前方的道路延伸后陡然消失,树木的稀疏让月光倾泻而下,照亮悬崖最后一段路。 百里秋阳知道,师兄笔记中的瀑布要到了。 她的奔跑速度丝毫不减,反而用尽全身力气,不顾一切地加速冲刺。 风声和着陶迎春的叫喊,在她耳边呼啸。 第6章 并非朋友 “你要干什么,疯了吗!”陶迎春尖叫,不断拍打百里秋阳,“快停下,送死别带着我!” 百里秋阳猛地松开手,陶迎春失去支撑,身体一个趔趄。但下一秒,眼角的余光瞥见身后黑暗中那猩红闪烁的赤冥蝠复眼。 陶迎春反手死死抓住了百里秋阳,指甲几乎要隔着衣服嵌进肉里,再不敢松开分毫。 冲进倾洒下来的月光中,视线豁然开朗,水声轰鸣冲击着百里秋阳的听觉。 悬崖对面,一道瀑布如白色玉带,落入下方湖泊中,激起千朵银白水花,在月光下碎玉般飞溅。 百里秋阳没有犹豫,速度丝毫不减。她无视陶迎春不成调的吱哇乱叫,足下发力,两人一齐冲出跃入悬崖。 下落,下落,不断下落。 失重感包裹着她们,两人本能的抱在一起。在恐惧面前,仇恨变得微不足道起来。 谁都没注意到,追了一路的赤冥蝠群,在即将彻底暴露在月光之下时,猛地刹住了身形,如同撞上一堵无形的墙。 赤冥蝠发出令人头皮发麻的嘶鸣,尖锐刺耳。无数猩红的复眼不甘地瞪着,却终究不敢越雷池一步。 “扑通——” 巨大的水花在湖心骤然炸开,荡开一圈圈涟漪。冰冷的湖水瞬间吞没了两个下坠的身影,吞噬掉所有的声音。 百里秋阳醒来时,人已到了岸上。 到处都在滴水,浑身湿答答的着实难受,她便掐了个诀弄干衣物。 她起身环顾了一圈,最终在湖岸边的树旁找到了陶迎春。这人倒是会给自己找地方,身后一块巨石靠着正好。 月光照耀下,陶迎春一侧脸颊肿起,带着清晰的巴掌红印。左肩受伤处被水浸泡,看起来状况不好。 伤药百里秋阳只有一份,早扔给了陶迎春。两人逃跑路上太急,药不知丢在了哪里。 百里秋阳蹲下身与她平视,出于人道主义关怀:“你怎么样?” “不怎么样。”陶迎春语气虚弱,“我遇到了河神。” 百里秋阳没听清:“什么?” “我说,我遇到了河神。”陶迎春没好气道,“河神问我,你要找的是百里金阳、百里银阳还是百里铜阳啊?我说,都不是,我要找的是跳崖死掉的百里秋阳。” 百里秋阳摸不着头脑,只好沉默不语。 “河神夸我真诚实,把淹死的百里秋阳复活,还把百里金银铜阳都给我,我踹进湖里泄愤了。” 陶迎春瞪着百里秋阳,倒抽凉气:“你可真牛啊,不通水性还敢跳!知不知道我一个伤患把你救上来多困难!” 百里秋阳凝视她良久,才道:“谢谢你。” “没事。”陶迎春随意摆手,“你也算救了我,咱们两清了。” 百里秋阳摸摸鼻子,局促不已。她本打算入水前捏个避水诀,谁知下落过程太紧张,忘记了,反倒叫人看了笑话。 “喂,施个法帮我弄干。”陶迎春打了个喷嚏,用脚碰碰百里秋阳,“我一点劲都没有了。” 百里秋阳依言施法,随后在陶迎春身旁坐下,开始扒翻自己的储物戒。 陶迎春斜眼看了她一会,才问:“你在干什么?” “找找还有没有药给你用。”百里秋阳又翻了会,抬头看向陶迎春,“没了,你自己保重。” “不行不行!” 陶迎春歪到百里秋阳身上,八爪鱼那样死死缠着她,“你敢把我丢在这,我变成鬼后每天晚上站你床头。 “不对,好像还有。”百里秋阳拨开陶迎春,挪屁股离她远了些。 在陶迎春期待的目光之下,她摸出一颗丸子。夜晚视线不好,看不清是什么颜色。 百里秋阳将丸子递上前:“丹药,你吃了吧。” 陶迎春伸手想拿,百里秋阳还缩了缩手,一副不舍得的模样。见状,陶迎春将其快速夺过,没仔细瞧便送入口中。 “小气鬼,啊!”话未毕,陶迎春面部痛苦地扭曲,像一个皱皱巴巴的橘子。 她下意识想吐出嘴里的东西,却被百里秋阳眼疾手快捂住,只能发出无助的呜咽。 “良药苦口,你可千万别吐。”百里秋阳嘴上规劝,暗自加大手劲。 “呜呜!” 陶迎春瞪大双眼,双手不住拍打百里秋阳的手腕。如果眼睛可以说话,她早就用脏话把百里秋阳淹没了。 拍打在百里秋阳体感上不痛不痒,看来受伤真的让陶迎春没了力气。 见差不多了,百里秋阳松开手。陶迎春的唾液混合那颗“丹药”,在她的手中留下诡异的深褐色痕迹。 百里秋阳嫌弃地不愿多看,在石头上蹭了蹭。 陶迎春把口中的“丹药”吐出,不住的干呕。 “贱人……这是什么?” “丹药。”百里秋阳起身,径自走向水边,“嫌苦自己去喝水。” 待她清洗干净手返回,陶迎春还瘫坐在原地,狠毒的眼神简直要将百里秋阳刺穿。 “不够苦吗?”为了自身安全,百里秋阳还是离了她一段距离,“你是伤到肩膀,不是摔断了腿。” 陶迎春恨恨道:“你到底给我吃了什么?” “茶丸。”百里秋阳垂下眼,面露惋惜,一副肉痛至极的模样:“泡出来可好喝了,唉。” 陶迎春白眼一番,气差点没顺过来:“你在可惜些什么!” 百里秋阳理所应当:“可惜我的茶啊。” “是你自己塞进我嘴里的!” “那也是被你糟蹋了。”百里秋阳歪头,朝她摊手耸肩。 陶迎春后槽牙都要咬碎了。说起来,这还是她看清的、百里秋阳除皱眉以外最生动的表情。 “我是看你长得老实,。”陶迎春咬牙切齿,恨不得把百里秋阳吃了,“我早该想到的,你可是找掌门告过我的状,蔫坏啊你,老阴逼。” 百里秋阳抱臂,好整以暇看着她发狂。 “你是不是在报复我刚才使唤你?”陶迎春问。 “单纯好奇,看来你是真的没力气。”百里秋阳坐下,离她不近不远有些距离。 陶迎春目光跟随百里秋阳的动作,“你还是不放心,怕我对你怎么样。” 百里秋阳回视,大方点头承认。 她想了想,还是安抚道:“掌门约了我今天去藏宝阁,很快就能发现我不见,你再坚持一会。” 陶迎春垂下眼,流露出受伤的神色:“太伤心了,咱俩可是一同经历生死,是过命的交情。我以为……” 百里秋阳回过头,不再看她:“你我做不成朋友。” “嘁,谁想和你做朋友了。”陶迎春白眼快要翻上天,“你以为谁都想和你做朋友啊?” 百里秋阳瞥她一眼,收回目光开始仰望天空。 天色开始隐隐发亮,黑夜逐渐褪去。看天色,应当过了她往日去练早功的时辰。 现阶段修行受阻,加之坐在身边的人不敢信任,今早注定无缘修炼。席天慕地,百里秋阳给自己放了来凌云宗后第一次假。 一夜未睡,百里秋阳闭上眼,趁机修养精神。不知过了多久,隐隐约约听见陶迎春传来痛苦的声音。 她睁眼看过去,陶迎春已躺在地上蜷缩成一团。百里秋阳困意全无,上前询问:“怎么了?” “疼……好难受。”陶迎春的声音微弱得如同蚊蚋,破碎不堪。 她紧闭着双眼,眉头痛苦地拧在一起,双颊却反常地泛起两团不正常的红。 百里秋阳眉心微蹙,伸出手背贴上陶迎春的额头。滚烫的触感如同烙铁,惊得她立刻缩回了手。 陶迎春发烧了,情况不太好,伤口也有感染。 百里秋阳手腕一转,掌心寒气凝结,化作一层薄薄的冰晶。 她小心将其敷上陶迎春的额头和脖颈裸露的肌肤,试图物理降温。 陶迎春嘴唇翕动,发出模糊不清的音节。百里秋阳没听清,下意识的俯身凑近她。 变故就在一瞬间。 猛烈的剧痛从右胸口传来,像是被烧红的铁钎狠狠贯穿,痛感掠夺了百里秋阳所有的感官。 她的喉间涌上腥甜。来不及做出反应,一大口鲜血喷溅而出,星星点点染红陶迎春胸前的衣襟。 百里秋阳难以置信地低头,目光凝固在胸前的那只手,手中握着的匕首刺入身体。 她惊愕地看向陶迎春,后者正缓缓撑坐起来,脸上仍带有病态的红。方才痛苦的表情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混合着疯狂的洋洋得意。 “你很谨慎,可惜还是心软了,这样可没法修无情道。”陶迎春笑着,声音充满恶意,“有句话你说得对,咱俩可做不成朋友。” 她抽出百里秋阳胸口的匕首,匕首化作点点幽光,无声无息消散在空中。 看着百里秋阳因剧痛和失血苍白的脸色,陶迎春转了转手腕,像是在展示,“怎么样?我也幻化出了武器,没落你太远吧。” “你……” 百里秋阳想反击,想质问。可胸口的疼痛太过强烈,侵蚀她的意识。 “我在刃上施了法术,快睡吧。”陶迎春倾身,拍了拍百里秋阳的脸,“放心,死不了。” 疼痛放缓了百里秋阳思考的速度,温热的液体流出,浸湿衣衫。伤口有强烈灼烧感,力气如潮水般流失,身体变得无比沉重。 陶迎春轻轻一推,百里秋阳如同断了线的木偶躺倒在地。视线逐渐模糊,最终趋于黑暗,只能听见耳畔传来陶迎春的声音: “我要往上爬,借你伤口一用。” 第7章 青梅竹马 百里秋阳意识逐渐回笼,睫毛疯狂颤抖,眼皮昏沉沉像是被什么压住。 感官迟钝地回归,最先到来的是喉间的干涩,火烧火燎似要冒烟。 使尽全力也只能微微一动,反倒牵扯到右胸口处伤疤,疼痛不已。 “水……” 嗓子被黏住般,艰难地挤出音节。声音嘶哑,像吱嘎作响的破旧木门。 清新干净的淡淡皂香袭来,混着橙花香气,将百里秋阳包裹住。 百里秋阳被人慢慢扶起,上半身靠在一个温暖的怀抱中。那人动作轻柔,像是对待什么宝物般,生怕把她碰坏。 一勺清水被送入百里秋阳口中,如同甘霖落入沙漠,浸润干涸的喉咙。长时间的缺水,让她只是吞咽,喉间也如刀割般疼。 瓷勺与瓷碗碰撞,声音清脆。 视觉最后回笼。百里秋阳缓缓睁眼,世界由模糊变得清晰。入眼是修长白净的手,骨节分明,正端着碗喂她喝水。 喉咙发紧,百里秋阳不住咳嗽。 “慢点,别被呛到了。” 无比熟悉的声音自上方传来,不似原先那般浮躁吵闹,夹带着说不清的情绪。 谢商序腾出一只手,轻轻拍打她的胸膛。 百里秋阳四肢依旧乏力,轻轻抓了下为她顺气的那只手,想让他放开自己。 力道小的像在挠痒痒,更是在谢商序的心间挠痒痒,酥酥麻麻。 百里秋阳轻声道:“你先起来。” 谢商序沉默,搂着她的力道加大一瞬才缓缓松开:“好。” 他把靠枕摆到合适的角度,才扶住百里秋阳的肩膀,自己起身将她靠坐着。 饶是动作极尽轻柔,还是不免扯到伤口。百里秋阳下意识倒抽一口气,声音轻微,却让谢商序慌了神。 少年起身时碰到床幔,牵扯到亲手挂上的助眠荷包,晃晃悠悠。 他站在床前,略带局促地抓着衣服。今日倒穿的规规矩矩,没再使敞开衣襟这样的小巧思。 “对不起,弄疼你了。” 百里秋阳疲惫摇头,她的嘴唇苍白,病容明显。伤口处被绷带包扎,勒的有些喘不过气。 她看向谢商序,这人正低垂着头,不知道的还以为受伤的是他。 “这是怎么了?”百里秋阳声音透着虚弱。 “我还想问你。”谢商序坐在床榻边缘,伸手将她垂下的发丝别在而后,“吃错了什么药,去后山和人打架斗殴,还被伤成这样?一开始以为你伤太重昏迷不醒,后来发现你是单纯睡着了。” 谢商序屈起手指,触碰百里秋阳眼下的青黑:“你这阵子根本没好好休息吧,睡了一天一夜,黑眼圈也没彻底消失。” 百里秋阳紧咬下唇,别脸躲开谢商序的手,眼里满是不甘:“是我技不如人。” 谢商序捏住她的下巴,没怎么使劲便将她的脸掰回来,细细端详道:“你眼睛可不是这么说的。” 百里秋阳握住谢商序的手,把它拿开,一副不想理他的样子。 谢商序装作没看见,自顾自道:“恭喜你,无情大道上多了个伴,还帮你分担了大部分追求者。” 百里秋阳有了兴趣,终于肯拿正眼瞧他了。 “是陶迎春吗?” “好像是这个名,就是和你打架那位。作为洒扫弟子,和内门弟子打了个平手,可是一战成名了,你们掌门破格又升她为内门弟子。” 谢商序说着,端起另一个碗,试了试里面药的温度。他舀起一勺汤药,轻轻吹了吹,送到百里秋阳唇边。 汤药苦涩的气味直往鼻子里钻,挤掉谢商序残留的香气,占领鼻腔。 百里秋阳就着瓷勺小口啜饮,药液苦得她闭了闭眼。一勺一勺慢慢喂,比整碗猛灌还要受罪。 谢商序手上喂药,眼却痴痴盯着百里秋阳,像是在看什么极可爱的小动物。看的太入迷,嘴巴无意识地微张。 百里秋阳有些不自在,拒绝的话又突然说不出口,就这样缓慢喝完了一碗药。 趁谢商序放碗的功夫,百里秋阳抢先端起方才那碗清水,一饮而尽。 清澈的液体在口中冲刷,解救了被苦液摧残的味蕾。 百里秋阳抬头,与谢商序对视。后者手中捧着一包蜜饯,正要递给她。 “不用了。”百里秋阳摇摇头,谢绝了他的好意。 谢商序捧着蜜饯,有些无措:“你不是最怕苦了吗?” “我长大了,不需要蜜饯也可以吃药。”百里秋阳道:“你留着吃吧。” “我也不爱吃。”谢商序把蜜饯放在床头矮柜上,“不需要你就丢掉。” 百里秋阳点头,认同了这句话。谢商序大感委屈,一屁股坐在床榻边,情绪却被百里秋阳再次忽略。 “我要去见掌门。”百里秋阳掀开被子想要起身,却被按住,怒视道:“你干什么?” 谢商序不赞同:“你的伤口一动就疼,先躺床上养几天。” “我没事,你起开。”百里秋阳不喜欢这种被约束的感觉,“我要去问问掌门,为什么要恢复陶迎春的内门弟子。” “呵,你也说了是恢复。我表现好,自然就回来了。” 比陶迎春先到来的,是她那趾高气昂的声音。 门被猛地推开,力道之大让它撞击在墙上,发出“砰”的声响,谢商序下意识抖了一下。 陶迎春大步走进,鄙夷地瞥向谢商序,嘲笑之色毫不掩饰。她很快将视线移到百里秋阳身上,俨然一副胜利者的姿态。 “作为洒扫,可以自学到和内门弟子打成平手,甚至内门弟子受伤更重。掌门认为我天赋异禀,不忍心看人才被埋没喽。”陶迎春歪头,摊开双手耸了耸肩,一副你能拿我怎么办的样子。 百里秋阳眼眸微咪,从牙缝中挤出三个字:“老阴逼。” 听到百里秋阳骂人,谢商序惊奇地瞪大眼睛看向她:“你从哪学的?” “哈哈哈哈哈哈——” 陶迎春捂嘴发出爆笑,笑得很夸张,“当然是我教她的。百里秋阳,你学的可真快啊。” 头一次说如此粗鄙的话,百里秋阳抿了下唇。陶迎春是她活到现在,见过最阴的人,实在是长了见识。 “你可真是好手段啊。” 陶迎春颔首:“多谢认可,人总得有些上进心,不是吗?” 百里秋阳深吸一口气,将怒火生生咽下。心绪平定下来,她问出了心中最疑惑的问题:“你既然修无情道了,为什么没有雷劫?” 陶迎春耸肩:“不知道啊,可能以后都不劈了吧。你当初还用它吓唬我,可笑。” “不可能。”百里秋阳斩钉截铁道:“集体雷劫过后,也出现过几次自修无情道被降下雷劫的例子。只是可飞升人在少数,死亡人数占多,才渐渐没了人敢入无情道。” “那就是我天赋异禀。”陶迎春满不在乎道:“又或者,是我根本没开始修炼。” 百里秋阳蹙眉,心中疑问更深:“那你为什么跟掌门说要修无情道?” “我要是不这么说,掌门还不一定让我回来。”陶迎春抱臂冷笑道:“没意思的老头,犹犹豫豫好半天。” “掌门是不忍无情道衰落,你却看准这点加以利用,助你自己往上爬。” “那又如何?” 陶迎春上前,伸手挠了挠谢商序的下巴,笑着说:“我也是真心想修无情道啊,这样合欢宗的弟子都会来追求我。他们当中,家里有钱有势的可不少呢。” “别碰我!” 谢商序打开陶迎春的手,发出清脆的“啪嗒”声。他抱住身旁的百里秋阳,将脸埋在她的颈间蹭啊蹭:“呜呜秋阳,我脏了。” 百里秋阳熟练的拍拍他毛茸茸的脑袋,像哄孩子一般。 陶迎春看着面前两人的互动无比嫌弃,白眼都要翻出门去,非常刻意地清了清嗓,将两人的注意力拉回来。 百里秋阳回归正题:“你这是在玷污无情道。” 陶迎春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还带着几分不可置信:“我听到了什么?你是在说我吗?” 百里秋阳点头。谢商序好奇,也把脸露出来,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暗骂:“疯婆子。” “哇塞哇塞,我可真是开了眼。”陶迎春拍着手,阴阳怪气道:“你和我有区别吗?你们俩个,甚至比我还要快一步。我在玷污无情道,你又在做什么呢?” 说着,她的眼神不断在两人之间来回。 百里秋阳张嘴想要辩驳,却被陶迎春招手打断:“别说什么是朋友,你去找人问问,正常青梅竹马谁会像你二人这般相处?” 百里秋阳面露迷茫,看看靠着自己的谢商序,又看看满脸讥笑的陶迎春,喃喃道:“不是吗?” “当然不是!” “怎么不是!”谢商序提高音量坐直,盖过陶迎春的回答,“秋阳,你不用听她的话,我们的相处没有任何问题。” “啊……我明白了。”陶迎春恍然大悟,语气意味深长:“难怪你会如此反应,原来是有人在刻意引导啊。” 谢商序起身上前,不由分说拽起陶迎春,要将她扔出门去,“快滚,别在这里烦人了。” 陶迎春任由他拽走,却提高音量朝百里秋阳大喊:“就算你们是青梅竹马的好友,你修的可是无情道。爱情是情,友情也是情!唔@&……*¥” 她剩下的话语被人捂住,顺着风消失在门外。谢商序面色不佳,重重关上门,在看到百里秋阳表情时紧张不已。 “秋阳。”他小心翼翼叫她,“你别听她的。” “她说得对。”百里秋阳起身,缓步走到谢商序面前。谢商序想要扶她,被推开手拒绝,“谢商序,你走吧。” “像先前说的那般,我们不要见面了。” 第8章 名额竞争 “百里秋阳,不需要你就丢掉。” 同样的话,一天之内说了两次。 只不过第一次被丢掉的是蜜饯。 第二次是谢商序。 “百里秋阳,你好样的。”谢商序咬牙切齿,“你对我用完就丢。” 话这么说,眼见百里秋阳要关门,谢商序还是慌乱地抓住她的衣袖。 他的态度近乎哀求:“你受伤了,我不在谁来照顾你?” “我可以照顾自己。”百里秋阳将衣袖抽回,毫不留情关上了门。 冰冷的门板在谢商序面前重重合上,隔绝了他们一切的可能。 谢商序总算明白,若百里秋阳不愿意再接纳自己,他们之间会如何。 他失魂落魄的走掉。路过陶迎春的住所附近,心不在焉,与一相识的同门迎面撞上。 “哟,谢兄。”同门与他打招呼,“这是要去哪?” 谢商序朝他扯出一个敷衍至极的笑:“回宗门。” 同门反手勾住他的肩,“别急着回啊,咱一块去看看新来的迎春姑娘呗。她还挺好追的,比那位冰山脸好多了。” 说着,下巴朝百里秋阳住处的方向扬了扬。 谢商序不客气地拨拉开他,眼睛微微眯起,面色不善:“你说什么?” “我说……哎呀。”同门注意到谢商序的神色,欲言又止,“听说谢兄倾心于百里姑娘,还不让别的同门追爱。” 谢商序点头:“是,说的没错。” 同门讪笑道:“我被拒之门外两次就放弃了,没想到谢兄如此专一长久,实在佩服。” “还好吧。”谢商序不好意思的挠挠头。 “不过谢兄除了实战外,其余成绩都是最优,为何不将学来的魅术用在她身上?” 谢商序“啧”了一声,略带责备地看着他。 那同门没再继续话题,随口聊了两句两人便道别。 离去时,那人愤愤地小声嘟囔:“一个两个,都装什么啊,还是迎春姑娘好。” 他自以为小声,却不想谢商序听力奇好,所说的话被风尽数送入耳中。 “尤其是那个百里秋阳,装的要死,做出一副清高模样,就是给那些有权有势的人看。板着脸和全世界欠她一样,背地里都乐开花了吧,还盼着整个合欢宗都来追求她。” “还不是看在她是仅存的无情道修士,忍好久了一肚子火,就是看不惯这种女的。现在好喽,无情道不止她一个,终于不用忍喽。” 身后传来一声怒喝。 “你,站住。” 百里秋阳很快又收到掌门的传音。 同样是在凌云台大殿,不同的是,和苏掌门一起等待她到来的人。 看到陶迎春时,百里秋阳心里有些吃惊。当然,面上依旧是不显的。 苏掌门关心了两句百里秋阳的身体,对她道:“等会带你去藏宝阁,说好的让你挑一件本命法器。昨日你昏睡太久,便只带了迎春去。” “是。”百里秋阳瞄了眼陶迎春,说道:“多谢掌门。” “想不到你们会一大早就练功切磋,老夫甚是欣慰。”苏掌门拍了拍她们的肩:“无情道有你们,复兴指日可待啊。” “掌门言重,弟子定不负所托。”百里秋阳应道。 “哈哈哈哈哈,好啊!”苏掌门捋了捋他的胡子,又叮嘱二人:“以后一定记住,适当切磋便可,不要再打的这么严重了。” “弟子谨记。”百里秋阳道,陶迎春也应声附和。 苏掌门满意点了点头,终于进入正式话题。 “半年后秘境将开启,是整个修真界的大事件。秘境中宝物丰厚,同时危机重重,可进入的名额有限。” 简单介绍后,苏掌门刻意停顿,观察二人的反应。 百里秋阳如常,一贯沉静的神色,她总是那样认真。 倒是陶迎春,竟也出乎意料地谨慎,全神贯注听苏掌门的讲述。 “虽说凌云宗是天下第一宗,名额多,奈何门内弟子也实在是多。”苏掌门叹了口气,这事让他看起来颇为为难。 “原本念在松寒峰的特殊情况,我是为你破例留了一个名额,不需要与其他峰弟子参与名额竞争。可现如今……” 苏掌门看了看百里秋阳,视线平移到陶迎春身上,“情况你们也了解了,宗门也没办法再多给一个名额。你们师姐妹之间,只能选出一人,也算是良性竞争。” 他叹了口气,面有不忍,“你二人都是有天赋的好孩子,扪心自问,我希望你们都可以进入秘境历练,对振兴无情道也有帮助。但预留一名额已是破例,再多也无能为力了。” “掌门的苦心,弟子都明白。”百里秋阳率先答道:“弟子定竭尽全力。” 陶迎春应和:“是呀。苏掌门,只需要等着看我们的最终结果就好了。” 说罢,她还朝百里秋阳挑衅地笑笑。 百里秋阳听出她话语中对“最终结果”的强调、刻意弱化竞争过程,就明白她又打算耍阴的。 “其余弟子想要获得名额,要怎么做呢?”百里秋阳思考了下,发起提问。 “最基本的,便是要达到金丹期。”苏掌门看了看两人,皱眉道:“可你二人都还未结丹,知道老夫留一个名额是放了多大的水吧。” “多谢掌门。” “你们争气就行。”苏掌门感叹,“结了丹,就只能彻底走无情道这条路了,你们可要想好。” 几乎没有多考虑,百里秋阳立刻拱手道:“弟子明白。” 陶迎春表情有一瞬间的僵硬,但也还是跟在百里秋阳话后,慢吞吞应下。 苏掌门又强调一遍:“切记,修炼过程友好切磋,莫要再打的见血了。” “是。”两人异口同声道。 百里秋阳正要与陶迎春一同离去,被苏掌门叫住,依照承诺带她去了藏宝阁挑选法器。 掌门有话要问,便没有乘坐传送阵,而是走路去藏宝阁。 “听说你能用灵力凝出长鞭了?” 百里秋阳点头,说着伸手,就要在掌门面前演示一遍。 阵阵寒气从她的周围蔓延,苏掌门急忙打断她,“不用演示了,对你现在耗费太大。” “是。”百里秋阳收回手,点头应下。 苏掌门叹了口气道:“你的伤口恢复缓慢,至今还未愈合,着实古怪,而且按理说你不应该被她伤到。你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陶师妹不甘弟子的告发行为,便来与弟子切磋。”百里秋阳隐瞒了具体情况,但也没美化陶迎春的行径:“弟子的修炼进度停滞不前多日,心中烦躁,一时不察才落得如此。” 苏掌门摇了摇头,责备地看着她,“修行路漫长,瓶颈更是常事。第一次遇上就心浮气躁,将来可怎么办才好啊。” 百里秋阳低下头,聆听着教诲。 “罢了,以后注意。”苏掌门拿出一雪白的小瓷瓶,“这是上品丹药,有助于修炼突破,你且试试。” 百里秋阳双手接过,“多谢掌门。” 语气中带着欢喜雀跃,但极不明显。 “掌门,弟子还有疑问。” 见苏掌门应允,百里秋阳才继续道:“您为何允许合欢宗弟子出入松寒峰,对我肆意追求呢?” “你说这个啊。”苏掌门摸着胡须,笑得意味深长,“这是对你的考验。怎么,有看上的吗?” “考验?” “看你是否会受追求者们影响,你表现的不错。”苏掌门的眼中满是赞许,“所以老夫才总对你说,无情道振兴有望啊。” “而且。”苏掌门话锋一转,“你现在也是合欢宗为修炼功法,唯一的指望。修撰合欢功法的人,肯定没安好心,竟然有一篇是与无情道双修才能修炼的,哼。” “不过咱们啊,也算是与合欢宗的花长老合作,他们还送来许多宝贝。给你的那瓶上品丹药,便是花长老送来的。” 仔细观察百里秋阳的表情,没看出来什么,掌门只得找补,“老夫知道你道心坚定,定不会被合欢宗那群混小子拐跑。” 百里秋阳不易察觉地扯扯嘴角,“不光有混小子,来追求我的女修也有不少。” “人合欢宗开化程度高,男男女女之间都可以双修。”苏掌门问:“难道你有心悦的女修?” 百里秋阳猛猛摇头。 说话间,藏宝阁到了。 藏宝阁是一个其貌不扬的高塔,共有七层。大门设置了层层禁制,进入后才明白,内里自有乾坤,每一层都是个独立的空间。 就比如百里秋阳想去的剑阁,其实是一片插满剑的巨大山谷。 进入便是山谷正中央,那里还有块一个台阶高的小平台,大小仅供一人站上。 苏掌门示意百里秋阳站上前,道:“所谓挑选本命剑,其实是你和剑的双向挑选。站在平台上,用心去呼唤。剑若要选择你,自然会来到你面前。” 百里秋阳深深吸了一口气,吐出的气息都微微颤抖。 看出她的紧张,苏掌门宽慰道:“你的条件好,定有很多上品的剑选择你,到时候你从中挑选一把便可。” “是。”百里秋阳平复心神,站上平台。 神识外放,如无形的触手蔓延,努力覆盖整个蕴含宝剑的山谷。百里秋阳紧闭双眼,从灵魂都在呼唤,呼唤能与她产生共鸣的那把剑。 屏息凝神,感知在寂静中努力向外延伸,期盼得到回应。可没有听到风声、没有听到剑气铮鸣声、没有听到金属碰撞声,什么都没有。 冷汗从额角慢慢滑落,百里秋阳睁开眼,面对的是掌门凝重的神色。 “怎么会这样。”掌门喃喃道,“连陶迎春也获得了一把不错的中上品剑。” 百里秋阳沉默着从平台上下来,望着面前空空如也的地面。 地上留有大大小小的坑,是有些弟子唤来的剑性格莽烈,被召唤后戳在地上留下的。 她有些难受,或许哭一场会好。但她的性格,让她无法在别人面前落泪。 沉默良久,百里秋阳才开口:“走吧,掌门。” 苏掌门重重叹气,“也罢,你再努力修炼下,老夫也帮你想想办法。剑修,可不能没有剑。” 两人向作为出入口的传送阵走去,气氛比来时凝重许多。 “哐当” 身后传来微弱的声响,百里秋阳顿住脚步,转身。 只见空地上,躺着一把生了锈的剑。剑身黯淡无光,感觉轻轻一碰便会断裂,剑柄也看不出原本的颜色。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块废铁。 苏掌门看了眼,道:“怎么是把下下品的剑,竟不知山谷中还有这等破……” 他没将话说全,看向百里秋阳。 百里秋阳神色依旧如常,没有太大的波动。她盯着那剑许久,才道:“掌门,这是我唤来的剑。” “我想带走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