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烬剑未凉》 第1章 疼痛共享 打败傀州许裴后,时简铭野心膨胀,占一方土地自立为王,定国号“鸢” 。 傀州百姓陷入噩梦,健壮男子被抓去服苦役,美貌女子被掳至青楼,供鸢城人肆意取乐,幼童被掠入王宫,遭时简铭残忍虐待,老人、体弱者与容貌平凡者,被关进牢房,任其在饥饿、病痛中自生自灭。 不过三年,鸢城竟兴起 。时简铭成了周边小国争相巴结的对象,无人敢触其锋芒。哪怕每天都见他换女人如换衣物的王后白离裳,也只能强忍屈辱。众人皆知,白离裳本是幻国玄清公主,乃时简铭长兄时简棠之妻,可时简棠究竟如何离奇失踪,却成了谜。 许洛缓缓睁眼,浑身似被施了定身术,难以动弹,眼前是冰墙,自己也躺在冰床上,想是在冰洞内。他慢慢伸手向旁摸索,似在找寻什么。 “找这个?” 时煜持剑,站在洞内唯一透光处,见许洛想起身,踱步而来,“别动了。” 洞内昏暗,许洛难辨其貌,又不确定自己是否活着,便问:“我还活着?” “你早就死了。” 时煜把许洛的腿往内挪了挪,坐下,狠狠掐他腿,见没反应,嗤笑:“看,你现在就是死人。” “那你也是死人?” 时煜无奈苦笑,挽袖猛掐自己手臂,许洛疼得嘶声,问:“为何?” “天下第一剑客竟是傻子。” 时煜放下袖子,在许洛身前踱步,“简单说,你算我儿子。” 许洛坐起,满心困惑。 “疼痛共享懂吗?你是死人,本无感觉,可你靠我的血续命,以后我的痛感分你一半,” 时煜耸耸肩,又哼笑,“这样我的痛还能少一半。” “为何救我?” 许洛记得三年前,自己被时简铭亲手推进噬血谷,眼前这人控术肯定不凡,绝不是普通江湖侠客。 “你以为白救你?” 时煜指了指许洛额头,“你去替我杀时简铭,拿到回灵丹。” 许洛不知他要回灵丹有何用,这丹药虽然能起死回生、治愈旧疾,却无法增强控力,实在想不通,只轻轻点头应下。 时煜挥袖,洞内灯火亮起,许洛这才看清他模样。见时煜身着白衣,拿手帕捂着嘴,不时咳嗽,猜想大概是个病秧子。 “忘了介绍,叫我时煜。杀时简铭前,你跟着我就行。” 即便时煜不提,许洛也会杀时简铭,为许裴和傀州百姓报仇。只是他仍困惑,时简铭有回灵丹,怎不救自己的病秧子儿子?从前听许裴说过,时简铭长子时煜身子弱,久病缠身 。 “不愧是姓时的。” “哦?”时煜尾音轻扬,带着几分调笑的意味。 “时简铭有解药,却任由自己的儿子等死;而他这儿子,为了活命,反倒要取他性命。” 时煜抬手拍了拍许洛肩膀,“不愧是许相随,什么都瞒不住你。这世上,只要是对我有用的,不管是谁,都能成为垫脚石。” 许洛拿到剑,蹲在冰床边,指尖轻轻抚过剑背。他仍在琢磨,眼前人怎会因这么个理由,就救了自己—— 一个敌国之人。正怔神间,时煜缓步走近,左手搭上他肩头,“别发呆,该走了。” 踏出冰洞口,强光刺得许洛眼睛生疼。他微微垂首,方才自己的小动作,全落进时煜眼里。 许洛打心底厌恶白天。 前方是片竹林,时煜故意做出娇弱模样,攀着竹子,抬眼睨向许洛,拖长语调:“哎呀,这天气热得很,本太子哪受得住?还不是为了救某人……” 许洛懒得搭理,径直往前。走了三五步,又折回来,拔剑劈下一根竹子递过去。时煜以为他要拉自己前行,刚要开口夸赞,却见许洛手一松,任竹子砸落,自顾自往前走了 。 时煜望着竹子,笑骂:“你倒会气人。” 行至竹林边缘,一阵奇异的风卷着细碎声响袭来,时煜倚着竹枝,手帕掩唇轻咳:“这鸢城地界,连野物都懂给新王送礼’。” 话音刚落,七八道黑影从荆棘丛里窜出,为首者蒙着面,却一口鸢城口音:“太子殿下,王上有令,您私自出城,该押回去问罪!” 许洛剑眉一横,刚要动手,时煜却摆手示意,慢悠悠从袖中摸出枚玉牌晃了晃:“睁大眼看看,这是父王亲赐通城令,你们想怎样呢?” 黑衣人盯着玉牌,一时语塞。许洛却注意到,时煜捏着玉牌的指尖泛白,喉间溢出一丝痛意—— 那是疼痛共享的信号,他在强忍着什么。 “假的!” 为首者忽然嘶吼,“王上根本没给过通城令!” 时煜震惊:“这年头连这种傻子都能看出这玉牌是假的了。” 许洛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时煜借着咳嗽弯腰,刻意避开许洛的目光。 “那行,我们就跟你们回去。”时煜直起身,咳嗽声轻了些,语气却带了几分漫不经心。 许洛猛地转头看他,眼神里满是不解——这人疯了?明知是陷阱还要往里跳? 时煜却冲他眨了眨眼,指尖悄悄往腰间指了指。许洛余光瞥见,他白衣下隐约露出半截金属光泽,像是某种暗器机关。 为首的黑衣人打量着两人:“少耍花样!” 说罢挥挥手,示意手下把许洛捆绑起来。 许洛刚要反抗,时煜却用脚尖轻轻勾了勾他的靴子。 “捆我吧。”时煜摊开手,语气坦然。 许洛打心底骂了他一句神经病,就这几个人,许洛杀他们如踩蝼蚁一般。 黑衣人见状,果然先去捆时煜。绳索刚缠上他手腕,时煜忽然低笑一声,腕间不知何时多了圈细如发丝的银线,轻轻一挣,绳索便断成数截。 “忘了说,本太子怕痒。” 他话音刚落,腰间的金属机关“咔嗒”轻响,数十枚银针破空而出。 已解决掉所有人,时煜正用帕子擦着指尖的血,见许洛盯着尸体发怔,轻咳一声:“看来,回鸢城的路,不会太无聊了。” 许洛嗯了一声。 时煜将染血的帕子丢开,“走了。”时煜说,他的脸色白得像纸,却仍扬着笑,“再磨蹭,时简铭该派‘仪仗队’来接了。” 风穿竹林,卷来远处城镇的喧嚣。时煜忽然开口:“你当初为何学剑?” 许洛握剑的手紧了紧,指腹摩挲着冰冷的剑鞘,声音沉得像埋在土里的石头:“无聊罢了。” 时煜脚步微顿,突然捂住胸口咳起来,许洛随即感到一阵闷痛。时煜的声音混着痛感漫过来:“我小时候,长兄也教过我剑。”他笑了笑,“他说剑是君子器,要守心,要护道。”话锋一转,眼底掠过一丝自嘲,“可惜我这病秧子,终究学不来。” 许洛瞥了眼他苍白的脸,没接话,脚步却停了。 “怎么了?”时煜问。 “我们这是要去哪?去鸢城不该走这条路。” 时煜挑眉,低声笑道:“我可不想你这么早去复仇,万一你死了呢?”许洛眉峰一蹙,一阵痛感突然涌来——时煜正用指甲掐着掌心。 “你死了,谁替我分痛?” “神经病。” 时煜低笑:“骂得真好听。” 第2章 予安迷局 来到予安国,到了一家客栈,仅剩一间房。许洛想着,跟那个病秧子挤一间也无妨,偏有两人来抢。那二人瞧着文质彬彬,一身白衣,腰间玉佩相碰,叮当作响。 叶奕开口:“这房间我们定了。” 时煜抬手捂嘴轻咳,许洛忽然觉得喉间发紧——不用想也知道,这人又在硬撑着不适。“预定?”时煜挑了挑眉,语气里带着点漫不经心的反问。 叶奕身旁的同伴接口:“掌柜可作证,昨夜便付了定金。” 掌柜缩在柜台后,喏喏不敢言。时煜忽然笑出声:“定金?”他从袖中摸出块金锭拍在台面上,“够不够再定十间?” 叶奕脸色一沉:“你这是故意找茬?” 叶初祈伸手按住叶奕肩头,白衣广袖滑落,露出腕间一道浅疤。他目光落在时煜苍白的脸上,又扫过许洛按在剑柄上的手,语气平淡却带锋芒:“二位既知定金之事,何必强人所难?” 时煜假意咳得更凶,叶初祈眉峰微蹙,似是察觉异样,却仍道:“江湖路远,留三分余地,若二位不介意,我们四人挤一间房。” 许洛正要拒绝,叶奕已气不过:“哥!你到底哪边的?” 叶初祈未看叶奕,只盯着时煜:“这位公子似有旧疾,真的不考虑一下吗?” “不必。”许洛开口,声音冷硬,“我们另寻去处。”时煜却突然拽住他,指尖在他掌心写了个“留”字。 叶初祈目光扫过两人交握处,忽然笑了:“既如此,这房让与二位。” 叶奕跳脚:“哥!”叶初祈按住他,对时煜颔首:“相逢即是缘,告辞。” 两人走后,时煜直起身,哪还有半分病态:“这叶初祈,不简单。”许洛摩挲着掌心,不由得发问:“不是说疼痛共享吗?怎么触觉也会传来?” “你靠我的血续着命,”时煜挑眉,语气带了点戏谑,“时而你在想什么,我都知道。” 许洛手一顿,皱眉看他:“神经病。” 时煜却忽然倾身,指尖轻触许洛眉心:“比如现在,你在想叶初祈的疤。”许洛猛地后缩,肩头传来一阵刺痛——时煜被他带得撞在桌角。 “你看,”时煜揉着胳膊笑,“连心思都能勾出痛来。”许洛别过脸,却听见他低咳两声,自己喉间又泛起痒意。时煜忽然收了笑:“那疤像极了锦安国的控术,叶初祈来头不小。” 到了房间之后,许洛反手关上门,时煜已瘫坐在椅上,许洛手背忽然泛起麻意,知道他又在硬撑。 漆黑的街道上无一人,叶奕吐槽道:“哥,你怎么想的吗?难道我们俩睡大街吗?” 叶初祈站在街角阴影里,望着客栈二楼窗纸透出的微光,指尖摩挲着腕间疤痕:“睡大街总比丢命好。” 叶奕跺脚:“那两人明明打不过我们!”叶初祈忽然按住他,低声道:“你真认不出那个咳嗽的人吗?” 叶奕一愣:“不就是个病秧子?” 叶初祈喉间滚过一声冷笑:“鸢国太子,时煜。” 叶奕脸色骤变:“就是三年前要杀自己亲爹的人?” 叶初祈点点头。 夜风卷来客栈方向的细微响动,叶奕眸色沉了沉:“他俩看着像狗皮膏药一样,动一个,另一个必疯似的。” 天刚亮,许洛便醒了。身侧的时煜睡得很沉,眉头却紧蹙着,他起身时动作极轻,却还是惊醒了时煜。对方睁眼时眼里带着瞬间的迷茫。 “醒了?”时煜声音沙哑。 许洛没接话,只瞥向他紧蹙的眉峰——自己额角也隐隐作痛。他转身去开门,门板刚拉开条缝,便觉手腕一麻,时煜已拽住他后领,两人同时踉跄后退。 一具无头尸体便悬挂在面前。 掌柜大喊:“死人了,白衣人杀人了。” 许洛瞳孔骤缩,反手将时煜护在身后,时煜却从他臂弯钻出来,指尖点向尸体腰间:“是个男子。” 许洛无话可说,这般体格,任谁也看得出是男子。 楼下又出现那两个白衣少年。 “我靠,哥,无头尸!”叶奕惊呼。 时煜凑近许洛耳边低声说:“这俩狗皮膏药来得可真是时候。” “难道是他们杀的?”许洛问。 时煜收起扇子,往他头上轻轻拍了两下:“你这人死了三年,虽说样貌还停留在十四岁,怎么智商也跟十四岁似的?” 许洛皱眉挥开他的扇子。 叶初祈的目光恰好扫过,似是察觉到了什么。 “官府快来了,”叶初祈忽然道,“留在这里,谁也脱不了干系。”叶奕急得跺脚:“凭什么要跟他们一起走?” 时煜笑出声:“走不走?”许洛心生不耐,知道这人又在逼他做决定。 远处马蹄声渐近,时煜拽起许洛的手腕:“走。” 四人跑到一处寺庙,晨雾尚未散尽,香炉里残烟袅袅。许洛刚松口气,忽觉手腕刺痛,时煜已按住他肩头,躲到立柱后。 叶初祈正盯着佛像底座,那上面的印记,与客栈那具尸体腰间的如出一辙。 叶初祈指尖抚过刻痕,忽然低笑一声:“一年前,予安国就是凭着这印记,血洗了锦安王族。” 叶奕脸色煞白:“哥,你是说……” 时煜忽然笑出声:“叶公子倒是坦诚,二位想必就是叶初祈、叶奕吧。” 叶奕猛地抬头:“你是如何看出来的?” 许洛扶额,傻子也该想得到。 时煜大笑:“锦安灭国时,逃出来的两位王子,可不就叫这名字?” 叶奕急道:“不是的!不是逃,我们会复仇的!” 叶初祈按住激动的叶奕:“太子殿下不也想杀了时简铭吗?那怎么还在这笑呢。” 叶初祈不假思索地开口:“其实时简铭并非殿下的生父吧。” 许洛睁大眼睛看着时煜,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时煜冲许洛眨了眨眼:“不愧是叶公子。”他拉着许洛走到一旁角落,“怎么?想知道实情吗?” 许洛低着头,像是很少见到时煜方才那副模样,“想说便说,我也并非一定要知道。” “我呢,从小就多病,还一直以为时简铭说的多爱我母亲是真的,直到后来有人传信给我,说我是时间棠之子,你说该不该笑?” 许洛望着他,思绪万千:“那时简铭知道了吗?” “这才最可笑,”时煜道,“后来我偷偷验血,没想到他早就知道我不是他儿子。他说他太爱我母亲了,所以不在乎。” 许洛指尖抖动了一下——时煜这话里的自嘲,为何像针一样扎进他心里。 “那你……没必要。”许洛喉间发紧,时煜却突然笑出声,拽着他往前走:“算了,不说了,扫兴。” 许洛忽然停下,靠在墙边,低声说:“我是说。” “说什么?”时煜忽然凑近他。 “没必要把这些憋在心里。”许洛说。 “什么?耳朵不太好。” “神经病。” 时煜忽然低笑:“你这是……在心疼我?”他伸手去碰许洛的脸,被对方偏头躲开,指尖却擦过耳尖,带起一阵麻意。 叶初祈的声音从后面传来,平静无波:“二位还没叙完旧?是不是该商量一下下一步该怎么做了。” “商量什么?和你们?什么时候我们这么熟了?”时煜笑道。 叶初祈眸色微沉:“至少现在,我们有共同的敌人,绝对是有人陷害我们,不然无缘无故,门口怎会有无头尸。” 叶奕恍然:“所以杀他的是?” 时煜笑道:“叶家公子真自来熟,要陷害也是陷害我和相随,关你们屁事?” “相随?”叶奕大喊。 时煜抬手拍了下自己的嘴,低声对许洛说:“我这嘴……” “哦。”许洛应道。 “生气了?” “没。” “喂!你们两个还有没有把我们放在眼里?”叶奕道。 时煜没理会他,只对着许洛说:“真的没生气?” 叶初祈指向许洛:“这位不会真的是我想的那位天下第一剑客许相随吧?” 许洛懒得辩解:“无聊。” 只有叶奕变化最大,他用崇拜的眼神望着许洛:“相随大哥,我仰慕你很多年了。让我跟着你吧。” 时煜忽然笑出声:“叶公子这翻脸比翻书还快。”他拽过许洛挡在身前,“可惜啊,我这护卫认主,只跟我走。” 叶奕急得跺脚:“哥!你看他!” 叶初祈未看叶奕,只盯着许洛紧绷的下颌线:“许剑客三年前坠谷,传闻尸骨无存,如今却以护卫身份伴太子左右,倒是奇事。” 许洛握剑的手紧了紧,回头看向时煜:“谁是你护卫?” 时煜傻笑道:“我是你的,我是你的护卫,大小王我还是分得清。” 叶奕“噗嗤”笑出声,刚要说话,佛像后突然传来骨节错动的脆响。许洛剑锋瞬间出鞘,寒光扫过,三名黑衣人应声倒地,脖颈处伤口整齐划一。 叶初祈眸色一凝:“好快的剑。”时煜却凑到许洛耳边轻笑:“刚还说不是护卫,这护犊子的劲儿倒是挺足。”许洛反手肘击,时煜哎哟一声躲到他身后,肩头传来的钝痛让许洛动作顿了半分。 “你看看,你自己不也跟着痛!”时煜道。 “小心控术符!”叶初祈广袖翻飞,腕间疤痕红光乍现,将一张袭来的黄符震成齑粉。叶奕趁机甩出暗器,却被黑衣人反手接住——那些人竟不惧刀剑,伤口处泛着青黑。 时煜忽然低咳:“是尸蛊,打心脏。”许洛剑势一变,直刺为首者心口,对方果然应声僵住。 叶初祈瞥向时煜:“太子殿下懂得不少。” 时煜笑答:“久病成医罢了。” 叶奕刚解决掉一个黑衣人,闻言咋舌:“尸蛊?予安国皇室竟养这种邪物!”话音未落,手腕突然被尸体抓住,青黑迅速蔓延上来。 许洛剑锋斩断那只抓住叶奕的手,叶初祈已按住叶奕腕间:“控术反噬,别碰尸身。”他看向时煜,“太子殿下既知尸蛊,想必也清楚解法?” 时煜得意地看向许洛:“怎么样?现在我俩反客为主了。” 叶初祈与叶奕叩首:“愿听太子吩咐。” 叶奕低声补充:“主要是想跟着相随大哥。” 时煜被这突如其来的叩首弄得一愣,随即咳着笑起来:“叶公子不必多礼,我可担不起。” “解尸蛊的方法就是人血。”时煜说。 叶初祈略带质疑:“就这么简单?” 时煜没再理会。 许洛忽然感到一阵眩晕,其实方才打斗时就有这种反应,他原以为是时煜头晕,直到此刻身体不受控制地倒下,意识彻底沉入黑暗。 “相随!相随……” 第3章 皇陵蛊影暗流生 许洛再次睁开眼时,已身处一家客栈,窗棂外暮色沉沉。时煜正坐在桌边翻着本旧书,见他醒了,指尖在书页上一顿:“总算舍得睁眼了。” 许洛动了动手指,声音干涩:“这是哪里?” “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破地方,”时煜合上书,抛来个水囊,“叶初祈找的,说是暂时安全。” 许洛接过水囊,瞥见时煜袖口沾着的血迹,心头一紧:“你又给我续血了?” “那不然呢?”时煜挑眉,卷起袖子露出小臂上的牙印,“你说说你,下次再头晕直接咬我手臂吸血便是,何必要我亲自……”话音未落。 门外传来脚步声,叶初祈推门而入:“许公子醒了?像许公子这般情况,我还是头一回见。” “走开走开哥。”叶奕推开叶初祈,又往旁边拨了拨时煜,端着鸡汤上前:“洛哥,喝汤,我一早就炖上了。” 时煜亮出手臂,无语道:“要喝也该我喝。” 许洛不解地看向时煜:“他们都知道了?” “嗯,都是自己人。路上遍布他们的耳目,这两位姓叶的,与我相识多年,信得过。”时煜耐心解释。 许洛接过汤碗,叶奕凑过来,眼睛亮晶晶的:“洛哥,你是不知道,昨天你晕过去时,时煜哥脸都白了,比他自己犯病还急。” 时煜踹了叶奕一脚:“多嘴。”却见许洛低头喝汤,耳尖悄悄泛红。叶初祈倚在门边,忽然开口:“予安国皇室的人,怕是已经盯上我们了。” 许洛抬眸,汤匙在碗底磕出轻响:“所以,尸蛊是冲我们来的?” 时煜扶额:“我的小相随啊,你这才反应过来?” “跟着你可真够麻烦的……”许洛嘟囔。 “现在嫌麻烦了?”时煜伸手捏了把他的脸,“昨晚是谁晕着喝我的血,说‘还要还要’的?” 许洛拍开他的手,汤碗在桌上顿出轻响。叶奕憋笑:“洛哥别恼,其实跟着时煜哥可刺激了,上次我们在……” “闭嘴。”时煜和叶初祈异口同声。 叶初祈直起身,广袖扫过桌面:“蛊引子在你身上。予安国想要的,是能与时煜共享痛感之人,抓去做实验。”他指尖点向许洛腕间,“这里的脉相,已和时煜缠在一处了。” 许洛猛地抽回手,腕间皮肤竟泛起一阵灼热。“解开脉象便是,”他声音发紧,指尖无意识地摸向剑柄。 时煜按住他的肩,掌心温度让许洛稍定。“解不开了,”时煜语气平淡,“从你靠我的血续命那天起,便缠上了。放心,本太子会护着你,毕竟你还没亲手杀了时简铭呢。”这话里藏着几分口是心非。 许洛扶额,暗自思忖:凭他们三人之力,哪还需我操心?我又不会控术,只会些剑术罢了。 时煜又凑近:“相随,我说过,你时而的心声我都能知道。即便你什么都不会,我也会让你亲手杀了时简铭。” 许洛一脸不解。 叶初祈将一张泛黄的账册放在桌上:“我们得先查清予安国那些见不得人的勾当。” “什么勾当?我怎么听不懂?我们不是要杀时简铭吗?”许洛连珠炮似的发问。 时煜笑了:“难得见相随说这么多话,这些我会慢慢讲给你听。” 许洛皱眉,刚要再问,叶奕忽然撞开房门,手里攥着片染血的衣角:“哥,外面抓了个活口,他说……予安国在往皇陵运活人炼蛊,三日后就有一批。” 时煜指尖在账册上一点,正是皇陵方向:“正好,我和相随混进那批人中,你们在外接应。”他起身时踉跄了一下,许洛下意识扶住。 “你逞什么能?我一个人去就行。”许洛皱眉。 “可我不想让你独自前往。” 叶家两兄弟看得发愣,异口同声道:“要不我们去?” “不必了,我不放心。”时煜说。 叶初祈、叶奕:“……” 三日后—— 叶初祈将两套粗布衣服扔过来:“换上。皇陵守卫认腰牌,我在衣角绣了暗记。”叶奕凑过来,往许洛怀里塞了把短刀:“洛哥,这刀淬了破蛊药。” 时煜已换上粗布衫,苍白的脸在暮色中竟添了几分烟火气。“走了,小相随。”他拽着许洛往外走,指尖却在对方掌心轻轻挠了下。许洛手一僵,喉间又泛起熟悉的痒意。 两人混进押送队伍,粗布衫蹭着旁人的汗味,时煜下意识将许洛往身后护了护。 时煜指尖在他手上戳了戳:“左边第三个,腰间有刀。” 许洛眼角扫过,那人果然手按刀柄,目光阴鸷地盯着他们。他忽然脚下一绊,时煜顺势倒在他肩头,咳嗽声在喧闹中格外清晰。那刀客皱眉移开视线——谁会提防个病秧子? “机灵点。”许洛低声道,指尖不自觉攥紧时煜的手腕。皇陵入口的黑影越来越近,时煜忽然在他耳边轻笑:“你抓疼我了,小相随。” “神经病。” 走着走着,时煜贴近许洛耳边:“你没发现吗?队伍里全是男人,而且模样都还不错。” “发现了,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这路怎么越走越像皇宫?” “你问我?”许洛无奈,“我连目的都不知道,就跟着你来了。” “是不是因为信任我?” “不是。” “那是为什么?” “因为你没什么脑子,看着傻。” 时煜刚要反驳,队伍忽然拐进一处雕梁画栋的回廊。银面人褪去面罩,露出内侍服饰:“都站好!陛下要亲自挑选。” 许洛心头一震,前方大殿灯火通明,龙椅上坐着位锦袍男子,正是予安王,他正漫不经心地用玉簪挑起一个少年的下巴。“这批成色不错,”他声音轻佻,目光扫过许洛时骤然发亮,“那个脸臭的,带过来。” 两名侍卫立刻上前架住许洛。 “放开。”许洛声音冰冷。 予安王却鼓起掌来:“性子烈,我喜欢。”他走下台阶,指尖竟要碰许洛的脸。时煜忽然剧烈咳嗽,许洛下意识看去——就在这瞬间,予安王的手已捏住他的下巴,眼神却看向时煜,“那个也不错,带上来。” 许洛偏开头,不明所以。 时煜被推到许洛身边,侍卫立刻用两条鎏金锁链将两人手腕绑了起来。 予安王笑道:“带进去吧。” 时煜嘴角微扬:“总算能找到把柄了。” 两人被推进一间香氛浓郁的暖阁,予安王随后跟进,反手关了门。他缓步走到许洛面前,指尖暧昧地划过他的喉结:“别紧张,本王不会亏待你。” 许洛不明其意,只觉对方的举动令人作呕。 他猛地偏头,却被予安王捏住后颈强迫转回来。“这么烈?”予安王低笑,微微俯身,眼看就要亲上来。 “陛下三思。”时煜忽然开口,铁链被他挣得哗哗作响,“他性子野,怕是会伤了您。”许洛趁机抬腿,膝盖狠狠撞向予安王小腹。 予安王踉跄后退,却笑得更兴奋:“果然有趣。”他舔了舔唇角,目光在两人脸上打转,“今晚,你们就做给我看。美男配美男,真是精彩……” 予安王话语粗鄙,许洛虽没完全听懂,却只想抽刀,却被锁链拽得一个趔趄。时煜顺势挡在他身前,苍白的脸上笑意冰冷:“陛下想看,总得有赏吧?比如……让我学学练蛊。” 予安王一怔,随即笑出声:“原来你是为这个。但至少得先满足本王的特殊癖好。”说着,予安王解开了时煜的手链。 时煜伸手去扯许洛的衣襟。 许洛并未在意。 直到时煜快要凑过来亲他时,他才转过头,鎏金锁被弄得哗哗作响。 予安王看得入神。 时煜轻笑一声:“看不到陛下的诚意,恕难从命。” 予安王挑眉,从袖中摸出个黑木匣子:“这里面是母蛊虫卵,够有诚意了吧?”他将匣子扔给时煜,目光贪婪地在两人身上打转。 时煜接住匣子,指尖却在许洛腰侧一按——那是叶奕塞给他的短刀所在。许洛会意,忽然拽着时煜往旁一滚,铁链缠上予安王的脚踝。“诚意?”许洛拔刀出鞘,寒光映着他冰冷的脸,“这才叫诚意。” 予安王又惊又怒,刚要呼救,时煜已捏碎匣子里的虫卵,一股腥气弥漫开来。“这蛊虫最爱啃食好色之徒,”时煜笑得狡黠,“陛下慢慢享用。”两人拽着锁链绊倒追来的侍卫,撞开后窗跃了出去。身后传来予安王凄厉的惨叫。 叶奕看到他俩,急道:“不好了,这人根本不是予安王!” 时煜耸耸肩:“早知道了。” 许洛不敢置信:“神经病。” 叶奕苦笑:“白忙活了。” 时煜帮许洛理好衣服:“也不算完全白忙。” “无聊。” “既然觉得无聊,我就告诉你为何要查炼蛊之事。若让其他五国知晓予安国在炼蛊,会如何反应?况且,我们还要复兴锦安国。”时煜温柔地唤出龙蛊辫,“这辫子需吸食蛊血才对我有利,不然我这太子,控术不行、剑术不精,总得有点傍身之技。” “你当时控银针不是挺厉害的?”许洛说。 “还不够。” 时煜指尖划过龙蛊辫,辫梢泛着暗红:“银针只能防身,这辫子能吞噬母蛊的灵力。”他忽然贴近许洛,气息拂过耳畔,“就像上次你晕过去,吸了我的血才稳住性命一样,小相随。” 时煜伸出手臂,凑近许洛。 许洛抬手推开他的脸:“别靠这么近。”手腕却被对方轻轻攥住,时煜眼底藏着笑意:“再不吸血,你的脸就要白得像鬼了。” 许洛喉头滚动,终是没有挣扎。时煜小臂的伤口贴上他的唇,温热的血滑入喉咙。 “很好。”时煜松开手,指尖擦过他唇角,被许洛拍开。叶奕在旁咋舌:“你们俩能不能顾着点场合?真当予安王的后寝开到这里了吗?” 叶初祈急匆匆赶到:“先找家客栈住下,没见到真的予安王,别太惹事。” 叶奕说:“好像已经惹事了。” “那就先撤。”时煜开口道。 找到一家客栈,叶奕抢先跑到柜台前,拍着桌子喊:“掌柜的,开四间上等房!” 掌柜的拨着算盘抬头:“客官,不巧,今儿就剩两间了。刚被前面那位红衣公子订了一间,就余这两间相邻的。” 许洛看了眼红衣男子。 叶奕立刻拽住许洛的胳膊:“洛哥,那我跟你睡一间!” 时煜伸手扒开他的爪子,慢悠悠道:“我和相随一间,你跟你哥挤。” “凭什么?”叶奕瞪眼。 许洛揉了揉被拽皱的袖子,刚要说话,就见时煜忽然咳嗽起来,脸色白得像纸。他心头一紧,下意识扶住:“你没事吧?” 时煜顺势靠在他肩上,对叶奕挑眉:“看到了?我得有人照顾。” 叶初祈轻咳一声:“奕儿,别闹。” 叶奕气红了脸,转身走了。时煜直起身,冲许洛笑得狡黠:“走吧,小相随,咱们回房。”许洛皱眉看他,总觉得这人是装的,却还是被他拉着上了楼。 进了房间,时煜反手扣上门,忽然往许洛身上一靠。许洛被撞得后退半步,扶住他时,摸到对方后背一片湿冷——竟是真的在冒汗。 “你当真不舒服?”许洛皱眉。时煜却笑出声,指尖在他胸口戳了戳:“骗那小屁孩的,不过刚才确实有点喘。”他转身坐到桌边。 许洛没理会他的玩笑:“叶初祈说母蛊在皇陵冰窖,明晚怎么去?” “半夜溜进去。”他忽然倾身靠近,“今晚,得养足精神。” 许洛后退拉开距离:“我睡地上。”时煜挑眉:“这床够宽,挤挤怎么了?你晕过去时,抱得我可比这紧多了。” “神经病。” “别闹了,”时煜无奈道,“我睡里面,不动你就是。”他掀开被子躺下,果然规矩地贴着墙。许洛犹豫片刻,终是在外侧躺下。 许洛刚合上眼,就听见楼下传来闷响。他警觉起身,时煜也醒了,两人对视一眼,悄声下楼。 只见那红衣男子正将最后一个黑衣人的尸体拖进柴房,转身撞见他们,并未惊慌,反而拱手道:“二位深夜未眠?”他指尖捏着枚染血的令牌,“这是予安国的暗卫,是冲你们来的。” 许洛蹙眉:“你为何出手?”红衣男子笑了,露出两颗小虎牙:“我姓夏,名宥昀,行走江湖,就爱行正义事。” 叶初祈推开门走了出来:“叶奕是不是跑到你们房间去了?” 时煜把玩着腰间玉佩,摇摇头,忽然笑了:“夏兄倒是坦荡。”他指尖点向对方红衣下摆,“这料子是西凛国蚕丝,寻常江湖人可穿不起。” 夏宥昀挑眉,干脆扯开衣襟露出内衬:“实不相瞒,我是西凛国皓阳王。我那太子哥哥不知又跑哪去了,我只能来找他。” 时煜:“西凛国太子?莫非是以控火术闻名的夏沐璟?”夏宥昀叹气:“正是我那不靠谱的兄长。上月他说要查予安国炼蛊案,一去便没了音讯。”他指尖敲着桌面,“我这次来,一半是寻他,一半是替父王盯着五国动向。” 许洛忽然想起押送队伍里那个总往火盆边凑的少年,指尖总缠着燃尽的灰烬。“三日前的押送队伍里,有个少年会控火。”他沉声道。 夏宥昀猛地抬头,红衣下摆扫过桌角:“是不是左眉有颗痣?”见许洛点头,他攥紧拳头,指节泛白:“那正是我哥!他果然进了皇陵。”时煜忽然笑了:“这下热闹了,找兄长的,寻侍卫的,还有我这复兴故国的,倒能凑一桌。” 第4章 冰窖探母蛊,生死两相随 许洛依旧没有睡着,终于挨到了半夜。窗外月光斜斜淌进来,时煜呼吸均匀,看似已然睡熟。他轻手轻脚地起身,腕间却忽然一紧。 “还有两个时辰呢。”时煜的声音带着初醒的沙哑,眼底却清明得很。许洛挣了挣没能甩开,低声道:“睡不着。” “那就做点有意思的。”时煜忽然拽着他往床里挪了挪,从枕下摸出张皱巴巴的纸。月光下隐约能看出是皇陵地形图,他指尖点向西北角:“冰窖入口在这儿,守兵轮岗间隙有一刻钟的空子。” 许洛凑近细看。时煜忽然按住他的手:“这里的机关,得两人同时按动石壁凹槽。”他指尖在纸上画了个圈,“就像这样——” 许洛眼皮开始打架,头不自觉地往时煜肩上靠了靠。时煜僵了一下,慢慢抬手扶住他的后颈,声音放得更柔:“困了就睡会儿,到时辰我叫你。” 许洛没应声,呼吸渐渐沉了。时煜低头看他,月光勾勒着他紧绷的下颌线,以及眼角的两颗痣,睡着时倒显出几分乖顺。 时煜指尖悬在他眼角,终究没敢碰。他轻轻将许洛放平,扯过被子掖好边角。窗外风声渐紧,卷起几片枯叶打在窗棂上,时煜警觉地侧耳听了听,确认不是异动才松了口气。 他起身坐到桌边,借着月光重新铺开地形图。指尖划过冰窖周边的守卫点,既然是冰窖,想必还需要会控火的人…… 目光忽然停在标着“甲字营”的方位,时煜想起叶奕提过的暗哨换班规律,指尖在那处敲了敲。桌角的铜炉忽然发出轻响,是叶初祈约定的暗号——该动身了。 他回头看许洛,月光落在对方眼睑上,投下浅浅的阴影。时煜俯身,指尖刚要触到他肩头,许洛忽然睁眼,眼底毫无睡意:“走吧。” 时煜挑眉轻笑,将地形图折成小块塞进他手心:“记住机关位置。” 许洛将图纸揣进怀里,把相随剑别在腰后。两人刚走到客栈后门,就见夏宥昀倚在墙边,红衣在夜里格外扎眼。“带上我,”他晃了晃手里的火折子,“控火的事,我比你们熟。” 时煜略一思索,点头应允。五人分成两组行动,叶初祈兄弟去引开巡逻兵,许洛与时煜、夏宥昀则直扑冰窖。靠近皇陵时,夏宥昀捏碎火折子,火星在暗处爆开。许洛瞥向时煜,对方冲他眨了眨眼,指尖在他掌心飞快敲出机关方位的暗号。 成功进入冰窖内部,便见夏沐璟被绑在那里。夏沐璟见到众人,先是一怔,随即皱眉看向夏宥昀:“谁让你来的?”夏宥昀撇嘴:“再不来,哥你就要被冻成冰雕了。”他指尖的火焰凑近,解开了绑在夏沐璟身上的鎏金锁。 时煜忽然轻咳:“两位叙旧完了?母蛊还在冰窖里呢。”夏沐璟收起讶异,指向暗渠尽头:“里面有三层结界,得用火引才能破。”许洛按紧腰间佩剑:“我来开路。” 时煜拽住他:“别冲动。”指尖往他掌心塞了个玉佩。许洛刚要拒绝,夏宥昀已拽着夏沐璟往前冲:“走了走了,再磨蹭天就要亮了!” 冰窖深处寒气刺骨,夏沐璟指尖燃起青焰,结界在火光中泛起涟漪。“第一层用的是子母蛊灵力,”他声音发颤,“我被困时试过,得同时破两侧阵眼。” 时煜看向许洛,两人默契点头。许洛握紧相随剑,剑气劈开左侧冰棱,时煜则祭出龙蛊辫,抽向右侧蛊虫。剑气与龙蛊辫交织的瞬间,结界轰然碎裂。 夏宥昀咋舌:“可以啊你们。”话音未落,第二层结界突然亮起,无数冰针射来。时煜将许洛往身后一护,龙蛊辫化作屏障。 冰针撞在辫梢,发出脆响。时煜闷哼一声,脸色更白,龙蛊辫上竟凝出黑纹——冰针淬了蚀蛊毒。许洛眼神一厉,相随剑嗡鸣出鞘,剑气如霜,将余下冰针尽数斩断。 “你逞什么强!”他扶住时煜,指尖触到对方冰凉的手,心头火起。时煜却笑了,往他手心塞了个瓷瓶:“破蛊药,拿着。”话音刚落,第三层结界亮起红光,母蛊的嘶鸣从深处传来。 夏沐璟青焰暴涨:“是血蛊结界!得以血为引。”许洛毫不犹豫地割开掌心,鲜血滴在结界上,竟被瞬间吞噬。时煜拽过他的手按住伤口:“别笨,用他们的。” 时煜的龙蛊辫骤然甩出,卷住两名追来的暗卫。鲜血溅在结界上,红光剧烈震颤。“你的血金贵着呢。” 时煜笑着咳了两声,龙蛊辫猛地收紧,暗卫的惨叫声戛然而止。红光结界裂开缝隙,夏沐璟青焰急扫:“快!就是现在!” 许洛和时煜进入结界之中,母蛊的腥气扑面而来,冰窖旁盘踞着碗口粗的暗红虫身,母蛊体就在暗红虫后面。时煜压低声音,龙蛊辫在腕间蠢蠢欲动:“你左我右。” 许洛握紧相随剑,剑气劈开迎面喷来的毒液。时煜趁机甩出龙蛊辫,缠住母蛊七寸,却被它猛地拖拽,撞向冰壁。许洛回身一剑刺向蛊眼,母蛊痛得狂甩,将时煜狠狠掼在地上。 夏沐璟大喊:“不好,冰窖要塌了,快出来!”时煜见许洛往暗红虫背后走去,急喊:“许洛!回来!危险!先出去!” 见许洛没理会,时煜忍着疼痛想起身,却被夏沐璟拉了出去。 “谁让你拉我出来的!他要是死了,我也不活了!”时煜大喊。 夏沐璟死死拽着他:“他比你清楚轻重!”话音刚落,冰窖轰然坍塌。 时煜怔住了。 不久,烟尘中跃出一道黑影,是许洛。他肩上落着碎冰。 “你他妈……”时煜冲上去,拳头扬到半空却落不下去。许洛抬手按住他的手腕,掌心还带着冰窖的寒气,往他怀里塞了个东西——是那颗泛着银光的母蛊内丹。 “拿去吧,你的龙蛊辫需要这个。”许洛声音发哑。 “你疯了?”时煜吼出声,眼眶却发烫,“为这东西拿命换,值得吗?”许洛没答,只扯了扯他的袖子。晨光漫过树梢,照见他眼角那两颗痣,竟比夜里柔和了许多。 时煜忽然攥紧他的手腕,将人往自己这边拽了拽。龙蛊辫在两人小臂间绷紧,像根不肯松的弦。“下次再这样,我就把你捆起来,蠢成这样。”他声音发狠,指尖却轻轻碰了碰许洛肩上的碎冰。 许洛回头,晨光落在他眼底,竟漾开点笑意。“走了,”他说,“叶初祈他们该等急了。”时煜望着他的背影。 忽然从腰间解下块玉佩,抛给许洛。玉坠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被对方稳稳接住。“拿好了。”时煜别过脸,“下次再敢把我给的东西乱丢,我饶不了你。” 许洛捏着玉佩,指尖摩挲着上面的纹路,忽然加快脚步走到他身侧。 “走快点,”他低声道,声音里的戾气早已散去,“叶初祈那家伙,估计又在编排我们的坏话了。”许洛“嗯”了一声,脚步却不自觉地放慢,等着他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