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赣江人》 第1章 灶下红灯 万事好在我们总归都世俗,新时代的人现在干好事从没听说过要给自己积阴德的,至少我不会,而且干点不足以“上家法”伺候的事的时候,不太怕大罗神仙和那些所谓“惟妙惟肖”守在庙里的瞪眼雕像夜里寻我梦。作为医学生我知道,他们那暴虐的脾气和突出的眼睛有甲亢的嫌疑因素,话说回来,当我看见实打实的犯人,我倒希望他们能出现,能把他打出轮回圈,可是始终没有,我于是更不信了。 向理性方面讲,有位伟人说过,人是一切社会关系的总和,我想这就是原因所在,一层层的关系,像茧丝一样既保护了我,是我生存的必须,同时又锁死了我,我破不了茧时,它们会杀了我。 人总是这样的,不往远说了,从单细胞到选片风水宝地,都不能完全如愿。 小孩向来不具有自主选择的权力,我上六年级时,家里觉着现在在成隶镇的店面——“时代公寓”一万一月是不足以养活四口之家的,姐姐初中成绩不错,按爸爸说的,将来是要读研的,另一方面,按妈妈说,我若是不争气,等到了大学后都没有一个女朋友,是要回家相亲的,媒婆费就要一万一人,彩礼更是二十八万八,虽说只是个过场,只要是女方家不是过不下去的程度,将来是要女方回娘家回门时还回来给新人贴补生活的,但总要先交的出来不是? 我那时不懂,但现在是知道要按照我的喜好,妈妈其实大可以不用操心儿媳的事。 出学校的前一天,我辗转反侧,还是决定带上手机,拍拍这个玩了五年的方桥小学,虽然那时不注重学习成绩,但也玩的不开心,我记得好多事,也可以说是仇吧,一是三年级,小混子张涛扒我裤子,好巧不巧当时我内裤没干,身上是一条我以前怎么都不穿的红彤彤的本命年内裤,他既让我丢脸又撞我枪口,于是自然我一开口就是一些问候祖宗的话,他倒是笑着找老师告状去了。 林老师是个20几岁的典型的闽南美女长相,可是这时,双手叉着腰,低头45度看我半天,活像一个架着衣服面无表情的模特,她是在威压我试图强迫我辩解些什么,然后用老土的理由反驳,实际上她心里已经认定要惩罚一个人,很明显这回是我,这样很省事,天天这群吵死人的小孩在她眼里已经成了小魔鬼,这里的魔鬼可不是什么爱称。看吧,我不好意思把糗事从几个人扩散到全班,她随后以脏话罪判我站在讲台旁自己扇自己嘴巴,后面我哭着结结巴巴地说了原委,可还是被要求执行,张同学却无事被提前放归。 当时,店面的生意已经是稍微有点下坡,爸妈一段时间都脾气爆的不行,我不愿和家里说。我只能生生的压下来,到成年也没有提过。 还有一回,学校办了个亲子活动,家长们都来学校参加一个厨艺比赛,爸妈公寓事忙都没来,这场比赛的过程方面与我大都是无关,可是结尾做好的菜品是要给同学们吃的,每个人都分到块豆腐,盘里还剩了几块,都说看谁抢到,于是我又抢到一块,一个小胖子忙着吃第一块,抢不到第二块,过不了瘾,居然指着我说“慕子健,你好自私啊,一个人吃这么多,我都没有。” 引得家长同学们都来看向我,家长一嘴“小朋友,要学会分享。” 同学一句“怪不得吃的那么胖,还想着帮别人减肥呢。” 我势单力薄,争辩不过来,又哭了,豆腐也没保住,还留了一身臭名。 可能我当时看起来稍微有点胖,但要是真胖,那我也成校霸了,偏偏是只够让自己自卑的程度,看起来憨憨的,又不怎么吵架,让人觉得好欺负,在小学,一个没有正直班主任和愿意觉得小孩的事也不是小事的父母的情况下,小孩是不允许反抗的,因为反抗会激起施暴着的兴趣,并且他们还会意识到欺负我并没有惩罚,慢慢的经历了许多事,我也被动被刻画成了一个“坏孩子”。 公寓不缺电脑房,但店里电脑不是给我一个小孩玩的,世界上的新鲜事,时尚事还有同学之间流行的“我的世界”我也是没有及时入手,更没有共同话题了。 与同学们之间的关系怪怪的,没几个多好的,真的是为了纪念我生活了五年的地方还有一个榕树脚下和墙外小卖部老板进货的地方,一棵永远结不出果,树叶被我们摘下来当零食的芒果树,两个分别启蒙我数学和语文的老师。其实硬要转学不是不可以,只是我的确在这个不友好的情况下有自己习惯了的即使是一个近乎算是不开心的生活定式,转了要改。 暑假刚开始,公寓要搬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去外面住酒店不方便放东西还费钱,我们先到隔壁师石市冯家阿姨家中,她家也做的是公寓住宿,挑了一间大房,极好放东西,等到快开学,冯姨父开着汽车也好运东西,一同送我回到那个赣江旁靠距离都市一小时车程的小县级市。姐姐是初三,要中考,不能随随便便转学,就留在晋江就读,放假可以去姨父家住会儿,爸妈要在外地继续寻个店面,于是爸妈和我要回去一趟,但单我一人要留家里。 家里有爷爷婆婆在,爷爷前些年中了风,行动多是不便,满口也无一颗完牙,几年前用的套在牙龈上的假牙不知道为什么现在也没用了,嘴唇蓄不住口水,时常会滴下来。他咬不动东西,所以三餐多是白粥就糖,加一点肥肉,好用舌头抿烂,好在婆婆身体大体康健,只是很少时会身体某处发痛,无大碍。记忆里老屋旁她圈了一块和屋子面积差不多的地,空心菜,萝卜,葱,大蒜,豆角什么的反正赶集能买到种子的都种了两排,每天应水应肥,萝卜长得平均小腿大小,一年四季集上的蔬菜经常不如她种出来的,其他人不懂,却动不了她的小钱包。 前半个暑假都呆在阿姨家的店里发霉,表姐不在就到收银台去玩电脑,她要用,我就打开我那个因为被坐烂而到我手上的妈妈的旧手机,整日研究如何将游戏盒子下好,如何为保留短视频软件和运行内存斗智斗勇。到后三分之一的时间,终于开始慌,那个小镇的学校是什么样的,会不会没有书读……,好吧只是一会,可以说是我佛性,我知道这些事不是我能决定的,所以继续整天无正事,管他爸爸整天催我去看书练字,我只是听他来便装模做样,不来便宁愿发呆。要我说,如果一个乖小孩给他带,说不定最后真能上985。 没几天后,回家的时间差不多了, “没忘东西吧,等会要忘了不好拿”就像平常出去玩要回家的时候爸经常说的“再看一遍,没忘我们就上车” 我内心很复杂,不想说话,不想和他确认什么,更不想说没忘记东西。在福建这个地方我花了人生中的8年,喜欢这里的冷吃酱螺蛳,土笋冻。生为内陆的孩子,喜欢海也不奇怪,每次到海那边我都莫名其妙的忍不住要笑,但不是大笑,是自然的舒服的。潮水回去时好像要把我一起带走,海风和海浪,催眠我的耳朵,好像再怎么样都听不见其他的事物。回去要什么时候才能又有在这里的感觉,我不知道,也不承诺。 花了近半天,我被运回了老家。我总觉得这里闭塞,按道理修了大路,就算村子也是前几个用上水泥的,现在已经换了沥青,距离镇子只有10分钟不到的路程,到市里也不要30分钟,但这只是对大人而言。 看着在国道上飞驰而过的车子带起一路飞沙,我下了车又不想动了,只是一直呆呆的注视。 爸妈出发前换了衣服,一个穿的西装,一个是亮片短袖,脸上看不出来心情。 “你在看什么,外面风沙大,快进村去哩。”我是家里老小,还是男孩,妈妈除了犯错不论大小必要打我一顿,其他时候向来疼我。她个子不高,六年级的我已经有她一般高了。她挽着我的手进了村,看起来也不奇怪,一直到婆婆家,爸爸都走在我们前头一米处,提着大大小小的箱子,一些是行李,其他全是买的礼。 时至下午,村里少有的十余个年轻人和中年人像是伍毛子,麻子手等人开始出来找牌局,或是拉上他们之中最有钱的小强叔,坐上他的宝马上城里去找酒喝或者KTV,他们大多已经在城里买了房,为了方便聚,才多住乡下。老人们也开始在村路上乘凉聊家常。村子不大不小,人全是亲戚,一路上不知道被爸爸提醒了多少回叫的哪门子的姑姑婶婶、叔叔伯伯,终于到了婆婆家。 “阿妈,爸,我们回来了。”当爸妈开始喊的时候就开始看的出来高兴了。 婆婆爷爷两人正在巷子里,我这回倒是可以直接喊了,婆婆迎我们进了屋,爸爸扶爷爷也进了。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我们正等你们到了就开饭呢,准备吃饭,我去拿碗筷。”奶奶往黑黑的灶下(厨房)去了,也没开灯。 “子健,你也去”爸爸提出。 “嗯,”一声应下,我开始往灶下走。客厅是和后间是连一起的,然后就是灶下。灶下的地面比客厅低了半米,两节台阶也算高陡的,我寻着记忆里的路线摸索着灯的按钮。 “啪”一声灯亮了,红彤彤的,不知道什么时候的灯,像是有点亮但还是什么都看不清。我还踩到一坨鸡粪,差点滑倒。 从前都是爷爷下厨,但后来中风后就不方便了,这个重任就交给了婆婆。婆婆这算“临危受命”,技术不行也就成了理所当然,总结她的饭菜就是“糖盐多,酱油香”。这不,桌上是一盘水包菜,一盘可乐鸡腿,一盘盐菜,一盘江西香肠。 妈妈吃了一块水包菜“阿妈,这个太咸了吧,这吃的啊。” 爸爸没说什么,帮忙喂了几口爷爷。爷爷挥手阻挡,示意自己能行。 我夹了一块鸡腿,才发现,原来我不是很喜欢吃糖和酱油。幸好其他两个婆婆自制的腌制菜本来就是吃盐味,竟然多了一股异香,也算好吃的。 三个人都是扒拉几下饭就收工,我又帮婆婆收了碗,后就回了我们的房子。 一到门口,妈妈就招呼我进去,她已经借了屋前人家年纪和我相同的女儿的课本。翻了两下发现她名字叫慕芝,两地书的出版社并不相同,语文很难说,但数学是进度比那边慢了几个章节的,我更没心思看了,丢在一旁就出门了。 乡下饭是很早的,现在不过5点多,太阳还不低。我以前从来没有好好看看这个村上,现在其实也不想,但实在无料,家里又没通网。全村不大,居民区的范围按主路绕一圈也就半个小时,从小到大,村旁还是那个小山,村后还是那个塘,我们村也号上了个门前塘村。 村中间是两条路交叉地,从前村里人都喜欢呆在门前塘旁边的慕老师门前的空地上,我有一回过年时还去放过烟花,不过现在转移到了这儿,路旁李妈妈家摆了几个实木和竹制凳子村上人想坐就可以坐,屋里一台麻将机,老人们没事就可以聚聚,村上人不管哪家,找不到婆婆,往这找找准没错。 虽然这里是我的本家村,但是现在还算是很陌生不过的地方,我只敢走过年走过的地方,看到人也不好意思。我原本打算绕过李妈妈家,走过不到一半,一个中年妇女被一个年龄看起来和我差不多的男孩拉着要手机玩,看见我像看见救星,转头对男生说 “阿康看,子键回来了,你去找他玩,手机先给我,你们先去玩玩” 她是我刚回村时没见过的,但敢在这里搭话应该不是人贩子,就是我接不了话。 她又对我说“子健啊,你还认得我么,我是你陈婶,”她感觉还要补充些什么“我和你妈妈玩的好,你前年过年还来过我家哩” 我好像有点印象,先点了头。 “你应该只比康仔大一岁,能一起玩,你们先去玩一会,我要回去做饭了” 我又是点头。看这个和我一般高的男生,偏瘦体型,眉毛颜色像描了一遍一样深,眼睛里有一种英气,和那个婶婶长得有几分相像。 这个时候我虽然不懂些什么事,但看见一个帅气的朋友心里就不可能有多反感,反而对和他玩这回事很欣欣然。他显然也没什么不开心,松开了陈婶的衣服。 两个人都不好意思,最后还是他说带我去玩牌,其实我并不会扑克,也是抱着学的态度来的,但是我看到他从书包里拿出来的东西才发现,此牌非彼牌,是用一种叫“伙伴”的刊物折成的,我一看是自己折的就感觉很奇怪——这不会“通货膨胀”嘛,算了,看就是了。 最后我总结了玩法就是,牌放手上,手心接一下,手背接一下,最后抬向空中用一只手能抓住多少就算赢了多少。我从来没看过这个玩法,在那边小学多是玩的奥特曼卡牌,甚至奥特曼也没流行多久,撕书更是会背老师处以“极刑”。 我试了几回最多也就是二十几张能抓,多了就难。等我基本掌握,他就先给我100张,自己也留100张作基金,两人先定一轮抓多少,然后再分别抓。 我踏了两下脚,摸了摸鼻子,蓄势待发,看我能不能后来居上,不知道他是不是有样学样,也踏。 小孩就是这样,只要一开始比赛,就不害羞了,一股认真样,也没有了刚见面的尴尬。 “先上几张?”他挑衅地看我 “30!”我坚定地说 先上30张,两人都全拿下了,我有点意外,他却很平常。 “那36” 我加到36张没抓稳掉了7张,他也加到36,不过全抓到了,按规矩这些归他了。 我不服“继续加,加到40”又加到40张,只掉两张我嘴角已近上扬了,他还是一脸傲娇的样子,40还是抓到40张。 后面几轮还是如此,他定几张就能抓到几张,我到后面还减回去保底,可是心越来越来慌,而且我大他一级哎,我想,于是就掉的越来越多,因为这种牌在手上过少也会不稳,所以最后我竟然“血本无归”。我要是说有点不开心,半真半假,他拿牌挡着脸笑的很开心说: “刚开始玩到这样,也还行” 到了晚上上了床睡觉,我插在爸妈中间,看着天花板想到离开了那个学校,想到陈婶和阿康:其实转学……也不错。 第2章 转校生 回家第二天,早餐是白粥配咸菜和江西香肠(其实是腊肠的一种,不过我们都叫香肠)。除了爷爷是在旁边的特制小桌上吃的,我们都在客厅的大木桌上,日头正盛,我看清了桌子,面上是很干净不过的,盖了一张塑料桌面,有点水迹。桌子边和脚却是像快腐蚀了的木头,不过毕竟是实木的,摸起来是很硬实的,靠近地面半米处有很多像小刀划出来的痕迹。 “有猫!”我一下就能猜到。开始四处张望。终于在躺椅上看到卷成一圈的狸花色的“毛巾卷”。它两只爪子抱着尾部,半个头露出,朝向身体一侧,看起来舒服极了,发出了轻轻的“呼呼”声。其实我昨天也看到了,它应该是经常睡这。昨天遇见它,就只是以为它真的就是件织物。我试着慢慢的靠近它。 “唉,吃饭,去干什么?”爸爸问 我转头“有猫。”一边指着猫说。 “还真是毛几(猫)” “这只毛几还是去年你姑婆送的,抓老鼠厉害唉”婆婆看过来了,问它名字,结果婆婆没取,说就叫它“毛几”。 “不过还是先吃完饭去”爸爸不由我 “吃完了”和绝大多数小孩比起来,我是非常不挑食的,但是和在桌上踌躇比起来,还不如和猫玩一会。 按照我十余年的人生经验,猫刚睡醒都是温顺的,这只不例外,放心的让我上手,还用头顶我的手,像是在讨摸。网上都说狸花猫野性大,但我不信狸子(狸花猫)天生就不可能驯服,继续摸它。等它慢慢清醒过来了却开始“反攻”起来了,虽然没用力,但开始露牙齿和爪子了。 这时恰好要去外婆家看看,下午爸爸就要同冯家的姨夫出门去福建了。等了半小时我们坐上了公交车,现在乡下公交车不少,而且门前村站和外婆家的东港站都是一条主线上的,只隔了十站,再过六七站就到市里终点站离冯家就只有两公里了,但就是人多,每天去集上的人都不少,到当街(赶集)那天人更是多,过三四辆公交都不一定会停一辆。 我们小家都不喜欢和家里人聊天谈心,爸妈常说自己都最多读了四年级,不懂我们的事,虽然没有明摆着说过,但也是以此为理。其实每一家的人,本来也都不互相懂,重点是有听的心。成隶的店对于个体户来说不算小,有50到60个房间,他们忙着赚钱,我只能天天看着爸急着记账,妈忙着上下楼打扫房间,天天还为赚不到很多钱急的发火,渐渐地,我们家除了他们两口子天天呆一起,就不会互相了解了,他们还一天一小吵,三天一大吵。 在车上,我们被挤到车门边上,爸爸还是开了口,还是老土的几句话。 “你在家要听你妈妈的话,我今天下午就顺路去冯家,去福建了,你在不要去玩水” “你……”他好像不知道用什么词,看了我两下“回家读,生活紧张吗?” “我不懂,有什么好紧张的”其实我大体上回家是不想矫情说有感的,而且想到阿康,也不算全无希望。 “哈哈,”他释怀一笑说“那就好,等你上学的时候,你妈帮你报完到,交了学费,再出去。然后,哦吼,你就跟你婆婆住咯,就可以野咯”妈妈听到了,没回头看我,肘了两下爸爸,后门旁的大妈好像也含着笑。 “多好的小孩啊,要婆婆带咯——”我们那边对婆婆带大的小孩没偏见,就是总归父母如果好的话,要他们带大总是要好些的。乡下的爷爷奶奶经常宠孩子过头,加上山山水水容易玩野了孩子,当然这些在我看来都是谬论。 我向来听不惯爸爸的幽默感 “嗯,知道。”我心里是回应爸爸的前半句。我知道他们的安排,但还是心里沉了两下。 不多时,到了东港站,下了车,还有一段破破烂烂的水泥路,说是两个村委会的交接地,不好协商,害的这里的女儿都不好找人家。 “幸亏你妈妈嫁的早哦,要是我们家有钱,搞了婚车来,都进不来这里,谁愿意来娶啊?”爸爸开口说。 “瞎说,再说了,你家现在也没钱啊。”妈妈开口维护自己。 “一家没钱,村上有啊,现在结婚,借也得借出钱来,就看我们能不能赚点钱给你咯”爸爸话锋一转到我头上了。 “要我说嫁鸡随鸡,家狗随狗,不过我崽不行,我们要多赚点” 在我身上他们达成了统一。 “快到林家了,你去林保昌那里买点礼,拿桶油来,我们先进去”妈妈推一下爸去村上的一家超市买礼,说是礼,无非是水果,饮料。 “阿妈,我们回来了”妈妈朝舅舅家的房子喊道。 舅舅家房子,面向稻田。田里有点风,吹的稻子哗啦啦地响,不时有白鹭飞起。院子门不知道朝向那边,但房子大门大抵是背阴的。前后门一开,一台平常的大叶挂顶扇一吹,夏天不会太热。 “滢滢回来啦,子健来了嘛”房子里传出来男人的声音,但是我有点不熟。 进去看了看,按着印象“外公,外婆”叫了一边,原来声音是外公的。舅舅也在外地,没回来。房子里就两老人加上表弟表妹,表妹是大的叫林雨欣,表弟叫梓豪。舅舅虽然隔着电话,也管的严,两个孩正在看书,不过我觉得舅舅的眼界可能有点问题,因为她两除了课本习题册外还有好几本很神/森(我们那的话是蠢笨傻的意思)的书,一本叫“优秀女孩青春期一定要做的100件事”,还有“如何谈吐可以让别人喜欢听你讲话”……。 除去前几年外公外婆带着两个小把戏(对小孩的爱称)去福建女儿们的家里看看外,我其他与他的时刻可能都没有记事。再加上他声音确实应该是变化了,我隔着门,一时认不出来。他现在就坐在木沙发上,奇怪的是带了棉帽,穿了棉衣,尤其护了几圈腹部,除了过来看我的时间基本上都是坐着缩成一团。 外婆的饭是要好吃一些的,就是喜欢吃一些奇奇怪怪的,菜不用多说,但就是肉方面像猪头肉,尤其是猪鼻拱,然后是泥鳅,然后是各种内脏,还有大田螺。我不确定,味道是不错的,但是外公好像是不喜欢,没吃多少。 不过也无妨,从坐回家的车到现在,这算第一顿饱饭。 吃完饭后照常是聊的时间。 “你们接下来有什么打算,要不要弟弟或者孩子几个姨父帮一下”外婆轻挥着蒲扇问。 “再看吧,这个小把戏留家里,我们马上出去再找一下店面”爸爸回道。 她看了一眼表弟表妹“子健留哪里?” “留慕家。” “哦,你看看,我这里也实在是带不过来”她松了一口气。 走的时候照例妈是给了外婆一个红包,她推了几下后终于是收了。 我和妈回了家,爸爸已经是上了高速。妈妈是喜欢信佛和道的,但是问她,她大概是说不清,也分不清,哪些是道教神仙,哪些是佛教的,哪些是不佛不道的。这群信这个的,多是中年妇女们,创了一个群,时不时集体出去,周边有罗山谌母殿,远些有东林寺。买码多是求生意兴荣,身体健康,还有就是希望可以买生肖的时候可以保佑保佑,她们不靠这个营生,顶多就买个10多20,也不会投多少钱,就当个念想,中了就分红,或者出去吃一顿。 她看着手机说“我们等会会去东林,东林那边好灵的嘞,我等会就去帮你求求。” 陈婶也在群里,正发了条语音,“滢滢,滢滢”很标准的,像电视剧里的特工“海鸥海鸥,我是老鹰”发电报似的开头,“子健在不在家,要他和我家的去玩吧,我家的天天缠着我要手机,烦都要烦死了” “好哦好哦,我要他去找你家的。”然后我妈听了一遍后,又还得放一遍自己的声音,再告诉我。 “阿康说叫你去……” 不用等她说完,为了精简对话,我一下就飞出门去。 门前村主路上的房子是丰字形的,我一出门就看到阿康在主路上左顾右盼,他熟悉村上,但对确定哪里是我家还是需要找一下。当他眼睛锁定我,又不敢继续望着,我也差不多,小孩子就是容易因为很多七七八八的原因害羞,他在等我过去主动“发现”他在这里。 接下来几天,基本上就是他带我玩“牌”,去田里跑跑,追追隔壁太太(按乡话是婆婆的妈妈)家刚出生小狗;去林子里探险,找出来野蔷薇嫩芽尝尝,翻出来过年没来的及响的爆竹去吓“鬼”炸鱼。我以前都不记得这些名字像“大地雷公主”,“雷公王”,我一度怀疑我是不是从出生失忆到现在,我好像一直都没有记住属于这个世界的什么,好在现在多了三个名字,我开始用心抓住他们的记忆。 到了要开学的日子,难得有的紧张感涌上心头,不过很快它就消散了——我们到了镇上的中心小学,没有招生处,一路问到校长办公室,没过两分钟,确定我可以上学,所谓“熊校长”拿了一张现撕的烟盒子纸片,上面写了些草书,让我们去六年级四班报道。 出来后妈和我说了原由。 “你要乖一点哈,不要在这里学坏了,校长说四班是全校顶难管的班,要不然你也不能随便进来。” 说实话,对小孩说这些根本管不了用,我们分不清什么是好什么是坏,有时候给苦头吃了的人也不一定是坏人。我只能依旧报以一种无所谓的态度。直到绕过一个腰部被掏掉了一大块水泥的竖梁,进了班门。 “哟,来的是个死胖子”一句话从闹哄哄的班上传出来了,又淹没在人群中,也没有后话了,根本找不到来源,初来咋到我也不想多个麻烦,就找了右边一组的一个空位坐下来了。 全班四个人一排,就两组,分了左□□,□□是女生,□□男生。我座位后面是一个平头,长得看起来贼眉鼠眼的,但感觉不出“坏气”。一个人虽然横坐两个人的位置,却没人抢座,倒是七八个男生围在边上,他在那块快画黑透了的桌板下面东拉一下,西拉一下,我好奇也凑过去看看。 “niao,niao,niao” 这小子居然在把弄“宝贝”,好像还在展示“滴水”过程,我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急忙转正头。我正实在思考不清这到底有什么好炫耀的,谁没有啊,以前的学校这种事想都不敢想会有这种事,这不得被“林法官”吊出去打啊。 不要觉得六年级小孩什么都不懂,现在小孩什么都门清。 不对,也许他们没有上过性教育课。后面,突然传来一声 “你也看,你是我朋友吗,我说给你看了嘛?只有我朋友才可以看,还偷偷摸摸的”主人公开口了,有点像故意问的,还有点傲娇是怎么回事啊,我从看到起到现在头都要炸掉了,像是充了血。 现在,一股熟悉的感觉来了,因为又是一群人注意过来了。 我正思考怎么回他,教室更后面又传来一句“死胖子,还是个闷骚的死胖子” 我知道,很不幸,这是有人针对上我了,因为我是新来的,身形带点胖是原因但更多的只是借口,是有人在试探新入侵地盘的活物,多一个欺负的对象或者可以压制的人比多一个朋友轻松,我要是没抗住试探,就相当于是羊入虎口了。 但是人太多了,他还是隐身在他的“兄弟群”里,我还没有思考清如何应对,那个“主人公”又开口了, “别管他,我刚才开玩笑的,我叫陈家杭橙子,以后也可以“交流交流””他还伸了只手过来,像大人一样要握手。 “你好,慕子健” 我现在满头问号,谁要和你交朋友啊,图着免费看“电影”嘛,我极其抗拒,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还是握了手,为了减少接触时间,我还用了经典简短句,他倒是看起来很满意,还点头抿嘴笑。 又是那个熟悉的声音“喂,熊星,有人抢你‘男朋友’哎,还不管管”这回不是对我说的,但这时音量故意提高——但还是指向我的。 “谁谁谁,谁敢抢我‘男朋友’”一个圆头自然卷发,看起来就乖乖的男生立马从人群中站了起来,语气还是玩笑的感觉,看向我这边。 “我去,刚开学,星你就开始卷我,就开始写奥数”橙子看到熊星手里还拿着《小学奥数》说道。 “哪有,都没你写的多,别扯开话题,我要看看谁来抢‘男朋友’” 我感觉头顶的火山已经喷发了,泄气了,趴桌上,爱谁谁吧,一天天的都什么事啊。 小学生虽然没那么无知,但可以说根本不懂爱情,更何况是男生之间的,这里所谓“男朋友”纯粹是一起玩的好,被开玩笑惯了,就将计就计,两个人估计都是班里成绩最好的,而其是玩的起,开的起笑话的那种人。两个人除了刚才的举动,都是很正常的感觉,甚至还带点老实,没有故作阴柔。 “哦,就是你啊,”熊星到我边上了,橙子作怪拍了一下他的屁股,他没管,只是停顿一下,为的是吊我胃口。 “你好——”又是拖音,我忍不住,抬头开始看他。 看到我抬头,他接下去讲“你好,狐狸精,我是熊星”我心里念叨“哎哟,还真是,“蛮酷的”。” 我真想用满头问号砸死他,算了,退一步海阔天空。 “你好,原配,我是‘小三’慕子健” 说罢,橙子两只手分别架上了我们的肩膀,开始傻笑。 幸好我妈一直和老师在门外交流,无非就是:我孩子怎么怎么样,希望老师怎么怎么样。 小学都是报完到就可以回家,继续享受最后一天。我把今天的事全和阿康说了,他倒是也很惊奇,我终于呼了一口气,看来我不是“怪胎”。 这段时间我就又认识两个人了。 不过班上还有个大魔头只闻其声不见其人。 第3章 滚! 不很喜欢以前的班级,虽然我从来不清楚别人怎么觉得,但要我描述,那是一个压灭人性的环境。班主任已经让整个班级形成了“人人自危”的环境,死党这一刻可以跟你好,下一刻可能就会主动检举你,甚至那件事情跟你没有关系,只是为了减轻他的惩罚,看似全是道理其实一点都不讲道理,要你不讲话,就是你连低血糖求救都算是犯罪,我一度以为,小孩子注定要在这样的环境里成长,并且要成为一个机器人,而且是那种就电量低于20%了,也不能要求人充电的那一种。 直到以前班上来了个叫谢世清的同学,长得高高瘦瘦的,头发是看得出来的细软疏松,离近了,看你甚至能觉得,他小臂两根骨头之间的肌肉凹下去了,具体缘由不清楚,但听熟人的朋友说,虽然本来就瘦,但如今这么瘦的一部分原因是因为,把早饭钱省去买玩具和零食了,学校隔壁那家校外部的老板在我们学生眼里是个大善人,但后来我到底也清楚了他,从来不管学生钱是哪来的,只要有钱就一定给,没钱也得哄着你把钱拿来他的店里买一堆不必要的东西,小学生哪怕是六年级的,多是禁不住说词和诱惑,他也是赚的盆满钵满在村里盖了一栋三进四出的洋房,谢世清就是个典型,手里玩具没少过,但总是早上一来学校就,无精打采,连玩玩具的心思也没有。 一次真是吃不消了,早上一来,他抱着一堆没拆封的盒子,坐椅子上趴下了,熬到了第二节课上了自习,林法官说不准说话,班长那个叫刘琴的开始作法了,拿着一条用20来根皮筋做的鞭子,真让下面一句话都不能讲,谁要是说个字,哪怕是为了上厕所甚至是其他老师要他去拿练习册,也是不行,非得要林法官,要不是林法官,只要那个任课老师不是把你拉走的,他就横竖得往你桌子和身上来一下,海拔矮矮的,脾气却不小,一嘴牙齿稀烂,活像只地精。 谢世清又趴了一会,开始小声喊头晕,大概是因为没力气,只想叫动旁边几个人。 刘琴却起劲了“吵什么,吵什么,我要记名字啦”她实际上是喜欢记名字的,但仍然喜欢以自己没记名字来向同学邀功,表达一个我赏给你人情的意思,但实际上打也是会打,记也是基本都会记,反正围绕一个中心,把有理的事情刻板到无理。这回果不其然,谢世清喊了七八句,维持了两分钟。刘班长早就烦了,连抽了两下趴桌上奄奄一息的“纸板”!,还不过瘾,继续鞭打。“纸板”早就没力了,开头还喊了两下,后面直接昏死,刘琴只当他不在意,就更加用力,把手抡的更“圆润”有劲。后面还是大嘴吧张涛看见一两丝线样的鼻血挂在谢世清的鼻头上缓缓触底,本来就与刘琴有仇,这时就更来劲,开始叫喊起来“刘琴打死人啦!死人啦,死人啦!” 刘琴一开始是不慌的“你别装睡啦,快起来啦”,见人不应,为了能保住班长的位置,不让别人有上位欺负她的机会,开始企图用温情唤醒一个昏死已久的人“我不打你了,你别装睡了,我不告诉老师你说话的时,我还把你上节课睡觉的名字擦掉……” 外面张涛还在喊,已经吸引了不少人来,这回是真的闹哄哄的围在班门口,不知道是谁已经请了校医过来。那校医检查了一下,说是低血糖昏了,开始扶上人往外走,搞了一些葡萄糖喂服下。学校本来离最近的医院就两公里,直接把人就送过去了。 人醒来后来谢妈找上学校来了,把林法官推开就在讲台上撑着“我儿子晕倒是没吃早饭,我不找谁麻烦,但他满背的伤是谁打的!” 她怎么可能找到,刘琴在她儿子刚上车的时候就跑出学校了,书都还在桌上没收拾。 之后的十天,她愣是没敢来学校,不过她父母也是出面陪钱了,她在家里也遭了几顿毒打,回来时面目全非,谢世清都不好意思找她,事慢慢也就过去了。 自从林法官上任后,这样的事每天都在班上上演,这里是一个布满荆棘的峡谷。那时,只有一个女生,她也有刺,但她还有精致的花冠,规矩的秉性,像一朵规规矩矩,干干净净生长的蔷薇。 她就是我两年的同桌“刘琳,啰嗦老……老,老婆”我们经常吵架。 这时男生都会起哄,但是我没关系,我是故意的。我承认在很不道德,也会把话说开“啰嗦老太婆”。 这时男生又会“切”一句走开。 她末了只会一句“滚!” 对于烦她我总乐此不彼。她呢,七分开心,三分恼火。关系好点的同学就是会喜欢置气,以至于她经常是向着我的,包括林法官那次,她也帮我说话,可能因为她平时太乖了,导致效果几近于无,事后她也安慰我。唯独一件事,联系方式始终不肯给我。 刚回到老家不久后,下过一场大暴雨。乌云还未消散,阳光暴虐穿透大气。空气中还弥漫着雨水的灰尘味,所有东西都被洗了一遍,特别是那些屋顶的瓦片,在阳光下亮晶晶的。我深吸一口气,嗅进了泥和草,感觉像凉凉地把肺洗了一遍。 “你已成功被邀请进五一班” 一条群邀请发了过来,屏幕上的邀请人是一个奇奇怪怪的名字,我没有打备注。 而后一条好友邀请又来了。我通过空间动态里的人确定了她就是刘琳。我迟迟未反应过来,因为空间里的人明明是一个,一个和现实生活中的刘琳比起来算不良少女的人!原来她偷偷带了这么多回手机或相机。 我先是没同意,因为我回来前,班主任换了一次座位,她和一个喜欢装柔弱的男绿茶坐一起了,她们相处的还算愉快,我的心里只能想着幸好我马上就可以回家了。 那段时间我一直闷闷不乐,脾气积攒到甚至会“欺负”她——玩笑一次次开过头,她终于是承受不了,哭出声了。 一开始没注意,但后面却看见她眼睛红透了,眼皮看起来软软的,但眼睛似乎在用力瞪我。随带一句我想都没想过的话脱口而出 “你以为换位置我很开心嘛?”便趴桌上抽泣。 我不知道是该开心还是不开心,但她已经伤心了。 她哭了一上午,也没有同谁说过什么,只是也不再理我了,一直到我转学,或许她并不清楚我到底什么时候会离开,只是想等到最后一刻再说些什么。 想到这些,我还是通过了好友申请。 通过后空间里还是静静的,没有手机的提示音。 等到午饭,终于来了一句话。 “你去哪了?怎么没来学校?” “我说过了吧,我回老家了” 其实我的确同她说过转学这件事很多回了。 “我知道,那你说你去哪了嘛。” “奉城,怎么了?” “没什么” 然后就又是聊的学业什么的问题,无非又是谁厉害考的怎么样了。 一直到现在开学了,我们在晚上有空的时候多多少少都会稍微聊一会。 妈妈出去后的一个月里,我已经基本了解了这个学校的生活,每天早上六点吃一碗料足味寡的挂面,赶去村口的公交站,然后一上午的课,经常是连课,比如上午两节数学加两节语文这样。午饭就是学校里的不如叫麻辣海带的水煮或者速冻水饺。下午三节课后,因为学校离公交站非常远,而且公交车又常常被老头老太太们拦在站台前,所以索性从来都是走回去。 同村上,虽然阿康只比我小一两个月,但是却比我低一级,然后还有同级的慕芝,再就是几个小孩,都在小学读书。 由于我不善交友,除了那几个主动和我打招呼的,其他大都不熟,不过也有几个例外,班上多小混混,也就突出有几个正义使者,像吴凯。还有一个“说书”的拐子王宇飞,言语里经常都是“老妈子偷鸡”,“村长抓奸”之类的话,也天天招得一群学生围着。女生里就一个叫罗紫萱,江湖名称“萝卜兜子”(听说是她的朋友起的)的女汉子最惹眼,其一是因为她坐在我前面,其二是其极其喜欢大闹,仗着女生的身份拉着一伙人欺负男生。最最重要的,还一个幕后“黑教父”迟迟未露面,只是经常在暗处发声刺我。 还有就是,每个转学生都经历过的,观察老师。可能是因为自己处在人群中去观察那么一个人,比自己去一对一观察一个人来说是容易的。 班主任也是数学老师任女士,极其负责,较为公正也没有很大的气性;语文老师是一个大着肚子的中年妇女,不知道是不是由于妊娠期,脾气极为暴躁乖癖,极端喜欢连坐罚人,像个古时候的私塾先生。两人合称“秤杆秤砣”。 一个月,我感觉很难适应,我的身体告诉我它还没适应。我经常吃坏肚子,连发三次烧,最重要的是经常吐,还是当堂地。 在连绵的雨季里,墙湿漉漉的,天茫茫的,衣服很难干,带着一股霉味。夏天平白生出一股凉意,让人时常捂不热腹部。我感觉是有点消化不良了,在一个副校长来讲防性侵知识时,听到刺耳的词语,我感觉胃里翻涌,吐了。 没过几天,政治课上,老师自顾自的讲,下面自顾自地吵,时不时在后面的某处,来自王宇飞的不堪入耳的言语又击打我的思想,我挨了一节课。下了课,但老师是未下台的,也不管学生听不听。其实原本我虽然对这些事无感,但一下被投放到新的环境,全部感觉都被放大了。 恰逢“兜子”心血来潮,转过来找我, “哎,你哪里来的”一堆问东问西的,但还算正经,就单纯想了解,我又用了经典技能简洁回答。 她渐渐少了兴趣,开始把问题引向“更有趣”的东西, “你一个男的怎么长得这么精致啊,特别是眼睛这么漂亮,睫毛这么长,跟女孩子一样,你快过来看看”她随即叫了同桌过来,同桌不是上一节课的人,换了一个。 “他什么时候来的?是哎,鼻子也很高,是女的肯定很漂亮。” 我有点不知道怎么回,他们好像在夸我,但是好像夸得不是作为男生的我,而且我现在正忙着和呕吐感作斗争。 “我长的怎么样?”“兜子”开始好奇我对她的看法。 我几乎从来不评判女生的长相,就算要说也只谈论好看的,不去说人不难看,因为我知道有的人是有大众眼光下的漂亮,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风格,不能仅仅从外貌来看。“兜子”皮肤是偏黑的,鼻子比较大,眼窝深,我不能说她漂亮,但我更不想说她丑,她可以有自己的路线,但现在确实谈不上美。 “……” “好啊,你嫌弃我,那她呢”她指了同桌。 “还可以”我没说假话,她们两性格一样,仅仅从外貌看,同桌是漂亮一些的。 “哈哈哈”同桌捂着嘴溜了,留我一个人面对血雨风暴。 她先是笑着尖叫,猛拍我的桌子,然后像雨刮器一样把桌面上的所有东西都推掉。看起来她才不管老师在不在,自己现在受了“委屈”才是天大的破事。 看着她的疯狂样,我又吐了。她可能觉得我嫌弃她,变本加厉,就造就了这个奇观——一个边吐,一个边发疯。 发疯的人还狂喊“滚!滚!滚!……” 我红着眼睛诧异的是,看到一双皮鞋出门了——老师偷偷也溜走了,既然没人管,爱谁谁吧,我要吐个舒心,要把所有不清楚的难受都放出来,我要一个清楚的世界,能不能简单一点,再简单一小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