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蛊》 第1章 楔子 “皇上,皇后娘娘命奴才把今年的秀女画册送来给您过目。” 裴玄度疲倦地揉了揉眉心: “让皇后定吧,朕没意见。” 李全弓着腰为难地开口:“皇后娘娘叮嘱奴才务必要把册子端给皇上过目,娘娘还说…这次选的秀女会直接册封为妃,所以想多听听皇上的意见。” 裴玄度叹了口气放下手中的奏折,李全眼疾手快地摊开画册:“这位是崔尚书府千金,崔静琪。崔小姐画技了得,先前万寿节还献过画。” 李全见裴玄度面无表情,又换了另一幅画册。 “这位是赵将军家的幺女,赵凌薇。赵小姐正是二九年华,不仅有极好的马术,听闻百姓对赵小姐的文采也是赞不绝口。” 裴玄度移开视线重新拿起奏折开始批阅,显然是不感兴趣。 李全见裴玄度依旧无动于衷,不由冷汗直冒,战战兢兢拿出最后一幅画册。 “皇上,这位是云丞相之女,云诗涵。云小姐芳龄二八,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最善…音、律。”李全故意加重后两字的咬字。 果然,裴玄度拿笔的手顿了顿,但很快就专注于手里的批阅。 李全见状再接再厉,“据说云小姐生了一副好嗓子,歌声堪比那百灵鸟一般动听。” 裴玄度握紧手里的奏折,难得恍神。 早在李全提到云丞相时,裴玄度的思绪就已经被打乱,沉默只是这些年习惯隐藏情绪罢了。 “呵…呵呵呵” 李全担忧地望着失神低笑的人,一时半会儿不忍开口。 虽然不知晓她的歌声是否如所传那样动听,但他记忆中的那个人…他的歌声如魅音,可以把山间动物唤到身侧,纵使再凶猛的猛兽到他面前也像是乖顺的猫。 只是可惜自那人走后,裴玄度再没能遇到比他的歌声更让人心动的声音,这辈子都不会有了。 见裴玄度又要拿奏折,李全忙把画册再度呈上去:“皇上,皇后娘娘还请您务必留意白丞相之女。” 裴玄度无奈叹口气放下奏折,视线移到了画册。 依他对皇后的了解,她是断不会无缘无故提这种要求。 而这一眼却让裴玄度僵愣,死盯着画中人一时间不知要作何反应。 画册上的人眉眼间的神韵像极了那个人,那个让他至今都念念不忘的人。 裴玄度盯着云诗涵那双如星辰般灵动的双眼,瞬间红了眼眶。 好像透过她,真的看到了那个让他朝思暮想的人。 与那个人有关的记忆如潮水般向裴玄度袭来,痛的他不敢呼吸。 裴玄度捂着心口艰难地大口呼吸着,不知过了多久才渐渐平复下来。 裴玄度盯望着画像许久,直到眼里的红血丝全部退下才深深呼出口浊气。 “传朕旨意,封白丞相之女云诗涵为安乐公主,礼数皆按公主之礼,日后婚嫁朕会亲手着办。” “这!皇上…” 这是要给您选妃,不是让您选女儿啊… “就按朕说的做,告诉皇后,往后都不必替朕选妃。” 即使长得再像,那也不是他。 其实裴玄度完全可以宛宛类卿,至少不用像现在这样难受,但他不想。他不想糟蹋云诗涵,也不想委屈自己,更不想辜负他。 对裴玄度而言那个人是无可替代的,即便样貌再像也不是同一个人。 只是裴玄度忍受不了有人顶着与他几分相像的脸受苦,所以宁愿用这种方式守护云诗涵,至少他能自欺欺人的认为自己还是护他到了最后。 “李全。” “奴才在”李全弓着腰应声。 “晚膳时再喊朕,也许久没有陪皇后与念儿用膳了。”说罢疲倦地揉着眉间挥了挥手。 “奴才告退。”李全弓着腰退下。 直到房内陷入寂静,裴玄度这才起身挪动柜上的花瓶。 书柜左右划开赫然出现一个宽敞的密道,是裴玄度登基后建的。 裴玄度顺着通道向里挪动脚步,可每一步都要比往日沉重。 这些年,裴玄度一天不落的通过这个密道,奔向装载着回忆的地方。 密道的尽头是一方世外桃源的仙境,曾经那个人就住在这里。 裴玄度沿着小路穿过小树林,眼前赫然出现一间小木屋。 几乎是本能的停下脚步,贪婪地望着、忆着。 曾经,屋前总是会有一个白衣少年挺直着腰背站在那里吹萧。 少年的箫声凄美悠扬,盈盈环绕在这山谷间,让人听的如梦如痴。 裴玄度从未见过那么多的鸟,成千上万只不知名的鸟群盘旋在空中,把人完完全全围进它们的世界,好像任谁都不能打扰他一丝一毫。 鸟叫声与少年的箫声相互共鸣,恍若世外之音。 那天的那个画面,裴玄度至今念念不忘。 也是少年身上那股灵气与干净,让裴玄度一眼就无可自拔地深陷。 裴玄度闭上眼回忆着初见时的惊鸿,嘴角不自觉勾起一抹愉悦的弧度,瞬间放松下来。 可再睁眼,眼前的一切皆化为虚无,再无记忆中的那抹白影。 裴玄度重新迈开脚步向着小木屋走去。 推开门进去,映入眼帘的是满屋的画像,裴玄度小心抚摸着画中人,眼里是化不开的深情与温柔。 自少年走后,裴玄度每次来到这里都会画一幅他的画像。 因为裴玄度怕,他怕有一天,他会忘记少年的样子。 那时的无意闯入、偶然的惊鸿一面,便注定了裴玄度今生的无从逃离。 他是裴玄度这一生的劫,躲不开、逃不掉,唯有张开双臂去拥抱那个浑身长满毒刺的人,方能得以解脱。 即使再痛,也痛不过生离死别;即使再恨,也恨不过我爱你。 裴玄度还记得,那个人当初说过的话:‘殿下…会恨小白吗?恨我吧,这一生都恨着我,千万!不能忘了我…’ 裴玄度贪恋地摸着玉萧,仿佛这冰凉的乐器上还存留着他的温度。 “我恨你!我爱你…” 终于,裴玄度红着眼眶痛苦地捂着胸口,心上仿佛有无数毒虫在啃咬,痛的连呼吸都觉得是负累。 裴玄度抬头望着画像,颤抖着声音开口:“如果有来世,我一定、一定先找到你…带你回家。” 在你经历那些折磨之前带你回家,给你一个避风港。 自他走后,裴玄度一直活在自责和悔恨中,终日受尽相思之苦。 但裴玄度知道自己不能倒下,因为他的身上背负的是一个国家的兴亡盛衰,还有那个人用命换来的…他如今的帝王之位。 裴玄度按照那人所盼娶妻生子,一统江山。 只是… 小白,你可曾考虑过我?这么些年、这么多个日日夜夜,行尸走肉般的生活,我还要坚持多久? …我真的累了。 只是裴玄度知道,他早就没有资格说累。 既已生在帝王家,从故事的开头裴玄度就懂得帝王是最没有资格说累与爱。 所以裴玄度成功了,他成为了一个受百姓拥护爱戴的合格帝王,同时也弄丢了自己。 都说人活着是为了心中那点期盼,所以裴玄度这一生,活的生不如死。 第2章 第1章 森林深处小木屋前,着一袭白衣的少年正闭眼抚琴,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似在琴间舞蹈。 不多时,少年四周便围来兔子、松鼠,又有鸟落到肩上。 好似少年生来便属于自然,不染半点俗世尘埃。 又似蒲公英般脆弱且坚韧,仿佛下一秒就会随着山间的微风飘散四处。 裴玄度一直不舍打扰眼前如画般的景色,直到一曲终,才向着少年走去。 裴玄度走到少年身后亲昵地抚着他的黑发,低声问:“怎么没有梳头?” 少年终于停下抚琴的动作,低下头不好意思道:“早晨起的晚了些,又想起殿下昨日说今天会来,怕不能及时迎接,所以才会以这般狼狈的模样面见殿下。让殿下见笑了…” 裴玄度勾起唇角再一次加深笑容,责怪似的轻声开口:“又这样与我客套。” “不是早就说过喊我名字就好,你怎么就这样执拗呢?” “小白只是一介南燕质子,怎敢轻易唤殿下名讳,这是大逆不道的事。” “点下也知晓…”云弋似为难,“小白做不来的。” 瞧着云弋不赞同的摇头,裴玄度无奈地捏了捏他的脸颊:“你啊…就是这么执拗,什么规矩都要守。” “害得我都跟着你规矩起来,真是别扭死了。” 裴玄度爱不释手地抚摸着云弋柔软细致的发丝:“小白,我帮你梳头吧。” 云弋这次并没有拒绝,“那就有劳殿下了。” 但本分到疏离的态度让裴玄度有些生气。 然而责备的话还没说出口,就看到云弋扭头一脸无害地看过来,也是一下子就消了气。 裴玄度一下又一下梳着手心里的发丝,就是不愿意为他束发,他对云弋这一头青丝有一种近乎痴迷的喜爱。 每当细细软软的发丝拂过皮肤,总有种道不明的熟悉感,好似在很久很久以前就抚摸过这份柔软并为之痴迷。 等到为云弋束好发,盯着镜子里的人温柔一笑:“无论何时,小白还是这样好看。” 云弋只是淡淡一笑,并没有言语。 裴玄度瞧着镜子里那秀丽苍白的侧脸,终于还是收回堪堪维持的笑容,严肃道:“小白,父皇让我娶妻。” 一直未等到云弋的回应,裴玄度只能再望过去,想从他的神情中看出些什么。 只是云弋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表情更是淡然,“那殿下在顾虑什么?” 裴玄度板过云弋的身子,蹲下身抬头看着他郑重道:“如果立了太子妃,我便不能再像现在这样来看你。” “你懂吗?小白…” 他以为云弋还没有明白事情的严重性。 然而云弋只是淡淡一笑,说:“殿下现在是羲国太子,未来会是羲国天子,这是您应尽的责任。” 说罢,云弋起身走到床边擦拭玉萧,背对着裴玄度又道:“至于小白…” “小白本就是南燕送到羲国的质子,现如今能住在这么好的地方,也是多亏了殿下。” “小白懂知足,所以殿下也不必太过挂心。” 裴玄度没有再说话,只是低头沉默着。 良久,云弋坐到床边把玩着手里的玉萧,说:“听闻苏尚书家的千金温婉贤淑、兰心蕙质,将来定能替殿下治理好后宫事宜,殿下又何须如此忧思。” 裴玄度摸了摸鼻子挪步,不管不顾地枕在他的腿上,闭上眼赌气似的开口:“为我吹一曲,头疼。” 云弋没有再继续说下去,拿起玉萧放到嘴边吹奏。 一曲终了,本以为裴玄度睡着了,准备放下玉箫不再打扰,却听到裴玄度低沉的声音响起。 “过几天便是狩猎日,你同我去吧,我怕头疾发作。” 云弋应了声,又似往常轻轻按压着头部为他缓解疼痛。 又过了许久,裴玄度冷不丁开口:“我会护你周全,不会让你受伤。” 按揉的动作一顿,云弋勾唇浅笑着应了声,又继续着手上的动作。 几日后的狩猎场。 裴玄度着一身玄色骑装挺直腰背骑坐在马背上,整个人看着英姿飒爽,而手中握紧的缰绳可以看出此时此刻的兴奋。 而云弋依旧穿着一身守孝似的素白衣,并没有参与此次狩猎。 这本就是皇族狩猎,只有皇室与那些皇帝特指的臣子才可以参加。 而云弋身为他国质子能一同前来,已是破例之举。 好在他也不在意这些,与其和那些人虚与委蛇,还不如在自个儿的帐子里清闲自在。 平日里闲来无事,云弋最常做的就是跟自己下棋,这次也不例外。 帐外突然跑进来一个士兵跪在他面前:“先生,太子殿下有请。” 云弋并没有理会,自顾自的手持黑白棋子与自己对弈。 跪在地上的士兵有些绷不住,再一次提醒:“先生,殿下有请!” 云弋手中的白子应声而落,随即满意的看着棋盘勾了勾唇。 棋盘上的黑子圈圈围住白子,白子就这么被黑子一步一步绞杀歼灭。 云弋起身理了理衣服的褶皱,居高临下地盯着士兵,冷声开口:“带路。” 士兵左拐右拐的带着云弋来到了一处偏僻的地方,当他转过身时早已不见士兵的踪迹。 云弋一手背在身后,自在的用大拇指轻轻敲打着食指,似在计算着什么。 没多久云弋便轻轻握拳转身,镇定自若的看着向自己飞来的箭头,竟毫无闪躲之意。 然而就在箭头距离云弋的眉心不到一拳之隔时,“嘭”一声,向云弋飞来的箭便被远处射来的箭击落。 云弋借势向后倒去,裴玄度情急之下一脚踩上马背弹飞出去,眼疾手快地拉住他的手拽过才及时拦腰扶住人。 “有没有受伤?!”随即紧张又自责的盯着云弋,“是我来晚了…” 云弋看了眼远处骑在马背上的范伟诚,收回视线,手搭在裴玄度的胸前轻轻推开,避开了裴玄度的触碰。 随后抱着双臂惊魂未定地摇摇头,“小白没事,殿下不必担心…” 声音都是抖的。 云弋的小心翼翼与惊恐一下子点燃了裴玄度的怒意,顺着云弋的视线看去,发现范伟诚正骑马过来。 范伟诚翻身下马,抱拳单膝跪地:“殿下!” 裴玄度也不拐弯抹角,皱着眉质问:“是你射的箭?” 刚才裴玄度也看到了他,范伟诚无从反驳,只能承认:“末将误认为先生是野兔…” “让先生受惊,是末将该死!” 裴玄度也没叫范伟诚起身,冷着脸哼了声:“你确实该死。” 范伟诚咬紧牙关,把头低的更低,但他不服。 云弋站在裴玄度身后抱着双臂冷眼瞧着范伟诚的狼狈模样,哪里还有刚才的惊魂未定。 “范小将军可知,若不是本太子及时赶到,现在会是怎样一个局面?逍遥王若是有半点差池,到时候引起战事,你又做如何承担你的罪孽。” 裴玄度随语气平淡,但周身散发的怒气却让范伟诚背脊一寒。 觉得差不多了,云弋再次换上无害的表情上前,与裴玄度站成一排,嘴角弯出恰到好处的弧度,说: “平日里云弋与小将军无冤无仇,小将军怎会存有害云弋之心呢?”云弋看着跪在地上的范伟诚,冷着眼与他四目相对:“想来,范小将军也只是无心之举吧?” “更何况,”见范伟诚气的咬牙,云弋这才把目光收回,睁着无辜的眼睛瞧着裴玄度:“云弋无事的,殿下。” 看在云弋的面子上,裴玄度也愿意给个台阶下,随即冷哼了声:“起来吧。” “…谢殿下!” 范伟诚刚起身还没站稳,就与云弋狡黠的目光对上。 “只是云弋有一事不明。” “何事?”裴玄度放柔了声音看向云弋,与刚才的冷漠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今日狩猎,皇家在东区、臣子在北区,云弋现在是在东区,那么…”云弋没有再说下去,而是无辜地瞧着范伟诚,希望他可以给个解答。 裴玄度一脸审视地盯着范伟诚,在看到他青一阵白一阵的脸色后,神情越发难看。 范伟诚躲开裴玄度的视线,转而把目光转向云弋,突然跳脚:“你在怀疑我?!” 云弋没有说话,而是似笑非笑地盯着范伟诚,仿佛早就看穿他的心思。 范伟诚被盯的心虚,但嘴上依旧不输:“本将军乃羲国重臣,怎会费劲心思去害一个小国送来的人质!你未免也太高看自己,小看本将军!你跟那些烟花柳巷的小(倌)…” “放肆!”裴玄度被彻底惹恼,对着范伟诚拉弓。 范伟诚见状再次单膝跪地,但依旧不认错。 他跪的是太子,并不是因为自己刚才对云弋的出言不逊。 对于范伟诚的言语羞辱,云弋倒是不觉得生气,只是觉得这个人还真是没什么脑子,可偏偏生了一堆心眼子。 范伟诚,你这样沉不住气要怎么获得太子青睐呢? 云弋不由投去怜悯的目光。 直到裴玄度手里的箭上弦,云弋这才回过神制止,“殿下不可!” 裴玄度这才稍微回过神,但手上的弓依旧拉的很紧,他是真的起了杀心。 “殿下,不能扫了皇上的兴。” 况且范伟诚要是受伤,皇帝肯定会第一个拿他开刀,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 裴玄度这才收起弓,“别以为你是范老将军的小儿子,本太子就不敢拿你怎么样!” “别忘了你只是臣子,而我是一国的太子。倘若你再存有僭越之心,别怪本太子不念旧情。” 虽不甘心,但范伟诚还是咬牙让自己平复下来:“末将…明白!” 云弋看着气急败坏的范伟诚微微一笑,没有说话。 只是这抹笑看在范伟诚眼里像极了嘲讽,也确实是讽刺。 范伟诚放在身侧的拳握的咯咯直响,恨不得把云弋撕碎。 自从云弋来到羲国,范伟诚就一直把他视作眼中钉、肉中刺,因为裴玄度对云弋的关心已经超出了他的预想。 甚至连他这种从小一起长大的玩伴,裴玄度都可以为了那个不男不女的妖物起杀心。 他怎么可能不恨,又怎么可能甘心。 裴玄度没有再给范伟诚任何眼神,转过身率先上马,又对云弋伸出手示意一起走。 云弋这次没有犹豫,伸手搭到裴玄度的手上,被一个巧劲抱到身前坐下,随即离开。 云弋转头朝范伟诚露出一抹淡笑,眼底却只有讽刺:范伟诚,你还是不够了解我。 之前下的那盘棋,就是最好的证明。 第3章 第2章 第一天的狩猎结束,现已是傍晚。 “来人啊!快抓刺客!” 云弋正擦拭着玉萧,从营帐外匆忙进来一个士兵跪到地上:“先生,皇上有请!” “何事?” “回先生,太子殿下受伤了!” “殿下受伤不请太医,叫我是为何?”云弋连眉眼都没有抬,仿佛士兵口中的太子与他是陌生人。 “太子殿下只要您的医治。” 云弋这才把玉萧放回盒中,起身开始收拾药箱,“殿下伤势如何。” “太子殿下伤了左臂,是刀伤。” 云弋示意士兵去拿自己收拾好的药箱,待士兵把药箱背到肩上,刚出营帐便放慢了脚步。 那一丝细微的声音被云弋敏锐地捕捉到,随即微微侧过脸压低声音开口:“废物。” 话落,抬脚跟上士兵来到了裴玄度所在的营帐。 云弋进营帐一眼便看到了躺在卧榻上的裴玄度,出于礼节刚想跪地请安,便听到羲皇焦急中带着不耐烦的声音。 “免礼,快些瞧瞧太子。” 云弋上前跪在卧榻边看了眼裴玄度左臂上的刀伤,从药箱里拿出丹药。 还没喂进裴玄度嘴里,便被羲皇打断:“什么东西!?” 正当云弋要开口解释,裴玄度突然睁开眼哑着声音,说:“…父皇,他不会害儿臣,儿臣从前的伤也是经他手医治,儿臣只信他。” 裴玄度张嘴吃下丹药,对着云弋虚弱一笑,“又麻烦你了。” 云弋摇摇头,轻轻拍了拍裴玄度的肩膀:“殿下,云弋现在要把腐烂的肉割下来。” “会痛,殿下且忍一忍。” 裴玄度点点头。 云弋从药箱里拿出小刀,准备用火烤一烤再去割肉。 “大胆!”羲皇大声一喝,营帐里的侍卫整齐拔刀指向云弋。 云弋无动于衷,继续着手里的动作。 待烤完火,云弋起身对着羲皇不卑不亢的说到:“皇上,太子殿下中了烈毒,再拖下去会使更多完好的地方腐烂,最后恐怕保不住殿下的左臂。” 裴玄度艰难地吞下口水,痛到皱眉,却仍旧保持该有的礼数:“父皇请先回去休息,儿臣…怕是需要些时间。如果连他都没有办法,这世上怕是再没有人能救儿臣。” 羲皇又跟裴玄度僵持了一小会儿,最终败下阵,背着手离开。 云弋跪在卧榻边,在裴玄度耳边细声软语的哄着:“睡一觉,睡一觉就不会痛了。” 很快,裴玄度就失去了意识。 等再次醒过来,手臂已被包扎好,而且脑子也清醒了不少。 裴玄度起身活动着左臂,才发现竟没有预想中的那样疼。 “殿下醒了。”云弋端来一碗药,“殿下,这是解毒的汤药。” “幸亏医治及时,不然殿下的左臂怕是要保不住了。” 裴玄度喝完药,疑惑的看着云弋:“你说这狩猎场重兵把守,怎么会出现刺客?那刺客可是奔着我父皇去的。目的如此明确,会是何人与我父皇有着这么大的仇?那刺客会不会是我们内部人…” 云弋放下碗正为裴玄度换药,“小白不知。” 裴玄度盯着伤口若有所思,“会不会是邻国?毕竟以现在的局势,只要羲国倒了,其他邻国就有机会统一称皇。” 云弋包扎好伤口,抬头看着裴玄度:“那依殿下所言,岂不是南燕嫌疑最大。” “当初羲国与南燕本就是因为城池之争才会不和,所以南燕才会把小白当做人质送过来。” 裴玄度以为云弋对自己有所误会,赶忙解释:“我、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没有怀疑你啊…” 云弋扑哧一笑,“小白明白。” “殿下不必忧心,羲国不会倒,因为有殿下。” 裴玄度以为是云弋为了安慰他开的玩笑,所以并未当真,只是一笑而过。 裴玄度的伤势好的极快,两日便又继续参加狩猎。 按裴玄度的话说是:大丈夫,这点小伤算不了什么。 此次羲皇狩猎很是尽兴,回宫之后特意设宴请了诸多大臣一同庆祝。 原本云弋身为他国质子是不可以参加宫宴,但因救太子有功,羲皇特意为他留了一席位置,算是对云弋的奖赏。 只是裴玄度和云弋身份有别,裴玄度坐在龙椅下的第一个座位,而云弋只能坐在靠近末尾的位子。 虽说云弋是南燕派来缓和两国关系的质子,但羲国皇帝毕竟对南燕抢城池的事至今耿耿于怀,所以自然不会给云弋好脸色。 等酒过三巡、饭过五味,大臣们便松散下来开始闲谈,聊着聊着云弋这个外来人便又成了谈资。 “听闻南燕国新一任君王是云先生的同胞兄长。” “新任南燕王四岁便识字,十岁便熟读兵法,这一次又是年仅十七就继任王位。不知南燕的逍遥王可是与兄长一般,博学多才、宏韬伟略?” 正在末处独自安静品酒的云弋在众多大臣的注视下只得放下酒杯,附和:“云弋自然没有兄长那般宏儒硕学,但常伴兄长左右也总会耳濡目染,也算略懂一二。” “只是自小体弱多病,对医学倒是更有研究。” 挑事之人本是想让云弋难堪,毕竟选一国王子作为人质送到他国必定是因为有诸多不足。只是没想到,云弋竟不入套。 在大臣们眼里,质子就是任他们调侃玩弄的软柿子,何况连羲皇都没有出言制止,大臣们这下变得更加肆无忌惮。 这时在一旁看戏的范伟诚饶有兴趣地盯着云弋,也来搅这浑水:“据传御南亲王生的比羲国第一美人还要绝色,可怎么听说御南亲王好男色,也不知是真是假,逍遥王可否为本将解惑?” 云弋在听到“御南亲王”四个字时,眼里闪过阴冷却很快掩去,脸上依旧是与世无争的淡漠样。 “这种事,范小将军应当亲自去问云弋的王叔。” 范伟诚摸着下巴不依不饶的追问:“听闻逍遥王的兄长,也就是现任南燕国的君王与御南亲王之间有着暧昧不清的关系。身为南燕国的逍遥王,不知先生是何解释?” 云弋勾起唇角莞尔,坦然地盯着范伟诚:“既然范小将军也说是听闻,那便是子虚乌有的事。这样不入流的谣传,难道范小将军也会相信?如果谣传也算真,那云弋初到羲国时也听闻范小将军有意于太子殿下,不知云弋是否也该相信?” 范伟诚气结,“嘭”一声放下酒杯作势要对云弋拔刀相待。 裴玄度见状终于坐不住,也跟着起身拔刀,却被一双纤细白嫩的手按住。 “范小将军,虽说逍遥王是南燕国派来的质子,但也是南燕国的王爷。将军如此堂而皇之的问及别国家事,又拿道听途说的不实谣传当做谈资。可曾想过羲国是礼仪大国,又顾虑过此番言论会有损我羲国名誉?” 裴禾凝盯着范伟诚一字一句质问,声量始终保持在同一频率。 见长公主都发话了,范伟诚收起刀单膝跪地抱拳:“长公主殿下,末将知错。” 裴禾凝拍了拍裴玄度的手安抚,继续板着脸看向范伟诚:“范小将军是不是跪错了人。” 范伟诚静止不动,让他向云弋下跪认错,他可办不到! 云弋拿起酒杯似笑非笑的看着范伟诚,期待他接下来的举动。 大家都在等着看戏,谁也不出面圆场,何况谁敢拂了长公主的面子。 眼见热闹的晚宴一下子陷入寂静,最后还是羲皇出面打圆场,“大度”一笑手一挥:“今日本就是朕一时兴起设的宴,何必为了件小事扰了兴致。” 后,刻意压低声线假模假样的质问范伟诚:“伟诚,你可知错?” 范伟诚面向羲皇,低头抱拳:“伟诚知错。” “下次不准再犯!”羲皇显然偏袒着范伟诚,随即又看向云弋:“逍遥王,这样你可解气?” 云弋勾唇露出恰到好处的笑容,回:“云弋怎敢生气,云弋只是在为范小将军解惑。怪只怪云弋不才,并不知这样的比喻竟会让范小将军生如此大的气。既是云弋的错,又怎敢怪罪他人。” 羲皇听罢脸色变了又变,只听一直察言观色的丞相开口解围:“老臣听闻逍遥王琴艺了得,不知今日老臣可有荣幸一听?” “丞相言重了,应是云弋的荣幸。” 裴禾凝终于收起严肃的表情,笑着附和:“本宫也想与逍遥王合奏一曲,不知先生可否愿意?” “荣幸之至。” 见长姐要合奏,裴玄度心痒痒的也想参与,随即看向羲皇:“父皇,儿臣愿舞剑为长姐助兴!” 羲皇心里是一万个不愿意,身为羲国太子竟要在大臣面前舞剑. 他倒是高兴,可那些大臣何德何能一睹太子风姿。 可裴玄度都说了是要为长公主助兴,羲皇就是再不愿也没理由拒绝,最后只能黑着脸答应:“准了。” 待合奏结束,云弋借由身体不适先一步离开。 裴玄度深长脖子也想跟了去,却因身份不能随意离席。 裴禾凝看着心不在焉的裴玄度,挑了挑眉为裴玄度斟上一杯酒:“怎么?人家才离开这么一小会儿就坐不住了?” “看你那点出息,别忘了你是羲国的太子,拿出点太子的气势。” 裴玄度瞪了眼裴禾凝,仰头把酒杯里的酒一饮而尽:“你懂什么?我这是担心小白,他身子一向弱。” 裴禾凝撇撇嘴,饮了杯酒擦拭着嘴角。 “别忘了,不止你一个人担心小白” “你的长姐我,也很关心的。” 可裴玄度并不想理裴禾凝,独自喝着闷酒。 “喏”裴禾凝戳了戳裴玄度,“父皇要离席了,你也可以就此功臣身退了。” 待羲皇走后,裴玄度急忙起身离开。 范伟诚刚准备上前与裴玄度搭话,就被裴禾凝半路拦截:“范小将军,本宫有几句话想与你说。” 另一边,正在擦拭玉箫的云弋,在看到裴玄度后有些微的吃惊:“殿下怎么来了?” 裴玄度面带温和的笑容,“我只是看你今日兴致不高,所以特意来看看你。” 云弋勾唇浅笑,“让殿下忧心了。” 瞥到裴玄度的左臂,起身快步走到裴玄度身边,皱眉:“殿下,您的伤口裂了。” 裴玄度瞧着左臂衣袖上的点点红斑,这才后知后觉。 但很快露出无所谓的笑容,“无事,可能是刚才舞剑的时候不小心裂开的,不碍事。” 云弋没有说话,转身去拿药箱:“麻烦殿下坐到床上。” 裴玄度乖乖坐到床上低头看着为自己处理伤口的云弋,故意凑近些低语:“今日父皇并非有意让你受委屈,莫再气了。” 云弋依旧低头专心致志的处理伤口:“殿下,小白并未生气。” 可裴玄度却叹了口气:“当初父皇刚登基,范氏为父皇击退了邻国的侵袭,才有了今日昌盛繁荣的羲国。” “父皇会偏向范氏不无道理,希望今日之事小白不要往心里去。” 包扎好伤口,云弋柔着眉眼瞧着裴玄度:“殿下,其实来羲国前小白就已经明白。寄人篱下的境地,哪里还能有脾气。” “遇到殿下已是小白三生修来的福气,小白很知足。” 云弋低眉顺眼的模样看的裴玄度心脏一紧,“别总这么说,我会心疼。” 云弋莞尔,只是那笑并未达眼底。 第4章 第3章 云弋被裴禾凝请到倾梦殿一同下棋赏花,云弋身着一袭素白衣坐在裴禾凝对面,背挺得笔直。 裴禾凝落下一子,笑着开口:“小白,你又让着我了。” “是长公主殿下棋艺超群,并非小白刻意谦让。” “你啊,就知道捡些好听话来糊弄我。” 云弋为裴禾凝斟了杯茶,浅笑着开口:“长公主殿下也知小白说不得谎,心里想的什么便是什么。” 裴禾凝轻轻抿了口茶,正色道:“我知道,所以今天请你来就是想提醒你,让你多防着点范伟诚。” “此人虽是武将出身,却与太子一同长大,肚子里也算有点墨水,是个心思重的人。虽说宫里有我和太子,但总有照顾不到你的时候,你要小心才是。” “范小将军是保卫羲国的大将军,怎的会与我这等小国的质子一般见识,小白不懂。”云弋眼里满是不解。 裴禾凝叹了口气,开口:“范家是我羲国的护国将军,地位甚至在丞相之上,而父皇又对范家格外仁慈,所以这才造就了范伟诚如今无法无天的性子。” “而且此人极为善妒,尤其是对太子有着过分的执著。你与太子如此亲近,此人势必会把你当做眼中钉、肉中刺。” 云弋抿了口茶,浅笑着开口:“殿下只不过是看小白孤身一人在此,看着甚为可怜,所以才对小白如此照顾。想必是范小将军对小白有所误会,改日小白定会亲自向范小将军解释清楚。” “打住打住!” 云弋眼神懵懂的盯着裴禾凝,看的裴禾凝痛心疾首,苦口婆心道:“你都在羲国待了如此之久,怎么还不了解太子是个什么性子?他可不是个会因为别人看着可怜就大发慈悲的人,羲国的太子本就不会是个善良之人!” 云弋抿了口茶,没有再说话。 裴禾凝眼见说不清楚,只好作罢。 “小白,过几日便是礼部尚书的寿辰,你代我与太子一同去吧。” “礼部尚书的寿辰…长公主殿下与太子殿下为何要去?” “我与太子是一胞所出的双生子,想必你也是知道的。” 云弋点点头。 “但当时,母后生我们的时候难产,得亏有礼部尚书的夫人赶来为母后接生,才有了今日的长公主和太子。” “于情于理,我与太子都得去,毕竟是救命恩人。” 云弋听着裴禾凝的话也觉得有几分道理,但… “只是以小白的身份,恐怕并不适合前去。” 裴禾凝伸手覆上云弋的手背:“哪有什么合不合适的!” “你是代我去的,谁敢说什么?况且还有太子在,你就放心去吧。” “我这几日还有事…你就当帮我一个忙!”说着突然红了脸。 云弋心领神会,“公主殿下可是要去见榜眼郎?” “胡说什么!” 云弋瞧着些许慌了神的裴禾凝,低眉一笑:“是是是,是小白乱说。” 裴禾凝瞪了眼云弋,佯装警告:“此事不许与第三人提及,连太子都不行!” “小白遵命。” 云弋回答的倒是挺爽快,但难掩面上的笑意。 裴禾凝看着努力憋笑的云弋,自己也觉得好笑,没忍住笑出声。 笑了几声后,又对着云弋比了个噤声的动作。 裴玄度在很远的时候就听到了倾梦殿里传来的笑声,等走近也跟着笑了起来:“什么事笑得这么开心?” 裴玄度一靠近,俩人很有默契的止住了笑。 一时间,裴玄度笑也不是、不笑也不是。 “你们…怎么不笑了?这样我很…”下不来台。 裴禾凝瞥了眼裴玄度:“小白答应代我与你一同前去礼部尚书府贺寿,你可得代我照顾好小白。” “要是出了什么事,本公主定饶不了你!” 裴玄度无语:“喂!什么叫代你照顾,会不会说话!” “叫谁喂呢!?没大没小的,我可是你长姐,儿时学的宫规都还给先生了是吧!” 云弋在一旁掩嘴笑着,看着姐弟俩拌嘴。 “小白我们走!”裴玄度弯腰扶起云弋,看了眼裴禾凝挑眉:“再跟这个女人待在一起,迟早得变笨!” 云弋对着裴禾凝颔首告别,紧接着就被裴玄度拉走。 裴禾凝看着俩人离去的背影,笑得一脸欣慰。 过了几日,裴玄度便带着云弋启程去往尚书府贺寿。 裴玄度身着一袭深蓝色长袍与云弋一同入了府,与尚书客套了几句送了礼,便没有多做停留带着云弋离开。 裴玄度走在路上站到云弋面前,摊开双臂有些紧张的询问:“我穿这身好看吗?” 云弋上下打量了下,点点头:“这个颜色很适合殿下。” 裴玄度的脸上瞬间换上笑脸:“真的?其实我也这么觉得!” 长姐总算选对了一次。 正在倾梦殿看书的裴禾凝打了个喷嚏,抱紧双臂:天冷了吗? 云弋把手背在身后,“殿下今日怎么有兴致想起要散步?” “今晚的月色如此之美,不散步岂不可惜了。” 云弋抬头瞧着被乌云笼罩的不见一丝月色的天空,眼都不眨的附和:“今晚的月色的确很美。” “罢了罢了!”裴玄度摆摆手,实话实说:“其实此次出来就是为了带你游玩。” “怕一直待在宫里公把你闷坏,所以才托长姐让你答应与我一同前来。” 云弋低眉浅笑,“殿下有心了。” 就在俩人有说有笑的时候,前方突然冲过来一匹马直奔云弋而来。 裴玄度反应过来,伸手搂过云弋的腰转了圈躲开。 本以为安全了,却不曾想那匹马像是入了魔般,再一次向着云弋冲了过来。 裴玄度的第一反应便是推开云弋。 等到云弋摔倒在地,那匹马突然掉了个头再一次朝云弋冲过来,好像不撞他就不会罢休。 云弋闭上眼做好了必死的准备,却不曾想眼前突然闪过来一人举剑刺入了马匹的心脏。 直到马匹倒地,眼前人才收起剑准备扶云弋起身,却被裴玄度抢先一步。 裴玄度神色着急,“受伤了没?” 云弋摇摇头,“没事。” 只见那人看了云弋的容貌后,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恩人。” 裴玄度有些摸不着头脑,皱着眉看着跪在地上的黑衣人:“你是何人?” 可那人根本不理裴玄度,双手抱拳对着云弋再次开口:“恩人,小的找了你许久。” 裴玄度看向云弋,“你认识他?” 云弋摇摇头,也是一头雾水。 “我不曾与你见过,说起来方才还是你救了我一命,理当我唤你一声恩人才对。” 那人却摇头:“恩人难道忘了,许久前救过一个将死之人,并且给了一些银两调养身子。” 云弋思考片刻,终于记起:“举手之劳,先生不必客气。” “方才先生也救了我一命,算是两清了。” 那人却倔得狠,执意跪在地上不肯起。 “若恩人不肯让小人陪在身边,那小人便长跪不起!” “小人可以不出现在恩人面前,只在恩人有危险时出现。就让小的保护恩人,望成全!” 云弋有些为难,而裴玄度眯着眼打量着口口声声说着“报恩”的人,突然开口:“那就让他跟在你身边,早前我就想过给你派一个暗卫,现在就他吧。” 云弋勉为其难的点头,“小白谢过殿下。” 裴玄度对着跪在地上的人,冷声开口:“如若你有半点害他之心,我必让你生不如死。” 那人低着头:“小的绝无半分害恩人之心。” 话落,便快速闪身离开。 裴玄度眯着眼,看着倒在地上的马匹若有所思:街上没有半点人影,这马匹出现的也太过巧妙,就好似有人刻意为之一般。 云弋冷眼看着马匹,看不出任何情绪。 裴玄度和云弋找了家客栈落脚,裴玄度把朝阳的厢房留给了云弋,自己则住在云弋对面那间仅次于朝阳的厢房。 裴玄度细细打量着云弋的厢房,发现没有什么异常后便转身走到门口。 “今日你也累了,早点休息。” “明日带你去游玩,我们羲国的民间虽没有南燕那般乐音环绕,但稀奇古怪的东西也有很多。” 云弋听话的点头,“殿下也早些休息。” 目送裴玄度进了厢房后,云弋关上门走到茶桌前落座,为自己倒了杯茶。 “主子,王一切安好,亲王并未刻意为难大王。”刚才的黑衣人双手抱拳半跪在地上。 云弋闭着眼闻了闻茶香抿了口茶,慢悠悠的把茶杯放到茶桌上伸手把玩着,却不说话。 不知过了多久,狼人额上竟冒着细细汗珠,静谧中好似能听到狼人快速跳动的心跳声。 “我记得,我只给了你半月期限,可再次见到你却是一个月后。” “狼人,你让我很是失望。” 云弋那清冽的声音传入耳朵,狼人身体一颤随即改为双膝跪地:“狼人甘愿领罚!” 云弋继续把玩着手里的茶杯:“罚肯定得罚,只不过…你现在有更重要的事要做。所以先留着,日后一并罚了。” 说罢又倒了杯茶,用小拇指轻点了点茶水,递给狼人:“喝了。” 狼人接过茶杯没有丝毫迟疑,一饮而尽。 “退下吧。”云弋举杯抿了口茶,一脸淡然的目视前方。 狼人抱拳行礼,随即消失在了空气中,就好似房间里一直都只有云弋一个人。 只是地上那摊触目惊心的血迹,暗示着刚才有第二个人存在过,并且受了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