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能复苏的春天》 第1章 遥不可及 「人的幻想，总是始于一场遥不可及的触碰」 混杂着皮包与衣物的摩擦声，整个地铁站充斥着独属于早高峰的浮躁，裴净柳紧了紧单肩背着的电吉他，随着人流一路过安检，进站，上车。 他的大学生活，就这么结束了。 地铁上的人陆陆续续的下车，有得去工作，有得去上学，也有的像裴净柳一样，拖着行李，静静地等着地铁到站。 研究生毕业那天，不少亲戚朋友打来电话，问他以后有什么打算，他说，顺其自然，先找工作吧。但其实，他只告诉了他的妈妈，他可能有一阵子不能回来了，他想去做音乐。在一所不错的大学，本科加研究生七年的纯化学生，没有参加毕业典礼，只一人拖着并不多的家当，坐地铁前往刚租好的公寓。 裴净柳的妈妈裴敏并没有过多的询问孩子的打算，只是说：“没钱了就跟妈妈讲。”孩子的父亲在她孕期出轨，要不是有娘家那些亲戚的帮助，她和裴净柳，早就不知道露宿到哪里去了。裴净柳从小就喜欢音乐，这一点她十分清楚，但这个孩子，为了成为她的骄傲，一直很努力的学习，放弃自己最喜欢的事，为她赚来大多数人普遍认同的名声—名校高材生。 裴敏当然看得出来，裴净柳从来没放下过音乐，所以当他说自己要去做音乐的时候，裴敏还是很欣喜的，就算是裴净柳天资不够，做音乐做不出名堂，她还是有些财力能够保他们娘俩后半生不愁的。 “雨花路到了……”地铁的报站声让裴净柳回过神来，他拎好行李，背着吉他下了车。公寓里地铁站不远，是一楼，带间地下室。地下室的隔音设备已经安装好了，专门编曲的电脑也组装完成。裴敏给了他三万块钱，说是当作投资给未来音乐家的启用资金，裴净柳当然没有拒绝，公寓租金一个月1600，他租下一年，房东给他打了个折，除去这第一笔花费，裴净柳简单计算了一下，他当不了什么大音乐家，只是想编点好听的曲子，让别人也能欣赏一下他并不出众的才华，所以接下来的半年起步期，他的钱基本是只进不出的，但他平时并没有什么太大的支出，需要的设备也在大学期间慢慢凑齐了，所以一万二用半年，应该不成问题。况且，裴净柳觉得，即使是没什么名气，他的音乐也不至于让他饿死街头。 收拾好行李，裴净柳找房东签了字，取了钥匙，出门买了点必需品，给家里报了平安，打点好一切，他回了地下室，窝进早就运来的懒人沙发里。他今天没力气打开电脑了，毕业带来的空虚以及搬运的劳累让他只想休息。他打开电视新闻，调小声音，衬着播报的新闻内容沉沉睡去…… 懒人沙发坐久了并不舒服，裴净柳被脖子和腰部的阵阵酸痛折磨醒，电视还在自顾自的放着，但已经从社会热点变到了体育新闻，他揉着脖子扫视了一眼，最近在举办网球U20代表队选拔赛，在一群19、20岁选手中杀出了一名年仅18岁的超新星，据说这位选手才刚刚接触网球两年，前途无量啊……裴净柳没再关注后面的内容，把电视关掉，准备出门找点吃的。18岁啊……他想，自己18岁在干什么呢？刚进入大学，学着适应和高中完全不同的生活节奏。等这个少年到了自己这个年纪，肯定已经是人尽皆知的明星选手了，所以说遥不可及的人，无论在什么年纪，对比下来都是遥不可及的…… 裴净柳惊讶于自己这种悲观的想法，他过去的人生算得上一帆风顺，学习不错，家庭也很幸福，没什么矛盾，除了梦想被放弃了很多年以外，应该也是被大多数人所羡慕的，更何况现在，他又能做自己想做的事了。他自嘲的笑了笑，这才刚迈过25岁大关，就已经像上了年纪一般多愁善感了吗？ 出门后沿着地铁出发方向走，不远处有一条小吃街，裴净柳挂上蓝牙耳机，翻着手机找音乐。快到小吃街门口时，里面呜呜泱泱出来一批人，围成一个半大的圈，簇拥着中心的一个少年出来，裴净柳往边上让了让，关停音乐，和其他不明所以的人一样，踮着脚往里看过去：一个比自己矮不少的半大少年，斜挎着运动包，露出半截网球拍柄来，他帽子压得很低，但不难看出脸上挂着微微的笑意。现在也才是初春，裴净柳把自己裹的很严实，但少年只穿了一件半长袖的的T恤衫，周围一圈大概是他的粉丝，争先将手里的东西递出去，但少年一个都没收。 裴净柳就这样扭着头看了好久，正准备收回视线时，少年却意外的像他这边看了过来，只一秒，两人同时转过了头，向着相反的方向走去。 裴净柳重新点开音乐，他走到一个摊位前点了餐，坐在旁边的桌子上等待，回想起刚才的对视，隔着人群，少年几乎没有任何飘忽不定，只一瞬就锁定了最外围的他。裴净柳突然感觉有点好笑，不知道对方是谁，不清楚对方要去做什么，却也能对上眼，要是编曲的灵感也能像这样不合逻辑的翻涌出来就好了…… 取了餐，裴净柳很快的在原地吃完，本想逛几圈再回去，但刚才的少年总是不合时宜的在他脑中闪现，一遍遍的跳跃着一个旋律，他已经很少有这种突如其来的灵感了。裴净柳加快了脚步，如果他站在一个女生的视角，这就是一次非常值得纪念的偶遇。 裴净柳的编曲之路，一直都只有轻音乐这一条。在他决定做轻音乐编曲的那段日子，裴敏也曾问过，“为什么选择轻音乐呢？”最主要的原因大概就是，裴净柳不喜欢被歌词限制的音乐，他觉得曲子本身就是富有韵律和想象的，它应该带给听众的，是不同的故事和想象，而不是作者赋予它的、独属于作者的经历；当然，他本身不喜欢填词，也是原因之一。从小到大，只有轻音乐能够让他产生一种和音乐真正意义上的共鸣，也正因为是轻音乐，生活中的一切小事都有可能化为音符，断断续续的出现在他并未及时准备好的曲谱上，能不能抓住这些，是裴净柳接下来一段时间能不能睡好觉的关键。所以，他感谢自己大学并没有放弃体育锻炼，几乎是冲刺的窜进了地下室，一夜无眠。 …… 忙到第二天早上五点多，裴净柳才基本完成了这段15秒的基础音律，用电脑比对了演奏方式后，他决定以竖琴为主，钢琴辅助伴奏。他觉得，直接用电脑合成的话，总是缺一些微妙的灵性，所以他租了下午三点的录音棚，打算用现场录制加后期处理。这种轻音乐的后期处理相对简单，所以接下来的几天，他大概会把基础音律的完善和拓展作为主要任务。 他很早就注册了原创音乐人，当时他在上高中，担心裴敏会刷到自己做的音乐，很尴尬，所以作者名那一栏，他填的Vinen。但注册之后，他就基本没在动过音乐了，现在把这个账号翻出来，裴净柳感觉名字起的还不错，减少了被熟人认出来的风险。如果是做一曲简单的轻音乐的话，裴净柳小半天就能搞定，毕竟现在的音乐制作软件非常全面，操作起来也很便利，但这将是Vinen的出道作品，值得让他多投入一些时间和精力。 …… 《A moment》将Vinen的名字带入了大众的视野中，作为一个初来乍到的音乐人的首部作品，它得到了很可观的回报，不少网友调侃道：如果当时他和初恋表白能用这首歌做bgm，那他现在估计孩子都有了。裴净柳蹲在电脑前面，静静地看着大众对一这首歌的理解和感受，不少企业和工作室找他想要买下这首歌的版权，于是裴净柳在人生重新开始的第一个月，就为自己又赚了三年的房租，甚至还有剩余换一套更好的电脑装备。不过，以他跑录播室和借乐器的频率来看，这些钱还是远远不够的。所以，在《A moment》问世之后不到两个月，他就又开始了第二首歌的创作。 初创的成功最能给人带来自信和动力，即便已经过了爱幻想的年纪，裴净柳还是会忍不住的期待，哪一天他也会被人群簇拥着，平等的对那位少年说一句：“谢谢。” 电视的新闻照常放着，裴净柳最近迷上了体育新闻，并非新闻的内容有多吸引人，而是因为这个板块距离他的生活最远，最适合当作背景声音来做其他的事。但其实如果他稍微留意一眼，就不难发现，那天带给他灵感的少年，已经很多次隔着电视与他相见了…… 第2章 愿望 钱在手中花着，早就脱离了计算。裴净柳天天节衣缩食的创作着，以平均两个月一首歌的速度将大量作品投入市场，结果却令人大失所望：加上刚起步需要时不时新添设备，需要维修和护理，而且由于还没有签约，Vinen的人气宣传只能由他自己掏钱来完成，第一年，裴净柳就几乎用光了他原本计划交房租的存款，甚至在年底续租的时候，不得已找了裴敏帮忙。他发誓，这是最后一次找家里帮忙。 2019年夏，距离裴净柳开始音乐创作已经过去了一年多，除去他的处女作《A moment》，一年来他发布了7首作品，加起来的播放量甚至没有《A moment》的四分之一多。七月份，学校陆陆续续的放了暑假，公寓周围来来往往的人多了起来。裴净柳将之前发布的所有作品重新整理了一下，开始一遍遍的听。不得不承认的是，后面的作品，裴净柳加入了过多炫技的成分，反而是缺少了自然和共鸣，但对于当时缺乏灵感又急于创作的他来说，这是唯一的办法。显然，听众并不买他的账，网络上的轻音乐作者很多，Vinen的名字甚至还没有完全的被大众所熟悉，就已经被其他作者所取代了。裴净柳很明显的感受到，他过分着急了。为了获取能让听众感到焕然一新的意境，裴净柳甚至踩着法律的底线，去了不少禁止入内的地域，有几次还受了不小的伤，医药费又成了一笔巨大的开支。 屋外的学生说说笑笑，裴净柳听完了自己发表的几首歌，有些头疼的从地下室出来，他回到一楼的客厅，开始翻看几个兼职广告。裴敏的律师事务所在国内是数一数二的，所以裴净柳在网上得知了她事务所出事的消息，但既然裴敏没有和他说，就说明并没有严重到不可挽回的地步，也是为了不让他担心，正因如此，裴净柳也无法说服自己在这种时候再去麻烦裴敏。 兼职对他来说并不是难事，大学期间他尝试过不少，但裴敏还是会雷打不动的按月发放生活费，即使他做的兼职完全能够养活自己。而现在不同了，裴敏忙于事务所的事情，所以裴净柳向来是报喜不报忧，况且编曲要花费的时间很多，能不能找到合适的兼职也是一个大问题，裴净柳首先想到的，就是私人家教。一开始是上门一对一，请过裴净柳的家长发现效果还不错，于是劝他干脆在自己住的地方开一个小的家教班，至少每星期都有固定的收入来源。上课时间定在下午，正好给裴净柳空出了晚上的创作时间和白天的休息时间，他也就答应了，只不过，这个班办了大概四个月，被不知道怎么找过来的警察给明令禁止了，情节较轻，只是警告了他一下。当初劝他开班的几个家长有些不好意思，依然希望裴净柳能来家里给孩子上一对一辅导，但其实，裴净柳早就想放弃这条路子了，上课后需要分析孩子的具体情况，还要备课教学，是不是还得线上解答孩子的问题，向家长定期汇报孩子的情况，这让本就没什么灵感的裴净柳硬是在四个月里没编出一支满意的曲子。 入冬了，裴净柳还在关注着裴敏那边的事情，好在关于裴敏律师事务所的消息逐渐减少，也就是说明事情解决的差不多了。期间裴敏打电话过来，问裴净柳要不要回来过年，裴净柳拒绝了，他记得过年期间他这边要举办几场周边地区的体育赛事交流赛，他已经买好了网球和排球的票，死气沉沉了大半年，没写出任何有价值的东西，裴净柳觉得如果再不融入一些富有激情的活动，他就要独自闷死在那间地下室了。 于是，又继续消沉了一个月后，在十二月份，近乎发狂的裴净柳一怒之下，半个月发布了五首没什么营养价值的曲子，他甚至不敢把它们归在轻音乐的范畴内，Vinen变得像他的电子日记，流出的歌曲也渐渐转向了日常牢骚的韵律，时而暴跳如雷，时而平静如死水，如果有人真的能完全听透这些歌，那他大概会见证一个追梦人化身社畜，愿望破灭的过程。 终于熬到来年比赛开始的日子，裴净柳像是终于找到一个不用再编曲的理由，迫不及待锁死地下室的门，出发去了比赛场。 比赛开场前半小时，裴净柳已经老老实实坐在的自己的位置上，像自己这样过年来看这种比赛的人少之又少，偌大的观众席只零零星星坐了十几个人，裴净柳给裴敏打去电话拜了早年，尽量装出满含希望的成功追梦人的样子，寒暄了十来分钟，裴敏真的相信了裴净柳自己的小日子过的相当不错，才放心去享受自己来之不易的年假。 播报员开始介绍出场队员，双方列队，热身，开始比赛。这场排球赛虽然不及专业水准，但还是比较有看点的，让裴净柳一下子回想起本科做完实验后奔向球场的日子。他记得当时的舍友很一本正经的说：裴净柳你的名字听起来就像个高傲清冷的帅哥化学家，怎么现实里是个音乐狂魔和运动迷呢？裴净柳半开玩笑的回复：一八五做实验弯腰太累。 大学有不少女生因为裴净柳的名字和长相加上了他的微信，但相处过来之后，她们统一的发现，或许“净柳”只是他家里人的一厢情愿，当时的他，幼稚，认真，浑身都是劲，单纯，但女生们或许只是想要一个偶像剧的教授形象，相处了没多久，就基本不联系了。裴净柳想着这些，听着排球砸在肌肤上的声音，不由自主的弯了弯嘴角，两年来，一直有块石头压在他的心上，他盼望着能一曲成名，能源源不断的带来被人所铭记的曲子，但事与愿违，愿望总归是愿望，当你奢求它实现的时候，它往往就要与你的想法背道而驰了。为了创作，他和不少陌生人打了交道，尝试了很多与以往不同的生活方式，去了各种各样的地方，他变的内敛了许多，也懂了很多规矩，学了不少社交礼节，有点斯文教授那个味儿了，他的所有情绪和脾气，也几乎都被藏进了编曲里，或许现在在去和那些女生相处的话，她们会争先恐后和他来一场甜甜的恋爱。 裴净柳想大笑着嘲笑一下自己，然后再重拾自信走进那间地下室，但他摸了摸鼻子，只觉得眼睛发酸，他不好意思在观众席上失声痛哭，只能提前离场，漫无目的地坐上地铁，去了几站外的一个公园。 马上三月份了，他多大了来着？裴净柳悄悄掉着眼泪，算自己还有多久到27岁生日。看比赛的时候他喝了点酒，现在稍微哭出来，感觉心里轻快了不少，他摸出手机，想起来自己的电子日记，点进去查看了最近几首歌的留言评论，那半个月五首连发过后，他就没在发过曲子了。 “现在是什么人都能发歌了吗” “这人有病吧，听众来听歌是为了放松，谁教他这样写歌的” “我女儿听完她的歌闹着要自杀，这种人都不用送去监狱的吗” “阴暗男请滚出轻音乐圈” …… 一系列的评论闪烁在手机屏上，没等裴净柳关掉手机，大脑已经为他解读完毕了所有评论，如果他现在点开热搜还会发现，有不少人发文抨击他发歌不负责，人品差之类的。 裴净柳好不容易找回的梦想，在这一刻完全破裂了。 狗屁的愿望，他配吗？ 裴净柳在公园的长椅上，就这样坐着，坐到工作人员来通知他要关门了，他上了地铁，回家，进门，锁门，换衣服，洗漱上床，删除除了《A moment》以外的所有编曲，发文道歉，所有事情一气呵成，他在异常的冷静中沉沉睡去，直到第二天下午才起。 恶意的谩骂依旧没有结束，零星的有几个同情他的人帮着说话，他机械的读完这些，关上手机，现在有更要紧的事要处理：之前买过他版权的公司，有些找了过来，说他的个人行为影响到了公司的商务活动，要求裴净柳按合约要求赔偿违约金。裴净柳竟然有点庆幸自己不是出名的编曲作者，违约金的额度不是天价。他卖掉了几乎所有能卖的东西，只留下一台电脑和一把吉他，卖出的钱足够支付违约金。他向房东解释自己现在失业了，可能租不起原本的地下室，房东很理解的为他换了一间采光不是特别好但便宜的房间。收拾了小三天，裴净柳拎包入住了新的房间。 当晚，他靠在床头，翻看着最近的消息，已经几乎看不到关于Vinen的了，所以说，让他失去了一切动力，打算放弃编曲的一件事，对他来说如晴天霹雳的一件事，对于别人，也不过就是几天的热度。裴敏照旧打来电话询问情况，问近况，问比赛看的如何，裴净柳照旧装出以往轻松的姿态回答，正如裴敏也没有说起律师事务所的事，裴净柳也打算让这件事一辈子烂在肚子里。 挂断电话后，裴净柳抽过脑袋下的枕头，抱在怀里，终于断断续续的哭了出来，快三十的人了，一个星期为了这些事哭两回，他越想越丢人，越想越止不住眼泪了…… 第3章 生活 一夜过后，裴净柳的心中再无杂念了，他突然感觉生活变得清澈透明，这辈子他大概和轻音乐无缘了，事实证明，他创作的东西也就只够自己用来消遣。过了今天还有明天，还有未来，生活总在继续，裴净柳很认真的思考了两天，加上了楼下便利店老板的微信，打算先靠零工撑一段日子。然后，他打算重新回学校考博，毕业后留校当一名化学教授，反正他的名字摆在这里，不如人如其名一下。这个打算就像当初他决定去做音乐一样，突如其来且有些不切实际，他给裴敏打去电话，说明了他自己的想法，裴敏问他是音乐做的不顺利吗，裴净柳说，暂时坚持不下去了。两年半不算长，但足以让人变得现实一点。 “净柳啊，如果有什么事，一定要跟妈妈说” “知道了，妈，我没事” 关于裴净柳不想说的一切，裴敏选择了相信孩子自己的处理办法，裴净柳说他希望可以通过自己的兼职来完成学业，裴敏也选择无条件支持，毕竟他从小就是心里有数的孩子。 今年的博士生考试肯定是来不及了，正好给他留出一年的准备时间，裴净柳还联系了他的研究生导师，说明了自己想要继续读博的想法，他的导师自然是很赞成，表示他可以来负责写介绍信，当然如果在准备过程中有什么问题也可以来学校找他。 便利店初七开始上班，裴净柳属于实习员工，只负责上早班六点到中午十二点，底薪一千五，周末有加班加成。裴净柳之前也干过这一类的兼职，所以并不太担心，但为了确保接下来的生活质量，除去每月一千的房租，他简单制作了一份简历，投到服务中心，如果有人有需要的话，可以直接联系他，具体业务包括一对一辅导、家政服务、照顾猫狗孩子老人什么的。生活嘛，首先要活，才能考虑别的，他这个样貌在便利店工作，肯定免不了会有人问怎么不去找点体面的工作，但裴净柳觉得，就算是扫大街，有钱挣也是好工作，哪有什么体面不体面之分。 裴净柳还是很佩服自己的心理承受能力的，短短两个月，没了灵感，被挂到网上骂，搬了家，又一次放弃音乐，重新开始学习，他想：等以后安定下来，要是有亲戚家的孩子来取经，他一定以自己的经历告诫他们，如果你有信心能够承担失败带来的痛苦，那就大胆去做做试试。 但是，以后下了班，在家弹吉他消遣的话，还是会感觉有些难过的吧…… 过年期间客人比较多，裴净柳忙了三天，到正月十一，人流就少点了，裴净柳得空能在上班时间找导师要了不少备考资料，下班后坐地铁去搬了回来。到家时已经五点多了，他刚换完衣服，突然想起来他买了今天网球比赛的票，上次是抱着希望能放松一下的心态去看的比赛，这次，莫名有种向过去告别的意味，比赛六点半开始，裴净柳抓紧又把衣服换回来，赶去比赛场地。 听说这场比赛请到了去年亚洲网球公开赛男子组的冠军，前排的座位被卖光了，裴净柳挑的稍微靠后一些的，周围没什么人，清静一些。他隐约记得新闻介绍过这个冠军，他18岁参加U20国家队选拔赛，就打出了不错的成绩。 前排的观众都卯足了劲向场内望去，冠军登场，全场喝彩，他负责赛前的播报，并介绍了出场的双方选手，随后就撤出了场地。他下场之后，前排观众走了不少，裴净柳刚才也往前凑了凑，一睹冠军真容：休闲款白色羽绒服被映上了场馆里黄昏色的光，让少年棱角分明的脸都柔和了一些，他笑的很大方，让人一眼就能看出来，像是个家庭幸福美满，在爱里泡大的孩子；练体育的人身上都或多或少有些许野性的美，但刚刚二十出头的他还没完全长开，小麦色的皮肤才给他加上一层明星样的滤镜，很是美观，怪不得追星都追到体育场来了…… 裴净柳回过神来，冠军已经退场了，他赶紧停止了自己脑中对人家不切实际的构想，将注意力放在了即将开始的比赛上。 裴净柳其实并不太懂网球比赛的规则，当初买这场的票也是因为售出量多，所以看着来来回回飞窜的小绿球，他渐渐有了些困意。 “您好，方便在这边坐下吗？” 裴净柳闻声抬了抬头，并没有把视线从球场移开，“请便。” 余光瞟见那人坐下，裴净柳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这个声音和这个熟悉的身形，刚刚才目送人家离开！ “你是……” 那人笑着比了个“嘘”的手势，裴净柳会意的卡断了后半句话。 裴净柳觉得两人没什么交流的必要，也就没再开口，但他本来就看不进去比赛，现在旁边坐了个大名人，更是看不进去一点了。 “你应该不太懂网球吧？怎么买了这场的票？” 旁边的人注意到裴净柳的失神，主动引起了话题。 “嗯……也没什么原因，就随便看看。” “我还以为你也是专门来看我的。”那人习惯性的开了个玩笑，但显然，裴净柳并不是个e人，他“呃”了半天，愣是没笑出来，也没憋出一句回话。 …… “选手，该走了。”一个拎着包的随行人员打破了这场并不顺畅的对话，那人比了个OK的手势，向裴净柳招手表示歉意：“抱歉吓到你了，我叫林冰，你可以从今天开始关注我。” 裴净柳总觉得自己被冒犯到了，什么叫从今天开始关注他？他真把自己当成人见人爱的大明星了？“林冰……”裴净柳嘟囔着这个名字，他这个人，也和自己的名字完全不适配啊…… 比赛不到两个小时就结束了，回到家才刚过十点，裴净柳打算整理一下下午运回来的资料，这间公寓一共就三个房间，一个客厅一个卧室一个卫生间，卧室里有书架，裴净柳打开电视，特意调到体育新闻网球专栏，在摆书的时候，还分出了一部分精力去听电视上说的什么。他发现，林冰这个名字出现的频率确实还挺高的，偶尔出去搬书，还能看到那张不久前刚近距离接触到的脸。搬完书，裴净柳发现，他的导师竟然还收拾了他读研究生三年来写的实验报告，看着这些跟音乐完全不沾边的东西，裴净柳有些感慨，干脆坐在地上翻看起来，毕竟是快三年没碰过这些东西了，该忘的也都忘干净了，看来后面，会比较难熬啊。 春分那天，裴净柳回家找了趟裴敏，一起过了他的27岁生日，两人喝了点酒，裴敏说话也开始有些不过大脑：“儿子啊，用不用妈花钱买点水军给你冲冲热度？”“你发表了几首歌了啊？放给我听听”“要是学习也学不下去了，就回来啃老，咱家钱够你花的……” 问题一个接着一个，裴净柳挑了些能答的答，不想说的就打哈哈糊弄过去。他开车把裴敏送回家，煮了醒酒汤让她喝下去，律师可不能带着宿醉去工作。留下信息道别之后，他自己去了车站。 回家总是能解决不少烦恼，即便只是和裴敏聊了几句话，裴净柳心中那一股隐隐的不安，立马就被冲散了。 之后的几个月，裴净柳的生活几乎是三点一线的进行着，便利店，图书馆，家，经常性的去做做家教或者打扫打扫卫生，钱正正好够花，也没什么经济上的负担，《A moment》偶尔还会给他带来一笔意外之财，看来这仅剩的一首歌，还是会有人继续喜欢的。 年底，裴净柳经常的回学校找了几趟导师，商讨了关于考博的意向，顺便做了一些面试准备。知识方面，裴净柳的导师认为他完全没问题，在听说他的意向学校就是本校之后，更是心花怒放，直接将人带到了他熟悉的博士生导师那里，说他这好那好哪都好，博导象征性的问了几个问题，发现这孩子确实很优秀，继而又多问了几句，裴净柳回答的都很完美。于是考博这件事，自然就已经成了百分之八十，只要之后的笔试一过，裴净柳就能收拾收拾东西再搬回来了。 21年初，京市难得下了场大雪，裴净柳接了不少清理积雪的单子，大户人家给钱痛快，有些富婆看裴净柳长得帅，还会多塞点钱给他，裴净柳一一笑纳。裴净柳订了回程的车票，三年来第一次回家过年，给亲戚家的孩子发了发红包，钱也就用的差不多了，他简述了自己选择做音乐的前两年，并说明了接下来考博并留校的打算，亲戚们也没有过多的评价什么，毕竟裴净柳这孩子一向心里有数。当然，裴净柳也并没有告诉他们Vinen的事，把过于丢人的事当中说出来，他还做不到。 三月份，随着28岁生日一起来的，还有博士生考试。五月份，裴净柳收到了师大的录取通知书，虽然九月份才入学，但他的导师早就给他安排好了宿舍，他也得以提前把东西搬进了学校，但入住还是要等到开学之后。 一切都完毕后，裴净柳才想起来和家里说考博结果，裴敏给他发了个大红包，让他好好玩上几个月。裴净柳向便利店辞了职，顺便得到了老板的祝福。后面没有了房租的压力，平时那些零碎的兼职就足够了。 正巧裴净柳关注的网协发布了今年奥运会的参赛名单，不出意外他看到了林冰的名字。网球比赛的门票不难抢，排球他只打算去看一场决赛，至于开幕式，托裴敏帮忙后，裴净柳成功拿到了票。提前一个月定好机票后，裴净柳觉得这大概是近几年来，最舒心的时刻了。 第4章 年轻 裴净柳的打算是提前一个星期去玩两天，为此他还特意学了些日语基本交流。行程在两个月之后，临近期末考试，抱佛脚的孩子明显变多，裴净柳的教学效果得到了很多家长的认可，这也无意中给他增加了不少工作量，基本一天能有十个小时在上课，能赚个一千多块钱，这笔钱存起来，以后总有没时间兼职的时候，可以应个急。 他算着回来的时间，差不多学校也就开学了，打电话问过导员后，得到答复：八月十号之后都可以进校报到。于是他在去东京前，顺便把公寓收拾了出来，当天找房东退了租，告了别。男人出门旅游，一般行李都不是太多，裴净柳就光简单带了换洗的衣物，常备药，洗漱用品，以及笔记本，就上了飞机。 裴净柳不喜欢在交通工具上刷手机，他后悔没带几本书过来消遣，或者打印几篇专业论文来看也可以，果然身份变成学生之后，到哪里都得想一腿学习。起飞后手机关机，他实在没什么可干的，就找空姐要了本杂志来读。空姐问他是不是去看奥运会的，还贴心的送来一本航空公司专门为观众准备的奥运会赛程手册。男/女排决赛分别在八月七和八月八号，也就是最后两天，裴净柳没买闭幕式的票，所以他打算看完女排去特产店逛几圈，告诉裴敏这一趟来的不错。至于网球，赛程一直从七月二十四号到八月一号，而且官方并没有出赛事安排，所以他只买了1/8决赛和1/4决赛的票，虽然本意是想来现场看看林冰打比赛，但首先票很贵，他不可能把男单的场次全都买一遍；其次，如果林冰连他买的这两场都没打到，那也没什么看的必要；最后，半决赛和决赛的票他抢不到…… 裴净柳简单构想了一下自己的行程，眯了一个小时，睁开眼时刚好飞机马上落地，奥运主赛场周围的酒店他当然是没抢到，所以干脆选了个离网球比赛场地比较近的地方。下了飞机后，他按先前做的攻略，配上翻译软件，连搜带问，还算比较顺利的找到了酒店。办理完入住之后，已经是晚上八点多了，裴净柳体验了一把酒店自带的露天温泉，然后回房间打开了电脑，毕竟他的研究生导师和博士生导师关系很好，裴净柳现在就算是他们的共有资源，研究生导师说他可以给裴净柳申请教学助理，没事的时候去帮他带带研究生，每月工资两千五，这样就可以不用继续干校外兼职了。裴净柳当然是心怀感激的同意了，于是现在，他需要给那些研一的小崽子们，改，论，文！ 后面的几天，裴净柳基本就是吃吃吃，逛逛逛，玩到开幕式当天，吃了坨大的，之前的舍友问他现场观感如何，他都不好意思告诉人家，为了这张票他还求了他妈。被这场开幕式创飞的当然不止他，虽然听不懂观众的语言，但裴净柳能听出来他们骂骂咧咧的语气。 网球1/8决赛二十八号才开始，中间几天裴净柳就在酒店里，改改论文，看看他的博导之前发表过的文章，然后就是关注一下奥运会的消息。电视上转播的网球比赛，裴净柳也看了，林冰打的很好，很厉害，他不懂网球，只能用这些词来形容。第一场比赛结束后，官方爆出林冰是十六岁才开始接触的网球，再加上他出众的长相，一众球迷追到了他住的地方，不得已，林冰偷偷换了酒店，恰好选中了裴净柳所在的这家。 但两人并没有这么巧合的相遇，况且林冰也不一定还能认出裴净柳来。 裴净柳买到的不是林冰所在的那一场，但看完这一场之后，裴净柳有些庆幸自己没买半决赛和决赛的票，刚刚那场1/8决赛，获胜的那一个，德国的，现场有好多为他喝彩的球迷，林冰现在绝对打不过。 林冰的1/8决赛赢了，所以1/4决赛，也就对上了那位德国选手。林冰自然是认识这位对手的，现场的大部分人应该都是认识的，除了裴净柳。所以，林冰在拿下两分小比分之后，不出意外的输了。但是在裴净柳看来，林冰当时输掉比赛的表情，并没有多沮丧，反而有种一开始就看到结局的样子。回到酒店后，他特意搜了下这位德国选手，怪不得林冰看的这么开。 吃过晚饭，裴净柳在酒店周围散步，不知不觉就转到了比赛场这边。也不是什么大事，裴净柳想，毕竟是拿过网球界青少年世界第一的人，还是童子功，但林冰年轻啊，林冰这种天赋型的选手，要是在学上六七年，真不一定会输，在说到时候，人家说不定都退役了……裴净柳停下脚步，看贴在外面的晋级选手信息，感觉自己像是在给自家孩子找补的贴心父亲，他感觉很奇怪，他对于林冰也没有多熟悉，或许这就是爱国情怀吧…… 裴净柳对着晋级名单，一个个搜他们的个人简介，这应该算是他的个人习惯，之前喜欢上排球，也是因为搜过日本男排选手西田有志之后。正看的入神，场馆正门走出来一个人影，也停在了告示牌前，裴净柳突然感觉心头一震，抬眼看去，正对上林冰的目光，对方显然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熟人：“啊……你是上次比赛场那个观众……” “是，又见面了，”裴净柳斟酌了一下语言“你的比赛我也看了，你很厉害。” 林冰经常被人崇拜，但现在面对面的接受夸奖，还是不免有些羞涩，他随意的挠挠头，努力压住嘴角的笑意，“输了就是输了，技不如人。” “不，这才是你的第一届奥运会吧，”裴净柳指着面前名单上的几个人，他刚刚搜过的，“他们都是老战士了，但你还有好几个四年，所以我们没道理不看好你。”“们”指的自然是林冰的那群粉丝。其实林冰看上去并不需要安慰，他本人看得很开，但裴净柳还是得表达一下自己的观点，就算四年后他还是输了，那他也才二十五岁，依旧是人生最当打之年……而自己，四年后就是三字打头的人了，这辈子估计也就是在大学里搞学业了。突然的悲观，让裴净柳想逃离这里，回酒店再读几篇论文，学生只有学习的时候能感到安心。 林冰似是捕捉到了一丝低迷的气息，转移了话题：“加个好友吧，看在咱俩这么有缘的份上。”裴净柳没有拒绝，把二维码展示过去让林冰扫，“这是我的私人账号，以后有好的比赛我可以推荐给你。”说完，林冰挥挥手，跑向停在一旁的车。 林冰的私人账号，出售给粉丝的话能卖多少钱？这是犯法的吧。裴净柳断了自己的非分之想，看了看空白的聊天栏，对方发来一个“你好”的表情包，裴净柳回了个笑脸。但说实话，加过好友之后，裴净柳的心中无端添了些压力，他日后读博，想必是很忙的，除了假期应该也没什么出校的时间，而且，他也没有继续观看网球比赛的打算，毕竟这几场下来，规则他虽然懂了些，但他本身对这个项目还是不大感兴趣。万一林冰真的给他推荐赛程，再万一邀请他一起去看，他该怎么拒绝呢…… 事实证明，裴净柳想多了，这一面过后，对两人的生活没有任何的改变，裴净柳还是照旧关注奥运进程，逛景点，看完排球比赛，之后就是回国，去学校报道之后，很快就投入了博士生应有的生活节奏。中间林冰发消息来问过他现在在做什么工作，裴净柳回了一句“读博”，之后就没有联系了。 两年下来，裴净柳在学校的知名度渐渐上来了，不仅理论知识融会贯通，实验技能也出奇的好，最重要的是他负责代的课，出勤率很高，不管是出于他的长相，还是他讲课讲的好，这一点让院长非常满意，也开始带他参与一些重点学术交流会，甚至找裴净柳聊过未来的打算，听说他有留校的打算，院长更开心了，正好院里的研究生导师太少，裴净柳是目前最佳的人选。 于是博三这年，裴净柳算是进入了实习期，起床，实验室，做实验整理数据写论文，以及偶尔带研究生做实验，替他们改论文，裴净柳的生活被一天天反复的事塞得满满的，他倒是乐在其中，有的时候实验室里的人聚在一起，拉上导师聚个餐，裴净柳还能弹唱一曲，但这个时候，裴净柳早就有些忘记Vinen的存在了。Vinen属于高中的他，属于25岁的他，而他现在31，早就不可能是Vinen了。 第5章 意外 六月份，裴净柳的博三实习期结束了，他用仅一年的时间成功插入京大的教育行列，成为了近几年来最年轻的教授。他的博士生导师提前通过了他的毕业申请，甚至破天荒的给他放了三个月的假，希望他能去周围的房区看看，毕竟以后都要在学校里待着了。 裴净柳对未来的打算很简单，也很清晰，在学校做教授，搞搞科研，攒钱买个大点的房子，等裴敏退休了就把她接过来，她要是不愿意自己在家，就随她和自己的姐妹出去玩玩。裴净柳知道，他这辈子也赚不了裴敏存款里那么多钱，但他也从没打算靠家里的接济生活。 收拾完宿舍的东西，裴净柳把它们搬到了教师公寓，因为是免费提供，裴净柳要和别院的两位教授住在一起，两人平均比他大了二十岁，这让裴净柳住的很别扭，也就开始考虑博导说的买房的事情了。在售楼中心逛的时候，裴净柳突然接到一个电话，是工作介绍所打来的，说是有对夫妻希望找人照顾自己的孩子，帮着打扫下卫生做做饭，最好能陪着一起出去玩玩。裴净柳想了半天，这才记起来，自己三年前挂上的简历还没撤掉，但他早就没有做兼职的打算了，向工作人员说明情况后，他挂断了电话，从网上撤下了自己的求职申请，才继续跟着中介看房。 连续逛了一个星期，裴净柳大体确认了户型和位置，三室两厅，一个人住或许有点大，但考虑到自己也到了该结婚生子的年纪，干脆就早做些准备。这两年房价变化比较大，了解情况后，也只能做下参考，裴净柳大体算了下，去除裴敏要求一定要她来付的首付外，自己或许能在35岁前补齐贷款。 跟裴敏大概聊了聊自己所选定的户型，让裴敏出差途中抽空来一起看了一下，裴敏对于自己儿子的眼光很满意，当即找中介签订了合同，付了首付。由于工作比较急委托人那边催得紧，裴敏没再多做停留，嘱咐了裴净柳几句之后就离开了。 装修裴净柳找了专门的人来负责，至于家具采购布置什么的，他打算慢慢挑，前段时间兼职存下来的钱，正好够用，这也给裴净柳减轻了不少经济压力，毕竟距离自己的35岁也只有四年不到了，每个月要还三万多的贷款。虽然年轻的时候他并没有考虑过教师这个职业，但现在不得不承认，大学教授真的能挣不少钱。 房子入住大概还需要一年左右的时间，学校给的假期也还剩两个月，这两天逛家具城的时候，竟然又听到了熟悉的旋律，他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还能听到《A moment》这首歌，商场估计是随便找来放的，裴净柳也没在意这小小的侵权行为，但这意外的相遇，让裴净柳鬼使神差的打开了自己的音乐账户，略显陌生的头像和界面，将裴净柳的思绪带回了那间小小的出租屋，收件箱里有99 的留言，大部分都是19-20年的，有粉丝，也有键盘侠。裴净柳没有细看，简单过了一遍后，发现不少从19年一直坚持到现在听众，他们会跟裴净柳说新年快乐，偶尔也分享自己的烦恼。裴净柳笑了笑，并没有回复，退出登录之后，他突然想去看一场网球赛，也突然想起了那个曾有过几面之缘的天才少年，他已经很久没关注过这方面的东西了…… 电话铃声将裴净柳的注意力拉回到手机上，他的电话一直开启了陌生号码勿扰，但他最近经常能接到这个不认识的电话，前两次还以为是广告推销，但现在几乎每三四天就会打来一次，裴净柳想过直接拉黑号码，但又觉得不太礼貌，但他这么多次没接电话已经很不礼貌了，万一对方有什么重要的事，说服了自己后，裴净柳按下了接听键。 “喂，您好，请问是裴先生吗……” 听筒传来了一个中年妇女的声音。 “是的，请问您是？” 对面沉默了几秒，仿佛鼓足勇气般，才开了口：“我们之前找过您，关于住家兼职的事情，但您后来撤掉了简历，我们只好要了电话来自己联系您……” 啊，裴净柳突然有了些印象，当时想找人照顾他们孩子的那对夫妇，但是有必要这么执着联系自己吗？裴净柳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 见对面没有说话，中年妇女又开口了：“钱不是问题，希望裴先生可以考虑一下……” 裴净柳挠了挠头，有点摸不清这个妇女的用意：“不好意思女士，我这边已经没有打算做兼职了，郭过两个月之后工作那边会变得很忙。” 裴净柳用自认为礼貌的方式直接拒绝了对面的人，但对方显然不打算放弃：“一个月也好，希望您可以来了解一下，求求您……” 电话那头的声音逐渐转变为哽咽，打得裴净柳一个措手不及，他不记得自己有辜负过什么人，怎么好像有谁被他渣后寻死，一定要见他一面的样子？到嘴边的拒绝被电话里的哭声压了回去：“您给我个地址，下星期我们见一面，聊聊具体事项。” 用手机号加上对方微信后，对方发来了家庭住址，让裴净柳有时间了联系他们就好。好在地址离学校不远，如果不是什么危险或者麻烦的事情，可以考虑接下来两个月干点活，反正除了装修也没什么安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