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篱把酒黄昏后》 第1章 重生之,我是哑巴… 六月的阳光还保存着一丝温柔,透过树荫有一茬没一茬的铺在石板路面上。温暖和她的发小晏舟在黑色的树荫里蹦跳着,坐上了回家的公交。 晏舟,A大校草,一个差点进娱乐圈的超级大帅哥。温暖,A大……女学生,圆圆脸、齐刘海,长头发随意扎起来,晏舟总说她长得非常“国泰民安”。 公交车上又有几个女生兴奋地窃窃私语,商量谁来要联系方式。 “暖暖,大学毕业以后你想做什么?”晏舟看到了,一把将温暖拽进他的怀里。 一个男生左手抓着公交车的吊环、右手环护在女生的后背,这姿势足以让其他女孩知难而退。 学校也经常有女生含羞带怯的给他递情书、送水或假装偶遇。 “暖暖,帮个忙,我们假装一下情侣。”大一快结束的时候他对她说。 “那装多久就包多久的饭。”温暖歪着头提要求。 “包在学校的所有,行了吧~”晏舟倒也爽快。 “成交。” 《论校草晏舟审美有多差》是学校贴吧讨论度最高的热贴…… 公交到站了,温暖甩开晏舟的手,和他并排朝家的方向边走边说:“我后悔了,你以后别老拿我当挡箭牌。替你挡了烂桃花,我也失去了择偶权。” 在这个小区的同一栋楼里,温暖家住一楼,晏舟家住二楼。 “你都说是烂桃花了,不挡留着过年啊!”晏舟追过来。 “那万一是正缘呢?”温暖一脚踢过去。 “是不是正缘我还能不知道?过不了我这关都是烂桃花。”他左手摸了一下鬓角,挑眉对温暖抛了个媚眼,同时躲开她的攻击。 “你还没说你毕业后想干什么。”晏舟抬手拍了一下树上垂下来的枝条。 “我想在小区门口开个花店。”她没有什么远大的报复,只想陪在舅舅身边。外公前几年去世了,现在她只有舅舅这么一个亲人了。 温暖低头在路边摘下一朵栀子花,抓住晏舟,夹在他的耳朵上。左右欣赏了一下:“真好看。” “你想干什么?”温暖低头继续在花丛里扒拉,继续寻找中意的花朵。 “娶你。” 脑子里似乎有一道闪电惊现,电得温暖刹那间站直了身子。 “你再说一遍?”温暖觉得自己可能听错了,这是要假戏真做吗?紧张使温暖头都不敢回。 “子珩叔说,你嫁给我,他才放心。” “别当真,那是我舅的玩笑话。” 原来是因为这个。 温暖的身体瞬间放松,有些失落的回头看向他。 “那如果,我要当真呢。” “啊?” 温暖愣在了原地。 “我要当真,你……会不会同意?”他目光灼灼地看着她,在等她的回答。 风吹过树梢,吹落一些树叶,大概是去年冬天没来得及落下来的挂念。 温暖忍不住回忆起以前的时光,歘的一下,脸红的可以当印油。 光着屁股泡过一个浴缸,拿着勺子抢过一碗饭;温暖第一次来例假,晏舟稀里糊涂给买来了纸尿裤;那年暑假……咳,都是她举着小风扇给嗷嗷叫的他扇风降温。 这过狗命的交情,谈恋爱……嗯……好像…… “吱——”是汽车急刹的声音。 “暖暖!”晏舟慌张的叫着温暖的名字,一个跨步跳过来抱住她,试图往另一个方向躲开。 一辆失控的小汽车从车库出口冲出来,“砰!”地一声将两人撞飞起来。 “砰!砰砰!”那车又撞了东西。 “咚。”是车子停下,也是温暖和晏舟撞到一棵树停住。 晏舟的双手死死护着温暖的头,他们的脸贴的很近很近。 可是,温暖感觉不到晏舟的呼吸了。 “晏舟,我动不了了。” “晏舟,你快呼吸啊。” “晏舟,我好害怕。” 意识消散前,温暖喃喃道:“你不能死。” “我要……嫁给,你……” 身体如同浮萍,在虚无的世界不知道漂浮了多久…… 鼻腔里突然嗅到了新鲜空气的香味,温暖赶紧张开嘴大口的呼吸起来。 【晏舟!】她在心中大喊。 温暖的视线还有些模糊,但能看出来这里是一个光线很暗的房间。打量了一下四周,除了自己,没有别人。 努力的撑起身子,身上并没有被撞击所带来的疼痛感;前前后后查看了一圈,竟然没有受伤的痕迹。 【这是哪里?】 “吱呀~” 门开了,一缕阳光率先挤进房间。 一只穿着浅蓝色绣花鞋的脚踏进来了,随之出现的是一位蓝衣少女。 眉似远山黛、眼如秋波涟,朱唇微启、国色天香。 头发梳的很随意,只简单的从鬓角抓了两绺在脑后轻挽,用一条蓝白相间的发带固定。 耳朵后面是同色系像丝绸一样质地的蝴蝶翅膀样式的发饰,那薄如蝉翼的翅膀仿佛在风中轻轻扇动,垂下的同样薄如蝉翼的飘带甚至真的随着她的动作而摆动。 “你醒啦?”她一边朝温暖走来,一遍抬手向旁边一挥。 一扇扇的窗叶随着她纤纤玉手的挥动打开,更多的阳光照射进来。 温暖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手一挥,那窗户自己打开了?! 爬起身跌跌撞撞地跑到窗前确认,除了远处有几个穿着水粉色长裙的女子走过,窗外是没有是他人的。而那些女子的距离是不可能碰到窗子的。 害怕使温暖头皮发麻,回过头,蓝衣女子已落座在方几旁边。玉手执茶壶,倒了一杯水;她松手,水杯没有掉;再轻轻一挥,水杯竟慢悠悠飞到了温暖的眼前! 现在温暖的全身都开始发麻了。 特效只能电脑后期制作,3D投影技术也不能做到这么逼真,而且环顾四周根本没有任何电子设备。 长得这么美的女生她见过,穿反重力服的COSER她也见过。 但能隔空控物的人,第一次见活的! “——”【走开!】温暖想大声喝退她。可嘴里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她疑惑又害怕的试了又试。 “——”【你是谁?】 “——”【晏舟在哪?】 发不出任何声音。 “嗯?你竟不能说话。”蓝衣女子起身,缓步向温暖走来。 穿越本看了千千万,但真发生在自己身上的时候…… 除了害怕还是害怕。 仿佛一个新生儿,世界只有“未知”这两个字等着你。 你不知道自己是谁,不知道对面站着的是好人还是坏人,不知道接下来会面对什么。 并且可能踏遍这个世界的每一个角落也再见不到原来的亲人、朋友和所爱之人。 你将,没有归属。 温暖在房间躲了三日,每天从窗户缝里观察外面的人忙忙碌碌;大腿已经被掐的青一块紫一块了,她还无法接受“自己穿越了”这个设定。 蓝衣女子给温暖安排了一个贴身侍候的侍女——赵黎花。 她每日清晨都会出现在房门口,小心翼翼的询问是否需要摆早膳。得到了许可后,便会领着一群人进来帮温暖梳洗,摆上精致的点心伺候温暖吃早餐。 这时候温暖无比庆幸自己之前看了很多的古装电视剧,否则那一碗漱口水第一次递过来的时候,她大概会一口闷…… 看到一桌子的点心,温暖下意思的招手示意大家可以坐下一起吃,结果所有人都下跪请罪。 她们的举动把温暖惊得从椅子上蹦起来,她记得外婆说过,无缘无故被人下跪磕头要折寿。她可不想死在这里。 后来她又发现,那些侍女们只要瞧见她了,手里的活再重要,都会停下屈身行礼。哪怕她就是开了一点点窗户缝透透气。 慢慢她开始习惯这样的相处方式。 “姑娘,您起了吗?”赵梨花的声音准时出现在房门口,温暖敲了敲床沿回应。 很快赵黎花就低眉顺眼的领着一群人进来了。 吃完早餐,温暖左手摊开,右手比划了一下写字。赵黎花立刻会意,没多久便取来了文房四宝。 …… 温暖闭着眼扶额,这好像有点为难人。小时候自己怕累,只练了硬笔,软笔得找晏舟…… 【晏舟,你在哪里,你是不是和舅舅还在原来的世界。】 【不行,得赶紧打探清楚这里到底是哪。】 收回思绪的温暖,硬着头皮在纸上写下几个字。好在字还勉强能看。 “我是谁?”赵梨花有些疑惑地看了看字,又看了看温暖,摇了摇头。 “这是哪里?”温暖又换了个问题。 一番交流下来,温暖才知道这是个叫九川的修仙世界。 九川,由陆地上青阳城、玄英泽、白藏谷、朱明郡、琉璃川、鸦青川、月白川加海上的蓬莱仙山、海下的幻海楼共九处组成。 温暖现在所在之地是青阳城内的擎宵仙门。青阳城乃九川王都,而擎宵仙门乃九川最强大的修仙门派。 在这个世界,所有凡人均可修仙,但要先悟出道心。每个人的道心均有不同,有人修医者仁心、有人修天下归心;有人修清净心、有人修平常心……不管修哪种道心,都从筑基三层、金丹三层、元婴两层、半仙四个等级依次往上精进,一般修仙者修至金丹三层就很难再突破,能修至元婴的基本都是掌门和长老级别了。 像赵黎花是筑基二层,园子里那些粉衣女子都是金丹一层。 而那蓝衣女子竟然是半仙。 弄明白这些,温暖突然发现之前看见的颜色,竟然是她们身上的光。赵黎花也有,很淡很淡的绿色。应该与道心有关。 她现在能够自由屏蔽那些光而看到大家真实的样子,比如那些侍女的衣服,负责保管物件的是浅黄色,负责洒扫的是深灰色。 温暖第一日见到的女子叫吴迪,是青阳城的长公主,擎宵仙门的仙祖。现任皇帝是她的亲弟弟,如果当初她修成半仙后不去蓬莱仙山闭关,那青阳城现在皇位上坐的就是女皇吴迪了。 怪不得她住的园子这么大,这么豪华。 而且,她是当世有记载以来唯一一个去了三十九镜,活着回来的人。 三十九镜位于蓬莱仙山的东极,是人间与三重天之间唯一的时空缝隙。半仙去三十九镜渡劫,成功了就羽化升仙,失败了就身死道消。 但吴迪活着回来了。 一同回来的还有温暖,不过当时是个小婴儿模样,不哭不闹,闭着眼呼呼睡觉。 第二日清晨小女婴突然变成了二十岁左右的模样。一日成年,绝不是凡人能做到的,所以她们都认为温暖也是个修仙者。 但已经修炼至几级几层,赵黎花和其他侍女都探不出。修为可以平级探,也可向下探,但探不了比自己修为高的。 温暖在心了比了个耶:开局就是金丹二层,以后不得雄霸天下啊! 吴迪已经几日没见人影了,据说是魔族的魔尊前几日突然跑去皇帝的议政厅溜达了一圈。这竟然还是个魔族和人类共处的世界。 既然她们说自己修为很高,温暖动了心思,要趁吴迪这个差点成仙的大佬不在时溜走。 第2章 再遇之他竟寻了她一百年 既然决定出逃,就得做好万全准备。 首先,出门在外最重要的就是钱。温暖打听过了,她们使用的也是金锭、银锭和铜钱。可惜一时半会弄不到,只好藏了些看起来就很贵的珠钗。 然后,是怎么出去。园子里的人很多,门口还有金丹二层的侍卫。 温暖现在认定了自己的修为是金丹二层,所以不敢直接从大门攻出去。于是花了四天的时间把整个院子的地形和侍女的布局摸了一遍。 温暖想到的第一个方法就是翻围墙。于是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她嗖的一下就翻上了围墙。 一个没站稳又掉下来了。 【吔?我什么时候身轻如燕了?】温暖沉浸在发现自己会飞的喜悦里,都忘了屁股上的疼痛。 一骨碌爬起来,她又飞了第二次。 【我算知道她们为什么不巡围墙边了。】站在围墙上的温暖摸到了一个透明的类似游戏里空气墙一样的东西。 【他喵了个咪的,竟然有结界!】温暖还不会破结界的方法。 接着她又偷了一套侍女的衣服,试图从门口混出去。 “姑娘,您怎么穿成这样?”刚走到房门口就被赵黎花识破了,而且第二天仙门便派人送来了更多的服饰供温暖挑选…… 再接着,温暖发现自己也可以隔空控制水杯,便想到了用意念进行瞬移,别说她还真挪了位置。 但只能在这蘅芜苑里挪来挪去的,那群漂亮小姐姐被吓了几次后,也都见怪不怪了。 第二十一日清晨,温暖背靠着连个狗洞都没有的围墙发呆。 想挖个地道吧,但铁锹要去杂物库房领,编了几个理由人家都不给。偷也偷不到,那房子密不透风,瞬移只能撞墙。 【这么有钱一女的,杂物间竟然管那么严。简直就是只一毛不拔的铁公鸡!】温暖在心里骂道。 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星星点点的打在百无聊赖的温暖头上。太阳出来这么早,应该是夏天,但竟然一点也不热。 她右手伸出,手指在空中比划了几下,要是能变铁锹多好。 嘶~疼! 一把铁锹突然凭空出现,砸在她的脚面上。 温暖抱着左脚原地转圈跳了起来。 她有些不敢置信的盯着地上铁锹看了很久。 【就这样,变出来了?】 她重复了一下刚刚的动作,一阵凉风刮过,啥也没有。看样子是技能熟练度还不够,得多练练。 但现在!最重要的事情应该是挖地道!扎起袖子、抡起铁锹,开挖!一刻钟不到温暖就挖到了围墙外头,外面是一条马车那么宽的道路。 太好了,结界果然管不到地底下,而且外面没有人! 穿着广袖长裙的温暖狼狈的从洞里爬了出去,翕动鼻翼,感觉外面空气就是比里面的香。 突然还没高兴过三秒的温暖,被不知道从哪里飞出来的吴迪拦腰抱起,重新丢回围墙内。 她也跟着飞身进来,表情严肃,厉声对赶来的侍女们喝道:“谁给她的铁锹?” “回长公主,属下没有。”乌泱泱跪了一地。 “看守杂物库房的是谁?” “是属下。”一个人身子发抖的跪爬出来,身体颤抖着伏在地上,声音急切的求情:“长公主明鉴,她确曾找属下讨要过铁锹,但属下谨记长公主吩咐,并未给她。长公主明鉴。” 吴迪不语,只挥手示意为首的两位侍女将她架起来。 “拖下去,杖刑。” 温暖原本是赖坐在地上的,见状赶紧起身拦住三人,拼命的摆手。 【你这个女魔头,怎么动不动就打人!】 众人齐刷刷的看向她,满眼疑惑。 温暖有些紧张的抓住自己的袖子,眼睛都不知道该落在哪里。 【怎么都得变点东西出来,吴迪才会放过那个可怜的女孩子。】 温暖咬着嘴唇,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似的,双眼一闭,双手在眼前先交叉,再慢慢地向两边打开。 周围很安静,仿佛在场的所有人都忘记了呼吸。 温暖有些紧张的张开眼,一把泛着微光的伞横在半空。 那伞碧玉为骨、天蚕丝为面,没有太多繁复的装饰和花纹,只流转着琉璃般的微光,一些暗纹随着微光明灭若隐若现。 “我变,送你,不罚。” 把伞交到吴迪手上,她飞快的在纸上写下几个字。她在吴迪的随身空间看到过吴迪的武器,是一把黑色的伞,品相并不好。 吴迪脸上三分震惊、三分疑惑、三分试探、还有一分我也看不出是啥,表情非常复杂。 “都退下。今日之事,不得泄露半个字。违令者,杀无赦。” “是。”众人迅速起身离开。 温暖看着那些女孩子离开,并没有被自己牵连,松了一口气。 吴迪小心将伞撑开。 寒气凝成万千冰蝶振翅而出,所过之处霜花绽放,地面迅速蔓延出蛛网般的冰纹。 “竟然是神兵!”吴迪声音因为过度震惊而有些破音了。 温暖仿佛发现了什么很好玩的事情一样,眼睛发光,有些不怀好意的做起了小动作。 【喏,给你!修仙世界出现频率最高的武器一定是剑,喜欢吧?】 只须臾的功夫,温暖又举起一把剑穂是八卦纹玉坠的剑递过去。亮晶晶的大眼睛盯着吴迪不放,仿佛还想看她破嗓子。 吴迪没有接剑,表情很严肃,看起来很生气。 “你不许再变了!”她真的又破嗓子了! 【大姐,你让我变的!】温暖笑得差点倒地打滚,最近实在是没有有意思的事情,终于逮到一件。 突然狂风大作,瞬间乌云压顶,整个天空都黑了下来。 “噼啪——轰”一道闪电直直的朝着温暖和吴迪所站的地方劈过来,在快靠近二人的时候一分为二,分而击之,根本不留任何思考的时间。 吴迪执伞运功,动作行云流水。闪电击在伞面,迫使她往后退了三步。 温暖的笑还没有来记得收回,右手下意识将剑横执,左手曲肘从背面抵住,也挡住了那道闪电。 这闪电,持续了大概五秒才消失。 温暖在那几秒钟的时间里把玉皇大帝、如来佛祖、二郎神君、土地公公……能想起来的神仙全都求了一遍。 这事,可能闹大了点。 吴迪一把揪起温暖丢进了房间里,顺带把两把武器也丢进来了。在屋子外头设了个结界,然后气鼓鼓的御着自己那把小破伞飞走了。 后来温暖才知道,自己当时施展是“素手化形”之术。 修仙者能操控的物品是有距离限制的,修为越高,距离越远。吴迪已经是很“无敌”的存在了,但她也只能操控,不能素手化形。 很快吴迪就带着一群人乌泱泱的进了蘅芜苑。 “砰!”第一个推门,不对,可以说是破门进来的人毛毛躁躁的。 那人内着暗红色鎏金的燕云锦衣,那颜色透过外披墨色香云纱,具象化了什么叫“五彩斑斓的黑”。 暗红色用金线绣着祥云暗纹的腰带,勒出的腰身让人垂涎欲滴。 袖口用同款配色的配饰收紧,衣襟和腰间均配有雕琢精美的金饰,头发用暗红色发带和金色发冠高高的束成高马尾。 好一只五彩斑斓的——黑乌鸦。 然后是吴迪。 接着是一个左眼角有泪痣的年轻女子,走路时头花一晃一晃的,看起来是个活泼的小姑娘。 一个额间有蓝色水波纹花钿的年轻女子,踏着纤纤玉步紧跟其后。头上的步摇稳稳当当,一副大家闺秀做派。 再后面是另一个梳着高马尾穿着水墨纹衣裳的年轻男子,这装扮就比黑乌鸦看起来顺眼多了。 并行而来的是一个白发白衣的中年男子,一脸睿智和博学,年龄看起来有些大。 最后是…… 晏舟! 世界突然陷入黑暗,只有她和他站着的地方有两缕亮光。 虽然他穿着和水墨纹男子差不多款式的衣服,虽然他梳着陌生的发髻。眼睛里没有了桀骜不驯和清澈明亮,整个人看起来有些不符合年龄的成熟与稳重。 可是那眉如墨染,仿佛蕴含着远山苍翠;眸似寒星,像映照着水纹微光。 是他,温暖不可能认错! 他也同样怔在原地,不可置信的看着温暖。身前的手握成拳头,指甲快要掐进肉里。 “啪!”温暖拿在手中把玩的剑掉在地上,周围重现光明。眼泪不争气的从她的眼眶里奔涌而出,“滴答滴答”顺着脸颊掉落到地上。 她想跑过去抱住他,但脚仿佛被注入了十吨水泥,抬不起一点点。 【晏舟,你活着真好。】 【晏舟,我好想你。】 “暖暖,我是晏舟。”他一边向前走着,一边说。 最后走到她的跟前,垂眸看向她。那眼眸中仿佛有一汪深潭,深潭中倒映着温暖被泪水打湿的脸。 她终于扑进他的怀里,“放声”大哭起来。 如果温暖能发出声音的话,应该是挺大声的。 “乖~不哭。”他说完这句,就没再说话,只紧紧地抱住温暖。一滴、两滴……他的泪水滴在她的头上。 赵黎花伺候温暖重新梳洗了一番,再去到花厅的时候,气氛有点尴尬。 其他人几次欲言又止,估计是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她就是温暖。”晏舟率先开口说道。 “你找了一百多年的那个人?”黑乌鸦想确认一下。 等会,你来这世界一百多年了?震惊使温暖的双眼瞪的如铜铃一般。 晏舟点了点头,既是回答黑乌鸦,也是回答温暖。 大约两百年前,一对修仙夫妇生下了一个男孩,长得粉雕玉琢,灵气逼人。大些又乖巧聪慧,十分惹人喜爱。 三岁上下就悟出了道心,那夫妇实在舍不得,原本想大些再送入仙门。 不承想,擎宵的开山师祖突然寻上门来。道:此小儿对天地灵气感知远超常人,仙缘盛、天赋高,是天地法则选出来的修仙之人。 这对夫妇只好让开山师祖将孩子带去擎宵修炼。 这男孩,就是晏舟。 十五年后晏舟成年,就开始寻找自己的道侣——一个叫温暖的少女。这一寻就是一百多年。 温暖和晏舟是同时被撞的,他竟阳差阳错的穿去了一百多年前。 一百多年,足以让沧海变成桑田,可他却一直在寻她。他到底怎么坚持下来的,他甚至都没法确定,温暖是否真的存在于这个世界…… 像有什么重重的击打着温暖的心脏,疼得她不能呼吸。泪水再次如决堤的江南春岸,是心疼,心疼他被困住的这一百多年;是庆幸,庆幸他们终于相遇;是欣喜,欣喜他眼中心中都有自己。 晏舟重新将温暖拥入怀中,带着失而复得的欣喜和放松。 “不哭啦,以后再也不分开了。”他温柔的拍着她的后背,安慰道。 第3章 夜游阳城遇袭 晏舟师门一共七人。他是大师兄,也是现任掌门师尊。吴迪入门最晚,但修为最高。 那个白衣白发的中年男子,是他们的师叔——唐知州,现任大长老。 额间有蓝色冰裂纹的女子唤兰之雅,排行第二。 水墨纹男子叫李玄明,排行第三,是个医修。 左眼下方有颗泪痣的女子唤卿梅子,排老四。 黑乌鸦原来叫季白,名字和真人有点割裂,排行第五。 这五人便是擎宵现任的五大长老。 算了一下,没见老六,可能是外出游历去了。 天象异变直指擎宵,他们必然要给天下人一个交代。 几人商议许久,眼下发生了两件大事,最好的方案就是:说一件、藏一件。 “祥云升腾,仙童归九霄;宝光耀天,神将锻奇兵。九川同沐吉光,八方共襄盛举。谨择九月十九日,于擎苍台设宴,诚邀四方宾朋、各路豪杰,共赏神兵风采。” 吴迪带着一个女婴从三十九镜活着回来后,擎宵山脚就陆陆续续聚集了很多前来打探消息的人。现在消息终于传出,瞬间作鸟兽散,各自回去复命。 “师叔,你知不知道她这是什么法术?”兰之雅问道。 “不能完全确定,只是和书册上记载的气灵感应术有些相似。”唐知州找了把椅子坐下,说道:“书上记载,此术能用意念感应和控制一切,却并未说明是否能素手化形。” “那打探打探,也许有人已经将这法术精进。”季白从眼前的果盘里挑出一颗翠绿翠绿的葡萄丢进嘴里。 “那可是九重天神明一尘的独门秘术,你当谁都能使?”唐知州摸了摸自己已经斑白的眉毛,另一手执着一本名为《仙神册》的小册子。 “这小妮子使的竟然是神明之术?”季白一个弹跳越到温暖跟前:“小妹妹,你再给哥哥变一个~” 其实温暖也很好奇自己这个技能到底有多“随心所欲”。 她眨巴着眼睛仔细打量了一下季白,突然瞅到他腰间的袋子,里头竟然装着一套蓝晶石头面。 当新的蓝晶石头面出现在桌面上的时候,温暖的内心还是很激动的:意念简直是这世界上最强大的东西。 季白“嘶”了一声,往后退了好几步。其他人都疑惑地凑了过来,而兰之雅瞥了一眼,赶紧转身。 这两人有秘密!因为温暖看见兰之雅的耳朵红了。 “她不仅能素手化形,还能看到乾坤袋里装了什么!”季白远远地站着,手指着温暖说道。 众人闻言,惊叹出声。 “你未必是神明?”季白有些不甘心也有些不愿意相信的冲过来,揪着温暖头上的两个发髻,左右摇摆着她的头仔细端详起来。 “你额间也没有金色仙纹啊!” 【这只黑乌鸦真的很毛躁,让人家那么温婉的兰之雅怎么喜欢你呢?】温暖腹诽。 “师弟!”晏舟一个弹指弹开了季白的手。 “她姓温。” “姓温怎么啦?我还姓季呢!”季白龇着牙,甩着被弹到发红的手。 “师傅也姓温。”兰之雅瞥了一眼季白,想要关心又不敢的样子。 “那怎么了……等会,她是师傅的私生女?!”季白像个猴子一样跳了起来,直接蹦跶到了椅子上。 “哎哟,卿梅子!你打我干嘛。”温暖现在十分怀疑这货是走后门当上长老的,他们的师傅也不知道收了多少好处。 “你竟敢妄议师傅,该打!”卿梅子作势又打过来,被兰之雅拦住。 “师傅此生并不曾有过道侣。”晏舟说着这话,握着温暖的手的力度又加大了一些。他好像在替师傅遗憾。 “我只知道,她是温家后人,是擎宵仙门的人。其他的师傅并未讲明。” “小师妹,皇城你亲自去一趟。吴不满关心的大约是神兵的归属。”晏舟对着吴迪说道。 “暖暖,那把伞……”不待晏舟说完,温暖便立刻听懂了他的意思。 “霜华引,送吴迪。玄霄斩,送你。”她在纸上写下几个字,然后指了指吴迪,又指了指晏舟。 “你带上霜华引,切记不能让他知道温暖就是你带回的婴孩。否则……” “大师兄,我明白。”吴迪片刻不耽误,划破手掌将血滴在伞柄上。拿伞原本琉璃一般的光彩中瞬间揉进一些蓝色的细纹。 “多谢。”吴迪对温暖说完这两个字,便出门离去。 “玄明,你且协助师叔共同筹备昭世宴。天气越发热起来了,多多备些消暑降温的东西,分发给前来祝贺的老百姓。” “师叔,消息一定会传到魔界,要加强巡防力度。届时……蜚声有名或许会不请自来。定要做好万全准备。” “梅子,你和季白去筹备纳新事宜。不日前来拜师的人增加,虽是壮大仙门的好机会,但也要防止有心之人乘机混入。” “小雅还是全力守住清雅边界,魔界最近越发的猖狂了。” “暖暖是我的道侣,待结缘之日定下,再行昭告天下。” 他看向她,这次他断不会再优柔寡断,错过和她相守。 她望向他。 【A大的那条樱花路,你第一次牵住我的手时,我的心脏噗的一声裂开了。我大约是喜欢你的,女生对男生的那种喜欢。】 【可是你说:暖暖,帮个忙,假装一下情侣。】 【三年我都在内心告诉自己:这都是假的,假的,是晏舟装的。】 【如果你能早点告诉我你的心意,我们那三年,是不是就不用藏着真心演戏了……】 晏舟将温暖接去了他的院子,又去仙祠请了黄道吉日。 是一月后的七月十五,算来等宴会的时候,温暖的身份就会是掌门夫人了。 不同于吴迪华丽恢弘的衡芜苑,锦绣园很小。只一座小楼、两间矮屋,一方荷塘。 进门是青石板地面的庭院,一条小路直通那两层的主楼。 晏舟暂时搬去了一楼,把二楼那间可以看见蔚蓝的大海的屋子腾给温暖了。窗户外的蓬莱仙山云雾缭绕、若隐若现,风景极佳。 庭院左边是一方不大的荷花池,池边有个赏荷亭。赏荷亭后面还有一条小路,通往后院的小厨房和杂物间。 对了,后院还有几方菜地,种了些萝卜蔬菜、圈了几只鸡。 庭院右边有一颗两人环抱那么粗的蓝花楹,树干靠近围墙,枝叶繁茂向着主楼那边,犹如一把撑开的巨大伞盖。 温暖记起舅舅带她去昆明游玩时,曾经过一条蓝花楹之路,很多棵蓝花楹种在道路两边才能有这个效果。 什么叫“亭亭如盖”,这便是。 在这颗蓝花楹一根粗壮的树枝上,垂下来一个木板做成的秋千。每次晃得厉害了,就要抖落一地蓝色紫色的花朵。 晃到最高处,还能看见锦绣园外那处高台。据说那叫镜台,是整个青梧最高的地方。而晏舟处理完公事,就喜欢坐在树下的摇椅上,摇着扇子,陪着温暖荡秋千。 季白曾猜测温暖可能是天道新创的魅,然后被唐知州否定了。 他说:温暖,未及姑射仙姿。 【能不能来个人把他的嘴缝起来!】温暖当场捏碎了一个杯子。 和温暖一起搬进锦绣园的还有之前在蘅芜苑贴身照顾她的赵黎花。在此之前的很长一段时间,温暖都觉得她是吴迪派来监视自己的。 现在发现周围都是自己人了,却只觉得赵黎花是个话少肯干活的老实人。 申公豹说的没错,人心中的成见是一座大山。不同心境看同一个人,都有不同的样子。 为表对她误解的歉意,温暖求着晏舟买了一些金银首饰。仙门弟子的服饰都有严格的规制,但首饰没有。很多女弟子日日都换式样,精心的取悦自己。 但赵黎花,从第一天到现在,都是一根木头发簪束发。 自擎宵放出要举办神兵昭世宴开始,九川各地的修仙者就陆陆续续的向青阳城涌来。虽然官府已经升级了进出青阳城的要求,但每日往来的人还是络绎不绝。 甚至城内所有闲置的屋子都被官府征用,也接待不完来凑热闹的客人,只好把周边乡镇也征用了。 一些头脑灵光的人趁此机会大赚了一笔,有些甚至可以入城置办宅子了。因此凡人对擎宵的感激之情也越来越盛。 白天青阳城内茶楼、酒肆、作坊、商铺,连空地上挤挤挨挨的全是摊位。卖什么的都有,最离谱的我竟然看到了卖擎宵武功心法的。 其实大家都知道开不了仙缘的凡人,有了心法也没法修仙;也知道擎宵的心法不会以书本文字的形式呈现。但那摊子每天都被围得水泄不通,妥妥的心甘情愿交智商税。 晚上的青阳城,三三两两的人群或在酒楼高谈阔论、或在街边信步闲游。道路两边灯火通明,照的从主街穿过的阳河闪着光斑,从镜台看去仿若星河。 温暖求了晏舟很多次,终于在七月十五日的前夜,第一次踏出擎宵之境。 晏舟原本不打算带上赵黎花,因为筑基的修仙者是不会御物飞行的,走下山可得要些时辰。 但没想到来之前吴迪把自己那把丑丑的伞送给赵黎花了,她竟壮着胆子御物飞行跟着来了。 这会商铺都打烊了,从门缝里透出带着铜臭味的烛光;路边的摊贩还三三两两的坚守着,看到有人才轻声叫卖。 数不清的彩灯挂满了街道两旁的屋檐,甚至高大的树枝上也会有,照的黑夜仿佛黄昏;烛光透过油纸,散发出的光芒柔和而温馨,让这个街道蒙上了一层不真实的滤镜。 偶尔会有雕龙画凤、漆着金漆的画舫从河面驶过,琉璃灯与水晶盏照耀如白昼,倒影在水面彷佛一座移动的天上宫阙。 温暖站在阳河上一座装饰华丽的廊桥中央。画舫通过廊桥时,还会轻轻触动廊桥下的花灯。 突然一阵凉风吹过,彩灯迎风飘荡,烛火摇曳生姿,在树影婆娑间,仿佛天上的星子。这场景,便是“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 晏舟衣摆、袖口被风吹起,一步、一步伴着灯影向温暖走来。大抵是修仙练武的缘故,他的每一步,都十分有力,时间仿佛都被他踩得有些慢了。 “不是逢人苦誉君,亦狂亦侠亦温文”还能有比这更好的形容吗? 心跳突然加快,他已停在她的眼前。风轻轻拍在她滚烫的脸上,她从他的眼睛里看见了自己含怯带羞的模样。 …… 晏舟是与温暖同时感受到杀意的。 他一个转身将她护在身后,右手一挥一道剑气冲出将那道寒光击落。应该是一把匕首。 原本远远站着的赵黎花也飞快的跑来挡在前面。 “来着何人?”晏舟运气喝道。 “万年铁树终于开花了,晏掌门竟然和女子私会了。”一道声音由远及近。 修仙者们,周身散发一些特定的香气。擎宵仙门是植物清香,晏舟便是栀子花香。而来人,周身散发的是血腥味,是杀戮的气息。 “孟江宇?”晏舟看清来人,瞬间亮出了武器。 这个叫孟江宇的人实力应该和晏舟不相上下,都是元婴巅峰。他旁边跟着的另外一人修为应在金丹一层。 “你身边这女子,姿色虽不算上乘,倒也楚楚动人。”孟江宇一边说,一边玩味的打量着我,继续说道:“我竟然探不出她的修为,是凡人,还是已修至半仙?” “尊使和他们费什么话,探一探便知。”话音未落,那两人便同时发起攻击。 梨花飞身上前,率先挡住那一双则重达千斤的圆锤。幸好有吴迪给的武器加持,这一下结结实实的砸在黑伞伞面上,也震得梨花后退数步。 孟江宇则甩出一根长鞭,直直的朝温暖劈去。晏舟提剑抵挡,两者相触的一瞬间,火光四射。 那二人并没有停手的意思,一鞭不成第二鞭接踵而至,一锤不行第二下直接把锤子扔过来了。长鞭原就善远攻,晏舟为护温暖竟只有抵挡的分。几个回合下来,那人越挫越勇,晏舟竟然渐渐落了下风。 而此时,一旁的梨花早已将嘴唇咬破,勉励应对着。 晏舟说过,不可在任何人面前使用素手化形和瞬移,那样容易引起他人猜疑。 急的满头大汗的温暖在脑袋里搜寻自己还会点什么……去看他的乾坤袋里装了什么吗?好像是一些孩子的衣服,看样子这个人已经当父亲了。可这有什么用呢…… “啊~”低头思索的片刻,旁边的梨花痛呼出声。原来是那双锤突然重重砸在梨花的腰背上,直直将她砸到桥面上,桥面甚至裂开了几条缝。 同时间,孟江宇的鞭子在半空中突然长出许多的小刺来,“啪”地一声甩来,在晏舟的剑前猛地一个转弯朝温暖的脸上直击而来。 晏舟来不及多想往左边迅速移动,用身体替我挡住。鞭子穿透了他的肩膀,抽出的瞬间,鲜血渗出。 那鲜血,仿佛恶魔的笑脸,嘲讽着温暖的无能为力。 孟江宇和同伙对视一眼,长鞭突然攀上了重锤,在空中甩了两个圈直直朝温暖和晏舟砸过来…… 【孟江宇,你该死!你们都该死!】 时空突然静止,温暖垂眸从晏舟身后走出。每踏一步,地面就出现一个金色的脚印。 只见她右手掐诀,指向孟江宇的同伙,那人瞬间被冻成冰雕。五指旋即并拢,那冰雕碎成齑粉。 左手同时对着孟江宇一挥,他便被直直飞到了温暖的跟前。 温暖眯着眼睛看了孟江宇一会,从他的识海中看到了他的生平。 他本是一位温柔体贴的丈夫,和妻子恩爱两不疑。麟儿降世后,他修炼有如天助,很快便突破元婴巅峰。但某天他的妻儿突然消失,再见时已是冰冷的尸体。 接受不了事实的孟江宇竟一夕入魔,后来他的修为停滞不前再无突破,变得更加疯癫了,常常一言不合就屠尽满门。 他的道心,是相濡以沫、共享天伦的小家之爱。妻儿没了,又如何继续突破…… 魔族魔族,竟只是些失了道心,破不了自己心魔的修仙之人。 温暖轻轻将眼眸抬起,时空重新开始轮转。 那悬浮在半空的齑粉,开始窸窸窣窣的往下掉。 孟江宇看着眼清眼前的人,震惊的瞪大了双眼,很快像想明白了什么似的狂笑起来。 温暖只等孟江宇笑了两声,右手便使出全力一掌顶上他的下巴,他的身子被击飞起来,呈抛物线向阳河水面落去。 握着鞭子的手从温暖眼前经过,她顺手夺过武器,用力一甩将其冻成冰柱,狠狠摔在了桥面。 桥面被砸出一条深深的鞭痕,而鞭子瞬间被摔得粉碎。 “扑通~”孟江宇落入水中没了声响。 …… 世界彻底安静了。 …… 温暖身子一个踉跄像后倒去。 举起自己的双手看了又看,就是一双普普通通的,女孩子的手。 可刚刚…… 它好像,杀了两个人。 血液突然开始沸腾,在温暖周身急速流转,金色的光芒在她的周身乱窜,最后一个猛子扎进心脏。 承受不住这强大力量的温暖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暖暖!” 第4章 第 4 章 温暖醒来已是三日后。 睁开眼,她发现自己已经躺在锦绣园的那间屋子里了。她用手撑着身体准备坐起来,但右手的指尖一阵刺痛突然传来,她下意识的甩手,身体又重新往下倒去。 大概是躺久了,身体麻了…… 当然,她倒在了晏舟的怀里。 那天晚上李玄明查看过温暖的情况,确定无大碍后,晏舟就搬到楼上住了。处理门派事务也改到了二楼的堂屋,所以刚刚他在堂屋听到动静,立刻就进来了。 鞭子击穿骨肉的声音在温暖仿佛还在耳边萦绕,温暖转身一把扒开晏舟的衣服,可是并未见伤口。 “嘶~非礼勿视!”是季白的声音。“我说温暖,这光天化日的,你一睁眼就扒大师兄的衣服好像不太好吧!” 温暖这才注意门口站满了人。好在季白走在第一个,转身挡住了其他人的视线。 【丢死人了。】温暖内心一阵哀嚎,双手抓住晏舟的衣襟,脑袋一缩把脸贴上了他的胸膛。 门“啪~”的一声合上了,季白连同门外一众好奇宝宝被门叶子拍出去了。 “暖暖是要查看我的伤势,再乱说我撕了你的嘴。” “都下去吧。” 片刻以后,屋外好像安静下来了。 “暖暖。” “你……先让我把衣服穿好。” “噗通,噗通……”心跳声怎么好像越来越快? 温暖抓住衣襟的手加重了几分力道,把耳朵再贴的紧一点想要仔细听。 【真的越跳越快。难道伤到心脏了吗?】温暖还想再听得仔细一些,耳朵贴着他的胸膛移换了一个位置。 “暖暖……”晏舟把温暖从他怀里推出来,声音里是无奈和…… 【怎么声音也不对劲?不行,一定要知道他伤哪了!】 温暖的双手开始在他的胸口上下摸索。 “暖暖……” 【大哥,你都叫我三声了,有事你倒是快说啊!】温暖没有理他,继续上下其手。 晏舟的手突然托住温暖的脖子,往自己的方向轻轻一勾…… …… 温暖只觉得脑子里好似有一团拈不起又扯不断地浆糊,被他握在手里肆意揉捏。 …… 片刻之后,他终于松开了她的脖子。温暖伸手轻轻摸了摸自己的嘴唇,刚刚好像被轻薄了…… “呼~”晏舟长长地呼出一口气,终于平静下来。 “暖暖,我的伤已经好了。” “修仙之人均有强于凡人千倍的自愈之力,皮外之伤片刻就能恢复。孟江宇的兵刃并未淬毒,所以。” 孟江宇想试探一下温暖修为几何,并未对晏舟下死手。只不过同行的那人有些没轻没重,见梨花使用的武器蕴含着一丝半仙之力,便以为梨花故意藏拙了。 “梨花。”温暖打断晏舟的说话,抓过他的手,在手心写字。 晏舟抿嘴过了几秒钟才回答。 “梨花修为低,所以恢复的慢一些,现在还在医所养伤。” “什么时候回?” “不回了,吴迪说跟着你太危险了,她要接回蘅芜苑。” “两个魔族?” “被同伴救走了。” “没死?” “没有。” 温暖明显是不信的。 孟江宇及时从水里捞出来倒是有可能活着,但与他同行的人,明明都碎了啊! 她还想继续追问,晏舟突然从随身空间拿出一张天水碧色流转金色纹路的纸,上面有两人的名字,名字上面是红色的契约之印。 “ 结缘书 素笺传情,红印为契。 自此朝暮与共, 不负人间烟火, 共守岁月清欢。 温暖 晏舟” “上一世弥留之际,我听见你说,要嫁给我。” 他特意强调了一下,只有被天道祝福的道侣才能成功结契约之印。意思是不能怪他趁着温暖昏迷把这婚给结了。 阳河遇袭让晏舟明白,以后会有更多的人前来试探温暖的底细。如若再不给她一个合理的身份,那不能在外人面前使用法术的温暖,终身无法踏出擎宵半步。 众所周知,成仙后便要摈弃七情六欲,与凡世尘俗之事再无瓜葛。晏舟温暖即能得到天道祝福,那么也就不会再有人怀疑温暖是那三重天掉落的女婴所化了。 而且结为道侣的两人,是可以互相感知对方所在位置的,遇到危险也能有所感应。晏舟此举也是为了更好的保护温暖。 修仙者的结缘仪式比较简单。 两人去到仙祠,在列祖列宗和宗门众人的见证下,取男左女右中指的指尖血,滴入结缘书即可。 所以刚刚温暖醒来时候右手的刺痛感就来源于这件事。 【痛痛,要呼呼~】温暖撒娇的嘟着嘴,举起右手给晏舟看。刚刚一用力,纱布上又渗出了点血迹。 晏舟脸色一变。 轻轻揭开那层纱布看了又看,那是一道十分细小的伤口,但三天了竟然完全没有愈合的意思。就算不是修仙者,普通凡人也应该愈合了。 他用手指在温暖眉心掐诀探了一下,脸色变得更加阴郁了。随即对着伤口位置渡了一些修为,那伤口才慢慢有愈合之意。 “暖暖,你竟毫无自愈之力。” “对不起暖暖,我不应该弄伤你。” 温暖双手环住晏舟的腰,在他怀里摇摇头,。 【没有自愈之力,也就意味着受伤了不会愈合吗?还好这次是手指头受伤发现的,以后我可得小心点了。】 吴迪是温暖醒来这天晚上来到锦绣园的,她脚刚踏进来,晏舟就给小楼布了一道隔音结界。 然后亲了一下温暖的额头,要她先睡不要等他。 温暖想告诉他这结界对自己无用,但晏舟已经出去了。 “大师兄,你且让温暖出来见一见我,我有些话想问问她。” “小师妹,恕我不能。” “大师兄,梨花现在危在旦夕,你且让温暖去想想法子。她的修为等级任谁都无法探出,又会那么多高阶术法,或许她有法子救梨花。你让她去试一试好不好?” “生死有命,这或许就是梨花的劫数。暖暖不能随意干涉他人生死。” “大师兄!梨花是横芜在这世界上唯一的亲人了,如果梨花死了,横芜该怎么活下去?这是两条命啊!算我求你了!” “赵横芜除了赵黎花,还有一个儿子,还有张启。” “晏舟!你竟如此铁石心肠。我今日就是抢也要把她抢过去!” 两人在小院里打了起来,一时间飞沙走石,天地都有些看不清了。 【梨花很危险,我要去救她!】梨花楼上听得真切,梨花为了护她伤的很重,可能会死。 但是梨花会在哪呢? 【医所!】 在擎宵的这两个月里,温暖把擎宵逛了好几遍,曾路过很多次医所。但从未进去过。 所以当她站在了梨花的塌前,也是有一瞬间的惊讶的。她想原来内心的意念足够坚定,就可以去到任何想去的地方的。也不知道能不能回去原来的世界。 梨花静静地躺在病塌上,看起来并没有明显的外伤,但露在外面皮肤呈现出死人才有的灰白色;周围摇曳的灯火在这会白色的皮肤上找出一晃一晃的黑影,仿佛有小鬼在奋力拉扯她的灵魂。 激得温暖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温暖快步上前,想确认她的鼻息,却忘记了塌前还有一个小小的踏步。脚下不稳整个人往前扑到,左手手背被梨花头上的发簪割伤。 温暖吃痛的捂着手,趴在梨花身上一时没起得来。好在贴着皮肤温暖感觉到梨花的身体还是温热的,她还没死。 起身的时候,温暖发现自己手背的血沾到了梨花额头上,赶紧扯过袖子擦了擦。 【这里颜色怎么变了。】温暖发现那一小块皮肤颜色忽然变得和旁边的不一样。 她试探的又沾了些血到梨花的脸颊上……被血沾过的地方,竟然真的恢复了正常的血色! 温暖想从手背挤出一些血来,但是手背上的血管太稀薄了,挤出来的血液只勉强将梨花的整张脸恢复了血色。 红润的脸和灰白的身体,让梨花看起来更加诡异了。 【怎么办,怎么办?】温暖发现灰白色又开始慢慢重新侵占梨花的身体。 她赶紧爬起来在屋子里到处找寻,没有小刀,没有尖锐的物品。 【尖锐的物品?对了,发簪!】 离梨花最近的左手甚至都没等温暖的脑子给出指令,就已经从梨花头上拔下那根发簪,利落的划破右手掌心。 鲜血瞬间滴答滴答的流了出来。 【喂她。】温暖的脑子飞快运转,梨花没有外伤却这么虚弱,肯定是伤了五脏六腑,外敷没用内服来得快。 掌心的血液,滴进梨花的嘴里,她的周身开始包裹住金色的光芒。 仿佛珍珠掉进金色的海洋,荡出一圈一圈金色的波浪,这波浪慢慢地荡遍梨花全身…… 很快,梨花的生机完全恢复,甚至看起来比之前更强健了。 【真好,她不会死了。】温暖终于松了一口气,紧绷的身体也开始放松。 这时她才感觉到疼痛,和失血过多带来的体温下降。 更要命的是,她没有自愈之力,也不知道怎么止血…… 【救命!晏舟,我好疼。】 “啪!”是门被撞开的声音。 “暖暖,快停下。”晏舟焦急的声音同时传来。 李玄明比晏舟先一步进来,对着温暖手臂上的几处穴位点了几下,血终于被止住了。 晏舟紧接着扶着摇摇欲坠的温暖坐到了另外一张塌上,李玄明迅速抱来了医药箱帮温暖清理伤口和消毒。 那手掌皮肉外翻,白骨清晰可见。 吴迪查看了一下梨花,确认她已经恢复得更胜从前。走过来对温暖说:“谢谢你能救来梨花。” 看到那深可见骨的伤口不由得皱了一下眉头,满脸愧疚和自责。 温暖对她摇了摇头。【不用谢,是她先舍身护我的。】 “你知不知道,暖暖无自愈之力。”晏舟看着李玄明包扎好了温暖的左右手,打横将她抱起向门外走去,走到门口时停了一下,背对着吴迪说道。 吴迪顿时呆愣在原地。 “你将她从三十九镜带回时,就应知晓她若介入凡人因果,所受之业果将重于我辈。” “你尚不敢介入他人生死,又怎敢要她来救梨花?” “往后,你若……”晏舟应该是想对吴迪放点狠话的,但毕竟一百多年的师门情意了,最终还是没能说出口。 “李玄明,今日你就在医所,竟对暖暖的出现毫无察觉。”他突然转头对着李玄明厉声呵斥道:“罚你入麒麟洞面壁思过十日。” “啊?”正在收拾药箱的李玄明有些不可思议的抬头看了看另外三个人,苦着一张脸道:“大师兄,你和小师妹在小楼外头打架都没发现她不见了,我在医所就能发现她来了?” 晏舟不语,只抱着温暖继续向屋外走去。 “大师兄!你心疼温暖,又舍不得罚小师妹,但也不能罚我啊!”李玄明追出来试图挽回局面。 “咋啦!发生什么了?”季白和唐知州迎面从外头进来。 “哎哟,大师兄你踢我干嘛?”季白突然捂着屁股一个后跳,趁势蹦到了李玄明边上,问道:“老三,你苦着脸做什么?” “老三也是你叫的?啊?我是你师兄!” 晏舟带温暖御剑飞行离开前,她伏在晏舟的肩头看到季白被李玄明追着打,唐知州见怪不怪的找了把椅子坐下;吴迪苦笑了一下,也找了一把椅子坐下…… 第5章 第 5 章 “暖暖。”吴迪又带着一堆的奇珍异宝来了锦绣园。 “你看,这是我从吴不满那抢来的,据说是龙族为了在青阳城正阳门外的阳河边最热闹的位置建龙王庙献上的。” “叫什么来着……对,七彩神奇宝贝珠。” 自从温暖以血救治梨花后,吴迪对温暖的态度就变得极度热情,仿佛温暖就是她的亲妹妹。那奇珍异宝、山珍海味,蓬莱的、海底的,只要她能搜罗得到的,都能给温暖弄来。 【七彩神奇宝贝珠?龙族?那个叫敖烨的龙尊的?】温暖接过珠子仔细打量。她现在已经基本确定这个人也是穿越的了,而且他还有现代的记忆。 那宝贝珠的珠身确实透着很多种颜色,像被打磨过的贝壳在太阳底下的那种炫彩,这就是七彩了。那神奇宝贝在哪呢? “据说这珠子能起死回生,如果我早点知道有这么一颗珠子……”吴迪脸上的愧疚之意更胜。 “暖暖,我以后一定会好好保护你的,举整个皇族之力罩着你。”说着她又递给温暖一块黄金做的令牌,上面写着:如朕亲临…… 【倒也不必这么……盛情……难却得话我就只好收下了,嘻嘻嘻嘻嘻。】 晚上温暖躺在床上摆弄着最近吴迪送来的小玩意。 “姑娘,该睡了。”梨花正在整理温暖明天要穿的衣饰,一会比比这件,一会看看那件。她现在已经有金丹一层的修为了,举手投足之间英气更明显了。 温暖回头看向梨花,仿佛那是自己的一件得意作品般自豪。 “等会师尊回来看见您这么晚还在这滚来滚去的,又该心疼了。您伤好得慢,得好好休息。”梨花强硬的抢走了那一床的宝贝,小心翼翼的收进箱子了。 温暖嘟了嘟嘴,看着她一件一件的摆放整齐。【一层,两层,三层,竟然有这么多了,发财了发财了。】 “吱呀~”是晏舟进来了,温暖赶紧躺下假装睡着。 “吱呀~”应该是梨花退出去了。 “簌~簌~”晏舟把外衣挂在床旁边的木质衣架上。他总是很小心,每次都是在堂屋洗漱好,再披着外衣进来内室。 温暖感觉到自己右手的掌心被一道炽热的修为包裹住,烤得伤口痒痒的。 她左手手背的伤已经结痂了,但右手实在伤的有些深,且每次修为渡多了就开始发胀和疼痛,温暖实在忍受不了。 一开始吴迪想用她的半仙之力帮温暖治疗伤口,但刚碰上伤口,温暖就仿佛触电一般把手缩回去了;换了其他几人也试过,不仅不能修护,反倒加重了伤势。 至此,便只能由晏舟每天渡少许修为来帮温暖加快伤口的愈合。 “你又熬夜。”估摸着快到温暖的承受极限了,晏舟停下了动作,躺下从后面抱住温暖。 “吴迪为何如此在意梨花?”既然被发现假寐了,温暖干脆从枕头底下拿出困扰了温暖两天的问题。 晏舟接过小本子,沉默了一会,才缓缓开口道:“梨花,她并不是普通弟子。” “她的母亲是小师妹四大侍女之首——赵横芜,她父亲是白藏谷现任谷主——张启。” 白藏谷,那个有很多矿的、富得快超过青阳城的白藏谷?皇室长公主的侍女和天下第二富的矿老板。 这里头有八卦啊! 温暖赶紧对着晏舟做了一个暂停的手势,然后端着一叠点心和一壶茶,在床前的脚踏上坐端正以后,示意他可以继续了。 晏舟无奈的摸了摸温暖的头,搬来一张矮几,把点心端走了,只把茶壶放上去了。然后陪着温暖一起坐在了脚踏上,还贴心的扯下被子的一角垫在温暖的后背。 “修仙者本就物欲极低,这么晚还吃点心,积食了又得难受了。喝点茶水就好。” 吴迪原有横芜、雪信、玉醉、藏春四个贴身侍女,都是金丹二层以上的高手,其中横芜更是金三的修为。江湖传说:横雪玉藏,遇二,金三难敌;遇三,元婴即败;遇四,半仙也得退半步。 吴迪渡半仙之劫时,各方势力均派人前来干扰。毕竟吴家再出一个半仙,那其他势力往后一千年都别想来抢这九川至尊之位。 皇城和擎宵均派人前来护法,但还是有漏网之鱼杀到了吴迪跟前。众蒙面人先是想方设法将四大侍女分开,再一一击破。雪玉藏三位不幸遇难,只剩赵横芜苦苦抵抗。 幸而吴迪此时渡劫成功,众蒙面人怕被认出,才做鸟兽散去。 再后来,吴迪要去蓬莱仙山了,赵横芜这才万分不舍的带着其他三位的骨灰隐退江湖。 赵横芜此生,是为保护吴迪而生,梨花竟然是她的孩子,也难怪吴迪这么在意梨花的生死了。 又喝了一杯茶水,温暖突然觉得这水和故事本身比起来,索然无味了,便重新爬回床上躺着了。 晏舟一边收拾走矮几和茶壶,一边继续讲赵横芜和张启的故事。 张启一开始并非白藏谷继承人,乃富贵闲人一个,成年后便一直在外游历。某一年,他游历到九川中部的琉璃川,刚好遇见送藏春骨灰归家的赵横芜。 两人一见钟情,没多久便在琉璃川结为道侣,过起了神仙眷侣般的生活。 后来,魔界突然多了一个厉害到差点把魔尊打死的年轻魔将。篡位后先是带着魔兵跑去朱明郡烧杀抢掠,原本是打算继续北上将整个九川大陆全部骚扰一遍。 一路向西来到白藏谷与朱明郡交界的地方,没想到路上竟然遇到了独自一人出来查看矿藏的白藏谷少谷主张开。 张开就这样莫名其妙的被这少年魔尊打死了…… 准继承人没了,自然就得寻回二少张启。那会赵横芜临盆在即,实在不适合长途跋涉,张启便一人启程回去了白藏谷。 没过几天,赵横芜胎大难产,身边无人,为保住孩子拿自己与天道请了换生,竟生生断了自己的修仙之道,重归凡人之躯。 天道降下的炸雷成功引起了唯一的邻居——做纸鸢生意的谢归的注意,他请来医修及时的救治了母子三人。 后来的日子,这位纸鸢匠一直对母子三人照顾有加。 于修仙者而言,几十年不过是弹指一挥间,而重归凡人的赵横芜衰老加剧,所剩时间不过二三十年。 若白藏谷的事情很棘手,等张启回来她可能已是一抔黄土。且急速老去的身体照顾自己都吃力,更别说养大两个孩子了。 无奈之下,只能求了谢归收养两个孩子。好在这谢归是个极善良的人,视两个孩子如己出,两兄妹至今都不知道自己的身世另有秘密。 梨花竟然还有一个哥哥,可是这次受伤也没见有人来看望她。不告诉赵横芜是怕她一激动身体受不住,那个哥哥为什么不来呢? 温暖很疑惑,但她更迫切的想知道吴迪为什么不通知张启回来。 赵横芜前半生在给别人当牛做马,后半生又疾病缠身只为孩子活着。梨花修到筑基,少说也有三十几岁了,赵横芜大概是大限将至了。只有张启回来,她才能在最后的时间好好的做回自己啊! 梨花堂堂天下第二富白藏谷的大小姐,竟然在擎宵给别人当使唤丫头,当爹的知道了不得心疼死? 温暖有点着急了,可是又不能说话,只好抓起晏舟的手,在他手心写“告诉张启”。 “吴迪师妹也是前些日子才知道梨花是故人之女。”晏舟伸手将温暖揽进怀里。 “她从三十九镜回来后,一直着人物色一个家世清白、性格沉稳、八字足够强硬之人,来贴身伺候你,查来查去赵梨花是最符合要求的。” “六亲缘浅,八字强硬;入门十几年来,认识她的都说她老实肯干;关键是凡人之女,背后没有任何的门阀势力。” “上次阳河遇袭,梨花几近丧命,师妹心有所愧,亲去她家中赔礼道歉,才发现那白发病弱的老人竟是赵横芜。” “那天回来她急的失了分寸,才会冲到锦绣园来找你。” 梨花恢复以后,吴迪带梨花回去看望赵横芜。 私下吴迪问需不需要她帮忙通知张启,赵横芜说:现在在外人看来梨花是纸鸢匠的女儿,回去白藏谷身份会很尴尬。而且梨花回去后就一直说温姑娘多好多好,让她恍惚忆起了她和吴迪的曾经,那不如就让梨花留在擎宵继续修炼好了。 温暖眼眶酸酸的,忍不住又要掉眼泪了。原来这姑娘身世这么坎坷、这么可怜。她在内心暗暗发誓,以后要对她更好一点。 晏舟的嘴唇轻轻的吻上了温暖的眼角,一下子就把那滴眼泪给阻止住了。 温暖佯装生气的用额头顶了他一下,晏舟又蹭回来在温暖的脸颊亲了一下。 温暖看了他一眼,又用鼻子去顶他的下巴;他也不生气,在温暖的鼻梁上又亲了一下。 【嘿,没完没了是吧!】温暖举起右手准备去推他。 “你这手上的伤还没好,别乱动。”晏舟一把抓住温暖的右手,保持着举起的状态没有放下来。 温暖试了两次没能抽出手来,心下一横,照着他的嘴唇就吻过去了。 晏舟先是身体一僵,接着热烈的回应…… 第6章 第 6 章 时间很快来到了九月十九日,温暖的手也终于恢复如初。 万众瞩目的神兵昭世宴,开始了。 擎苍台原是一块卡在擎宵山峰之间的巨大石头,据说是当年擎宵派开山祖师羽化成仙前修炼之所。 祖师在三十九镜羽化时它似乎感应到了什么,竟然升至高空,仿佛向全天下昭告主人羽化的喜讯。 从此擎苍台成了人间的“小蓬莱”,周身云海缭绕,风景美轮美奂。 昭世宴的席位是按照八卦图排列的,正中留出一片空地,方便展示那两把万众瞩目的武器。 远远便望见善舞执事们水袖翻飞,甩、掸、拨、勾如行云、如流水,收放自如。悦耳的丝竹声也越来越明显。 “一碗琼浆,良辰开盛宴;三种贡酒,雅座待嘉宾。”突有掌事弟子用雄浑的声音报唱。 “恭迎擎宵掌门师尊~” “恭迎擎宵掌门~” “恭迎掌门师尊~”八方来合和。 晏舟与温暖御剑从锦绣园飞来,至会场中央缓缓落地,玄霄斩优雅的绕着二人转了一圈回到了剑鞘当中。 晏舟执温暖之手于场中站定。除了正中坐着的那位华服中年男子,其余人均起身颂贺迎接。 未起身的男子就是吴不满,紫金发冠、玄色蟒袍、青玉腰带、锦缎华靴,身后侍者多人,按照仪制举着麾、氅、金节站立。 旁边粉雕玉琢的华服小男娃和小女娃应该是他的孩子。六七岁的样子,竟然也知道恭敬的站立迎接。 温暖忍不住多看了一眼,那小女娃竟然冲她眨巴了一下大眼睛。 温暖突然闻到一股淡淡的血腥味,但环顾四周并无异常。 “感天道之无私,谢祖师之恩泽。”晏舟领着温暖于皇帝左侧坐定,对着全场声如洪钟的说道:“今日灵韵亨通,各大仙门齐聚,赴昭世之盛宴。” 声音戛然而止,下一秒玄霄斩脱鞘而出,噌一下挡住了远处的什么。 “来者何人?胆敢擅闯擎宵!”晏舟将温暖护在身后,虽然还是坐着的,但战斗状态拉满。 来者不善! 在场其他人也随即警觉起来。尤其是吴不满那里,身后那些宫人手背青筋暴起,温暖刚刚竟然没注意这些人修为竟然都在金丹一层以上。 “大师兄!您这是何意啊?” 【那人叫晏舟大师兄,难道是那个一直未被提及的老六?】温暖觉得这声音十分耳熟,但又想不起来在哪里听过。 那声音刚刚响起,晏舟噌的一下站起来了。 不止他,全场除了吴不满只把身子坐直,其余全都站起来了,有的甚至已经亮出了武器。 “擎宵有喜,本尊怎可不来庆贺?大师兄不请我……”那声音越来越近,玄霄斩竟拦不住他。 “我只好带着贺礼,不请自来咯~”片刻功夫,那人的身影已渐渐清晰。玄霄斩剑身抖动,嗡鸣声不断,竟被逼得步步后退。 突然一股寒气从天而降,万千冰蝶从天空落下,绕着那人周身旋转。霜华引旋转着从天而落,吴迪脚尖轻踏伞面,优雅翻身落定在那人身前一丈距离,所过之处霜花绽放,地面蔓延出蛛网般的冰纹。 玉伞罩在那人头顶,巨大的压迫感终于逼停了他的脚步。玄霄斩感觉到危险解除,重新回到晏舟身边守护。 “真是看的起本尊,竟一下子拿两把神兵来迎接。”伞下的人轻轻转身面向温暖和晏舟的方向。“大师兄,小师妹还是想杀我啊,你也不管管吗?” 晏舟抬手示意,冷着脸的吴迪收回霜华引,依旧在原地警觉的盯着来人。 那张脸,清晰地呈现在温暖的眼前。 她的脑子嗡的一声,仿佛与这个世界断开了链接;心忽的像被一只大手狠狠抓住,说不上来的难受。 【是他!】 温暖在人世间的记忆是从海水里开始的。 她静静地在蓝灰色的海水里数着阳光像刺刀一般扎进海里的光柱,突然被一个潜水的人抓住手臂向海面游去。 “哗~”脑袋探出水面,咸咸的气息钻进鼻腔。 “咳咳咳~”喉咙有些不适应,温暖猛烈的咳嗽起来。腥咸的海水趁机呛了进来,呛的她晕头转向。 来到沙滩的温暖身体很虚弱,眼睛睁不开身体也坐不直。只能躺在湿湿的、黏糊糊的沙地上,细细碎碎的东西沾了她一身,仿佛一下秒就要将她吞噬;周围嘈杂的喧哗,如同带毒的蚂蚁钻进她耳朵,刺痛了那敏感的耳膜。 “谁家小孩?这谁家小孩!” “你怎么当家长的,我要是晚点发现,她就淹死了。” “别谢了,赶紧带去医院检查一下。” “嘀呜~滴呜~” “孩子没事了。” “以后带娃还是要细心一点。” “签个字吧,可以出院了。” “哎!爸,别打了!人这不是救回来了么。” “她命硬得很,皮都没破一点。” “你这话什么意思?如果不是别人潜水刚好看见,她现在已经死了!” “你怎么敢放三岁的孩子一个人在海边玩?” “子规难产而死能怪这孩子吗?你竟厌恶她到如此地步。” “这孩子以后就归温家。” “与你费家再无瓜葛!” “爸,消消气。” “费明,我找的律师很快会联系你谈抚养权的事情。” “我们不会阻止你来看孩子,毕竟你是她的爸爸。” “但如果你再敢伤害我妹妹的孩子。” “我不会放过你!” “温暖,以后你就叫温暖。” 温暖长大后才明白,费明有多爱自己的妈妈,就有多厌恶自己。 她很想跟费明说:“如果可以,我愿意用我的生命换妈妈活过来。” 但从那以后,费明再未出现过。 那张脸,温暖不会认错。记忆里他只出现了那一次,但却深深地印在温暖的脑海里。 那是她多少次午夜哭湿枕头后都要反复刻画的脸。 舅舅和外公刻意隐藏了有关父母的一切信息,温暖不知道妈妈长什么样子,只好狠狠地记住爸爸的模样。 豆大的泪珠从眼眶滑落,有委屈、有不解。温暖忍不住向前一步,想要离他更近。碰到晏舟挡在身前的手臂才有了一丝清醒。 温暖听到晏舟叫他“蜚声有名”。如果没记错,是魔尊,传说中十恶不赦的大坏蛋。 【蜚声有名——费明。】 费明为什么变成了蜚声有名?他也穿越了吗?那会不会记得自己?温暖双手下意识的抓住晏舟的手臂,紧张的等待费明看见自己的反应。 “大师兄,你的凡人小娇妻好像很惧怕我?”费明一脸玩味的看向温暖。 温暖紧张的心都要跳到嗓子眼了,费明突然眼神一变,嗖的一下朝温暖飞过去,被吴迪的霜华引挡在一步之外。 “蜚声有名,你大胆!”吴迪一掌劈向费明,费明转身轻飘飘地躲开了。 他身着一袭以金线绣着祥云纹的锦缎衣裳,耳侧取两绺头发向后用发带挽起轻轻固定,其余均自然垂在后背。转身的时候衣服和头发都跟着飘了起来,一副陌上公子人如玉的模样。 “别怕,他不会伤害你的。”晏舟回头查看温暖的情况,用另一只手把温暖脸上的泪痕擦拭,扣下温暖因用力过度指尖发白的手,握在自己的手心。 “师弟既然到了,那便入座吧。”晏舟遣人将原本坐在温暖们左手边的朱明郡等人引入另一位置,蜚声有名便也毫不客气的坐了下来。 接下来,宴会正常进行。晏舟和吴迪分别操控着玄霄斩、霜华引在场内环绕,并展示了其开大时的巅峰状态。众人无不惊叹。 温暖一直偷偷扭头观察费明的情况,无心观听场内的其他。 但费明满眼都是对神兵的渴望,连看温暖一眼都不曾。 也许那不是前世,而是一场梦?这人只是刚好和梦里那人长得相似?温暖好像有点分不清到底这里是现实,还是脑海里的记忆是现实了。 觥筹交错间,各大家族的掌事人都心怀鬼胎,互相试探。 晏舟遣人提前将温暖送回了锦绣阁,走之前费明,不,蜚声有名还笑他小气的紧,都不愿意让别人多看几眼自己的小娇妻。可是明明从头到尾他都只正眼瞧了温暖三下。 后来还发生了很多事情。 龙族派人送来贺礼,庆贺擎宵掌门新婚燕尔;吴不满让一双儿女拜入晏舟门下,司马昭之心藏也不藏了;琉璃川的人与白藏谷的人因交界处的一处矿藏话语间针锋相对,互不相让;烈焰门的雷一喝得酩酊大醉,袒露心声说喜欢鸦青川的姜雪宁,被鸦青川川主揍了一顿…… 玄英泽的萧绸与魔尊言语间产生龃龉,一下子剑拔弩张。其手下严涵护主心切,竟一鞭子往蜚声有名身上劈去,还没近身就被其一掌震飞。 不得不说这魔尊确实是个狠辣的主,一点不给人喘息的机会。“自不量力”四个字还没说完,第二掌就打出去了,明摆着就是想要取了严涵的性命。 晏舟自然不能允许今天这样的日子在自己的地盘出人命,以剑为盾替严涵生生挨了这一掌;好在玄霄斩是神兵,晏舟只被震的胸口生疼,并无大碍。旋即吴迪又与蜚声有名飞入半空酣战了一场,因有神兵加持,打得蜚声有名大吐鲜血,留了一句“我还会再回来的!”,飞走了。 那严涵也确实是自不量力,魔尊什么级别,你什么级别?半仙打你金丹三不是洒洒水么?现在好了,一掌打掉了半条命,魔族与玄英泽的梁子也算是彻底打了个死结。 还有那萧绸,半点不懂什么是怜香惜玉。严涵为了他都被打吐血了,别说帮着挡第二掌了,甚至都没有起身查看。 李玄明替严涵治疗一番后表示伤得很严重,需要留下疗伤。但那萧绸拎着人上了马车,漏夜就回玄英泽去了,也不知道这严涵醒了以后会作何感想。 而那严涵,竟有三分像温暖。 第7章 第 7 章 昭世宴后的第三天,梨花终于在白藏谷的队伍中看到了自己的那久未归家的哥哥,两人决定一起回家看望年迈的双亲。 梨花的哥哥带着自己外出游历时遇见的妻子,梨花也特意收拾打扮了一番。养父谢归做了一大一桌子的菜,一家人其乐融融的度过了人生中最快乐的一天。 当天晚上,生机耗尽的赵横芜就面带笑容的躺在床上睡过去了,手里握着张启当年赠与她的定情信物。 之前说过,赵横芜生完孩子后只有大约二三十年的寿命了。而此时梨花已经三十有五,只因筑基后寿数有增、衰老减慢所以看起来还是二十岁左右的模样。 是他们的养父照顾有加,赵横芜才得以多活近十年。 谢归是第一个发现赵横芜去世的人,哀嚎一声一口气没上得来,也跟着去了。 听见动静的梨花,推开母亲的房门看见那凄惨的一幕,眼前一黑晕死过去。 赶过来的哥哥心情复杂,在妻子查看妹妹的同时,有些气急败坏的藏起了母亲手中的定情信物。他一眼便认出了那是白藏谷张家男子独有的玉珏,因为他的妻子也有一块。 吴迪感知到赵横芜生机的变化,不多时便赶到了青阳城的那处小院里。 “仙祖!”此时的梨花依然醒转过了,见了吴迪如见了救世观音,哭着喊道:“求仙祖救救我的父母双亲。” “他们脉息全无,已无力回天。”查看一番的吴迪拍了拍梨花的后背,安抚道:“你的母亲定不希望你如此悲伤,你如今大伤刚愈,要保重身体。” “你就是横芜的儿子,张修平?”吴迪抬手使用法术将梨花养父的尸体摆正,然后找了一张椅子坐下了,看向那个看起来了了一件大事的男人。 梨花哭着帮养父盖上了一床被子,一直守在母亲和父亲的身边,还在希望能有奇迹发生。 “回擎宵仙祖,在下正是张修平。这位是贱内颜花朝。”梨花哥哥面向吴迪施了一个拱手礼,同时介绍了一下身边的妙龄女子,颜花朝也向吴迪躬身施礼。 “你袖中藏的是什么?”刚刚张修平施礼的时候,吴迪隐约看见了横芜那块玉珏。 “没什么。”张修平将袖子藏在身后,“是在下母亲的一块玉珏。” “那你藏起来作甚?” “母亲不在了,只是想留着做个念想。” 听到玉珏两个字的时候,哭的昏天暗地的梨花终于有了反应。 “哥哥,是母亲那块白玉麒麟珏吗?那可是母亲最紧要的东西,她总说这块玉珏是要跟着她一起下葬的。你藏起来作甚?” 梨花快步走过来想从哥哥袖子里翻出那块玉珏,但张修平却卷起了袖口。 “哥哥可以给母亲准备很多金银玉器陪葬,但这一块玉珏不能。” “为什么啊!那是母亲最紧要的东西,从我有记忆以来,她总是握在手里细细摩挲着这块玉珏。”梨花和小时候一样,总是抢不过哥哥,急的再次哭出声来。 “修平,不过是一块玉珏,母亲喜爱就让母亲带着去吧~”颜花朝见状赶紧劝道。 梨花哭着求哥哥拿出玉珏,但张修平不为所动。擎宵仙祖在此,屋内还有刚去世的双亲,两兄妹在这争抢东西实在不雅。颜花朝有些气急,一掌劈向张修平的左手,袖口丝滑的松开,里头的玉珏也掉落出来。 “这是,”颜花朝捡起地上的玉珏,又拿起自己腰间挂着的玉珏“这是你张家的传世玉珏?” 吴迪一个箭步来到颜花朝身边,夺过两块玉珏反复对比起来。样式一模一样,只是一块上面刻着张启、一块刻着张修平。吴迪抬头略带疑问的看向颜花朝。 “白藏谷张家嫡系子孙出生时,均会获得一块白玉雕刻的传世麒麟珏,成年后赠与自己的妻子。此玉可美容养颜,乃世间之极品。待道殒时,携此玉下葬可保尸身千年不腐。”颜花朝停顿了一下,转头疑惑的问张修平。 “修平,你总说母亲贪恋红尘,甘愿自断仙缘也要和养父在一起,早已与父亲断绝关系。但如今,此玉为何还在母亲手里?” “什么养父?什么断绝关系?什么白藏谷张家?”梨花突然抓着张修平的衣领,厉声质问:“张修平,这些年你不回家,在外面到底干了些什么?” “够了!”张修平一把推开自己的妹妹。 “你以为地上躺着的这个男人真的是你的亲生父亲吗?” 张修平似哭非哭,似笑非笑的对着梨花吼道,仿佛有万千委屈,今日终于爆发。 “你的母亲,她是青阳城长公主、当今擎宵仙祖吴迪的侍女——赵横芜!” “那曾经名满天下的!横芜雪信玉醉藏春四大侍女之首的!赵横芜!” “她曾经嫁给一个叫张启的男子,那才是我们的亲生父亲!” 张修平双手抓着梨花的肩膀,似有一腔怒气无处发泄。 “我们的亲生父亲,是白藏谷谷主张启!我,是白藏谷少谷主;而你,我的妹妹赵黎花,是白藏谷的大小姐!” 张修平松开梨花,双手无力的垂下,步路蹒跚的走到床前。看了几眼自己的母亲,突然身体瘫软的滑落下去。仿佛回到小时候,母亲生病起不来床,兄妹两就是这样跪坐在床前撒娇的。 “那一年,白藏谷大难,父亲不得已留下身怀六甲的母亲独自离去。去到白藏谷的父亲却再也联系不上母亲。直到我游历江湖,与花朝相识,一起去到白藏谷。父亲感应到我的存在,派人在谷中寻我……” 张修平又转身看向地上躺着的男人。 “母亲不知何时竟爱上了这个做纸鸢的男人,竟然不惜自断仙缘也要和他在一起。” “梨花,这些年,左邻右舍那怜悯的眼神你都看不到吗?” 张修平站起来,如释重负的继续说道。 “父亲刚寻到我时,一直询问我母亲的情况,几度想和我一起回青阳城接回你和母亲。但我岂能让父亲知道母亲早已背叛了他呢?我只能告诉他母亲早已离世。” “啪~”一记响亮耳光打得张修平身子一歪,也打断了他的话。 “好你个大逆不道的畜生。”吴迪越听越气,气得浑身发抖。 “你母亲从未做任何背叛张启的事情。” “张启抛妻弃子不过是为了权为了利,他堂堂一谷之主,要找带着两个孩子的妇人何难之有?他找了吗?” 又是一巴掌,横芜恨不得一巴掌打死这偏执又多疑的蠢猪。 “道侣之间自有天然的感应,横芜生产时险象环生,你当张启真的感应不到?” “横芜自断仙缘,却不曾想保住了你这么个猪狗不如的东西!”吴迪把赵横芜生产时的凶险情境一一说与这几人听。 “做纸鸢的男人?呵!是他及时发现,才保全你们母子三人性命;是他丢下男人颜面照顾横芜,才让横芜多活了近十年;是他糊了一个又一个的纸鸢累到手指变形,才把你们两拉扯长大!” “你口中这个移情别恋的母亲!”吴迪祭出一件普通武器,一剑砍向张修平的胸口,颜花朝想要阻止却被吴迪用法术控住。 “为了让你们好好活着,才不得已求了隔壁的老大哥收养你们。”两剑。 “为了让张启拯救家族无后顾之忧,待你筑基之后才敢给白藏谷发去求救信件。”三剑。 “又因为收不到任何回信,不想你们知道自己被亲生父亲弃养,决定带着这个秘密死去!”第四剑梨花替张修平挡住了。 “梨花!”张修平惊声接住妹妹。 幸而吴迪及时收手,剑尖只在梨花的左肩划了一道不深的伤口。 听了这半天,梨花已经感觉不出悲伤了,只觉得从脚底到头顶都是凉的。她心疼母亲的遭遇、她气恼哥哥的糊涂、痛恨亲生父亲的狠绝。她知道吴迪每一剑都没伤到哥哥的要害,但是她冲过去时候是故意用心口对着剑的。 她一心求死。 吴迪从张修平手里抢过梨花,把两块玉珏丢还给张修平。 “你们张家的东西,我的横芜不屑要,带着它滚回你的白藏谷去。” “告诉张启。”吴迪抱着梨花走出屋外,跃身坐上悬空的霜华引。 “我以青阳长公主的身份,代横芜做主。自今日起青阳城赵横芜与白藏谷张启,和离!”吴迪坐在霜华引上,从高处垂眼看向跌坐在门口的张修平,满眼蔑视一字一句的说道:“永生永世不复相见。” 很快就有擎宵弟子下山将赵横芜和谢归的尸身入殓,处理一应后事。同时青阳户部的官员哭着爬梯子找赵横芜和张启的结缘书,这大概是九川大陆第一例,道侣和离。 颜花朝带着受伤的张修平启程返回白藏谷的路上,张启就知道了此事,亲自前来擎宵求见吴迪。 但山门都没进的去,还被吴迪祭出霜华引打了个鼻青脸肿。 而回去后的张修平,疯了。 第8章 第 8 章 昭世宴结束后,温暖开始频繁做梦。 那些梦光怪陆离,温暖一会变成襁褓中的婴儿,一会变成男子;一会在斗兽场中被饿了几天的野兽啃咬,一会又站在火光冲天的城墙上放声大笑。 每每从噩梦中惊醒,感官上的痛楚都尚未完全消失。 这一晚,温暖突然揪住自己胸口的衣服,缩成一团哭得不能自已。晏舟唤了许多声才把她唤醒。 “暖暖,别怕,我在。”晏舟心疼的把泪人儿抱进怀里。 温暖却哭着挣扎着跑到书案边上,着急的写了起来,仿佛再不写下下一秒就要被遗忘。 “还有一个我。”因为着急,那字写得已经只能勉力认出了。 “温子规,生了女孩。但那女孩不是我。” “暖暖,你认识温子规?”晏舟看到温暖写下的字,有些震惊的问道。 “妈妈。”温暖写下两个字,指了指温子规几个字。 “有名丽乔。”又写下几个字,她哭得笔都拿不住,身体摇晃着瘫坐在椅子上。 晏舟彻底愣住了。 自三岁被舅舅温子珩接走,温子规这个名字一直被他们刻意隐藏,小学入学那年她在出生证明上看到了“温子规”这三个字。虽然只一眼就被舅舅抢走了,但温暖深深地把这三个字刻在了心里。 那是她的妈妈,是世界上最爱自己的人,是连面都没见过却愿意为了自己付出生命的人。 梦的开始,温暖并不知晓那个温婉宁静,一个人坐在池塘边的竹亭里数着竹叶的女子就是温子规。 她只是觉得这个女子莫名的让自己觉得亲近,很想走过去抱抱她。 可是她还没走近,院子里就杀进来十几个黑衣蒙面人。和她上次在孟江宇识海里看到的蒙面人十分相似。 温子规身怀六甲,自然不是十几个黑衣人的对手,很快就被困住带走。 温暖能看出来这是一个类似庙宇的地方,烛火摇曳,空气中充斥着香烛的气味。 庙宇大厅的地上有很多人,男女老少都有,他们都被绳子捆住手脚、被布条塞住嘴巴。 隐隐有婴儿的啼哭传来,竟是一个襁褓中的小婴儿,那发丝上还占着未干的血迹!他的哭声微弱,一双小手五指张开向上挥舞,仿佛在寻找自己的母亲。 他的母亲,躺在离他一尺远的地方,大概是产后虚弱,已经昏死过去。那竟然是孟江宇的妻子! 温暖胃里一整翻腾,十分不适,梦境也跟着晃动起来。她害怕这梦就此终止,赶紧稳了稳心神。 “现在只等小六了。” 温暖寻着声音在庙宇的中央,那张由巨大青石刻成的石床上,找到了昏迷的温子规。 “千算万算,竟没能算出是子规承了这神女之契。”床前那个佝偻的背影,看起来悲凉又可怜。 突然一道天雷直直打在庙宇之上,电光滋啦滋啦的传递了整个庙宇的墙壁。 “来不及了,要生了。” 突然周围那些被捆住的人也因疼痛发出闷哼声,但很快那些声音就变得虚弱,然后安静。 诡异的安静。 温暖这才发现,那些被困住的人被摆成了一个阵法,是上古神族的复生之阵。 “守庙遗裔,承神女一缕精魂,护仙踪千载;温氏子规,孕神女九转灵胎,成大道金身;万载长歌今归帆,山河同庆候神祇!” 【温氏子规。】温暖重复着这句话,眼泪夺眶而出。 鲜红的血从那些晕过去的人身上流出,伴着烛火灼烧着温暖的眼眶。那些仿佛燃烧着金色火焰的血液,蜿蜒着奔向那青石床,慢慢将那复生之阵绘制出来。 空灵的吟诵之声渐渐响起,温子规周身浮现金光。 温暖很想去看看温子规的情况,但突然一道剑气飞来,金光瞬间消散,吟诵之声也戛然而止。 之前谈话的一男一女,转身朝剑气的方向攻去。那怒气迎面而来吓得温暖后退好几步,梦境再次晃动起来。 【不要!】 【让我看看她!看看她好不好!孩子不生出来,她会死的!】 温暖脚下用力一蹬,朝着温子规的方向飞去。但,梦境晃得更加厉害了。 在梦境崩塌之前,她听见了一声极轻的啼哭,听见温子规有气无力地说:“你叫……有名丽乔……你要好好……活着……” 那一晚,温暖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她一直哭一直哭,哭到后面连眼泪都没有了。 她没想到这个世界也有自己的妈妈,这个世界的妈妈也为了生下孩子牺牲自己。她很想找到这个叫有名丽乔的孩子,她们是两个世界的人,却是同一个妈妈的孩子。 而晏舟,彻夜未眠…… 第二日清晨,晏舟便派人去找叫有名丽乔的人。温暖很疑惑,他为什么能精准的判断这个女孩出生在大约三十五年前;也很想知道这个世界的蜚声有名和温子规是不是道侣,更怀疑有名丽乔是他们的孩子。 “暖暖,等时机到了,我自会告诉你。” 之前温暖很想回到原世界,但因为晏舟的出现让她有了动摇;她很害怕回去以后,那个世界的晏舟已经死了。 现在,她只想找到这个世界的另一个自己。 但她知道,没有自愈之力的自己,但凡踏出擎宵半步,最终都逃不脱一个死字。所以她需要找到其他疗伤方法。 “你说你这脑子是什么做的?怎么能一目十行还过目不忘呢?”李玄明和季白一样揪着温暖头上的两个发髻左看右看。 【我哪知道,这脑袋要是能带回高中时代,清北不得随便我考啊!】温暖在内心吐槽,并决定明天要梨花给自己换个发型。 温暖在医所待了七天,每日辰时去酉时归,回去的时候还要带上一本没看完的挑灯夜读。 七天后,温暖学会了辨别疗伤的草药,以及伤口清创、缝合、包扎等基本操作。 但是,这些对温暖来说并没有太多用处。 七天后,派出去的弟子送了有关有名丽乔的消息回来。 擎宵议事殿,这是温暖第一次踏入这个地方。从外面看这座大殿恢弘大气,进来才发现里面其实并没有外面看起来那么大的空间。 大抵是有暗室、隔墙之类的防窥探。 “大师兄,你把我们都叫来议事殿,这是有什么大事要说吗?难道是温暖怀孕啦?”季白这话一出,倒是把温暖说的面红耳赤。 【怀你妹的怀,老娘和晏舟清清白白。】 晏舟一个飞盏敲得季白头往后一仰,这才噤了声。 “前些日子我派弟子外出寻找一个叫有名丽乔的女子,现在有消息了。” “师兄,你寻完温暖又寻这什么乔,你打算干嘛?修仙者一生只能有一个道。”侣字还没说完,李玄明就给季白下了个噤声咒。 “有名丽乔是六师弟和子规的孩子。” 晏舟此话一出,在场所有人都呆愣住了。 “我想起来了!”李玄明突然站起来,吓得温暖和季白一激灵。 “她当时,来医所取过一些中药,是……什么来着?”所有人都紧张的看向他,李玄明也急得原地开始转圈圈。“桑寄生!对是桑寄生。” “桑寄生有祛风湿、补肝肾、强筋骨、安胎元之用,与阿胶、断续等配伍,用于肝肾虚亏引起的胎动不安。”李玄明有些急切的说道,语速极快。 “她找我要过阿胶,说要调养身体。我还笑她到我这打秋风来了……”吴迪忍着泪水喃喃道。 “如果当时我多嘴问一句,是不是就会发现她已有身孕?她来寻药,我为什么不给她把个脉,问一问她要桑寄生做什么……”李玄明十分懊恼。 “她为什么不说?修仙之人六亲缘浅,怀孕并非易事。如果六师弟知道得有多开心啊。”卿梅子有点疑惑。 “她如果说了,师弟历劫之时断不会任由她一个人在那竹林小院等着。擎宵弟子众多,怎会让她被贼人掳去?”兰之雅纤纤玉手拳头紧握,重重砸在方几上。 “因为。”唐知州接话道:“守庙人之妻若诞下女婴,则昭示神女三生即将复生。而神女复生,须众守庙人以血献祭。子规大概是探知到自己怀的是女婴,担心小六会牺牲自己保全其他族人,犹豫之下便没有告知任何人。” 众人脸色一变。 温暖脑子有点嗡嗡的,飞快的开始分析。 【有名丽乔是神女三生转世,守在那里的一男一女又是谁,有什么目的?如果守庙后裔的存在,是为了某天复活三生,那现在的有名丽乔应该是不健全的。】 【因为还差了一个蜚声有名。】 【妈妈和这个世界的温子规是不是同一个人,我和有名丽乔有没有关系?】 温暖现在比其他人更想知道晏舟查到了什么。 “三十五年前,白藏谷张启曾从外带回一个女婴,这个女婴就是有名丽乔。” 【那不是梨花出生的那一年吗?】温暖有些讶异这两件事怎么凑到一起了,难道张启当年回去白藏谷就是为了神女? “那孩子现在还在白藏谷吗?”兰之雅追问道。 “那孩子三岁那年,乳娘抱着去街上买吃食,被突然窜出的歹人抢走,从此不见踪迹。白藏谷众人至今都还在寻找这孩子。”晏舟摇摇头说道。 “张启为何如此在意这孩子?”唐知州问的也是温暖好奇的。 自己的孩子就要出生了,跑回去找别人的孩子;一找还找了三十多年,却从头至尾也没有找过自己的孩子。这张启不是有病,就是有病。 “这个不得而知,白藏谷众人均以为这孩子就张启和赵横芜的孩子。”晏舟说完这句,转身看向卿梅子。 “四师妹,你的镜花水月瞳,是否能探查丽乔的方位?” “镜花水月瞳需要有此人贴身之物方能探查其方位,我们谁都没见过这孩子,更别说贴身之物了。”卿梅子有些为难的回答道。 “这是子规的玉佩,这是六师弟的发带,你试试看能不能通过父母之物探查一下。”晏舟从随身空间拿出两样东西。 卿梅子也不多言,当场就施法开始探查。 温暖目不转睛的看着,片刻功夫她竟将此术学了去。 当卿梅子还在满头大汗的探查时,温暖突然开始焦急的寻找什么东西。 【该死,这里头怎么没有纸和笔?】温暖拍着自己的额头,懊悔今日竟没有随身带纸笔。 “探不到。”卿梅子有些懊恼的说道。 “无妨。”晏舟安慰道:“我在多派些弟子外出,总能找到。” “另外,这事还是要告知六师弟,当年他是得知子规身死才入的魔。但现在看来,子规是在六师弟入魔后才诞下丽乔的,这其中定有隐情。” “六师弟知晓自己尚有骨血在世,或许……” 众人都希望这件事能将蜚声有名拉回正道,开始商量由谁前去告知蜚声有名此事,并未注意到团团转的温暖。 突然一道绿光闪过,众人一惊纷纷看向温暖所在的方向。 只见她右手多出一只通体碧绿的玉笔,在空中写到:“玄英泽,严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