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心劫》 第1章 寒玉生尘 第一章寒玉生尘 玉霄宫的寒玉阶永远覆着薄霜,叶噬妄跪在第三百零八级台阶时,膝头棉裤早已被浸透。山风卷着雪粒扑在脸上,他望着紧闭的云纹朱门,喉间泛起苦意——这是师尊第七次拒见他。 三年前那个雪夜的光景还历历在目。濒死的他蜷缩在破庙角落,寒铁箭簇穿透肩胛,恍惚间见玄衣广袖的仙人踏着满地红梅而来。谢无妄银发上凝着霜花,苍白指尖拂过他伤口时,冰凉的触感却比救命金丹更真切。 "可愿随我回山?"仙人垂眸问。 此刻檐角铜铃叮咚,打断叶噬妄的回忆。朱门吱呀半开,小师叔拎着扫帚探出头:"别跪了,师尊说今日不见客。"话音未落,门又重重阖上。叶噬妄攥紧怀中沾血的玉简,那是他为突破金丹期强行引雷,却不慎被天雷反噬留下的伤痕。 暮色四合时,叶噬妄拖着冻僵的双腿回到厢房。烛火摇曳中,案头放着新换的药瓶,青瓷瓶身刻着缠枝莲纹——是师尊的笔迹。他指尖抚过冰凉瓶身,忽然想起上个月生辰,谢无妄也是这样悄无声息留下一盒桂花糕,却在他追出去时,只看见云影掠过宫墙。 子夜更鼓惊起寒鸦,叶噬妄抱着药瓶蜷在榻上。窗外传来衣袂破空声,他翻身坐起,正撞见谢无妄立于月下。师尊银发束着白玉冠,玄衣染着夜露,手中却捧着个檀木匣子。 "吞了。"谢无妄将丹药掷在桌上,冷白指尖悬在半空又迅速收回,"下次再鲁莽行事,便不必叫我师尊。" 叶噬妄盯着那颗流转金芒的培元丹,喉咙发紧。当他抬头时,谢无妄已经转身,月光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几乎要触及案上未写完的课业——那是叶噬妄模仿师尊笔迹抄了整夜的《清心诀》。 "师尊..."叶噬妄攥住对方广袖,却在触到那道冰凉时猛然松手。谢无妄回头的瞬间,他看见师尊眼中闪过一抹复杂神色,转瞬又化作疏离的霜雪。 "既已无碍,明日卯时来演武场。"玄衣拂过案角,打翻的墨汁在宣纸上晕开,如同一朵永远无法绽放的花。叶噬妄望着紧闭的房门,将丹药吞入腹中,灼热的药力在四肢百骸游走,却暖不透心口那团化不开的冰。 第1次写文希望有人来看呀[粉心][粉心]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寒玉生尘 第2章 霜刃藏情 第二章霜刃藏情 玉霄宫卯时的演武场,晨露凝在青石板缝里,踩上去滑腻腻的。叶噬妄站在剑阵前,玄色劲装被夜露浸得微潮,左袖还缠着昨夜上药时的白布—— 演武场那道剑伤,疼得他指尖发颤,却比不过心口那处,被师尊漠视凿出的空洞。 谢无妄来得极静,玄衣广袖拂过晨雾,像一片不惹尘埃的云。他负手立在剑阵外,银发垂落的弧度刚好遮住侧脸,唯有白玉发冠泛着冷光,晃得叶噬妄眼疼。“拆阵。” 两个字落下来,和三年前教他御剑时,并无二致。 叶噬妄深吸口气,纵身跃入剑阵。三十六柄青钢剑带着凛冽剑意,绞出密不透风的网。他盯着剑影里若隐若现的谢无妄,喉间突然泛起苦涩—— 初入山门时,师尊会在剑风擦过他咽喉时,悄然移形,用广袖卷走致命杀机,指尖不经意擦过他后颈,那丝凉意,曾让他误以为,自己握住了九天银河。 可如今,谢无妄的目光扫过他肩头,只有疏离的审视。叶噬妄心神一乱,被斜刺里的剑气扫中左臂,布料撕裂声里,血珠溅在青石板上。他咬着牙没出声,继续拆解剑阵,直到最后一剑归位,才踉跄着扶住剑柄,手背青筋暴起。 “分心则乱。” 谢无妄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不带一丝波澜,“回峰抄《静心诀》百遍,三日后再练。” 玄衣掠过剑阵时,带起的风卷走了血腥气,却没能卷走叶噬妄眼底翻涌的暗色。他攥紧染血的剑柄,指节泛白—— 这是他今日,在演武场留下的、唯一能被师尊 “看见” 的痕迹。 回到厢房,叶噬妄对着铜镜敷药,左颊那道陈年疤,从眼角蜿蜒至下颌,像条狰狞的蜈蚣。他指尖抚过疤痕,想起昨夜谢无妄立于月下,玄衣染着夜露,递来培元丹时,冷白指尖悬在半空又收回的画面,喉间发涩。那时,他分明看见师尊眼中闪过疼惜,可转瞬间,又被疏离碾得粉碎。 暮色漫上玉霄宫时,叶噬妄抱着抄了半宿的《静心诀》,站在清霄殿外。殿内烛火昏黄,谢无妄批改课业的身影被拉得很长。他叩门的手刚抬起,就听见殿内笔锋顿住的轻响。“进来。” 谢无妄的声音依旧清冷,却带着一丝叶噬妄熟悉的、近乎仓皇的紧绷。 案几上,他模仿师尊笔迹抄的《清心诀》,正静静躺在课业册最上层。谢无妄执起笔,蘸墨时手腕微颤:“分心,是执念太重。” 笔锋落下,写下 “心无挂碍” 四字,墨色浓得化不开。叶噬妄望着那行字,突然向前半步,袖中玉简发烫—— 那是他昨夜默写的《无妄诗》,每一句,都藏着谢无妄的名讳。 谢无妄的笔锋猛地一抖,墨汁溅在 “碍” 字上。他迅速搁笔,起身时撞翻茶盏,茶水泼在叶噬妄抄的课业上,洇湿了 “清” 字最后一笔。“出去。” 谢无妄广袖拂过案几,带起的风扑灭两盏烛火,只剩孤灯摇晃,将两人影子剪得破碎。 叶噬妄攥着洇湿的课业册退出门,仰头望着檐角铜铃,突然笑出声。山风卷着笑声撞在殿墙上,碎成凄惶的回音。袖中玉简的血痕在月光下刺目,他知道,有些执念,像寒玉阶的雪,越积越厚,终会压垮 “师徒” 这道脆弱藩篱,而那藏在师尊疏离里的、欲说还休的情,终会在某个黎明,与霜刃一同出鞘 。 居然是第2章!我太厉害了[让我康康][让我康康]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章 霜刃藏情 第3章 寒铁锁心 第三章寒铁锁心 叶噬妄攥着浸透血渍的课业册,在清霄殿外站到残月西沉。袖中《无妄诗》玉简已被体温焐得发烫,他故意将染血的指尖按在殿门上,暗红指印顺着鎏金纹路蜿蜒,如同一条未愈的伤口。 “谁准你在此逗留?” 谢无妄玄衣翻飞掠至殿前,黑发被山风掀起时,露出下颌紧绷的弧度。他瞥见叶噬妄刻意展示的伤口,瞳孔微缩,却在触及对方眼底疯狂笑意的瞬间,寒声道:“私闯禁地,该当何罪?” 叶噬妄突然扑跪在地,骨节撞在青石板上发出闷响。他仰起脸,疤痕在晨光里泛着诡异的红:“弟子知错,只求师尊亲手惩戒。”话音未落,袖中玉简已脱手飞出,落在谢无妄足前三寸。 谢无妄盯着玉简上“无妄”二字反复交叠的血迹,握剑的手青筋暴起。昨夜他推开窗,望见叶噬妄在月下反复刻写自己名讳的画面,此刻与眼前场景轰然重叠。“执迷不悟!”他扬手甩出忘情鞭,忘情如毒蛇缠住叶噬妄咽喉,“寒铁牢,断筋鞭,三十鞭。” 寒铁牢内,叶噬妄被倒吊在冰棱上,铁链穿透琵琶骨的伤口不断渗出黑血。谢无妄握着忘情鞭的手微微发抖,这鞭上淬着能封住修士灵力的寒毒,寻常人十鞭便会经脉尽断。 第一鞭抽在后背时,叶噬妄闷哼出声,破碎的劲装下立刻绽开出狰狞血痕。谢无妄睫毛颤动,却在对方回头露出带血的笑时,再次挥鞭:“说!为何私藏禁术玉简?” “因为师尊...”叶噬妄咳出带血的碎冰,铁链摇晃间,他看见谢无妄眼中翻涌的复杂情绪,“只有疼到极致,师尊才会看我。”话音未落,第七鞭已撕开他腰间旧伤,陈年疤痕与新创重叠,痛得他眼前发黑。 谢无妄突然收鞭,忘情鞭擦着叶噬妄耳际钉入冰墙。他转身欲走,却听见身后传来铁链断裂声——叶噬妄竟生生扯断琵琶骨上的锁链,浑身浴血扑过来抱住他的腰:“师尊要罚,便罚我刻骨铭心!” “放肆!”谢无妄反手扣住他后颈命穴,却在触及对方滚烫体温时,指尖不受控地发颤。叶噬妄将脸埋进他颈窝,沙哑笑道:“当年师尊救我时,可曾想过,这具满身疤痕的躯壳,会疯魔般渴望您的目光?” 寒铁牢外突然传来异动,谢无妄猛地推开叶噬妄。看着对方重重摔在冰柱上,喉间溢出的血在冰面绽开红梅,他攥紧染血的广袖,声音冷得像淬了毒:“余下二十鞭,明日继续。” 转身时,谢无妄不敢回头,他知道身后那道炽热的目光,正如同附骨之疽,将他精心维持的道心,一寸寸灼烧成灰。而叶噬妄倚着冰柱轻笑,任鲜血顺着冰棱滴落——这场刑罚,终究让师尊的目光,再也无法从他身上移开。 无妄:“叶子!我与你势不两立!” 师旺:“我要一辈子当师尊的小狗” 他们一定会这样说的 ?( ?? ? ? ?)?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章 寒铁锁心 第4章 鞭影缠魂魂 第四章鞭影缠魂 寒铁牢的冰棱在月光下泛着幽蓝,叶噬妄蜷缩在满地碎冰中,忽然听见锁链轻响。谢无妄立在牢门前,玄衣裹着寒气,手中忘情鞭银芒流转,鞭梢玉铃在寂静中发出细碎呜咽。 “还敢来?”叶噬妄撑起染血的手肘,疤痕因扭曲的笑意愈发狰狞。他望着谢无妄紧绷的下颌线,故意扯开领口,露出胸口结痂的鞭痕,“是来补完那二十鞭,还是……” 话音未落,银鞭如灵蛇破空而来,缠住他咽喉。谢无妄扣住他后颈将人抵在冰墙上,呼吸扫过叶噬妄渗血的唇角:“既不知痛,便让你看清。”鞭梢玉铃突然迸发刺目白光,化作千百道银丝穿透叶噬妄周身大穴。 剧痛如潮水漫过意识,叶噬妄却死死盯着谢无妄发红的眼眶,笑出声来:“师尊手抖了——是在心疼,还是怕自己失控?”忘情鞭骤然收紧,银丝刺入琵琶骨旧伤,谢无妄咬牙道:“再敢胡言,便抽了你的魂!” 冰屑簌簌坠落时,牢门外忽然传来脚步声。叶噬妄趁他分神,猛然含住对方垂落的黑发。谢无妄浑身僵硬,灵力暴走震碎周遭冰柱,恰在此时,身着红衣的枫林渡推门而入:“无妄,刑罚该有分寸。” 叶噬妄被灵力掀翻在地,却反手攥住鞭梢,将谢无妄扯得踉跄,带着血的唇擦过他耳畔:“用这鞭子锁我一辈子如何?” “住口!”谢无妄挥鞭抽向他后背,余光瞥见枫林渡皱眉的神情,手腕微顿间,鞭身已被叶噬妄攥住银丝。叶噬妄借力翻身将人压在冰壁上,破碎的劲装下,伤口渗出的血顺着谢无妄玄衣纹路蜿蜒。 “师叔可要亲眼看着?”叶噬妄偏头望向门口,鼻尖却仍抵着谢无妄下颌,“看看你这位好师弟,是如何对我动了妄念。”枫林渡踏碎冰碴走近,指尖抚过腰间玉佩:“够了,再闹便请执法堂来。” 谢无妄趁他分神骤然发力,灵力凝成的锁链穿透叶噬妄掌心,将人钉在冰棱之上。“妄念太深,便剜了这颗心!”他抽出匕首抵住对方心口,却在触及那双灼热目光时,听见枫林渡轻叹:“他若:死了,你当真能忘?” 匕首坠地的清响里,叶噬妄望着谢无妄泛红的眼角笑起来。枫林渡拾起忘情鞭轻轻一扯,银丝便如潮水退去:“罢了,这牢门留着,你们自己慢慢解。”红衣身影消失在牢门外时,叶噬妄忽然低笑:“他早就看出来了。” 谢无妄背过身去,黑发垂落遮住泛红的眼眶。冰面上,忘情鞭残留的银芒渐渐消散,唯有叶噬妄咳出的血,在寒铁地面绽开妖异的红梅——这一场本该了断恩怨的刑罚,终究成了两人挣脱不开的网,被枫林渡那句未尽的话,缠得更紧了。 之前给谢无妄的设定本来是银发的,后面又觉得改成好黑发一点,所以以后都是黑发了[让我康康]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章 鞭影缠魂魂 第5章 刑台惊变 第五章刑台惊变 寒铁牢的冰屑尚未凝实,谢无妄已拽着叶噬妄的锁链踏出牢门。玄衣下摆扫过结霜的石阶,每一步都带着冰裂般的沉响,叶噬妄被拖拽着踉跄前行,掌心穿透的锁链仍在渗血,却仰头望着对方紧绷的肩线笑:“师尊这是要带弟子去哪儿?总不至于真要剜心——” 话音被骤然收紧的锁链噎在喉间,谢无妄猛地回身,黑发被夜风掀起,眼底翻涌的怒意几乎要凝成实质:“到了地方,你自然知道。”他指尖拂过腰间令牌,通往宗门刑场的结界应声开启,凛冽的风裹挟着无数道视线扑面而来。 叶噬妄这才看清前方景象——忘尘宗的天刑台悬浮在云海之上,白玉铺就的台面刻满镇魂符文,四角立着燃烧幽冥火的青铜柱,台下早已站满闻讯而来的弟子。执法堂的长老们身着紫袍列于两侧,而红衣猎猎的枫林渡正站在刑台边缘,见他们到来,眉峰微蹙:“无妄,当众用刑不合规矩。” “他犯的本就不是私刑能了的罪。”谢无妄的声音冷得像淬了冰,挥手便将叶噬妄甩向刑台中央的审讯柱。锁链骤然绷紧,叶噬妄被死死钉在刻满凹槽的石柱上,破碎的衣衫下,新旧伤痕在幽冥火映照下泛着青紫,却仍扬着下巴笑:“好大的阵仗,是怕旁人不知道师尊舍不得私下罚我?” “放肆!”谢无妄踏着符文走上刑台,手中忘情鞭突然绷直,银芒在日光下流转成刺眼的弧光。台下顿时响起窃窃私语,有新晋弟子忍不住低问:“那不是谢长老的本命法器吗?据说从未对弟子用过……忘尘宗的规矩里,本命法器可是轻易不出鞘的。” “闭嘴!”执法堂首座沉声喝止,目光却落在叶噬妄身上。谁都记得三年前这个少年初入忘尘宗时,是如何被谢无妄亲自带在身边教导,可如今……他望着刑台上两人之间剑拔弩张的气场,忽然想起枫林渡昨夜的话:“有些债,越算越乱。” 谢无妄的指尖抚过忘情鞭的银丝,指节因用力而泛白。他分明是想让这逆徒看清规矩,看清两人之间不可逾越的界限,可叶噬妄那双含笑的眼睛,总像带着钩子,要将他拖进连自己都不敢承认的深渊。 “叶噬妄,”他抬眼时,声音已恢复惯常的冷漠,“私闯禁地、顶撞师长、扰乱宗门秩序,你可知罪?” 叶噬妄挣了挣锁链,血珠顺着石柱凹槽往下淌:“弟子只知,师尊若真信奉忘尘宗的‘忘’字,昨夜便该让我死在寒铁牢。” “冥顽不灵!”谢无妄扬手挥鞭,银鞭带着破空的锐响抽向他胸口。这一鞭未用灵力,却打得叶噬妄闷哼一声,旧伤处的血瞬间浸透衣衫。台下弟子倒吸冷气,唯有枫林渡看着谢无妄微微颤抖的手腕,端起茶盏的动作顿了顿——他太清楚,忘尘宗的忘情鞭,最是能映出使用者的真心。 “第一鞭,罚你目无尊长。”谢无妄的声音传遍刑台,每一个字都像砸在冰面上,“看清这刑台,记着谁是你的师尊,记着你是忘尘宗的弟子!” 第二鞭接踵而至,落在叶噬妄后背。银丝擦过皮肤时,突然泛起细碎的光——那是忘情鞭的缚灵术,本该助人斩断尘缘,此刻却像在两人之间牵起无形的线。叶噬妄疼得弓起背,视线却死死锁着谢无妄:“记着呢……记着师尊昨夜红着眼眶,连匕首都握不稳。忘尘宗的长老,不该有这样的破绽吧?” “你找死!”谢无妄的怒意彻底失控,灵力顺着鞭身暴涨,第三鞭抽出时,银丝竟在半空化作火龙,狠狠缠上叶噬妄的腰。灼痛混着撕裂感炸开,叶噬妄却突然笑出声,笑声在空旷的刑台上回荡,带着血腥味:“师尊动真格了?是怕被我说中心事,还是怕……自己守不住忘尘宗的清规?” “住口!”第四鞭、第五鞭接连落下,谢无妄像是要将所有混乱的情绪都倾泻在鞭影里。他看见叶噬妄的血溅在白玉台上,像极了寒铁牢里那朵妖异的红梅,看见对方明明痛得冷汗涔涔,却偏要睁着那双燃着火的眼睛望他,看见枫林渡朝自己摇头,可他停不下来。 直到第七鞭挥出时,枫林渡突然抬手,折扇精准地挡在鞭前。银鞭撞上扇骨,发出清越的响,谢无妄这才惊觉自己的黑发已被汗水浸湿,掌心竟也被鞭柄硌出了红痕。 “够了。”枫林渡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道,“再打下去,要么他死,要么你先撑不住。”他目光扫过台下哗然的弟子,扬声道:“叶噬妄顽劣,罚去静心崖面壁三月,抄写《忘尘经》百遍。谢长老……随我来。” 谢无妄猛地回神,这才发现刑台上的符文已被血染红,叶噬妄垂着头,发丝黏在汗湿的额角,不知是晕了还是在笑。他想再斥一句“孽障”,喉咙却像被什么堵住,只能攥紧忘情鞭转身。 走下天刑台时,忘尘宗的弟子纷纷避让,那些目光里有敬畏,有疑惑,还有几分难以言说的探究。他听见身后传来叶噬妄极轻的声音,像风拂过冰面:“师尊,《忘尘经》里说‘心若无尘,何惧纠缠’……你敢信吗?” 谢无妄的脚步顿了顿,玄衣扫过冰冷的石阶。 枫林渡跟上他的脚步,红衣在云海中格外醒目:“你今日这般失态,是怕压不住他,还是怕压不住自己?” 谢无妄没有回头:“忘尘宗的规矩,容不得弟子如此放肆。” “规矩?”枫林渡笑了笑,“十七年前你把他从乱葬岗捡回来,亲自教他剑法,给他缝补裂了的袖口时,怎么不提忘尘宗的规矩?” 这句话像淬了冰的针,狠狠扎进谢无妄心口。他猛地转身,黑发遮住半张脸,声音哑得厉害:“那时他还……” “还没长成能勾得你方寸大乱的模样,是吗?”枫林渡打断他,折扇指向天刑台的方向,“你且回头看看,那孩子望着你的眼神,像不像当年的你望着……” “师兄!”谢无妄厉声喝止,灵力骤然炸开,周遭的云海都被震得翻涌。他知道枫林渡要说什么——像当年的他望着那个叛出忘尘宗的师姐,一样偏执,一样不计后果。 枫林渡叹了口气,收起折扇:“罢了,我已让人将他送去静心崖。那里有锁灵阵,既能让他面壁,也能让你……好好想想。” 谢无妄望着静心崖的方向,那里云雾缭绕,据说能净化心魔。可他眼前晃过的,全是叶噬妄染血的笑,是那孩子含住他黑发时的灼热,是刑台上那双燃着野火的眼睛。 静心崖的石室阴冷潮湿,叶噬妄被铁链锁在石壁上,伤口的血已经结痂,却仍在隐隐作痛。他望着洞顶渗下的水珠,忽然笑出声——谢无妄终究是舍不得的,否则不会把他送来这里。 这里是忘尘宗最接近后山禁地的地方,他曾偷偷跟来,看见师尊对着石壁打坐,背影落寞得像要融进雾里。那时他不懂,只觉得师尊这样的人,就该像忘尘宗的山门一样,清冷孤高,不该有半分落寞。 可现在他懂了。 洞外传来脚步声,叶噬妄眯起眼,看见执法堂的弟子端着药碗走进来,脸上带着几分忌惮:“谢长老让你……把药喝了。” 叶噬妄偏过头,唇角勾起一抹嘲讽:“他自己怎么不来?是怕看见我这副模样,又忍不住动鞭子,还是怕……一看见我,就忘了自己是忘尘宗的长老?” 弟子被他问得脸色发白,放下药碗就匆匆离开。叶噬妄望着那碗黑漆漆的药,忽然用尽力气,将铁链拽得哗哗作响。锁链穿透掌心的旧伤,血珠滴落在药碗里,漾开一圈圈红纹。 他知道这药里掺了清心草,能压制心魔,也能……模糊情念。谢无妄是想让他忘了那些逾矩的话,忘了刑台上的纠缠。 可他偏不。 叶噬妄低下头,用被铁链磨破的指尖,蘸着自己的血,在石壁上慢慢画着。画的是寒铁牢里的冰棱,是天刑台的幽冥火,是谢无妄玄衣上蜿蜒的血痕,最后画的,是那双发红的眼眶。 “想让我忘?”他贴着石壁,声音轻得像叹息,“师尊,你自己都忘不掉,又怎能逼我忘?忘尘宗的经卷里写‘尘缘易断,心念难消’,你早该懂的。” 洞外的风忽然大了,吹得石缝里的野草沙沙作响。叶噬妄侧耳听着,辨出那风声里,还混着一道极轻的脚步声——停在洞口,迟迟没有进来。 他忽然扬声笑道:“师尊既然来了,何不进来看看?看看你的好弟子,是怎么把这静心崖,变成第二个天刑台的。” 脚步声顿了顿,随即渐渐远去。 叶噬妄望着洞口的方向,指尖的血已经干涸。他知道谢无妄走了,却也知道,这人没走太远。就像那忘情鞭,明明该断情绝念,却把两人缠得更紧——他在这石室里流血,谢无妄在崖外煎熬,谁也逃不掉。 三日后,枫林渡去见谢无妄时,正看见他对着铜镜,用灵力修复掌心的鞭痕。镜中的人黑发垂落,脸色苍白,眼底的红痕三日未褪,倒像是被什么东西反复灼烧过。 “静心崖的锁灵阵,被他用血气破了个缺口。”枫林渡将一枚染血的玉佩放在桌上,玉佩上刻着半个“妄”字,是当年谢无妄送给叶噬妄的,“他说,要你亲自去补。忘尘宗的锁灵阵,也只有布阵者的心头血能补全。” 谢无妄的手顿在半空,灵力失控,镜中的影像骤然碎裂。他望着那枚玉佩,喉间发紧——那缺口是锁灵阵的阵眼,需以施术者的心头血才能补上。叶噬妄这是在逼他,逼他承认自己根本舍不得伤他分毫,逼他承认在忘尘宗的“忘”字之外,还有更重的牵挂。 “你打算去吗?”枫林渡问。 谢无妄沉默良久,抓起桌上的忘情鞭,转身往外走。玄衣穿过回廊时,带起一阵风,吹落了廊下开得正盛的白梅。 他知道自己又要失控了。可比起失控,更可怕的是——他竟隐隐有些期待,期待再次见到叶噬妄,期待那孩子又会说出什么疯话,期待这场纠缠,能有一个哪怕是毁灭般的结局。 静心崖的云雾在脚下翻涌,谢无妄站在石室门口,听见里面传来铁链拖地的声响。他深吸一口气,推门而入。 ……忘尘宗之外的另一种缘分?” 谢无妄猛地抬头,撞进他灼热的目光里。那目光里有痛,有笑,有偏执,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未察觉的温柔。 忘情鞭的银丝忽然无风自动,缠上叶噬妄的手腕,又缠上他自己的。 这一次,谢无妄没有再松手。 “下次再以下犯上,可不是今天的结果了” 第6章 心头血劫 第六章心头血劫 静心崖的晨雾带着铁锈味。 谢无妄的指尖悬在叶噬妄心口三寸处,玄色袖摆垂落,遮住两人交握的手腕。忘情鞭的银丝在晨光里泛着冷光,一端缠紧叶噬妄的脉门,另一端没入谢无妄掌心,正随着他的心跳微微震颤——这是忘尘宗独有的血契之术,以施术者心头血为引,能修补被血气冲垮的阵法,却也会让两人灵力自此同频,一损俱损。 “后悔还来得及。”谢无妄的声音比崖底的冰棱更冷,黑发垂落在叶噬妄颈侧,带着清冽的皂角香,与对方身上的血腥味搅在一起。他的语调里听不出半分波澜,仿佛只是在陈述一道修行法门,而非以心头血为代价的契约。 叶噬妄被铁链锁在石壁上,肩头的伤口还在渗血,却偏要仰起下巴笑:“师尊的心头血,弟子求之不得,怎会后悔?”他故意动了动手腕,让银丝勒得更紧些,“倒是师尊,若这血契结成,往后弟子咳嗽一声,你是不是也要跟着心口疼?”他太清楚谢无妄的性子——这位师尊自入忘尘宗起便以闭关为常,座下弟子虽多,却从未有人得过他半分额外照拂,如今肯为自己动用心头血,本身就是桩惊天动地的事。 谢无妄没说话,指尖凝聚的灵力骤然收紧。叶噬妄闷哼一声,额角渗出冷汗——他能清晰地感觉到,有股灼热的气流正顺着银丝往自己心口涌,那是谢无妄的灵力,带着对方独有的、克制到近乎冰封的温度。这是他第一次如此真切地触碰谢无妄的灵力,干净得像从未沾染过尘世烟火,却又烫得惊人。 “锁灵阵的阵眼在你左肋第三根骨缝里。”谢无妄的指尖划过他胸前的旧伤,那里还留着前几日鞭打的红痕,“会很疼。”他的指尖停在叶噬妄的伤口边缘,没有多余的情绪,仿佛在检查一件法器的裂痕。 “比天刑台上的鞭子疼?”叶噬妄挑眉,目光扫过他紧抿的唇,“还是比师尊昨夜躲在洞口听我流血,更疼?”他偏要撕开这层冰封,看看底下藏着的究竟是铁石心肠,还是被修行硬生生压下去的血肉。 银丝突然勒入皮肉,谢无妄眼底翻涌的情绪几乎要破堤:“再胡言,我便废了你的灵力。”他的声音依旧平稳,可叶噬妄分明感觉到,缠在脉门上的银丝在微微发抖——这是谢无妄唯一的破绽,在被触及“在意”二字时,总会露出来的、连他自己都没察觉的颤抖。 “废了正好。”叶噬妄突然偏头,用牙齿咬开他胸前的衣襟,露出锁骨处淡青色的血管,“这样师尊就能把我锁在身边,像养只无害的器物,省得总担心我坏了忘尘宗的规矩。反正你对谁都一样,多我一个不多,少我一个不少。” 温热的呼吸洒在颈侧,谢无妄浑身一僵,灵力险些失控。他猛地按住叶噬妄的后颈,将人按回石壁:“安分点!”这是他第一次对弟子动这么大的力气,掌心触到对方汗湿的发丝时,竟有些发慌——他习惯了闭关时的寂静,习惯了面对其他弟子时的漠然,唯独面对叶噬妄,所有的章法都乱了套。 叶噬妄被按得撞在铁链上,伤口的血蹭在谢无妄手背上。他望着对方发红的耳根,忽然低笑:“师尊又手抖了——是怕血契结成,再也甩不掉我了吗?你闭关时,我就在殿外扫雪;你修炼时,我就在一旁研墨。这样不好吗?” 谢无妄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底只剩一片冰湖。他指尖刺破自己心口,殷红的血珠顺着指缝滴落,落在叶噬妄左肋的伤口上。刹那间,锁灵阵的符文从石壁上亮起,像无数条金蛇钻进叶噬妄的骨缝,剧痛让他眼前发黑,却死死咬住嘴唇不肯出声。 他看见谢无妄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苍白,看见对方的血与自己的血在伤口处交融,凝成一朵旋转的血色莲花。那莲花顺着血脉游走,所过之处,既有撕裂般的疼,又有股奇异的暖意——那是谢无妄的心头血,带着他的修为,他的气息,甚至……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被常年闭关磨得极淡却从未消失的牵挂。 “疼就喊出来。”谢无妄的声音有些发飘,额角的冷汗滴在叶噬妄脸上,“没人会笑你。”这是他能说出口的、最接近关切的话,还是借着疼痛的由头,说得生硬又别扭。 叶噬妄却突然笑出声,笑声里带着血沫:“这点疼算什么?比起……看着你明明被我搅得心神不宁,却偏要装作无动于衷,差远了。”他忽然抬手,用被铁链磨破的指尖,轻轻碰了碰谢无妄流血的胸口,“这里是不是也在疼?像被什么东西攥着,喘不过气?你闭关十年都没疼过,偏偏遇上我,就开始疼了,对不对?” 谢无妄猛地后退,银丝被扯得绷紧,两人同时闷哼一声。血契已结成大半,灵力的共鸣让他们能清晰地感受到彼此的痛——叶噬妄的伤口在抽痛,谢无妄的心口便跟着发紧;谢无妄的灵力因失血而紊乱,叶噬妄的经脉就像被火烧。他这才惊觉,自己常年闭关修炼出的、号称“万邪不侵”的灵力,竟会被一个弟子的血搅得如此混乱。 “结契!”谢无妄低喝一声,强行压下翻涌的气血。他知道不能再拖,再拖下去,两人都会灵力逆流而亡。可心底深处,却有个声音在说:这样也好,乱了就乱了,反正他早已习惯了寂静,偶尔的波澜,或许…… 可就在血色莲花即将沉入心脉的瞬间,叶噬妄突然运转体内残存的灵力,狠狠撞向那朵莲花。血契的共鸣骤然逆转,谢无妄如遭重击,喷出一口血,溅在叶噬妄脸上。 “你做什么?!”他扶住石壁才站稳,眼底的冰湖彻底碎裂,露出惊怒交加的底色。他不懂,这逆徒到底想做什么,一次次挑战他的底线,又在最关键的时候,亲手毁掉这层联系。 叶噬妄舔了舔唇角的血,笑得像只偷腥的猫:“这样一来,血契就成了半吊子——我能感觉到你的疼,你却感觉不到我的。”他望着谢无妄震惊的脸,轻声道,“你常年闭关,心硬得像石头,总得有个人替你疼。我替你疼,你……就偶尔想想我,好不好?” 谢无妄的手在发抖,他看着叶噬妄左肋的血色莲花渐渐隐去,只留下一个淡红色的印记,像朵开在骨头上的花。他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叶噬妄用自己的灵力强行扭曲了血契,往后只有他能感知叶噬妄的痛苦,对方却能毫无顾忌地折磨他。这逆徒,是铁了心要在他古井无波的修行路上,砸出个再也填不平的坑。 “你……”谢无妄想说什么,却被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断。 枫林渡的红衣出现在洞口,手里捏着张泛黄的纸卷:“忘尘宗的传讯符,执法堂要重审叶噬妄私闯禁地的案子。”他的目光扫过两人交握的银丝,又落在谢无妄胸口的血迹上,眉头皱得更紧,“你们……无妄,你多久没闭关了?竟会弄出这么大的动静。”在枫林渡的记忆里,这位师弟常年把自己关在绝尘殿,除了宗门大典,几乎从不露面,更别说为了个弟子动用心头血。 “师兄来得正好。”叶噬妄突然开口,声音虽弱,却带着挑衅,“不如请执法堂的长老们都来,看看谢长老为了弟子,连闭关都顾不上了,连心头血都舍得给——这算不算徇私枉法?” 谢无妄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他知道叶噬妄在逼他,逼他在“一心向道”的修行和这突如其来的牵绊之间,做一个从未想过的选择。 枫林渡却突然笑了,折扇“唰”地展开,遮住半张脸:“执法堂那群老顽固,怕是没胆子审谢长老的亲传弟子。”他晃了晃手里的纸卷,“不过尘华怜宗主有令,让叶噬妄去忘尘殿一趟——有人指证,他私闯禁地是为了偷《无情诀》的残卷。” 叶噬妄的脸色微变。 谢无妄的手骤然攥紧,指节泛白——《无情诀》是忘尘宗的禁术,据说练成后能断情绝念,威力无穷,却也会让人沦为没有感情的傀儡。他虽常年闭关,却也知道这禁术的厉害,更清楚自己修炼的《清心诀》与《无情诀》水火不容,若叶噬妄真动了歪心思…… “我没偷。”叶噬妄的声音冷了些,“禁地的石壁上刻着的,根本不是什么功法。” “是不是,去了忘尘殿自会分晓。”枫林渡收起折扇,目光在两人之间转了一圈,“无妄,你也一起来吧——毕竟,他是你的弟子。别总想着闭关,你这亲传弟子,快把整个宗门搅翻了天。” 忘尘殿的白玉地砖能照见人影。 叶噬妄被铁链锁在殿中,执法堂的七位长老坐在上首,每个人的脸都像殿外的冰雕。尘华怜宗主坐在最高处的宝座上,穿着绣着忘尘宗徽的锦袍,目光浑浊却锐利。 “叶噬妄,你可知私闯禁地,盗取禁术,按门规当如何处置?”尘华怜的声音在大殿里回荡,带着灵力的威压。 叶噬妄抬头,恰好看见站在长老席侧的谢无妄。对方已经换了件干净的玄衣,胸口的伤口被遮住,可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谢无妄的心口在隐隐作痛——那是血契的作用,是替他承受着殿内的灵力威压。他还看见,谢无妄的指尖在微微颤抖,那是他紧张时的习惯,从前闭关前检查阵法,也会这样。 “弟子没偷禁术。”叶噬妄挺直脊背,“禁地深处的石壁上,刻着的是幅画。” “画?”执法堂首座冷笑一声,“一派胡言!禁地的石壁是祖师爷以心血铸就,除了《无情诀》的残卷,怎会有别的东西?” “是幅山水画。”叶噬妄的目光扫过殿内众人,“画里有座桥,桥上站着两个人,一个穿红衣,一个穿白衣。” 谢无妄的瞳孔骤然收缩。 枫林渡端茶的手顿了顿,眼底闪过一丝诧异。他这位师弟,竟连禁地石壁上的画都知道?这可不像那个除了闭关什么都不关心的谢无妄。 尘华怜的脸色沉了下去:“一派胡言!拉下去,杖责五十,再关进寒铁牢!” “等等!”谢无妄突然开口,声音在寂静的大殿里格外清晰,“弟子愿意担保,叶噬妄没有说谎。”他站在那里,玄衣如墨,黑发束得一丝不苟,可熟悉他的枫林渡却看得分明,他握着袖摆的手,指节已经泛白。这是他第一次在大殿上为谁开口,打破了多年来“事不关己”的惯例。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执法堂首座皱眉:“谢长老,你可知担保禁地之事,一旦出错,是要同罪的?你常年闭关修行,何必为了一个顽劣弟子冒险?” 谢无妄往前走了一步,黑发垂落遮住半张脸:“弟子知道。但禁地的石壁上,的确有幅画。”他顿了顿,声音低了些,“那是……祖师爷和他早逝的道侣。”当年他闭关间隙,曾去过一次禁地,本想寻个更安静的地方修炼,却意外看见了那幅画,只是从未对人说起。 大殿里一片死寂。 叶噬妄猛地抬头,震惊地看着他——谢无妄怎么会知道?忘尘宗的典籍里,从未记载过祖师爷有过道侣。更让他震惊的是,这个连其他弟子名字都记不全的师尊,竟会为了他,在全宗门面前承认自己去过禁地。 尘华怜的脸色变得极其难看:“无妄,休要胡说!祖师爷一心向道,何来道侣?你是不是闭关太久,修得糊涂了?” “弟子没有胡说。”谢无妄从怀中取出一块玉佩,玉佩上刻着半座桥,“这是弟子在禁地历练时偶然得到的,与石壁上的画能对上。”他将玉佩举过头顶,“画里的红衣人,腰间就挂着块一模一样的玉佩。” 枫林渡忽然轻笑一声:“原来你早就见过那幅画。我还以为,除了闭关修炼,这世上再没有能让你分心的事。” 谢无妄没说话,只是望着尘华怜。他知道自己今天的举动有多反常,知道这会让长老们质疑他的道心,可他脑海里反复出现的,是叶噬妄在静心崖说的那句“你闭关时,我就在殿外扫雪”,荒唐又执拗,却让他无法置之不理。 大殿里的气氛僵持了许久,尘华怜终于叹了口气:“罢了。既然有谢长老担保,此事便先记下。”他看向叶噬妄,“但你私闯禁地是事实,顶撞师长也是事实,即日起,罚你去思过崖看守忘尘碑林,没有我的命令,不得下山。” 叶噬妄刚要说话,却被一阵突如其来的心悸打断——他能感觉到,谢无妄的心口正在剧烈疼痛,像有把刀在里面搅动。他抬头望去,只见谢无妄脸色苍白,额头抵着掌心,指缝间渗出了血。是血契的反噬,也是他强行对抗殿内威压的代价。 “师尊!”叶噬妄猛地挣扎起来,铁链在地上拖出刺耳的声响,“你回殿闭关去!这里有我!”他第一次喊得如此急切,像怕晚一秒,这个人就会因为替自己承受太多痛苦而倒下。 谢无妄摆了摆手,想说“没事”,却又喷出一口血。枫林渡眼疾手快地扶住他,沉声道:“他刚失了心头血,又强行承受殿内的灵力威压,灵力逆流了。无妄,你这是何苦?放着安稳的闭关不修,非要趟这浑水。” 叶噬妄的眼睛红了。他终于明白,刚才在静心崖,谢无妄为什么会那么痛——不是因为血契被扭曲,而是因为对方一直在硬撑。这个习惯了独自闭关、连受伤都只会自己默默运功调息的人,竟会为了护他,把自己逼到灵力逆流的地步。 “我去思过崖。”叶噬妄突然开口,声音有些哑,“但我有个条件。” “你说。”尘华怜有些不耐烦。 “让我师尊回绝尘殿闭关休养。”叶噬妄的目光落在谢无妄身上,带着从未有过的认真,“否则,我就把禁地石壁上的画,描下来贴满整个忘尘宗,让所有人都看看,祖师爷是不是真的一心向道。” 长老们倒吸一口冷气。这小子,是拿祖师爷的秘辛在要挟宗主! 尘华怜盯着他看了半晌,忽然笑了:“好个有恃无恐的小子。准了。”他看向枫林渡,“把谢长老送回绝尘殿,没有我的命令,不许任何人打扰他闭关。” 思过崖的碑林里,每块石头上都刻着忘尘宗的戒律。 叶噬妄坐在最高一块石碑上,望着山下的云海。他已经在这里待了半个月,每天除了打扫碑林,就是对着石碑发呆。血契的联系还在,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谢无妄的状态——对方回了绝尘殿,大部分时间都在打坐闭关,只是夜里偶尔会因为心口疼而惊醒,惊醒后便会起身打坐,直到天亮,像在惩罚自己的失态。 “傻子。”叶噬妄用手指在石碑上画着圈,“明明自己疼得要命,却偏要装作没事,还把自己关起来。闭关能治好心口疼吗?” 一阵风吹过,碑林里传来细碎的声响。叶噬妄抬头,看见枫林渡的红衣出现在碑林入口。 “谢长老让我给你带点东西。”枫林渡抛过来一个油纸包,里面是几块糕点,“他自己做的,说是你以前爱吃的。哦对了,他特意交代,别告诉任何人他会做这个——毕竟,一心向道的谢长老,怎么会学这些凡尘俗事。” 叶噬妄接住油纸包,指尖触到糕点的温度,心里微微一动:“他怎么自己不来?又闭关了?” “来了又如何?”枫林渡走到他身边坐下,望着山下的云雾,“看着你,然后心疼得心口疼?还是被你几句话撩拨得 方寸大乱?他现在连见你一面都要提前打坐三个时辰,生怕自己又失态。”枫林渡打开酒葫芦,仰头饮了一口,“你这小子,真是他命中的劫数。” 叶噬妄捏着那块还带着余温的糕点,忽然咬了一大口。甜腻的豆沙馅在舌尖化开,带着熟悉的味道——这是他刚入师门时,偶然提过一句爱吃的点心,没想到谢无妄竟记了这么久,还特意在闭关间隙学了做。他忽然想起自己偷溜进绝尘殿的那几次,总看见谢无妄对着空荡荡的丹炉发呆,那时还以为是师尊在钻研什么高深功法,如今才明白,或许那丹炉里,曾烤过无数次这样的糕点,只是从来没送出去过。 “他闭关的时候,会想起我吗?”叶噬妄低声问,声音轻得像怕被风吹散。 枫林渡挑眉:“你说呢?一个连做梦都在掐诀打坐的人,如今夜里会因为心口疼惊醒,醒了就对着窗外你的方向看两个时辰。你觉得,他是在想《清心诀》的第八重境界,还是在想某个胆大包天的逆徒?”他拍了拍叶噬妄的肩膀,“下个月的宗门大比,尘华怜宗主已经下了令,所有弟子都要参加。你……” “我会参加。”叶噬妄打断他,眼底闪过一丝锋芒,“我要让他看看,他的弟子不是只会闯祸,也能站在最高处。” 枫林渡笑了:“好志气。不过我得提醒你,大比的对手里,有几个是执法堂长老的亲传弟子,当年你顶撞他们师尊,他们早就想找机会教训你了。” “来一个,我打一个。”叶噬妄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正好让他们知道,谢无妄的弟子,不是谁都能欺负的。” 绝尘殿的寒玉床上,谢无妄正闭目打坐。 体内的灵力终于平稳了些,可心口的钝痛却像生了根,时不时就会冒出来提醒他那场被扭曲的血契。他能感觉到叶噬妄在思过崖的动静——那小子每天除了打扫碑林,就是对着石碑练剑,剑气里带着股不服输的执拗,偶尔还会在夜里偷偷喝酒,酒气顺着血契传来,让他的心跳也跟着乱了半拍。 “孽障。”谢无妄睁开眼,望着窗外飘落的雪花,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心口的伤口。他明明该抓紧时间闭关,冲击《清心诀》的第九重境界,可脑海里却总浮现出叶噬妄染血的笑脸,挥之不去。 殿门被轻轻推开,枫林渡的红衣探了进来:“在想什么?又在琢磨怎么把叶噬妄逐出师门?” 谢无妄收回目光,重新闭上眼:“师兄有事?” “没事就不能来看看你这闭关狂人?”枫林渡走到寒玉床边,“思过崖的那小子,要参加下个月的宗门大比。” 谢无妄的睫毛微不可察地颤了颤:“他伤势未愈,凑什么热闹。” “哟,关心起弟子的伤势了?”枫林渡笑了,“我还以为,在你眼里,只有闭关和修炼才是正经事。”他从袖中取出一枚玉简,“这是今年大比的对手名单,你自己看吧。执法堂那几个老东西,把最棘手的几个弟子都排在了叶噬妄那一组。” 谢无妄没有接玉简,只是淡淡道:“生死有命,胜负在天。宗门大比本就该如此,不必徇私。” “你倒说得轻巧。”枫林渡将玉简放在寒玉床上,“那几个弟子都是修了十几年的老手,手里没少沾过血。叶噬妄虽然天赋高,可毕竟才入师门三年,又刚受过重伤……” “他是我谢无妄的弟子。”谢无妄突然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意,“若连这点挑战都接不住,也不配留在忘尘宗。” 枫林渡盯着他看了半晌,忽然笑了:“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不过你放心,我已经打点好了,至少能保他进前五十。”他转身往殿外走,“对了,尘华怜宗主说,大比结束后,要在忘尘殿设宴,到时候……你总得出关吧?” 谢无妄没说话,只是指尖的灵力又乱了几分。 宗门大比那天,演武场人声鼎沸。 叶噬妄穿着一身利落的劲装,站在等候区,目光不停地往长老席的方向瞟。谢无妄没来——尘华怜宗主说他还在闭关,冲击《清心诀》的第九重,任何人不得打扰。可叶噬妄通过血契能清晰地感觉到,对方此刻根本没在打坐,心跳得飞快,心口也隐隐作痛,像是在承受着极大的煎熬。 “在找你师尊?”一个戏谑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叶噬妄回头,看见执法堂首座的弟子秦风站在不远处,手里把玩着一把匕首,眼神阴鸷:“听说谢长老又闭关了?也是,有你这么个惹是生非的弟子,换作是谁,都想躲起来眼不见为净。” 叶噬妄的眼神冷了下来:“比武还没开始,嘴巴倒是先练得挺利索。” “等会儿我会让你知道,嘴巴利索,不如拳头硬。”秦风冷笑一声,“你私闯禁地,顶撞师长,早就该被废了修为逐出宗门。要不是谢长老不知好歹地护着你……” “我师尊护着我,轮得到你来说三道四?”叶噬妄握紧了腰间的长剑,“有本事,等会儿擂台上见真章。” “好啊,我等着你跪地求饶。”秦风转身离去,背影嚣张。 叶噬妄望着他的背影,眼底闪过一丝寒意。他知道,秦风说的不仅是他自己的意思,更是执法堂那些长老的心思——他们早就看谢无妄不顺眼,觉得他常年闭关,不问世事,却占着长老的高位,如今正好借着自己这个“顽劣弟子”,好好挫一挫谢无妄的锐气。 “第一场,叶噬妄对战李虎!”裁判的声音响起。 叶噬妄深吸一口气,跃上擂台。 李虎是个身材魁梧的壮汉,挥舞着一柄重锤,招式刚猛。叶噬妄并不与他硬拼,只是凭借灵活的身法躲闪,时不时用剑尖刺向对方的破绽。几个回合下来,李虎渐渐体力不支,被叶噬妄一剑挑飞了重锤,狼狈地摔下擂台。 台下响起稀稀拉拉的掌声。 叶噬妄站在擂台上,目光依旧望着长老席的方向。他能感觉到,谢无妄的心口不那么疼了,心跳也平稳了些,像是松了口气。 “傻子。”叶噬妄在心里默念,“这点小场面,有什么好担心的。” 接下来的几场比试,叶噬妄打得都很顺利。他的剑法刁钻凌厉,又带着股不要命的狠劲,那些想趁机刁难他的弟子,大多被他三两招就打下了擂台。只是每一场结束后,他都会下意识地看向长老席,而谢无妄始终没有出现。 直到半决赛,他遇上了秦雨风。 秦雨风的剑法阴狠,招招都往要害处招呼,显然是想置他于死地。叶噬妄渐渐落入下风,胳膊和腿上都添了新伤,鲜血浸透了劲装。 台下的弟子开始窃窃私语。 “你看他快撑不住了……” “秦雨风下手也太狠了吧?” “谁让他是谢长老的弟子呢?平日里仗着师尊撑腰,嚣张跋扈惯了……” 叶噬妄的耳朵很尖,这些话一字不落地听进了心里。他咬着牙,忍着剧痛挥剑格挡,可力气却越来越小,眼前也开始发黑。就在秦风的匕首即将刺向他心口的瞬间,他忽然感觉到一股熟悉的灵力顺着血契涌来——干净、凛冽,带着谢无妄独有的温度。 “别输。”一个微弱的声音在脑海里响起,像是谢无妄在耳边低语。 叶噬妄猛地睁开眼,眼底闪过一丝决绝。他借着那股灵力,身体骤然旋转,长剑如毒蛇出洞,狠狠刺穿了秦风的肩膀。 秦雨风惨叫一声,摔下擂台。 叶噬妄拄着长剑,站在擂台上,浑身是血,却笑得灿烂。他知道,刚才那股灵力是谢无妄传来的——那个口口声声说要他自生自灭的师尊,终究还是忍不住动了手。 决赛那天,天空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 叶噬妄的对手是枫林渡的亲传弟子,一个名叫苏沐的白衣少年,剑法飘逸灵动,与叶噬妄的狠戾截然不同。 两人在擂台上你来我往,打了整整一个时辰,难分胜负。雨水混着血水顺着脸颊流下,叶噬妄的视线渐渐模糊,可他依旧咬紧牙关,不肯认输。他能感觉到,谢无妄的心口疼得厉害,像是在替他承受着擂台上的疲惫与伤痛。 “够了。”苏沐突然收剑后退,“你赢了。” 叶噬妄愣住了:“为什么?” “因为有人比你更想让你赢。”苏沐笑了笑,目光望向绝尘殿的方向,“我师父枫林渡说,再打下去,有些人的心口就要疼得碎掉了。” 叶噬妄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只见绝尘殿的方向,一道玄色身影站在廊下,正望着擂台上的他。雨水打湿了他的发梢,脸色苍白得像纸,可那双眼睛里,却带着叶噬妄从未见过的复杂情绪——有疼惜,有担忧,还有一丝……泪珠滑落。 四目相对的瞬间,谢无妄像是被烫到一般,猛地转身回了殿内。 叶噬妄站在擂台上,忽然笑了,笑得像个得到了糖果的孩子。 大比结束后,尘华怜宗主在忘尘殿设宴。 叶噬妄穿着一身新的弟子服,胸前挂着大比冠军的令牌,站在殿门口,有些局促。他知道谢无妄今晚一定会来,可真到了这一刻,却又有些紧张,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在这儿罚站呢?”枫林渡拍了拍他的肩膀,“进去吧,你师尊在里面等你。” 叶噬妄深吸一口气,推门而入。 殿内觥筹交错,热闹非凡。谢无妄坐在角落里,独自饮着酒,侧脸在烛火映照下显得格外柔和。叶噬妄刚走过去,就听见几个长老在议论。 “谢长老真是好福气,收了这么个有出息的弟子。” “是啊,可惜谢长老常年闭关,不然师徒俩联手,定能让咱们忘尘宗更上一层楼。” “我听说,谢长老为了这弟子,连心头血都动了?这可不是小事啊……” 谢无妄的手微微一顿,酒杯里的酒晃出了几滴。 叶噬妄在他身边坐下,低声道:“师尊。” 谢无妄没看他,只是淡淡道:“恭喜。” “那几场比试,谢谢你。”叶噬妄看着他,“我知道,是你传了灵力给我。” 谢无妄的耳根微微发红,避开他的目光:“胡说什么,我一直在闭关。” “是吗?”叶噬妄笑了,“那可能是我记错了。不过……”他凑近了些,声音压得更低,“我在擂台上看见你了。你站在廊下,看了我很久。” 谢无妄的手猛地攥紧了酒杯,指节泛白。 “师尊,”叶噬妄的声音带着一丝小心翼翼,“你是不是……有点喜欢我?” 谢无妄的动作僵住了。他猛地抬头,撞进叶噬妄灼热的目光里,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他想说“放肆”,想说“孽障”,可话到嘴边,却变成了一声微不可闻的叹息。 “喝酒。”谢无妄端起酒杯,递到叶噬妄面前,声音有些哑。 叶噬妄接过酒杯,仰头一饮而尽。酒液顺着喉咙滑下,带着暖意,也带着一丝微醺的眩晕。他看着谢无妄苍白的侧脸,忽然伸出手,轻轻握住了他的手腕。 谢无妄的身体猛地一僵,却没有挣脱。 叶噬妄能感觉到,对方的脉搏跳得很快,像擂鼓一样。他笑了笑,低声道:“师尊,你的心跳得好快。是因为我吗?” 谢无妄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底的冰湖似乎融化了一角,露出底下深藏的情愫。他没有回答,却反手轻轻握住了叶噬妄的手。 殿外的雨还在下,殿内的烛火摇曳。 叶噬妄望着谢无妄近在咫尺的脸,忽然觉得,那些疼痛、那些煎熬、那些说不清道不明的牵绊,都在这一刻有了意义。他知道,谢无妄这条一心向道的修行路,因为他的出现而拐了个弯,或许前路会更加坎坷,或许会引来更多的非议,可只要身边有这个人,他就什么都不怕。 “师尊,”叶噬妄的声音带着一丝慵懒的笑意,“以后别总闭关了,好不好?多看看我,我比那些功法有趣多了。” 谢无妄没有说话,只是握着他的手,紧了紧。 窗外的雨声淅淅沥沥,像是在为这对打破了常规的师徒,奏响一曲温柔的乐章。而绝尘殿的方向,那扇紧闭了多年的大门,似乎也在这一刻,悄悄敞开了一条缝隙,透进了些许尘世的光。 深夜,叶噬妄扶着醉醺醺的谢无妄回绝尘殿。 谢无妄很少喝酒,几杯就醉了,靠在叶噬妄怀里,呼吸温热。叶噬妄低头看着他沉睡的侧脸,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片阴影,平日里冷硬的线条柔和了许多,竟有几分脆弱的美感。 “傻子,喝这么多做什么。”叶噬妄低声呢喃,小心翼翼地把他放在寒玉床上。 就在他转身想离开时,手腕却被猛地抓住。 谢无妄睁开眼,眼底带着醉后的迷茫,却紧紧盯着他:“别……走。” 叶噬妄愣住了:“师尊?” “别离开我。”谢无妄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像祖师爷的道侣一样,别走……”他像是在说梦话,又像是在倾诉深藏多年的恐惧。 叶噬妄的心猛地一疼。他反手握住谢无妄的手,俯下身,在他耳边轻声道:“我不走。我就在这儿,陪着你,哪儿也不去。” 谢无妄似乎听懂了,紧绷的身体渐渐放松下来,重新闭上眼,嘴角却微微上扬,像是做了个甜美的梦。 叶噬妄坐在床边,看着他沉睡的模样,一夜未眠。 天快亮时,谢无妄终于醒了。宿醉让他有些头疼,揉了揉眉心,才发现叶噬妄趴在床边睡着了,手里还紧紧攥着他的衣角。 谢无妄的心头忽然涌上一股暖流,像初春融化的冰雪。他小心翼翼地抽出自己的衣角,又脱下身上的外袍,轻轻盖在叶噬妄身上。 做完这一切,他站在床边,静静地看了叶噬妄很久。这个总是惹他生气、让他失控、搅乱他修行的弟子,此刻安静地睡在那里,像个无害的孩子。谢无妄忽然意识到,自己多年来一心追求的“大道”,或许并不是只有闭关修炼这一条路。或许,身边有这样一个鲜活的存在,偶尔的心动,偶尔的牵挂,偶尔的疼痛,才是更完整的修行。 他伸出手,想要触碰叶噬妄的脸颊,却在半空中停住,最终只是轻轻叹了口气,转身走向丹炉。 这一次,他没有打坐,而是取出了面粉和豆沙,笨拙地揉着面团。阳光透过窗棂照进来,落在他专注的侧脸上,竟有了几分人间烟火的温暖。 叶噬妄醒来时,闻到一股淡淡的甜香。 他揉了揉眼睛,看见谢无妄站在丹炉前,正拿着一把小刷子,往刚出炉的糕点上刷着蜂蜜。阳光洒在他身上,玄色的衣袍仿佛也染上了一层金边,画面温馨得像一幅画。 “师尊?”叶噬妄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谢无妄回头,脸上没什么表情,脸颊却微微发红:“醒了?过来吃点东西。” 叶噬妄走过去,拿起一块还冒着热气的糕点,咬了一大口。甜腻的豆沙馅在舌尖化开,比上次枫林渡带来的更美味。 “好吃。”叶噬妄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师尊,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厉害了?” 谢无妄别过脸,假装整理丹炉:“顺手做的,不难。” 叶噬妄看着他别扭的样子,忽然笑了。他知道,谢无妄正在慢慢改变,正在学着走出那个封闭的世界,学着去接纳一份不期而遇的牵绊。这个过程或许很慢,或许会很艰难,但叶噬妄有耐心等。 “师尊,”叶噬妄忽然开口,“下个月的月圆之夜,后山的桃花会开。我们……一起去看看,好不好?” 谢无妄的动作顿了顿,沉默了片刻,才轻轻“嗯”了一声。 叶噬妄的心里瞬间开满了花。他知道,这一声“嗯”,意味着谢无妄终于愿意迈出那一步,愿意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