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迟症》 第1章 初遇 秋分刚过,天气还算凉爽。 街口的银杏树下新开了一家以暖色调为主的咖啡厅,生意兴旺。 苏迟拍掉落在头顶的一片银杏叶,微微蹙眉,抬起琥珀色下垂眼的眼睑,打量咖啡厅的名字。 沉默八分修止。 “好有创意的名字。”苏迟透过咖啡厅的落地窗,好奇的寻找咖啡厅的老板。 取餐台前站着一位身材瘦高的男人,冷白的皮肤,眼尾微微上挑的狭长丹凤眼,戴着白色口罩,下颌线条犹如钢琴弦般锋利。 程雪落抬起头,目光穿过人群,毫无征兆的和苏迟对视。 苏迟赶忙闪到了一边儿,人很多,不能确定他刚刚就是在看自己。 苏迟戴上oversize灰色卫衣的兜帽,倚在墙上,取下背上的画板,用纸胶带把画纸固定在画板上,用碳素笔在纸上勾勒眼前的银杏树。 “下雨了?”苏迟伸手尝试接雨滴。 只是一瞬间,雨忽的变大了,劈头盖脸的砸在了他身上。 苏迟跌跌撞撞的推开咖啡厅的玻璃门,进去避雨。 叮铃。 玻璃门上的风铃清脆的响了一声。 “欢迎光临'沉默八分修止'咖啡厅,先生需要点什么?”程雪落嗓音低沉,把菜单往外推了推。 苏迟琥珀色的瞳孔在菜单上上下扫动,余光却一直偷偷停留在程雪落衬衫袖口挽到手肘的手臂上蜿蜒凸起的青色血管。 程雪落也不急,只是撑着桌沿静静的打量他支棱出兜帽的几根乱糟糟的栗色自然卷。 “这个。”苏迟指了指菜单。 “普鲁士蓝冰萃?”程雪落不确定的问他。 “嗯。”苏迟转身坐到了落地窗旁角落里的一张奶白色咖啡桌前放下画板,“我忌口,麻烦咖啡因放正常的一半。” “好的,先生稍等。” 窗外的雨几乎盖过了程雪落的声音。 一颗雨珠从落地窗上划过,窗上逐渐出现了一层水雾,看不到街道了。 苏迟抬起白嫩的指尖,在脸前的落地窗上画了一张笑脸,在旁边用潦草的字体写了一句“要天天开心”。 “先生,您的普鲁士蓝冰萃。”程雪落附身把咖啡杯放在了他面前的奶白色咖啡桌上。 “谢谢。”苏迟避开他的手,道了声谢。 雨丝毫没有停歇的意思,反而是越下越大,一道闪电劈下,照亮了在风雨中摇曳的银杏树。 苏迟从已经洗白的工装裤裤兜里摸出手机,按开屏幕看了一眼时间。 傍晚九点五十六分。 咖啡厅里的人越来越少,最后只剩下了零星几个人。 叮咚。 手机轻响了一声,消息框里弹出一条消息:明天有画展,记得到。 “呃……”苏迟无奈的扶着额头,叹了口气,“唉……” 没事勿扰:老板,我不想去。 对方秒回。 1:想合作就去,不让你的画作费用我是不会给你的! “什么老板啊……合同上明明写的是不控制人身自由的……”苏迟不满的嘟囔着回消息。 没事勿扰:位置发我。 1:合作商发了电子邀请函。 下面紧跟着一张电子邀请函。苏迟丢下手机,抱臂胸前生闷气。 十一点半了,眼看着雨还没有停,苏迟喝完最后一口咖啡,背上画板去付钱。 “多少?”苏迟白皙的脸颊上,黑眼圈显得很重。 “十一。”程雪落伸手摘下了身上的卡其色围裙。 “扫上了没?”苏迟晃了晃手机。 “扫上了。”程雪落把咖啡杯下的杯垫抽出来递给他,分出一缕视线瞥了一眼手机上的收款记录,“这个拿着。” “为什么?”苏迟疑惑的打量着他手中的杯垫。 “集齐三张,可以换我即兴弹奏的一首曲子。”程雪落指了指角落的一架钢琴。 苏迟接过来,杯垫上印着残缺的乐谱。 他瞬间来了兴趣,又上上下下仔细打量了一遍程雪落,这才发现,程雪落的左眼角和眼尾各有一颗泪痣。 “老板叫什么啊?”苏迟紧盯着他的脸颊,不愿放过任何一个表情。 “程雪落。” “名字很好听,像你本人一样优雅。”苏迟舔了舔唇角。 “谢谢。”程雪落躬身把手肘支在台面上,托头盯着他的眼睛。 凌晨十二点十分,雨势渐渐变小。 苏迟推开咖啡厅的玻璃门,没有打伞,慢悠悠的淋着雨往家走。 等他淋着雨走回银杏别苑的时候,已经是凌晨十二点半了,并且全身都湿透了。 他站在单元门口甩了甩手,按开了电梯门。 “困死了……”苏迟打了个哈欠,走进电梯按下二十六层的按钮。 “二十六层到了。”冰冷的电子女声。 苏迟打开密码门,Simba蹲坐在鞋柜上朝他“唔”了一声,似乎在抱怨他回来晚了。 Simba是一只只有两个多月大的小布偶猫。 苏迟把小白鞋和画板胡乱甩到门口,关上门又打了个哈欠。 他走进客厅打开照明灯,把窗帘拉紧了点,去卧室换了身睡衣,甩了甩头发上的雨水,然后陷进沙发里打开了电视。 “Simba,看点什么?”苏迟懒洋洋的抱着抱枕问Simba,其实问了也相当于没问,因为Simba压根不想理他,当然,就是Simba理他了,他也听不懂Simba在说什么。 苏迟没有在意,随便找了个恐怖电影打发时间。 看到一半,有点饿了,他从沙发角落摸到手机,搂着Simba点外卖。 咚咚咚。 “你好!外面!” “啧……”苏迟光脚穿着袜子踩在地板上去开门。 “备注不是说了放门口吗?”苏迟有点想发脾气了。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太急了,没有看到备注,实在抱歉,实在……”外卖小哥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忙不迭的道歉。 “没事没事,”苏迟看了眼窗外,雨确实挺大,就从鞋柜抽屉里面摸出一包面巾纸递过去,“擦一下吧。” “谢谢,谢谢先生。”外卖小哥忙接了过来,从保温箱里找到苏迟的外卖递过来。 目送外卖小哥走进电梯后,等电梯门合上,苏迟锁上门又陷进了沙发里。 “早知道就不点冰可乐了,有点凉……”苏迟吸了一口冰可乐。 电视屏幕上突然出现了一张分不清是男是女的血肉模糊的脸。 “呃!”苏迟手一抖,手中的面包掉到了地上。 …… “贴脸……好低级的吓人手法,阿嚏!”苏迟把Simba往身边拉了拉,揉了揉鼻尖。 …… 半夜三点,苏迟盯着已经关掉的电视屏幕上自己和Simba的倒影,不敢闭眼。 手边的手机轻响了一声,在寂静的客厅里显得特别刺耳。 苏迟揉了揉眼睛,拿起手机查看。 是单元群的消息。 604住户:这是谁家的,麻烦收一下,半夜真的会吓死人。 下面紧跟着一张图片。 苏迟点开图片,不由的愣住了:图片上不知是哪家住户的阳台,中间立着一个人体骷髅模型。 “呃……”苏迟走到阳台,默默把被闪电照亮的手机体骷髅模型拽过来放到了角落。 然后他在单元群中会了一句。 603住户:@604住户不好意思吓到你了,人体骷髅模型我已经收起来了。 604住户:嗯。 程雪落放下手机,通过阳台窗户忘603阳台看了看。 他站起身,拉伸了一下,去洗手间洗澡,最近总是失眠,都三点多了却还是睡不着。 他站在洗手池前,裸着上半身,腹肌肌肉线条刚硬如刀刻。 他无意之间向镜子了瞥了一眼,眼神不由自主的落在锁骨上的一道“Y”形疤痕上。 他无奈的闭眼扶了扶额头,脑海又浮现起那段痛苦的回忆…… “妈妈!妈妈!”程雪落用尽全身力气去推身边的妈妈,妈妈痛苦的紧抿着唇,艰难的把程雪落往车外推,可是车门已经严重变形,根本打不开。 “妈妈妈妈……”程雪落不知所措的看着大腿被钢筋贯穿的妈妈,努力忍住了眼中的泪水,在本就狭小又因为挤压而更加狭小的汽车空间里努力朝驾驶位的爸爸伸出手。 “爸爸!爸爸!”程雪落拔高恐惧且稚嫩的嗓音,拉了拉爸爸的衣角。 没有动静。 “爸爸!爸爸!”程雪落害怕的去摸爸爸的脸颊,稚嫩的指尖却只触到一股滚烫的液体。 他试探着把手指按到爸爸胸前。 没有心跳。 “妈妈,妈妈,妈妈……”程雪落不甘心的用力拍打车窗,边拍边大声呼喊妈妈。 “雪……落……想办,法,出去……”妈妈的声音低的几乎听不到。 “妈妈!!!”程雪落红着眼眶,所幸用身体去撞车门胸前隐隐的疼痛,他低头去看:胸前不知何时早已被鲜血染红。 他用沾满鲜血的手掌去拍打车窗,车窗上留下了许多重叠的红书小手印。 不知过了多久,他被一双手托了起来。 再后来,他在医院醒来,胸前到脖颈裹满了医用纱布。几个护士坐在一边儿,沉重的看着他,窃窃私语。 “可怜的孩子……”“那座桥早该修了,非要等到真的有人被砸死了才去修!”“唉,我听说那座桥是人为破坏的……”“别说了,这孩子连爸妈都没有了!”“那他怎么办?”“自生自灭呗,送去孤儿院,咱这是医院,又不是孤儿院……” 后面的事情,程雪落大多忘记了,只记得这场车祸带走了自己的所有幸福,留下了锁骨上这道“Y”形的永恒疤痕。 洗完澡,程雪落回到卧室,坐在床上认真的翻阅着一本英文书。 耳边隐约响起《梦中的婚礼》的曲调。 程雪落合上书,侧耳贴在墙壁上听,却只听到了雷雨和树枝摇曳的声音,可能幻听了吧……他摇了摇头,关上照明灯,拉上了被子。 与此同时,苏迟正坐在与程雪落相隔一堵墙的画室里,手机里单曲循环播放着《梦中的婚礼》,用画笔沾着普鲁士蓝在画纸上勾勒着色块。 第2章 发烧 第二天一早,苏迟还陷在沙发里睡得正香,手机忽然刺耳的响了起来。 苏迟不耐烦的把头深埋进Simba的怀里,继续睡回笼觉。 不料,手机却一直响个不停。 “烦不烦啊!!!!!!他妈还让不让老子睡觉了!!!!!!”苏迟憋着起床气,忽的坐了起来,抓起手机接了电话。 “你他妈干什么!!!!!!”他的嗓音沙哑,并且嗓子很疼,看来是感冒了。 对方沉默了两秒。 “起了没,赶紧来画展!!!” 苏迟以为自己睡过头了,抬起惺忪的睡眼瞄了一眼时间。 七点四十八分。 “才七点四十八分!!你催什么催?!当老板了不起啊!!!”苏迟气呼呼的大声冲手机话筒吼。 “你怎么……” 老板话还没有说完,苏迟就挂断电话把手机摔到了墙壁上。 墙壁上出现了一个不太明显的小凹陷。 苏迟又趴回沙发睡回笼觉。 临近中午,苏迟慵懒的从沙发里爬起来,站起来伸了个懒腰,懒懒的打了个哈欠。 阳光从窗帘缝隙中洒了进来,混着小小的尘埃。 “又是晴天!”苏迟厌恶的使劲拉了一下窗帘。 他光脚踩在地板上,Simba从茶几下钻出来,围在他脚踝边,嗓音甜软的“唔”了一声。 “再见Simba,我要去给我的死人老板做牛马了,在家等我。”苏迟蹲下身捡起裂了一角的手机,顺便撸了一把Simba。 他弯腰在鞋柜边换鞋,腾出一只手在网上约车。 但是,直到他走到小区门口,也没有看到一辆车。 “唉?不是?车呢?”苏迟疑惑的盯着手机屏幕上的十几个等待预约,有点急。 终于,在他马上就要开始骂街的时候,手机屏幕上的一辆出租车显示已到达。 面前停下一辆绿色出租车。 苏迟不耐烦的拉开车门钻进去:“国央艺术院。” 司机从后视镜里打量了一下苏迟,没说什么,一脚油门冲了出去。 等到达国央艺术院的时候,已经是中午十一点半了。 苏迟跳下出租车,扫码付了八元车费,不大情愿的边走边拉上了卫衣兜帽。 走到检票口,人还挺多,苏迟低下头又拉了拉兜帽。 检票员上上下下仔细打量了苏迟一番,要求他出示门票。 苏迟只是默默将手机递了过去。 检票员认真审核了一遍电子邀清函里的个人信息后,礼貌的把手机还给苏迟,又鞠了一躬:“苏先生清进。” 苏迟像回自己家一样亲切的在画展中悠闭溜达,虽然只是在人少的地方转而已。 大厅中央摆着几张画作,角落用潦草的字迹签了个性签名“Su”和日期。 “嗯?”苏迟躬身打量其中一幅画作上有些突兀的一句话:“'风来我就落,何必等秋天'?我什么时候写过这句话?” 他思考了好久,也不知道自己当时写这句话的目的。 他所幸不想了,正好有点饿了,向后退了几步,打算出去吃点午饭。 他一脚踩到了一双鞋的鞋尖上。 “抱歉。”苏迟回过身去对戴着黑色鸭舌帽和口罩的男人道歉。 程雪落垂下眼眸,打量苏迟支棱在兜帽外的几根栗色自然卷,感觉自己应该没认错。 “先生?”程雪落试探着问。 “啊?”苏迟抬头盯着程雪落的眼睛。 叮铃铃。 苏迟的手机铃声打断了两人的对话。 苏迟不好意思的看了程雪落一眼,绕到了大厅的立柱后面接电话。 电话界面上备注显示“爸”。 他接了电话,但谁都没有说话,似乎都在等着对方气开口。 “钱呢?”对面的嗓有听起来像是喝醉了。 “我上星期才打给你一万多!”苏迟压低了声音回答。 “老子他妈欠了五十多万债,现在才还了十三万!!现在马上把剩下的三十七万打过来!!” “凭什么?!你他妈欠的债,让我还?!我去哪给你凑三十七万!!!”苏迟忍不住爆了粗口。 “老子管你去哪凑!!马上打过来!!” 电话挂断的声音。 苏迟不耐烦的搓了搓脸,给老板打去电话:“画展我来了,画作费打过来。” “在哪?”老板疑惑的在大厅中寻找。 “你后面。” 老板忙回头,果然瞥见苏迟就站在身后。 “哎呀,这不,李老板,陈老板,这个就是大画家苏迟......”老板拉住苏迟的手,把苏迟一一介绍身边给身边别的企业老板。 “钱。”苏迟厌恶的把手从他的手里拽了出来。 “打过去了打过去了。” 苏迟打开手机,微信收款显示进账十八万零八千六百二十三元五角零六毛。 …… 他不耐烦的从出口处离开,边走边把刚刚到手的十八万元又打给了父亲。 “啊!!我的钱!!才到我手上不到一分钟!!”苏迟无奈的仰天抱怨。 看来这个月要喝西北风了。 苏远心情很坏的踢着一颗小石子往回走。 他在一家面馆前停下,听着里面婴儿的啼哭,男人的辱骂和妇人唠的家常,反感的扭头离开了。 “吵死了。”苏迟从口袋里找出蓝牙耳机填进了耳朵,放了首音乐听。 他寻思着找个清静的地方,脑海是马上蹦出了个词:沉默八分钟止。 苏迟加快脚步,走了十几分钟,隐约可以看到远处银杏树下的咖啡厅了。 他把耳朵里的耳机抠出来放放进耳机机盒子里,推开了咖啡厅的门。 玻璃门上的风铃又一次清脆的响起。 “欢迎光临'优默八分休止'咖啡厅,先生需要点什么?”程雪落把头顶的黑色鸭舌帽摘下来放到了一边。 苏迟蹙着眉,紧抿着后,前后翻着菜单:“哪种咖啡含的咖啡因最多?” “这个,”程雪落指了指菜单上的“自杀式甜咖”,“不过我建议意先生不要点这个,先生忌口的话,点苦艾拿铁比较合适。” “那就一杯苦艾拿铁,“苏迟好奇的看着菜单上的甜点区,”咖啡厅还有甜点?有加一个,嗯......这个,降E大调提拉米苏。” “好的,先生稍等,”程雪落无意之间弊过苏迟的小白鞋,发现他的小白鞋鞋带似乎是系错了。 苏迟低落的坐到昨天的那个角落,托头看外面的风景。 银杏树上的一片银杏叶从枝头飘落,漫不经心的落到街口的马路上。 程雪落默不作声的在苦艾拿铁的怀壁上多挤了一圈蜂蜜。 “老板,我集齐三张杯垫了,可以换一首曲子吗?”身后响起一个甜甜的女声。 程雪落抬起头,拉了拉口罩,接过女生手中的杯码进抽屉里:“可以。” 耳边响起悠扬的钢琴旋律,并非出自哪位钢琴家之手,应该是一首原创的曲子。 苏迟把目光从落地窗外收回来,落到了坐在角落钢琴前的程雪落身上。 程雪落垂下的眼睑下被暖色调的灯光照出一排淡淡的阴影,白皙修长的有力十指在黑白琴键上熟练且灵活的跳动。 “这么厉害的钢琴家怎么会不出名呢?你说是不是,小哥哥?”身边的一名女生戳了戳苏迟。 苏迟躲开她的手,垂下头,不耐烦的回答:“我怎么知道?” 他拿出手机,无聊的刷着视频,越刷却越心烦,所幸把手机丢到咖啡桌上,伏在桌面上补觉。 头很痛,意识也模糊不清,苏迟只知道自己一直沉沉的睡着。 不知过了多久,腿麻木了起来,苏迟轻声呻吟着捂住腿坐直了身子,一件黑色的大衣外套从肩头滑落,掉到了脚边。 程雪落放下手中的手机,弯腰捡起了大衣外套抖了抖,又披回了苏迟肩上。 “嗯?”苏迟环顾寂静的咖啡厅,又把头转到左边,看落地窗外游漆黑的夜,”几点了?” “凌晨一点半。”程雪落淡淡的回答。 “抱歉,打扰你下班了。”苏迟放下他的大衣外套,把自己的手机揣进裤兜里,意识模糊的站起身,匆匆向门外走去。 不料,由于发烧,也可能是因为腿麻木了,苏迟腿一软,直直的栽到了地上。 “先生!”程雪落猛地站起身,快步走过来附下身去扶他。 苏迟虚弱的侧躺在地板上,轻轻的喘气。 “先生?”程雪落在扶他的时候,手腕无意之间擦过他的额头,惊得直接缩了回来,“先生,你发烧了,先生?” 苏迟痛苦的紧闭着眼睛,轻声的呻吟着,也不回答他。 程雪落把自己的大衣外套帮苏迟穿上,快步关上灯,锁了咖啡厅的门,往银杏树下的一辆巡航走去。 走得太快,以至于他没有发现,有一个小盒子从苏迟的裤兜里掉了出来,落在了咖啡厅里。 程雪落把昏迷的苏迟抱上巡航后座,然后跨上去把备用头盔压到他头上:“先生,你家住在哪里?” 苏迟没搭话,只是把头别到了一边。 程雪落无奈把他的头又板回来,抬起他的下巴扣上头盔扣搭。 “先生,你家住在哪里?”程雪落躬身又问了一遍。 苏烬哼唧了一声,把头埋到了胸前。 “先生?先生?” 无奈,程雪落只好把已经睡着的苏迟的大衣外套扣子一一系好,拉住他的手环住自己的腰,以防万一过快的车速把他摔出护栏。 苏迟的手缩在大衣袖子里,袖子太长了,手伸不出来。 程雪落戴上头盔,压下巡航车把,急速呼啸着冲了出去。 程雪落把巡航停进车棚,打横把苏迟从巡航后座抱下来,走进电梯按下了二十六层的按钮。 在等待的过程中,程雪落把苏迟的头盔摘了下来,以免闷到他。 苏迟用迷糊中的一丝清醒推开程雪落,自己却向后趔趄了几步。 “先生小心。”程雪落连忙用手捂住了苏迟的后脑勺。 程雪落的手背“砰”的一声闷响撞在了电梯门上。 “嗯?”苏迟迷糊的抓住程雪落的衬衫袖口。 “先生......”程雪落轻轻收回了捂他后脑勺的手。 “二十六层到了。” 程雪落把苏迟拉出电梯,苏迟有意识的停在自己家门前,嘴里轻声嘀咕:“密……码......” “密码多少?”程雪落抬头看了看标有603字样的牌子,唇角勾了勾。 “9……9……唔……4……8……5......额……咳……咳咳……”苏迟迷迷糊糊的回答。 “先生,麻烦你再说一遍。” …… 二十分钟后,程雪落把苏迟拽进自己家,锁上了门。 他把苏迟拉到自己床上,帮他脱掉小白鞋。 苏迟舒服的抱紧身边一个多余的枕头,轻声嘟囔着梦话。 程雪落手臂越过他把羽绒被拉过来给他盖上,然后轻手轻脚的出去了。 过了十分钟,程雪落端进来一杯温水和一些退烧药,指尖夹着一支体温计。 “先生,先起来把退烧药吃掉再睡。”程雪落把水杯放在了床头柜上。 苏迟把头深埋进枕头里,不满的扭了扭身体,哼唧了两声:“不......吃......睡......觉......” “先生。”程雪落无奈的拉了拉被角。 “不要......” 程雪落只好半强迫的按住苏迟的下颌,把药塞进了他嘴里。 …… 第二天一早,苏迟扶着要裂开的脑袋坐起身,余光瞥见程雪落跪坐在床边,手隔着羽绒被搭在自己大腿上。 “唔......”苏迟揉了揉额头,隐约感觉手臂痒痒的,便把手伸进卫衣袖子里,惊讶地从手臂上拽下一条绿绵蛇。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我去!!!!”苏迟疯狂的甩着手。 “怎么了?”程雪落疑惑的揉着腥松的睡眼抬起头。 “蛇!!!” “我的小宠物绿锦蛇Sylph。”程雪落淡定的把Sylph接了过来。 他在苏迟身前坐下,Sylph盘在他手臂上,他温柔的眉眼在比到显得特别的阴森。 苏迟哑着嗓子挤到床的角落到冲他吼:“你别过来!!!” “别怕,它性格很好,不咬人。”程雪落晃了晃Sylph。 Sylph友好的吐了吐蛇信子,冲他摇了摇尾尖。 但是苏迟依旧很害怕,又向角落里缩了缩。 “别怕,”程雪落拉住了他的手,按在了Sylph的头顶上,“它很可爱的。” 苏迟害怕的向后扭着头,手指颤抖着使劲往后缩。 他的食指指腹被按在了一个圆润光滑且冰凉的东西上。 他害怕的回头去看,Sylph正可爱的歪着头打量他,尾巴尖轻轻的绕到了他的右手上。 好像......并不可怕...... “好.....好温顺......”苏迟迟纯的用仍在颤抖的左手食指轻触它的嘴角,“有.....有毒吗?” “胆子真大,不怕它咬你啊?”程雪落把他往外拉了拉,“没有毒。” “因为你告诉我了,它不会咬我。 苏迟抬头和他对视。 “说什么都信......”程雪落无奈的眨了下眼。 第3章 朋友 “这哪?”苏迟打量着简约的房间。 “我家。”程雪落爬起来把Sylph放到了床头柜上。 苏迟:“? ? ?” 苏迟揭开羽绒被,脚尖在床边划拉了几下找到鞋,趿拉着站起身:“谢谢程先生,打扰你休息了,我回家。” 说归说,他虚弱的身体却精不起这么折腾,刚站起身,眼前就开始冒小金星。 “慢点儿......”程雪落忙伸手捞住了要栽倒的苏迟。 程雪落的怀里充斥着一股淡淡的松木香。 “我没事,还能走。”苏迟倔强的推开他。 “我六点多给你量体温......”程雪落只好松开了手。 苏迟的双腿不争气的又一软,双膝重重的挨到了地板上。 “还是三十八度八......”程雪落反射弧越长的说完下半句。 …… 过分自强的小孩...… 程雪落躬身把苏迟抱起来放到还有余温的被窝里,还贴心给他掖了掖被角。 “上班吗?”程雪落把昨晚拉下来的衬衫袖口又挽了回去。 “谁?”苏迟抬头看他。 “......还能是谁?你。” “不上。” “但是我上班。”程雪落叹了几气。 “几点?” “早晨九点上班,凌晨四点下班。”程雪落把不老实的Sylph从苏迟背靠的枕头边抓起来,向门外走,“饿不饿?吃点什么?” “我从不吃早餐......”苏迟嘟囔着低头揉了揉肚子。 程雪落没有回答,苏迟只听见厨房里传出轻微的声响。 他自己摸索着找到枕头旁边自己的手机,乖乖的自己刷起了视频。 刷了没一会儿,他动了动鼻尖,嗅到了一股烤面包的香味,再细嗅,又没有了。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程雪落左手端着一个盘子,右手拿着一盒牛奶,用脚带上了门。 “先生,起来量一□□温。”程雪落隔着被子拍了怕苏迟的肩膀。 苏迟把手从被窝里伸出来,摊开晃了晃。 “呐。”程雪落把体温计的盒子打开,抽出体温计放到了苏迟的手心里。 五分钟后,苏迟把体温计从腋下拿出来,对光看了看,白言自语:“嗯?三十八度一......” “先生三十八度一还活蹦乱跳着呢......”程雪落把床头柜上的盘子递到苏迟面前,“吃点东西吧......” “我不......吃......” 银灰色的微卷半长狼尾紧贴着程雪落自皙的脖颈,几缕发丝轻搭在肩他头。 程雪落紧抿着唇,唇角有个小东西在发光,苏迟往前凑了凑,看清是枚唇钉。 “口罩?”苏迟呆呆的歪着头,头顶顶着一个大大的缓冲符号。 “摘掉了,在家戴口罩干什么?”程雪落拿了一块自己烤的蜂蜜小面包递给苏迟。 “谢......谢。”苏迟不好意思的接了过来。 “八点四十了,我去上班,先生你呆在这休息吧,凌晨四点我回来。” “噢噢……” 门吧嗒一声轻响关上了。 苏迟打量着手里的蜂蜜小面包,长得真的很诱人。 他轻咬了一口,嚼了好久才咽下。 还不错。 他把盘子里剩下的两个小面包也吞进肚子,光脚穿着袜子跳下床去说手间洗手。 他脚步虚浮的走出洗手间,懒懒的打了个哈欠,拿上手机离开。 “唉?”他盯着热悉的走廊,有点蒙。 苏迟抬头瞥了一眼门牌号:604号 “嗯?”他更蒙了,甚至以为是自己发烧给烧糊涂了。 他走了两步,停在603号门口,不错,是自己家的门啊。 苏迟斗胆按下密码,门吧嗒一声打开了。 Simba从电视机前跳起来,扭头看他。 “原来是邻居......”苏迟心不在焉的关上门,卧进沙发里发呆。 “这日子还不如不过,无聊!单调!”苏迟低低的辱骂着走进画室。 “画板呢?”他四下翻找着画板。 可是哪都没有。 “噢!”苏迟猛地直起身子,“昨天我忘在咖啡厅了!” 他以最快的速度冲下楼,扫了一辆共享单车骑到了“沉默八分休止”。 “Hello,帅哥,一杯普鲁士蓝冰萃,一半咖啡因。”苏迟偏头打量他黑色鸭舌帽下戴着口罩的脸颊。 “先生......” “别问我为什么来,做一片任性的银杏叶,想飘就飘。”苏迟眨了眨眼睛。 “可是先生您......”程雪落话还没说完,就被苏远打断了。 “嘘......”苏迟把食指压在了嘴唇上,“程大帅哥,别这么啰嗦,不然以后找不到女朋友的......” 程雪落也不恼,只是隔着口罩的勾唇角,声音极低:“有点意思......” 苏迟再次坐到角落,随手拉过一张菜单细看。 “真没想到,威海这儿竟然有帅哥!!”不远处一个女生对着程雪落挤眉弄眼和另一个女生窃窃私语。 “废活,程雪落最帅了,不然生意能这么好?而且你不就是为了他才来的吗?我赌这个咖啡万里百分之九十的人都是他的粉丝。”旁边另一个女生抿了一口咖啡,弹了女生一个脑瓜崩。 粉丝? 苏迟有点疑惑的又上下打量了一遍程雪落,的确,那从骨子里透出来的优雅不是普通人所能模仿出来的。 再说他那张脸…… 苏迟不由的仰望天花板,又回味了一遍程雪落的脸。 是个很美的男人。 他从工装裤兜里摸出手机,上网搜索“程雪落”。 页面加载了几秒,弹出程雪落最新的简介和照片。 程雪落,男,26岁,1997年出生于季城,著名钢琴家,代表作《冬将至时》《悄然出现》...... 苏迟:“???” “钢琴家?”苏迟又往上翻了翻,上传的照片和上午见到的那张极其精致的脸一模一样。 和记忆里一个自己很喜欢的学弟长得很像…… “先生,您的普鲁士蓝冰萃。”程雪落礼貌的附身把咖啡杯放到了苏迟面前。 “谢了,程大钢琴家。”苏迟退出手机搜索界面,把手机扣到了年面上。 程雪落:“? ? ?” “我的画板,”苏迟伸手压低程雪落的帽檐,“昨天是不是忘在这儿了?” “先生,我……” “啧,是不是?”苏迟抿了一口咖啡。 “嗯,”程雪落指了指收银台,“在那。” 苏迟伸手给他比了个“OK”的手势:“程大钢琴家你去忙吧。” 程雪落抬眸看了他一眼,没说什么,又去调下一位客人的咖啡了。 苏迟趁程雪落在忙,悄无声息的靠近收银台找画板。 “放哪了?”苏迟轻轻的拉开一个小柜子。 “店长,小偷!!小偷!!在你后面!!” 那人活音未落,苏迟猛地被压在了地面上。 程雪落无声的攒紧了苏迟的手腕。 “你要捏死我啊?!”苏迟努力扭头瞪他。 “先......先生?怎么是你?”程雪落膝盖仍然顶在他后腰上没有动。 “我找画板啊!程雪落!疼死了!松手!”苏迟肩膀动了动。 “啊?”程雪落在听见苏迟叫出自己名字的时候愣了愣,缓缓松开了手。 “没事吧?”程雪落有点愧疚的把苏迟拉了起来。 “疼疼疼疼疼!!!!!”苏迟一拳砸在了程雪落的手臂上,“扭到老子腰了!!” 程雪落:“......” 苏迟气呼呼的赌气拉开咖啡厅的门走了出去。 “先生……”程雪落无奈的望着他远去的背影。 等不到打烊,才晚上七点多,程雪落提上苏迟的画板,就锁上了咖啡厅的门。 苏迟就倚在银杏树干上,仰头看银杏叶。 “先生,喜欢银杏?”程雪落走过去递上画板。 “嗯,银杏叶落时最有耐心,一片一片地辞别枝头,载着未写完的信,等一场雨来湮灭所有来过的证据。“苏迟扭头冲他笑,“你说是吗?” “嗯。”程雪落目不转睛的盯着他的笑脸。 “活该你没女朋友,冷漠死了……”苏迟不满的吐槽。 程雪落:“……” “做个朋友吗?程大朝琴家。”苏迟接过画板,扯了下程雪落的风衣外套的衣角。 “都听先生的。” “别叫我先生,我还比你小两岁呢。”苏迟吐了吐舌头。 “那叫什么?” “叫我苏迟。” “好。” 程雪落慢慢走到威海边,对着海面叹了口气。 “我讨厌海......”身边的声音低低的,使劲向海平面踢了一脚沙子。 程雪落沉默了,他把口袋里的东西拿出来,递到苏迟眼前。 苏迟接过来,是自己经常放在口袋里的抑郁药,上面用清秀却看不出来写的是什么的字体写了一句话。 “你手白长了?这写得什么?”海滩没有灯,根本看不清楚。 “愿,你的日子如银杏般明亮又轻盈。”程雪落眨了下眼,清澈的双眸中倒映出威海的海平面。 过了许久,苏迟才嗓音哽咽的吸了吸鼻子:“谢,谢谢。” “吵死了......”程雪落半开着玩笑。 “要你管? !”苏迟抓起一把沙子砸在了程雪落的腿上。 苏迟拉住程雪落的手腕站起来,嘻笑着朝他扬了一把沙子。 “苏迟。”程雪落也抓起一把沙子,在他脸前松开了手, “苏迟。”程雪落也抓起一把沙子,在他脸前松开了手。 沙子纷纷扬扬的在脸前飞舞。 苏迟笑着把画板丢在沙滩上,滚进了沙子里。 苏近指了指远处咖啡下的金黄色银杏树:“我奶奶告诉我,去世的亲人会变成一棵很杏树,是真的吗?” “真的。”程雪落把手放到了苏迟额头上。 两人在威海边一直疯到十一点多,直到苏迟打了个哆嗦,搓了搓手臂:“好冷......” 程雪落把身上的风衣外套脱下来披在了苏迟肩上:“你好像还发着烧呢。” “昂。”苏迟捡起画板住回走,“我要回家了,冻死了一会儿...” “疼......都怪你......”苏退捂住后腰咧着嘴。 “额......回去我给你揉揉吧,真抱歉......”程雪落捂住嘴轻咳了两声。 “不行,得换个大点的条件。”苏迟自觉的跨上了程雪落的巡航。 “换什么?”程雪落把头盔递给他。 “当我模特吧?”苏迟摸索着找到头盔扣搭。 “听你的。”程雪落垂头看着脚下的银杏叶。 苏迟懒懒的打了个哈欠:“困了。”说罢,揽住程雪落的腰,闭上了眼。 程雪落喉结滚了滚,没说什么,他自己都没发现,耳尖已经红透了。 “嗯。”苏迟哼唧了一声,揪紧了程雪落的衣角。 巡航急速穿过街道,冲进了银杏别苑。 “苏迟?”程雪落用长腿支住巡航,低头拍了拍苏迟的手指。 苏迟的指尖动了动,松开了他的衣角。 苏迟摘下头盔,揉了揉脑袋,从巡航上跳下来甩了甩手。 “走呗”程雪落边走边抛车钥题。 苏迟忙跟上去,抢着按下电梯上行按钮。 一阵风从单元门外刮进来,吹得苏迟身上的风衣外套随风上下翻飞。 他抬头看了一眼正在看自己的程雪落,忙把风衣外套脱下来,踮脚递到程雪落的手里。 “干嘛?” “你穿,”苏迟跑进打开门的电梯,朝他招了招手,“快点。” “来了。” 手机铃声在寂静的电梯桥厢里响起。 “干什么?”苏迟接通父亲的电话,有点烦…… “钱呢?!我急着还钱呢!!!”对方紧贴在活筒边冲他吼。 “我他妈再说一遍没有!!才给你转去十几万,不能慢慢还?!”苏迟气得翻了个白眼。 他“啪”的一声挂掉电话,反感的把手机关了静音。 “二十六层到了。” “服死......”苏迟愤愤的按开密码门,Simba从门缝里挤出来,团在他脚边。 “干嘛?!”他附身把Simba抱起来,骂骂列咧的用力摔上门。 程雪落:“???” “唉?程雪落,今晚我就给你画吧?正好快要交稿了。”苏迟把Simba 放下,弯腰换拖鞋。 身后一片寂静。 苏迟:“?” 他拉开门,程雪落刚打开自己家的密码门,要进去。 “程......”苏迟喊了一声,又闭上了嘴。 “嗯?”程雪落从门里探出头。 “我说,今晚画怎么样?”苏迟挠了挠脑袋。 “可以。” “那你等我。”苏迟冲进画室找到画架,拖出来锁上了门。 他关上程雪落家的家门,旁边传来一声甜软的“唔”。 Simba乖乖的趴在程雪落的胳膊上,抱着他的食指卖力的嗦着。 苏迟:“......” 苏迟把画架支在落地窗边,用纸胶带固定纸张。 “我站哪?”程雪落在揉Simba的脑瓜子。 “......还是坐吧,一时半会儿画不完,三个小时起步。”苏迟头都没抬,低头找碳素笔。 程雪落在落地看前的躺椅上斜靠下,抱着Simba,翻阅着一本英文书。 苏迟摸出蓝牙耳机,塞进耳朵里,放了首音乐。 第4章 模特 苏迟缓慢睁开眼,肩膀有点酸。 他疑惑的爬下床,在厨房找到了程雪落。 “醒了?”程雪落分出一缕视试瞥他。 苏迟没有回答,而是被烤箱里火光照亮的蜂蜜小面包吸引了。 “这个,”苏迟不好意思的指了指烤箱里的蜂蜜小面包,咽了咽口水,声音极低,“一会我能吃一个吗?就一个,一个就行。” 苏迟蹲在烤箱边,手扒着吧台边缘,抬头小心翼翼的看他。 “噗......”程雪落一个没忍住笑了出来。 “笑外么......”苏迟有点难为情。 “本来就是给你烤的。”程雪落拉开烤箱门,戴上防烫手套把盘子端了出来。 苏迟一路跟着程雪落走到餐厅,眼神一下也没从蜂蜜小面包上挪下来。 “小心烫。”程雪落看他着急的模样,努力忍住了笑。 苏迟迫不及待的戳了戳一个蜂蜜小面包的表面试温度。 有点烫。 但是他还是忍不住拿起了一个,两只手交换着抛,边抛还边用嘴吹着。 “烫的活等会再吃,先喝点牛奶垫垫肚子。”程雪落递来一杯温牛奶。 “谢谢。”苏迟接过来,朝杯子里看了看。 “没下药。”程雪落在客厅四处找Simba。 …… 苏迟喝了口温牛奶,站起来走到客厅,熟练的半趴在茶几旁,在下面挥了挥手:“Simba,出来,别装死了。” Simba跑出来摇了摇尾巴,一脸的惊恐。 Sylph缠在Simba尾巴上,甩了甩头。 “下来,Sylph......”程雪落沉声命令。 Sylph歪头打量了一会儿程雪落的表情,识相的从Simba尾巴上爬了下来钻进抽屉里了。 “Simba,中文是辛巴?”程雪落抱起Simba,按住它的爪垫。 “嗯,《狮子王》里面的小狮子辛巴。”苏迟回到餐桌边,拿起一个蜂蜜小面包,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 Simba从程雪落怀里跳到椅子上,又借力跳到了餐桌上,在盘子旁边转悠。 Simba嗅了嗅蜜烽小面包,吐了吐舌头。 “爬走,我的,都是我的。”苏迟把盘子揽进怀里,额头抵到了Simba脑瓜子上。 Simba斜眼看了一眼苏迟,又看了一眼程雪落,抬起一条后腿给自己舔毛。 “啥(下)门(面)踢(舔)去!唔(我)呲(吃)饭呢!”苏迟含糊的嚼着面包对Simba说。 Simba踱着猫步趴到了坐在沙发上刚打开电视的程雪落腿上小憩。 苏迟吃完早餐去洗手间洗了手,自觉的把杯子和盘子刷洗干净,一屁股坐到了程雪落身边。 “钢琴?”苏迟别过头去,在落地窗前的角落看到一架钢琴。 “嗯,当时想买水晶钢琴来着,因为太贵就没买了。”程雪落倾身从茶几上端过咖啡喝了一口。 “水晶钢琴?”苏迟拿出手机,上网搜索了一下,用手指一个零一个零的点着数。 “一......二......三……五......七……七个零!好家伙,六百多万啊?!”苏迟忍不住惊呼。 “嗯,这个应该还算便宜的,我看上的那架英国水晶钢琴八百多万。”程雪落似乎一点儿也不惊讶,悠哉悠哉的撸Simba头顶的毛。 “我去画稿子,一张稿十万,一天一张,两年就能给你买起一架了...…”苏迟自言自语的板着指头算。 程雪落:“???” “给我买?”程雪落惊讶的指了指自己,“我们很熟吗?” “对哦,我为什么要给你买?”苏迟后知后觉的反问他。 …… 苏迟站起身,来到落地窗的画架前,画纸上只勾勒出了大概模样,连细节都没来得及画。 “几点了?”苏迟着急的拿起调色盘。 “早晨七点十三分,”程雪落自觉的关掉电视,拿起英文书斜靠到了躺椅上。 似乎和昨天的姿势不太一样。 苏迟放下调色盘,吧嗒吧嗒的跑过去,拉住了程雪落的手腕。 “这儿。”苏迟把他的手拉到自己面前正下方,然后捧住他的脸向左转了转。 “别看我,看书。”苏迟点了点书上的英语单词。 一股寡淡的薰衣草香。 程雪落艰难的咽了下口水,垂下了眼睑。 “唉?是我发烧还没好传染给你了吗?你耳朵怎么这么红?”苏迟捏了捏他的耳尖。 “快…...快去画…...一会儿还要上班。”程雪落拉住他的小臂。 “哦,忘了你还要上班。”苏迟回到画架前,安安静静的开始调颜色。 八点四十分。 苏迟把调色盘和画笔放到地面上,揉了揉眼睛,站起身向外走:“程雪落,八点四十了,你该去上班了,我去换鞋,你等着我。” 程雪落把英文书放到手边的小茶几上,待苏迟跑出去后,才僵硬的直起酸痛的腰颈,揉了几下。 苏迟打开门,在鞋柜边弯腰换好鞋,忙跑了出来。 程雪落已经站在电梯边等着了,怀里的大白团子的蓝眼睛一眨一眨的。 “你来干什么?”苏迟假装生气的戳了戳Simba湿润的鼻尖,轻声质问。 Simba在程雪落怀里翻了个身,不想理他。 “唉嘿?!”苏迟走到程雪落家门口,指了指密码锁,“密码多少?” “31415926”程雪落掂了掂Simba。 有创意。 “还圆周率…...”苏迟自言自语的打开门,去客厅找Sylph,边找边收拾画架。 “啪嗒” 程雪落回头看,苏迟背着画架小跑过来,手心里捧着Sylph。 Sylph骄傲的昂着头缠在苏迟五指上,绕来绕去的冲程雪落吐蛇信子。 程雪落无语的按电梯下行键,心里泛嘀咕:“它有病啊?” “怎么去怎么去?还是坐摩托去嘛?”苏迟有点期待。 “好。”程雪落点了点头,腾出一只手揉了揉脖颈。 苏迟从电梯门上看见他的动作,心里猛地“咯噔”一声。 出了电梯,程雪落就往车棚走去,刚迈了一步,衣角就被拉住了。 “我不想坐摩托了,你骑得太快了,我要坐地铁。”苏迟朝地铁的方向指了指。 程雪落撑着膝盖看着他的脸。 苏迟抬头看他,一脸的疑感,有点蒙。 “好,坐地铁。”程雪落从口袋里拽出口罩戴上。 苏迟看他戴完口罩又从风衣外套的口袋里摸出黑色鸭舌帽往头上戴,就拽了拽自己的卫衣帽子,裹住了头。 他边走边拽卫衣带子,一只手一个,直到脑袋完全裹了进去。 程雪落停下脚步,把缠在他卫衣带子上的Sylph扒拉下来,揣进了兜里,然后上手整理好他的兜帽。 整理好,他又捋了捋苏迟翘出兜帽的几根栗色卷毛。 软软的,手感很棒。 Simba团在程雪落的风衣外套兜帽里打呼噜。 …… 两人挤过上班上学的高峰人流,走进地铁站。 苏迟抢着在闸机前刷了自己的地铁卡。 “急什么?”程雪落扶稳险些被人挤摔倒的苏迟。 “怕你和我抢。”苏迟认真的回答。 “不抢,我还盼着有人能请我呢。”程雪落朝打开门的地铁扬了扬下巴,“走了。” “不要脸…...”苏迟把他挤到一边,走进了地铁。 程雪落:“……” 他走进人流密集的地铁,回下寻找苏迟。 “这儿!”苏迟在几步外的椅子上坐着,朝他拍了拍身边的空位。 “来了。“程雪落压低帽檐挤了过去。 “好累......”苏迟搓了搓脸颊,“我感觉我快跨了......” “……”程雪落沉默了,他不怎么会安慰人,他的习惯是做到了再说话。 他把Simba从自己的兜帽里抱出来,Simba还没睡醒,垂在空中形成了一个倒“U”字形。 苏迟在边上打瞌睡。 他小鸡啄米似的栽了一会,寻着一个舒服的姿势靠在了程雪落胸前。 程雪落逗猫的手猛地一顿,缓缓低头。 苏迟胸口平稳起伏,看来已经睡着了。 坐在苏迟旁边的是一个小女孩,很活泼,一直坐在座位上扭来扭去的玩自己手中的芭比娃娃。 程雪落皱了皱眉头,把手搭苏迟侧腰上,往自己身边揽了揽。 苏迟看起来睡的不怎么踏实,一直蹙着眉,在梦里轻声呻吟着什么。 程雪落垂眸欣赏他的睡颜。 不料,苏迟忽然指尖动了动,伸手搂住了程雪落精实的腰,脸颊隔着衣服布料在他胸口蹭了蹭。 “你!干什么……”程雪落的声音猛地变小了。 周围投来了许多怪异的目光。 “呃……”程雪落没有选择推开苏迟,而是选择了压低自己的帽檐,而后又拉了拉苏迟的兜帽。 他把风衣外套上的兜帽也戴上,以防万一别人从银灰色的微卷狼尾上认出自己。 地铁到站,程雪落推了推苏迟:“苏迟,到站了。” 苏迟还没睡醒,意识还有点蒙,只知道自己是抓着程雪落的风衣外套衣角走下了地铁。 苏迟在咖啡厅的银杏树下拽住了程雪落。 “怎么了?”程雪落回头问他。 “银杏的黄是秋天最后的任性——明知要落,偏要绚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