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纾风未至,桐花已开》 第1章 为什么不喝奶茶! 季桐觉得剧组里的那个小孩很神秘。 她看起来十七八岁的样子,总是一个人坐在场边的小凳上,手里捏着个本子,时不时在上面勾勾画画。 她非常安静,几乎不怎么说话,她的动静很小,却存在感极强,像是自带某种磁场,不自觉吸引人的目光。 她的头发极黑,黑如鸦羽,黑得发亮,被简单扎成一个低丸子头,松松散散地垂在颈后,透着几分漫不经心的雅致。 助理陈希察觉到季桐的目光,凑到她耳边低语:“打听过了,据说是跟制片人有关系,来剧组过暑假的。” “嗯……” 季桐点点头,悄无声息地收回视线,坐回到休息椅上。今天的气温很高,宽大的戏服黏在身上,热得她都脱妆了。 夏天拍古装剧就是这点不好。她在心里吐槽,手一招,陈希便立刻又凑了过来。 “你去买点冷饮,给大家分一分。” 说罢,目光又落在那小孩身上,38度的高温,还穿着一身黑色的运动服,束口的长袖长裤将她浑身包裹得严严实实,脑袋上还压着一顶白色的棒球帽。 ——她不热吗? 季桐眯起眼睛,仔细打量着。棒球帽的帽檐将那小孩的上半张脸遮去了一部分,让人看不真切她的真实长相。 应该是好看的吧? 从季桐这个角度望去,那小孩的侧脸轮廓鲜明,皮肤白皙如玉。就连那只耳朵也精致可爱,在垂落的发丝中若隐若现,将本就完美的颈部线条衬托得更加优雅。 不能再看了! 再看就要被当成变态了。 季桐是很喜欢看美人的,不是那种下流的、充满**的看,而是纯粹的,出于欣赏的凝视。就像在美术馆里驻足观赏一幅名画,带着几分赞叹,几分向往。 从见到那女孩的第一眼起,季桐就被勾起了好奇心,这女孩气质太过干净,像是开在凡尘的雪莲,与周遭的喧嚣格格不入。 季桐再一次强迫自己收回了目光,可还是忍不住在心里赞叹。 很美。 但……是不是太白了一些? 她的视线又不由自主地往那边探了探:确实很白,那肌肤白得近乎脆弱,像初冬第一场未遭践踏的雪,又像是上好的白瓷。 ——少了些血色。 不过好像没出什么汗? 季桐没忍住,又瞧了一眼。那小孩似乎察觉到这边探究的视线,微微转过头,二人视线不期然在半空中相接,季桐下意识弯起嘴角,朝她微微一笑。 谁知那女孩竟低下了头,藏在发丝下面的耳朵隐隐露出一点绯红,像藏在山林中若隐若现的桃花。 季桐愣了一瞬,随即躺回休息椅,在心里笑了出来:原来是个容易害羞的小孩。 不多时陈希便回到片场,身后跟着几个送奶茶的店员。 “辛苦啦,老师们喝点冷饮吧!” 季桐看着陈希给片场的工作人员发奶茶,在发到那小孩时,对方微微愣了一下。看着她从陈希手里接过奶茶,季桐的心情莫名变得很好。 她正执着扇子扇风,一双白皙漂亮的手突然出现在面前,掌心朝上,托着一袋曲奇饼干。 季桐抬起头,不期然望进一双沉静深邃的眼睛。那双眼睛很大,眼神清澈如水,眼珠乌黑明亮。 “谢谢你的奶茶,这是我自己烘焙的饼干,希望你喜欢。” 声音干净澄澈,带了点少女的清甜。 季桐心弦一颤,不知道是为这双眼睛,还是因为她的声音。 “谢谢妹妹。” 她笑着接过饼干,刚准备再说些什么,那小孩却早已转身离去。只是……为何走出了同手同脚的步伐? 季桐愣在了原地,看着那人以极其僵硬的姿态走回到自己的座位上,避开了她的视线,垂着头,在本子上写下了什么。 她忍不住轻笑出声,低头看着那纸袋里的曲奇饼干,是可爱的小兔子形状,她捻起一块放入口中,香脆酥软,甜而不腻。 她又抬眸看了看不远处那道故作镇定的身影,心想:原来那双沉静如墨的眼睛背后,竟藏着这么可爱的慌乱啊。 …… “她很可爱。” “她叫我妹妹。” 谢纾在本子上写着。 如果仔细看的话,会发现她雪白的脸颊上正透着一抹不正常的红,呼吸有些凌乱,指尖在微微颤抖。 她手中的本子上除了那两行小字,还画着一双眼睛。一双温柔的、仿佛会说话的眼睛。 “季老师,下一场要开始了,您先补个妆。” 不远处传来场务的声音,片场声音有些嘈杂,谢纾听不清季桐说了什么,她合上本子,稳住了呼吸,手指攥紧了手中的铅笔。 6年,终于跟她说上了第一句话。 她将冰凉的手指覆上脸颊,试图降低那不断上升的温度,可是无济于事。她悄悄拉低了帽檐,将脸埋进掌心里。 呜~应该告诉她自己名字的。 季桐从化妆室出来,视线不自觉地寻找那道身影,却看见那人正叼着一袋牛奶,低着头,又在本子上写写画画。 为什么不喝奶茶?是不喜欢喝吗?季桐不由自主地想着。 “季老师,5分钟后开始。” 场务的声音传来,季桐收敛了心神,开始调整状态。 谢纾早已调整好心情,目光落在远处那个帅气挺拔的身影上。 对,帅气。 季桐现在是男装扮相。明明是个娇俏明媚的大美人,扮起男人来却毫不违和。 她的长发被高高束起,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眉宇间刻意描画的几分英气将原本柔美的面容修饰得硬朗许多。 她的个子很高,长腿细腰,虽穿着宽大的戏服,仍遮不住一身的风流。她的仪态很好,肩若削成,腰如约素,身姿挺拔,行走如风。 当真是神采飞扬,意气风发。 难怪全网女人都想嫁她。 谢纾用手指扶了扶嘴角的牛奶袋,低下头,又开始中本子上写写画画。 “她的男装扮相很帅。” “她走路的姿势很帅。” “她邪魅一笑的样子很帅。” 本子上传来沙沙的声响,铅笔的线条逐渐描绘出一道精致的轮廓。先是柔和舒缓的下颌线,然后是微微上扬的唇角,最后是挺直的鼻梁。 谢纾突然停下了手中的铅笔,愣愣地看着纸上的画。 不能再画了,再画就会被认出来了。 她小心翼翼地合上本子,嘴边的牛奶袋沉甸甸的,她不自觉地吸了一口,牛奶的醇香在唇齿间散开,她磨了磨牙,又把牛奶袋的口子咬大了一点。 季桐…… 季桐…… 她的女主角。 心仿佛被浸在了蜜糖里,连呼吸都变成了甜的。她笔下的角色,终于等到了她命中注定的女主角。 谢纾安安静静地坐在场边,目光追随着那道挺拔的身影,心里软得一塌糊涂。 思绪又回到了13岁的那个午后,她坐在沙发上看书,电视机里传来嘈杂的声响,吵得空荡荡的房间里有了点烟火气。 阳光透过落地窗穿进房间,在寂寞的空气里画出一道暖黄的光线,谢纾就这样寂寞地坐在光影里,直到她听见了一道好听的声音。 她懵懵懂懂地抬起头朝声源望去,却在看清那声音的主人后周遭万籁俱寂。 她首先望见的是一双眼睛,一双落满星辰的眼睛。那眼睛明亮得像是盛着整条银河,眼尾微微上扬,带着少年人特有的意气风发。 可偏偏又是那样温柔的一双眼。眼角笑得向上翘起,长而细密的睫毛半遮,却掩不住那眼底的柔情,像是一抹皎洁的月光在缓缓流淌。 那双眼睛一直在笑,它就那样穿过闪烁的屏幕,穿过了漫长的时空,准确无误地望进了电视机外谢纾的心里。 谢纾不自觉地屏住了呼吸,腿上的书籍从指尖滑落,“哐当”一声掉在了地板上。 可她已经顾不上这些了,那双眼睛还在笑,笑得那么温暖,笑得那么明亮,笑得她忘记了时光,笑得小小的她突然明白了什么叫作“一眼万年”。 从此她的心里,住进了一个人,一个叫季桐的漂亮女人。 季桐下戏的时候,看见那小孩还在发呆。她仍宝贝似的抱着她那个硬壳笔记本,唇角还叼着那个牛奶袋。 季桐蹙起了眉头,她很喜欢喝牛奶? 开拍前就看见她叼着个鼓鼓的牛奶袋,现在下戏了,那袋牛奶还悬在她嘴边,随着她手上的动作轻轻摇晃。 季桐忍不住又看了两眼,心想那袋牛奶到底有没有少。是喝完了又拆了新的,还是同一袋含到现在? 场记在喊下一镜准备,季桐收回目光时,正巧看见她突然用力吸了一口。牛奶袋发出“簌”的声响,瞬间瘪下去半边。 季桐满足地舒了口气,长腿一迈,回到了休息椅上。 陈希立刻送来矿泉水:“桐姐,润润嗓子。” 季桐随手接过,抿了一口。那小孩的牛奶袋还叼在嘴边!她蜷了蜷手指,忍住了拽下来的冲动。 为什么不喝奶茶?季桐撇了撇嘴,目光幽怨地从那小孩身上收回。 谢纾在片场坐到日影西斜,坐到暑热散去,坐到人群渐渐离散,才慢悠悠地起身。 她将笔记本和铅笔一起放进随身的背包里,然后拎起放在矮凳上的奶茶,宝贝似的抱进怀里。 剧组已经收工,季桐也早已坐车离开,她不知道季桐落塌的是哪个酒店,陈明远托关系把她塞进剧组时并没有问清楚这些。 她敛了敛心神,跟旁边正在收拾器具的工作人员一一道别:“再见,承蒙您照顾。” 工作人员面面相觑,这小孩安安静静不吵不闹,被塞进来时大家都不太欢迎。本以为会刁蛮任性,却出人意料的好相处,只是……话少了一点。 谢纾独自走出剧组,陈明远安排的车早已等候在路边。她慢悠悠地坐上车,前排的司机小心翼翼问道:“您现在是要回酒店吗?” 谢纾闭着眼,轻轻“嗯”了一声,怀里还抱着那杯早已化了冰的奶茶。 刚进酒店房间,就收到了陈明远的电话。谢纾将门锁好,按下了接听键。 “纾纾,你今天觉得怎么样?” 陈明远的声音从手机听筒里传来,谢纾轻轻“嗯”了一声,打开了酒店的空调。 “你昨天……睡得好吗?”对面的语气小心翼翼,却带着藏不住的关切。 “挺好的。”谢纾轻声说着,揉了揉疲惫的眉眼。 “那……吃得惯吗?” 谢纾想起中午那油腻腻的饭菜,胃里突然一阵翻江倒海,她忙打开矿泉水喝了一大口,将那不断翻涌的酸水暂时压了下去。 “叔叔,我吃了饼干,也喝了牛奶。” “要不,我给你找个保姆?或者让你张——” “陈叔叔!我很好。” 对方关心的话语被谢纾陡然提高的声音打断。 谢纾深吸一口气,放柔了语调:“我今天感觉很好。昨天睡了五个小时,早上吃了一张鸡蛋饼,中午吃了一袋曲奇饼干,下午喝了一袋牛奶。” 她故作轻松,怀里抱着那杯奶茶,声音里带着刻意为之的轻快:“我今天晚上……打算去吃牛排。” 电话那边忽然松了一口气,谢纾听见对方刻意配合自己而变得夸张的声音:“哇!纾纾今天这么厉害呀~” “嗯……我可厉害了。” 谢纾轻声说着,眼泪却突然“啪嗒”“啪嗒”砸在怀里的奶茶杯上。她怔愣了一下,抬起手背擦干眼泪,调整呼吸再次说道:“叔叔,我先挂啦!” 胃里的翻腾卷土重来,她把怀里的东西和手机往沙发上一丢,奔向了洗手间。 什么都吐不出来,只有无尽的酸水在不断翻涌。她死死攥住洗手台边缘,额前的碎发被冷汗浸湿,黏在苍白的脸颊上。 “没事的……” 她对着镜子里面那个憔悴的女孩轻声说着,泪珠挂在脸上:“已经在变好了不是吗?” 她脚步虚浮地走出洗手间,将整个身体陷进了沙发里面,她拿起那杯奶茶,放在手心里细细摩挲,眼神充满了眷恋。 “为什么不等等我呢……” 她轻声呢喃,将奶茶珍重地贴在脸上,轻轻阖上了眼睑,眼泪无声落下,隐入鬓间墨色的长发里。 季桐又想起了那个小孩。 她此时正在酒店的餐厅吃牛排,助理陈希坐在她的对面,她看着陈希一丝不苟地将牛排切成一块一块的,眼前浮起的却是那悬在小孩唇角的牛奶袋。 “为什么不喝奶茶!” 她百思不得其解,手里的叉子用力地戳着盘子里的牛排,眉毛拧成一团,不满地嘟囔。 “啊、啊……?” 陈希叉起一块牛排正要喂到嘴里,闻言张大了嘴巴直愣愣地望她:“什么奶茶?” 季桐看着陈希呆呆傻傻的样子,突然“噗嗤”笑了出来,她坐正了身体,开始认真对付眼前的牛排。 “没什么……” 她轻声说着,忽的又在脑海里回想那小孩的脸,却只想起一双漆黑的眼睛,以及那散在鬓边的黑发。 是个很漂亮的小孩。 她在心里下了结论。 第2章 莫不是个傻的? 第二天一早,没等闹钟响起谢纾就已经起床了,她看了看时间,才五点四十六。 她慢悠悠地下床,拉开了酒店的窗帘,朝阳红彤彤的,懒洋洋地浮在城市的天际线上。她眯起眼睛,任由暖融融的阳光洒在脸上。 是个好天气呢! 洗漱完毕后,她拉开衣柜,对着满柜子的黑白灰发起了呆……为什么来见心上人不带些漂亮衣服啊!!! 她在衣柜里挑挑拣拣,最后无奈地拿了件白色防晒T恤和一条黑色背带裤。磨磨蹭蹭地换上,出门前往穿衣镜前一站,微微愣了愣。 也……挺可爱的嘛! 昨天的棒球帽已经脏了,她换了个酒红色的戴在头上,红色的帽檐为她苍白的脸颊增添了一抹绯色,衬得她气色好了许多。 想起剧组那难以下咽的饭菜,她的脚步顿了顿,决定等会去买点零食带在身上。她自己烤的曲奇饼干还剩下两袋,目光不经意落在床头那杯奶茶上——季桐有没有吃她送的曲奇饼干? 没关系,至少她已经将这份爱意送到了。 她弯了弯唇角,心情极好地下了楼。 酒店的早餐供应时间是七点到十点,谢纾在餐厅里看了看,点了碗云吞面,又加了份荷包蛋。不知道为什么,她今天早上的食欲特别好。 她端着餐盘选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摘下帽子,挑起面送到嘴里细细品尝。那久违的鲜香让她胃口大开,她满足地眯起了眼睛,仿佛吃的是什么山珍海味一样。 季桐就是在这个时候踏入餐厅的。 她上身穿着深灰色修身短袖,勾勒出玲珑的身体曲线。不规则的绑带在锁骨处交错,将颀长柔美的颈部线条修饰得更加雅致。 下身搭配的是同色系直筒长裤,她本身腿就长,高腰的设计更是拉伸了视觉效果,脚下还踩着高跟鞋,当真是长腿纤腰,风流娇娆。 这身装扮充满了禁欲的气息,若戴上一副金丝框架眼镜的话,则会收获一个新的名词——斯文败类。 季桐踩着高跟鞋踏进餐厅,在看见谢纾的一瞬笑了出来。 这小孩眯着眼睛享受美食的样子,真可爱。 “妹妹早呀~” 季桐笑着走近,在谢纾对面的位置上坐下。 “不介意我坐这里吧?” 季桐弯着眼睛问她。 谢纾呆呆愣愣地看着眼前这张让她魂牵梦萦的脸,手里捏着筷子,筷子上还挂着面条。 “不介意……” 她回过神来,缓缓说道。 旁边的陈希问季桐要吃什么,季桐却好奇地看向谢纾面前的早餐。 “妹妹吃的什么?好吃吗?” 她琉璃般的声音带着笑,尾音微微上扬,听得谢纾心脏像窜过电流一样,又苏又麻又痒。 “云吞面,很好吃。” 谢纾认真地回答,心间跳跃着快乐的火苗。 “那我也来一份云吞面吧,也要加个荷包蛋!”季桐托着腮,笑着对陈希说道。 谢纾心里的火苗一下子蹿得老高,季桐点了份和她一模一样的早餐! 她又挑起一筷子面条嗦进嘴里,幸福得像是只被主人顺毛的猫。 季桐这次彻底看清了这小孩的长相: 那是一种极致的视觉享受。发若黑羽,眉如远山,眸似点漆,肤白胜雪。 最惊艳的是她的唇色,像雪地里突然绽开的红梅,饱满的唇珠上还沾着些许面汤的水光。 季桐看得有些出神——这小孩整个人就像是一幅活过来的水墨画,极致的黑白红三色碰撞,粉雕玉琢,美得惊人。 “姐姐?” 谢纾被她盯得羞涩,不由得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又拿纸巾擦干净了嘴巴,最后才轻声唤她。 “嗯、嗯?” 季桐回过神来,心下懊恼。在这圈子里什么样的美人没见过,竟被一个小孩迷成这样。 “妹妹多大啦?”她生硬地找了个话题。 谢纾精准捕捉到季桐眼里那稍纵即逝的恼羞,却又不知为何,她压下心中的疑惑,抬眸对上季桐的眼睛。 “19,姐姐,我19岁了。” 季桐望着那双沉静的眼睛,那黑白分明的眸子里正清晰地映着她的身影,那么近。 小她七岁,属狗。 她的脑子不受控制地想着,这张精致的脸,如何能做出狗狗呆傻的表情。 “姐姐,我叫谢纾。” 见季桐愣神,谢纾又一次唤她。 谢纾拿出纸笔,在上面写下自己的名字。 “姐姐,这是我的名字,我叫谢纾。” “纾纾予我,侃侃念尔。” 季桐轻声念着纸上这几个字,觉得这名字极好。她忍不住夸赞:“你的名字真好,你的爸爸妈妈一定很相爱吧?” 谢纾的睫毛,微不可察地颤了颤。 “嗯。”她垂下眼眸,轻声应着。 这时,陈希端来了餐盘,她将那碗装着荷包蛋的云吞面稳稳放在季桐面前,才去给自己选餐。 季桐抄起筷子,将面挑起来吹凉,再慢慢送入口中。 好吃。 她的眼睛一亮:“妹妹推荐的,果然好吃呢!” 谢纾再一次提醒她,带了点执拗:“谢纾,姐姐,我叫谢纾。” 季桐愣了愣,随后笑了起来,隔着桌子轻轻捏了捏谢纾的脸颊:“那我以后叫你阿纾好不好呀?” 眼角微微向上弯起,丝毫不觉得自己的动作究竟有多亲昵。 谢纾愣愣地望着她,左手下意识地捂住了心脏,它正在胸腔里横冲直撞。 “好。” 谢纾轻声应下,一抹红晕悄悄爬上了脸颊。 她叫我阿纾。 心脏再也承受不住这种幸福,开始疯狂跳动,连耳朵都只听得见“突突”声,身体好像突然叛变了一样,动弹不得。 周围的一切都仿佛远去了,只剩下眼前这个人,这个被命运深深烙进她骨血里的人。 “阿纾不吃了吗?” 季桐刚挑起几根面条,正要吹凉,却发现谢纾正呆呆地望着自己,她蹙了蹙眉:那碗面再不吃就要坨了。 “吃的。” 谢纾小声回答。又重新抄起筷子,埋首吃面,眼泪却毫无征兆地落下,隐入身前的面汤里。 不能哭,不能吓到她。 谢纾在心里告诫自己,手指攥紧了筷子,轻轻调整着呼吸。 餐桌一时变得很安静,只听得见轻微的嗦面条的声响。季桐一手扶着头发,一手捏着筷子,一抹绯色染上耳尖:早知道就不点面条了。 好丢人。 在谢纾面前好丢人。 ——为什么她吃面条没有声响?! 季桐忽然放下筷子,拿纸巾擦干净嘴巴,气鼓鼓地看向谢纾,发现她又在发呆。 季桐张嘴就要喊妹妹,却想起刚刚自己似乎已经和她敲定了称呼。 “阿纾?” 谢纾捏着筷子的指尖动了动,睫毛轻轻颤了一下。 “你吃好了吗?”季桐又问。 “嗯,吃好了。” 谢纾回过神来,放下筷子,抬眸看向她。 “这里……沾到面汤啦!”季桐伸出食指,轻点唇角提示。 谢纾的视线顺着季桐的手指落在她柔软的唇瓣上,那娇艳欲滴的色泽让她心跳不受控制地漏了一拍。 又发呆? 季桐微微皱眉。 莫不是个傻的? 回想这两日的观察,心中又增添了些许笃定。于是看向谢纾的目光便带了几分怜惜。 “我来帮你呀~” 她换上一副怜爱的笑容,抽出纸巾,微微倾身,隔着桌子就为这个漂亮的小傻子擦起嘴来。 谢纾:??? 谢纾:!!! 她瞪圆了眼睛,僵着脖颈任由那人的气息将自己包围。 甜的…… 季桐闻起来是甜的…… 垂在身侧的手指在微微发颤,连呼吸的频率都被她降到最低。 再不擦好,心脏就要爆炸了。 直到谢纾憋到头昏脑涨,季桐才终于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她站直了身体,理理衣摆,再看向谢纾时,又换上了那副怜爱的表情,连语气都放软了几分。 “我们现在要去片场,阿纾要一起去吗?” 她微微侧着头,眉目温柔,如瀑的黑发垂在身侧,清晨的阳光穿透玻璃窗洒在身上,为她描上了一层温暖的金边。 谢纾仰脸望着季桐,仿佛13岁那年在电视机外望见的那个遥远的少女,正穿越了重重时光站到她面前,与她相望。 她不自觉地起身,缓缓走过去。这一刻时间仿佛变得很漫长,周围的一切好像都被按下了慢放键。眼里只剩下这个对她温柔笑着的人,她上前牵起季桐,轻轻说了句“好”。 “那便一起去吧!” 季桐笑弯了眉眼,反手握住那只微凉的手掌,牵着她走出了餐厅。 到了酒店的VIP通道,陈希拉开停在那的保姆车门,谢纾低头钻了进去,全然忘记了她自己的司机还在等候,还没坐稳,季桐便已在她身侧落座。 她默默攥紧了手指,季桐坐下来的时候还歪着脑袋对她笑了笑。 她对每个粉丝都这样吗? 不对,她还不知道自己是她粉丝。 ——那她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还想牵她的手。她的手好软……又软又温暖。 季桐靠在椅背上,看着这小孩僵硬地坐在椅子上,双手绞得发白,似乎正经历着一场天人交战。 她忍不住嘴角上弯:这小孩,傻也傻得这么可爱。 一阵铃声打破了车厢内的奇妙氛围,谢纾这才缓过神来:“是我的手机。” 她从陈希手里接过自己遗落在酒店的双肩包,拿出手机,来电显示“陈明远”。 “陈叔叔。” 谢纾接起电话,往旁边挪了挪。 “……我忘了。” 电话那头的声音季桐听不真切,却看见谢纾脸上罕见地露出了几分羞赧。 “我没事……和……她一起。”声音越来越小,像含在了嘴里似的。 唔……她刚刚好像在谢纾脸上看见了一闪而逝的甜蜜?不确定,再看看。 季桐单手支着下巴,侧着脸观察。 “好。” 谢纾挂断了电话。深吸一口气,将手机塞进背包里。 抬眸时发现季桐正在瞧她,脸上不自觉闪出几分羞涩,连忙解释:“我叔叔,打电话问我为什么没等司机。” “嗯?你自己有司机接送?”季桐微讶,暗忖自己这事办得荒唐。 幸亏人家长知道打电话,换那种沉不住气的,怕是已经报警了吧?! #季桐酒店诱拐小朋友#,想到这个词条,季桐忍不住偷偷笑了起来。 “嗯。” 谢纾低声回答,看着莫名其妙突然掩唇低笑的季桐,呆了呆。 季桐笑罢,看见这小孩又露出了那傻傻呆呆的表情,没忍住上手捏了捏她的脸颊,笑着道:“阿纾下次不可以随便跟别人走了喔,被坏人拐跑就不好啦!” 谢纾的脸颊倏地变红,忽然明白了什么。 ——季桐这是把她当成傻子了吗? ——啊??? “我不是傻子!” 谢纾捂着被季桐捏红的脸颊,幽幽怨怨地看她。 到底是哪里不对啊为什么会被季桐当成傻子呀!!! “唔?我没说你傻呀~” 季桐笑得愉快,瞧见谢纾突然生动的眉眼,意识到自己可能误会了什么,可还是忍不住想要逗她。 “阿纾长得这么好看,我是担心你呀~” 谢纾满腔的幽怨顿时偃旗息鼓:她夸我好看。 “嗯,我不会随便跟人走的。” 她轻声解释, 因为是你,我才毫无防备。 就算你是,我也心甘情愿。 第3章 要是她罢演就好了 看见谢纾和季桐先后从同一辆保姆车下来,剧组的工作人员都张大了嘴巴:这俩人很熟吗? 谢纾还是安静地坐到场边,她翻了翻自己的背包,泄了气般垂下了肩膀:没有带吃的。 她又摸出手机给陈明远打电话,语气委屈极了:“叔叔,我忘记带吃的了……” 不多时,司机便送来了水果和牛奶,谢纾满足地眯起了眼睛,看着眼前晶莹剔透的葡萄,想了想,分出一些准备送到季桐那边。 她敲了敲季桐休息室的木门,无人回应,又摸到化妆室,果然是在做妆造。 她将葡萄塞到陈希怀里,故意笑得十分灵动:“谢谢你们早上带我来剧组呀~” 转身却揉了揉笑僵硬了的嘴角。 ——这下,总不会再被当成傻子了吧? 这一幕正巧被季桐在化妆镜里瞧见,她又忍不住笑了:这小孩,为什么这么可爱?! 正午时分,片场来了位不速之客。 她长得十分漂亮,身段窈窕,仰着脖颈,从场外一路走来,脸上是毫不掩饰的嫌弃。 “现在让我来演容昕不是自降身价吗?你当时怎么接的剧本!”她的高跟鞋在地上“咔咔”作响,不停跟身侧的经纪人抱怨着。 谢纾认出,这是联邦新晋的流量小花,出道于H省,代表作不多,但十分美貌,颇受粉丝追捧。 想到这里,谢纾微不可察地蹙了蹙眉。她不太喜欢H省的娱乐圈风气,不是在撕番位就是在炒绯闻。季桐和她合作,怕不是要受委屈。 场中央,那位小花正不耐烦地踢开脚边的道具箱,镶着水钻的手指甲在阳光下晃得刺眼。 她的经纪人正点头哈腰地跟导演解释着什么,而她的目光却直勾勾盯着季桐,这让谢纾本能地感到紧张。 要是她罢演就好了。 谢纾心里突然冒出这样的想法。随后又无奈地撇了撇嘴,将目光转向了季桐所在的方向。 那人正悠闲地靠在休息椅上,手里捏着一颗晶莹的葡萄,慢条斯理地剥着皮。似乎察觉到谢纾的目光,她抬起头朝这边看过来,两人的视线在半空中对上,那人俏皮地弯了弯唇角,指尖的葡萄轻轻晃了晃,张嘴比了个口型:谢谢。 谢纾被这个俏皮的笑容晃花了眼,心里暖烘烘的,将笔记本捂在怀里笑了出来。 剧组的盒饭谢纾没有去领,而是从包里掏出仅剩的两袋曲奇饼干,拆开一袋,捏起一块小兔子放在嘴边小口小口咬着。 她的身体刚刚恢复,一次吃不了太多,一袋饼干才吃了一小半就觉得有些腻了。于是又掏出了牛奶,咬开一道口子叼在了嘴里。 她摊开笔记本,今天画的是季桐的男装背影。高高束起的长发披在身后,肩背挺直,薄背纤腰。 本上有一页写满了密密麻麻的“季桐”两个字,她怕被人看了去,将笔记本往怀里收了收。 “她叫我阿纾。” “她和我一起吃早餐。” “她牵了我的手。” “她的掌心很暖。” …… “她以为我是傻子。”后面跟了个气鼓鼓的表情。 谢纾看到这里,突然笑了出来,笑完才发现自己嘴里还叼着牛奶袋,连忙伸手去扶,本子“啪嗒”掉在了地上。 她立即蹲下身子去捡,眼角的余光却瞥见一个怒气冲冲的身影。 那位流量小花高跟鞋踩得飞快,从导演办公室冲出来,两道精心修饰的柳叶眉几乎要竖了起来。 “我不管!我不拍这个!”小花将剧本狠狠摔在助理怀里,甩开脚步大步流星地走了。 谢纾捡起笔记本,轻轻拍掉灰尘,唇角不自觉地向上翘了翘:今天运气怎么这么好呀~ 下午拍摄的时候,副导演坐在导演椅上愁眉不展,总导演倒是神色自若,看起来似乎没受影响。 只是中场休息的时候,他突然直勾勾地盯着谢纾看了半晌,然后拿起手机,回导演办公室打电话去了。 左右都是花瓶,他为什么不找个更漂亮的? 他给制片人打了电话,问清楚了谢纾的来历,这才知道谢纾竟是《昭华》的原作者,顿时心下一喜:她自己笔下的人物,总不至于对角色理解有偏差吧? 他简单解释了上午的事情,将自己的想法委婉提出,对面顿了顿,最后说了一句“我先给她叔叔打个电话。” 导演放下手机,心里有些忐忑:这位难道还有别的身份?连制片人都这样小心翼翼。 他正想打消念头,制片人的电话又打了进来:“你去问问她的意见吧。” “那个……”导演斟酌了用词,“需要我特殊照顾吗?” 对面却笑了笑:“不用,公事公办就好。” 导演心里松了口气,他可不想再招来一尊大佛。 谢纾正专注地勾勒着季桐发间那条靛青色的飘带,笔尖在纸上沙沙作响。她无意识地吮了一口牛奶,猝不及防被人拍了拍肩膀,嘴里的牛奶顿时呛进了气管。 总导演讪讪地缩回手,手足无措地看着小姑娘弯下腰咳得撕心裂肺,连手里的笔记本都掉在了地上。他拼命朝四周使眼色,希望有谁来救救他。 谢纾的眼泪都要呛出来了,突然感觉到一只温热的手轻轻扶住了她的胳膊。季桐不知何时来到了她身边,另一只手正温柔地拍着她的背。 “怎么这么不小心呀?” 温柔的声音里充满了关切,季桐一边拍着谢纾的背,一边从陈希手里接过纸巾,动作轻柔地替谢纾擦拭嘴角的奶渍。 导演目瞪口呆地看着二人,激动得手都在抖:这不就是现实版的容昭和容昕吗! 剧本里,容昕是女主角容昭的妹妹,是个十足的姐控。 容昭自小在边关长大,性格爽朗,武艺高强。妹妹容昕身体不好,自小被养在宅中,是标准的大家闺秀。 容昕崇拜姐姐,容昭也疼爱妹妹。可纷争四起,战火纷飞,边疆告破,宁国求和。 容国府的女儿被战国点名要求和亲,容昭义不容辞,却在和亲的前夜被妹妹迷倒在家里,那个温柔聪慧的小姑娘,坐上了和亲的花轿。 姐姐,要替爹爹和哥哥们报仇呀。 和亲的事,就交给我来做吧。 一起和亲的,还有林将军府的女儿林靖北。从此这两个女孩,一文一武,在北境过上了相依为命的日子。 此刻的季桐,眉眼弯弯,唇角微扬,看向谢纾的眼里充满了怜爱,从导演的角度望过去,那侧颜温柔得不像话。 而那个冷冷清清的小姑娘,此刻竟也不躲不避,任由季桐为她擦拭嘴角,脸颊浮上一抹红晕,那双凝视季桐的眼睛里充满了依恋。 导演立刻在心里拍板:哪怕是为了这一刻的姐妹情深,他也要定下谢纾! “妹妹,是这样的……” 谢纾傻呆呆地听导演讲完了他的诉求,她虽然每个字都听懂了,可大脑有点接触不良。 她只是在心里许了个愿,希望容昕换个人来演,可她没想亲自操刀上阵呀! “妹妹?” 导演见她半天不回应,忍不住提醒:“你考虑一下?” 谢纾望了望季桐,这人正笑眯眯的,朝她比了个“加油”的手势。 总是这样笑,会长皱纹哒! 谢纾在心里默默吐槽。 “那就……试试吧。” 场务姐姐立刻领着谢纾去做妆造,那一头乌黑亮丽的长发被解了开来,随意地垂荡在身后,仿若一道墨色的瀑布。 造型师取来一条浅绿色的丝带,手法娴熟地将长发半挽。几缕碎发故意垂落在耳际,与柔和的颌线互相辉映,衬得她侧脸温柔,恬静婉约。 她身着浅绿纱裙,系一条浅黄腰带,腰间挂一淡粉香囊,身段窈窕,清姿曼妙。 最让人惊艳的是她的眉眼。 那双眼睛漆黑如墨,眼神如泉水般清澈,动时星眸熠熠,静时沉静深邃。 她的眉色极深,本该显得凌厉逼人,可偏偏生了副温柔的远山黛,恰巧中和了这种冷硬。 清澈又不显愚蠢,温柔却不失倔强。 ——恰如容昕本人。 “太适合了!”导演远远看见就拍案叫绝,“这就是我要的容昕!柔软中带着坚强!” 而站在一旁的季桐,目光久久停留在那抹青绿之间,手中的剧本不知何时已经捏出了褶皱。 “现在试戏吗?”场务姐姐领着谢纾走近,朝激动不已的导演问道。 导演敲了敲手中的分镜本,偏头看向季桐,商量道:“你帮她对对戏?” 季桐倏尔一笑:“好呀~” 她拉着谢纾坐到角落,翻开场务姐姐递来的剧本。 “你看看,想试哪场?” 谢纾翻了翻剧本,容昕的戏份很少,在这部剧里连林靖北都比不过,谢纾依稀记得好像有一场落胎的戏。 谢纾指尖轻点:“就这一场吧。” 季桐的神色立刻变得认真起来,她搬着凳子坐近,和谢纾肩并着肩一起看剧本。她发丝上好闻的香气萦绕在鼻尖,是玫瑰的香味。 嗯,季桐喜欢黄玫瑰。 除此之外,还有一股若有似无的暖香。像是檀木的香味,还混着一丝极淡的甜味,这香味闻起来极为惬意。 就像是冬日里坐在燃烧着的松木旁边,手捧着一杯冒着热气的焦糖可可,温暖闲适。 谢纾忍不住多吸了几口,心也一下子变得热烘烘的。藏在剧本下面的指节不自觉蜷了蜷,想和她一直贴贴。 “唔……这场戏台词不多,要注意微表情肢体动作和情绪的掌控,难度有点大喔。”季桐看完认真思索了一下。 “阿纾觉得容昕为什么要打掉自己的孩子呢?” “因为是敌人的孩子。容家的女儿,傲骨铮铮,不可被折断脊梁。” 季桐点点头,语气温和,跟幼儿园老师引导小朋友似的:“还有呢?” “打击。” 季桐眼里闪过赞赏,听谢纾接着说道: “三皇子是战国有名的大将,容昕的目的就是勾引他,让他沉迷于温柔乡,瓦解他的意志。” 谢纾顿了顿,目光低垂: “虽然很难,但是她做到了。” “而孩子,就是最后一根稻草。” 季桐的眼睛越来越亮:“你对角色的理解很深刻呀,之前看过剧本吗?” 谢纾面无表情:“我就是作者。” 季桐:…… 她忽的瞪大了眼睛:“你是作者???” 谢纾继续面无表情:“是的。” 季桐直勾勾地看着她,眉梢渐渐染上笑意,最后伸出手指在她脸颊上轻轻一捏,尾音上扬,语气自豪:“阿纾怎么这么厉害呀~” 谢纾抬起手指,轻轻揉了揉被捏的地方,微微翘起了唇角。 “那你想好怎么演了吗?”季桐又坐正了身体靠近。 “没有。”毕竟文字表达是一回事,用身体语言表达出来又是一回事。 季桐支着下巴沉思了一会,忽然把凳子挪了挪,坐到谢纾对面:“容昕是个什么样的人?” “温柔,聪慧,坚韧。” “对。”她搭上谢纾的手腕,轻轻握住。 “表面柔软,内里坚韧。柔软是为了攻破敌人的心房,坚韧才是她的底色。” “所以这场戏,她的情绪不是愤怒不是悲伤,而是……”季桐的声音很轻,耐心地引导着。 “坚定和决绝。”谢纾忽的抬头,对上季桐的眼睛:“她不会歇斯底里,可能会哭,但不会大哭。她会安静地、温柔地、亲手掐灭最后一点希望。” 季桐忽然笑了,眼里充满了赞赏:“现在,你是容昕,你喝下了那碗药,你腹中很痛,但你不会喊疼,不会示弱。” 谢纾闭上眼睛,呼吸平缓。 季桐的声音从她跟前传来:“因为你知道,这一局,你赢定了。” 谢纾攥紧了裙摆,身体微微颤抖,那是因为疼痛的自然身体反应。 她的眼角划过一滴泪珠,那是为她死去的孩子。 可她的唇角却缓缓扬起,露出一抹极淡的、近乎温柔的笑意。因为她知道,她会赢。宁国会赢,她的姐姐容昭会赢。 季桐看着她,忽然轻声说:“……完美。” 谢纾睁开眼,发现季桐正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眼里盛满了某种她读不懂的情绪。 “怎么了?”她轻声询问。 季桐忽然伸手,指腹轻轻捻去她脸上的那滴泪珠:“阿纾,你刚刚……美得让人心惊。” 谢纾怔了怔,悄悄捂住了心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