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炮灰直男拒绝被龙傲天勾引》 1、第 1 章 “这该死的男同终于遭报应了!大快人心!” 凌晨一点,黑漆漆的房间只有靠边沿的床头亮着微弱的光,照亮游长海略显兴奋的神情,一双漆黑的眼珠子炯炯有神。 发出一声激动的欢呼后,白天在公司当了一天牛马还被老板叼的他,此刻终于心满意足地放下手机,从胸腔中长长地呼出一口气,睁着双眼,畅快不已地想: 就该把他的作案工具没收,好好一个大老爷们,不去找女的,真是脑子里长泡了,专门去骚扰男主,这种人也配和我同名。 下一刻,他眼一睁一闭,世界焕然一新。 漆黑的房间瞬间转换成亮堂堂,古色古香的房间,面前还有一个被绑住的……人? 唉?我居然这么快就睡着了! 那个人在床上,姿势还很暧昧。 难不成寡太久了,他都开始做这种梦了,还以为自己早就被牛马生活榨干了呢。 游长海还没完全反应过来,脑海中各种想法和半夜精神抖擞的小猫一样四处乱窜,意识逐渐回笼,他感觉手掌下肉乎乎沉甸甸的,分量十足,下意识顺着轮廓摸了一圈。 好熟悉的轮廓,他自己好像也有一个。 他的手还在继续动,摸到一半,游长海的神情由轻松转为凝重,摸完一圈之后,他简直难以置信:怎么会这么大!这人做手术填充了吧。 科技,一定是科技。 他长这么大从来没见过这种尺寸,太不正常了,除非长在他身上。 思绪纷然杂乱,游长海耳边突然爆发出一声怒吼,似乎压抑已久,满腔怒火直冲游长海面门而来,瞬间将他炸了个回神:“游长海!该死的断袖变态!放开我!” 冀星洲已是气急,再也顾不上什么委曲求全,连日来被骚扰,积攒在心中的愤怒如火山喷发,顷刻间燃尽理智,他开始口不择言地高声怒骂:“你这种不学无术的草包活着只会造孽!趁早死了才好,放开我,恶心!龌龊!下流无耻……” “什么?”游长海被突如其来的谩骂弄得糊涂。 什么叫“该死的断袖变态”? 他游长海活了二十几年一直是钢板一样直的直男,这个梦怎么回事,怎么还把他整成男同了?台词还这么熟悉。 他略微一思索,认为一定是睡前看小说的原因,都怪那个书里那个和他同名的配角太讨厌了,不然他也不会梦里还是这个场景。 耳边的谩骂还在继续,游长海此刻终于真正回神,目光聚焦在前面门户大开,衣衫单薄的男人身上,那人正咬牙切齿地骂他。 当他看清楚自己在做什么的时候,立刻像被开水烫了一样,满脸嫌恶地把自己的右手拿起来,用左手狠狠地打了几下,发出“啪啪”的脆响。 叫你乱放,叫你乱摸,难怪挨骂。 方才持续不停的谩骂声在游长海这番举动之后陡然哑火了。 冀星洲眉头紧皱,不知道他又在打什么鬼主意,死死盯住他的一举一动,身体不断挣扎,一些勒得紧的地方已经磨破了皮,渗出斑斑血迹。 游长海将视线重新转移到床上,思忖:床上这个一定就是男主了。 还真如原文所说——浓眉锐目,唇红齿白,虽然衣着朴素,却难掩蓬勃的少年意气,漆黑的眸子里隐隐流露出一些虽已尽力压制,却仍然无法完全藏匿的野心。 可堪一句绝世荣光。 现下这种场景,实在是过于暧昧了,起色心之人会趁虚而入,但游长海岂是那等下作之人,身为读者,他一直很喜欢冀星洲这个主角,即便是在梦里,也见不得他被这样作践,当即走上前去弯下腰,大手一挥就开始解绳结。 二人靠得极近,冀星洲浑身紧绷,满脸警惕,不知道他又在搞什么把戏,明明刚刚还满脸淫邪之色地对自己上下其手,被自己骂了两句,不仅没有动怒,反而还开始假惺惺地给自己松绑。 游长海一边解绳子,一边观察冀星洲的面容,心中啧啧赞叹,他从前做梦都是面容模糊的无脸人,没想到这次居然有这么高清的人脸,连脸上的绒毛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冀星洲自然不会错过他脸上的神情,那股发自内心的赞赏不含任何恶劣的色彩,一派纯净,与先前的神色形成鲜明对比,就好像,他在看什么十分喜爱之人,叫他愣了一下,随即在心中嗤笑一声,迅速否定这个可能。 一定是被这个混蛋气糊涂了,都开始出现这种没跟没据的幻觉,这种人生在富贵人家当真是浪费资源。 同是游家的孩子,大公子就和他完全不同,待人接物无不和善有礼,身形高大,刚中带柔,周身气度不凡。 游长海专心致志地解绳子。 不得不说,这绳子绑得很有水平,疏密适宜,松紧得当,应当出自专业人士之手,若非冀星洲用力挣扎,也不会在身上留下诸多血痕。 冀星洲刚刚得了自由,下一秒就从袖子里掏出一袋花粉,朝着游长海的门面狠狠砸去。 游长海根本没来得及看清他的动作,就被大量花粉迷了眼睛,眼前的视线一片迷乱,他慌忙挥手仓促间吸进去不少,耳边是冀星洲跑下床的沉重脚步声。 他听得清清楚楚,冀星洲本来是朝着门的方向过去的,跑到一半又回来,停在他身边,下一秒,他就被一双铁手撂倒在地,毫无还手之力地砸在地上,后背一阵剧痛,眼冒金星,本能地蜷缩成一团,口中发出痛呼,没过几秒就被强行打开。 守在门外的两个小厮听见房间里动静这么大,立刻把脑袋贴在门上,担忧地从门缝里喊:“公子,公子,是那小子挣脱了吗?需不需要我们进去帮忙?” 没等游长海回答,门就从内部打开,二人一时不察,身体朝前栽去,冀星洲握紧拳头,一左一右,照着二人的脑袋给了狠狠的一拳。 二人同时发出一声惨叫,瘫倒在地,倒下去之后,只能从余光中看见一个高挑的身影穿着熟悉的外套扬长而去,消失在院门口。 知道坏事了,他们顾不上追回冀星洲,捂着脑袋连滚带爬地进入房间。 一进门就看见他们家公子外衣已经被扒下来,坐在床边的脚踏上,半靠着床,一只手捂着后背,一只手掩住嘴唇,正满脸通红地咳嗽,头发也散了一半,发冠松垮垮地顶在脑袋上,咳一下松一分。 “公子,没事吧,公子……” “公子,你怎么样了,那个混小子把你怎么样了?” 二人连声呼喊,二公子在游府极受宠爱,若是真出了什么事,夫人和老爷一定会重重地责罚他们。 阿祥嗅嗅鼻子,闻到一股极为熟悉的花香,心中一凛,转头和阿福一对眼,心中警铃大作,这不正是那种会令公子全身起红疹子的化蝶兰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二人仔细一看,发现二公子身上已经开始出现小面积的红疹了,顾不得其他,阿祥慌了神,手忙脚乱地往外跑。偏偏公子为了今天的事不被说出去,暂时遣走了所有的下人,一时半会儿的,想找个人照顾公子都找不到。 阿福心慌意乱地把冀星洲抬上床,不仅是为了二公子,更是为了待会儿必然会降临在他们头上的责罚。 二公子一直对这种花粉过敏,府中除了格外喜欢化蝶兰的大公子房里有一盆,其他地方再没有了。 难道,难道是姓冀的小子去大公子房里偷的?可那小子也不是大公子房里的人,没有合适的理由,轻易进不去。 阿福思来想去,没能想出个所以然,但眼下,一定要把所有的责任全部推到冀星洲身上,不能给老爷和夫人治罪的理由。 游长海躺在床上艰难地呼吸,大片大片的皮肤开始泛起瘙痒,窒息感如潮水一般涌上来,淹没他的口鼻,过度真实的感觉让他心中极为不安。 这,真的是,梦吗? 梦里,会有,这样真实的痛与瘙痒吗? 门被哐当一下推开,阿祥拉着胡子花白的老郎中的左手臂慌慌张张地跑进来。 “快点快点,人命关天。” “我,我年纪大了,经不起这样折腾,哎哟……” 阿祥“蹭”的一下跑到郎中的右边与阿福一起,几乎是把大夫抬到床边。 “快把脉,快快快。” 郎中一打眼,就知道游长海的情况不容乐观,立刻开始把脉,把完脉从药箱子里拿出一卷金针,稳稳地扎下去。 现在院子里被遣散的下人也差不多回来了,阿福阿祥随便抓了两个被推出来的丫鬟,让她们在房间里照料,他们二人则是去老爷和夫人那里请罪。 那两个丫鬟看着床上奄奄一息的游长海,心中焦虑不已,眼下的情况福祸相倚,万一二公子出了什么事,除了阿祥阿福,就是她们两个了,若是没什么事,她们也可能因此得到赏赐。 郎中施完针,趴在桌上写了一个方子递给两位侍女。 “照着方子去抓药,每日四次,三碗水煎成一碗水,若是三日之内红疹消不掉,就……” 郎中摇摇头,代替未尽之语。 二人没想事情居然严重到这种地步,神情顿时凝重起来。 沁春园。 游府主母柳心香满面寒霜地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桌上原来摆放整齐的水果撒了一地,阿福阿祥二人额头的血顺着往下流,二人是头也不敢抬,只敢死死地盯着自己眼前一小块区域,那里还散落着碎裂的粉彩雕镶荷叶盘。 周围的下人皆是大气不敢喘一下。 “你们的意思是,那姓冀的勾引长海不成,恼羞成怒,撒了他一身化蝶兰花粉,是吗?” 二人硬着头皮答道:“是……是……是的。” 柳心香从石凳上站起来,对自己的贴身大丫鬟清屏吩咐:“去查,查出来若是和他们说的不一样,直接发卖出去。”说完,便往游长海所在的三春院去。 “夫人,夫人饶命啊!” 清屏居高临下地讽刺道:“既然说了实话,这么害怕做什么,夫人又不会随随便便就责罚你们。”【你现在阅读的是 】 2、第 2 章 柳心香匆匆忙忙地赶往三春园,一进房间就看见一个侍女在床边侍候。 “长海怎么样了?”还没到床边,就看见游长海裸露在外的皮肤泛起密密麻麻的红疹子,当即发出一声惊呼。 “怎么弄成这样!”柳心香腿脚一软险些倒下去。 “夫人小心。”一位有些年纪的嬷嬷赶忙伸手扶住夫人,转头命令丫鬟,“还不快去搬个椅子过来。” 站在床边的小月把自己知道的和盘托出。 “……郎中说,公子吸入大量花粉,三日之内若是红疹消不掉,就……” “胡说什么!也不嫌晦气。二公子吉人自有天相,不会有事的。”柳嬷嬷立刻制止小月继续说下去。 小月吓得立刻跪在地上。 柳心香摆摆手,示意她继续说,小月不敢擅自站起来,便跪在地上继续转述郎中的话:“……要切记恢复过程中不能再次沾染花粉,否则,就真的很难再救回来了。” “药是谁在煎?几个人。” “回夫人,是红绮,一人。” “再派一个人过去看着。” 就在这时清屏回来了,带着五花大绑的冀星洲。 清屏款款屈膝行礼,条理清晰地汇报调查结果:“阿福阿祥带人合力绑了此人送到二公子房间,随后二公子遣退了三春园的所有下人,只留下阿福阿祥二人在门外看守,就是他将花粉撒到二公子身上。” 游长海平时是什么作为,又有什么癖好,柳心香一清二楚,跪在地上的人光看轮廓就知道不会差,她对冀星洲说:“把头抬起来。” 冀星洲憋着一股气缓缓抬头,一双眼睛直直地对上柳心香的视线,屈辱在眼中燃烧跃动。 但,一个签了卖身契的下人,命都捏在主子手上,何况身体。 柳心香闭了闭眼,对柳嬷嬷说:“把他带出去,打三十鞭,跪在院子里,公子什么时候好,他什么时候站起来,扣半年月钱,等长海醒了,让他自己发落。” 如果这个人只是一个失职的下人,她处理了也就处理了,但这个人偏偏是老二喜欢的,还是等他醒了自己处理比较好。 冀星洲被拖下去,院子里传来鞭子落在皮肉上的声音,但没有惨叫与求饶。 “阿福阿祥发卖出去,这种连主子都护不住的下人,没必要留着了。” 游长海仰躺在床上,感觉有几双手在自己身上移动,把自己翻成趴着的姿势,说了些话,他意识模糊,几乎听不清外界的声音,浑浑噩噩的,就昏过去了。 有柳心香坐镇,三春园的一切事务都处理得井井有条,她一直在三春园待到傍晚游肃谈完生意回府。 接下来的一整日,游长海都处于昏迷不醒的状态,直到第二天的深夜,游长海才悠悠转醒,眼前仍有些朦胧,房间里只亮着一盏黯淡的灯,他竟一时分不清到底是现实还是梦境。 他没出声,静静地望着顶上穷工极巧的雕花,这绝不是他简陋的出租屋,脑袋下的枕头,身上盖的被子,也都与他熟悉的棉制感不同,他抬起该在被子里的手轻蹭,是丝绸。 几乎是得出结论的同时,他感觉手背上开始发热发痒,把手拿出来,眯眼借助微弱的一缕光查看,游长海近乎茫然地想:红疹。 他怎么会起疹子呢? 身上很不舒服,又痒又痛,他用胳膊撑着床坐起来,发现后背也很疼,靠坐在床边守夜的丫鬟听见动静立刻爬起来,低声询问:“二公子醒了,可要喝茶,或者用膳?” 丫鬟弯腰凑到游长海身边,遮挡住本就不多的亮光,游长海嗓音滞涩,艰难地对她说:“把灯点亮。” “是。” 丫鬟将靠床近的几盏灯都点亮,游长海此刻终于能仔仔细细地观察周围的场景。 这是一个很华丽的房间,金窗绣户,暖玉生香,无处不奢华,无处不靡丽,三步一宝物,五步一奇珍。 游长海出神地打量着房间,直到视野中突然出现一盏茶。 “公子请用。” 他神色凝重地看着眼前的丫鬟,缓缓接过茶杯抿了一口,不冷不烫,刚刚好。 是真的…… 是真的! 穿越这种时髦的事也是让他赶上了!早知有今日,他就该加班加点地把小说看完!别人都是看完全文才穿,他倒好,看一半穿过来了,后续剧情一概不知,穿的还是他最深恶痛绝的断袖。 “公子,公子?”丫鬟见游长海愣愣地出神,叫了几声,见他回神才问,“二公子,您昏迷一天多了,厨房一直备着饭菜,奴婢现在传膳可好?” “噢,噢,好……去传吧。”说完,他又想起了什么,对那个丫鬟嘱咐,“不要惊动别人。” “是。” 唯一值得庆贺的就是原身是个有钱人,他不用过那种吃树皮的苦日子。 记得原文中,虽然原身没有主动放人,男主后来还是自己挣脱了绳索,原身受伤后男主就被狠狠地责罚了一顿,然后…… 游长海思绪一顿,对啊,男主被狠狠地责罚了一顿,照那丫鬟刚刚说的,他已经昏迷一天多了,男主八成已经挨完打了。 夭寿啊! 游长海仿佛看见自己的好兄弟被一刀剁掉,凄惨地掉在地上。 光想想都觉得隐隐作痛。 不要啊,他穿来不是专门当太监的…… 丫鬟动作很快,没几分钟就回来了,身后跟着一串提着食盒的人。 游长海现在不方便行动,他们直接在床边支了一个小桌子用于摆放饭菜。 等人走得只剩下那个丫鬟,游长海迫不及待地问:“冀星洲怎么样了?现在在哪里?” “回二公子,夫人罚了他半年月钱,打三十鞭子,正在院子里跪着,夫人说,公子什么时候好,他什么时候起来。” 游长海听得心脏都要骤停了,那岂不是挨了三十鞭还跪了一天多,不要啊……铁打的人也不能这么折腾,日后若是落下隐疾,男主每到阴雨天就感觉膝盖隐隐作痛,一痛就想起他这个可恶的罪魁祸首。 仇恨值+1+1+1…… 游长海:“……”哀莫大过心死。 “快把他叫进来,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回公子,奴婢名叫小月。” “我知道了。” 他扫了一眼小桌上色香味俱全的美食,一点胃口也没有,一来本身就病着,而二来一想到男主被原身非礼还受了这么大罪,虽然不是他干的,但锅要他来背,愁得头发都要白了。 门口传来两个人的脚步声,游长海循声看去,小月身后跟着步履稍显踉跄的冀星洲。 挨完打后他没换衣服,一直跪在院子里,现在后背上一片暗红,单薄的衣物因反复鞭打而破裂,干涸的血迹将伤口与布料黏合在一起,凄惨至极。 游长海在现代从来没见过这种阵仗,一眼望过去心脏阵阵紧缩,眉头也不自觉蹙起来,心中肃然起敬:男主就是男主,伤成这样居然还是自己走进来的。 “你过来,喂我吃饭。” 冀星洲长时间水米未尽,加上身上的伤口和罚跪,身体早就开始发出警告。但,在这个可恶的罪魁祸首面前,他岂能露怯。 走进来那几步,他几乎已经预想到这个只知吃喝玩乐的纨绔会如何打骂他。 然而一进门,那个纨绔满脸病中的疲态,神色恹恹,完全褪去从前那种挥之不去的高高在上与淫邪恶劣之感,面色苍白,裸露在外的皮肤仍有未消失的红疹,眉眼低垂,留下的只有如皎洁月色般的静谧,明明是相同的眉眼,他却品出与从前截然不同的韵味。 这居然是那个纨绔?看来这场病给他带来了不小的打击。 冀星洲心中的郁气散去一分,但这并不意味着他愿意给这个对他意图不轨的死断袖喂饭,他宁愿在门外继续跪着。 冀星洲语气梆硬得像块石头:“有小月姑娘,用不上小的。” 小的,男主在对我这个炮灰自称小的,我何德何能啊…… 游长海头皮一紧,赶紧打断他,对小月说:“你回去休息吧,这里不用你了。” 小月有些犹豫,二公子还在病中,冀星洲又是罪魁祸首,虽然受伤了,但把他们俩单独放一间屋子,万一出了事,她没法向夫人和老爷交代。 “回去。”游长海加重语气,小月只好告退,他抬起一双清冷冷的眼睛对冀星洲说,“现在只有你一个了,过来,喂我。” 想了想,他又补充了一句:“干得好就放你回去。” 话音一落就看见原来像块木头一动不动的冀星洲眉毛一挑,显然是心动了,他耐心地坐在床上等待,果不其然,他选择了顺从。 小桌上的主食只有一碗浓粥,另有六碟菜,份量很足,但……如果他吃了粥,男主没主食吃了,或者他只能忍辱负重吃自己吃剩下的。 那怎么行! 这可是男主,日后会飞黄腾达的男主,气运之子,世界中心,怎么能吃他一个炮灰吃剩的东西。 游长海尽量让自己语气平淡地对他说:“把蛋羹端过来。” 心中不可避免地激动起来,哇,他最欣赏的男主要亲手喂他吃饭了,这就好比明星给粉丝喂饭,这搁谁能不激动。 要不是情况不允许,他简直激动得要当场下床打一套自创组合拳。 冀星洲耐着性子舀一勺喂到他嘴边,瞥见他的神情,眼中是藏不住的恶心嫌恶,这该死的断袖还是贼心不死,日后他若有飞黄腾达的一天,定要叫他付出代价。 游长海本来还想趁此机会好好看看男主长什么样,一抬眼就被他的眼神刺了一下,仿佛被人兜头浇下去一盆冷水,立刻低头不再乱看,专心致志地吃蛋羹。 他尚在病中,胃口不好,只吃了小半碗就饱了。 他摇头避开冀星洲递来的一勺满满当当的蛋羹,说:“我饱了,剩下的赏你了,吃完自己回去。” 冀星洲愣了一下,警惕十足地看着眼前的饭菜,疑心他动了什么手脚,但看他现在这副模样,估计也做不成什么。 不想再看见游长海,他把饭菜端到一边去,盯着他们左思右想,最终出于保险起见,他把剩下的大半碗蛋羹吃了。【你现在阅读的是 】 3、第 3 章 次日一早,柳心香和游肃早早地到三春园看望游长海。 游长海身为一个现代人,一点都不习惯自己做事的时候身边有个人看着,一点隐私也没有,就让她们全都在门外待着。 游肃一进来就问:“你房间里怎么一个伺候的人也没有?你还在病中,万一出了什么事都没人知道。” 游长海还是第一次见原身的父母,二人在原文中几乎没有戏份,他们二人刚刚过来的时候,他一句话也不敢说,万一不是父母,认错人就尴尬了。 他讪笑两声,解释:“我想清静一些。” 一边说,一边观察二人。 柳心香的声音在他刚刚穿来的时候听到过,观其面容,几乎看不出她生过两个孩子,保养得极好,头上恰如其分地戴着几根钗子,既不过度奢华,又不显得寒酸,看起来十分温柔端庄。 游肃在外谈生意的时候十分圆滑,来了孩子们面前又是一副严父的模样。 平日里他其实一直不太瞧得上游长海,毕竟他从不在正事上用功,成天不是和狐朋狗友招鸡斗狗,就是跟在那位新来的神秘贵人屁股后面拍马屁。 实在是上不得台面。 但总归是自己的儿子,而且她生母早逝,生下他没多久便撒手人寰,他对这个二儿子,总归是要纵容一些,反正也不指望他能撑得起这偌大的家业。 有老大和老三就足够了。 亲眼看见他这副憔悴的模样,还是有些心疼的,尤其是知道他昨夜就醒了,特意叮嘱丫鬟不要声张,怕打扰了他们的休息,心中就一阵欣慰。 他这个不成器的二儿子,终于也懂事了一些。 “那个下人现在在哪里,反了他,敢对主子这么动手!” 说着,他往桌上重重一拍,发出沉闷的响声。 游长海赶忙说:“不麻烦爹和娘了,我之后会好好教训他的,这次是意外,不会再有第二次了。” 柳心香还是有点担心:“此子性格太烈,若是应付不来,我叫人去找专门训人的嬷嬷来,训好了再送到你房里。” 别别别! 游长海心中警铃大作,把男主训好了送他房里,他都不敢想自己之后会死得有多惨。 这柳夫人瞧着温温柔柔,说话居然这么猛,真是人不可貌相。 “不用不用。” “你自己心里有数就好,我们不多打扰了,你也多休息休息。” 游肃白天基本上都在外面谈生意,家里全靠柳夫人照看。 柳心香回到沁春园,迎面就跑来一个年轻少女,面容与柳心香极为相似,杏眼桃腮,但多了几分灵动俏皮。 “娘,冀星洲他怎么样了?” 柳心香没好气地拿手指戳游雪馨的额头:“没出息,就知道关心这个,他能怎么样,还不是和之前一样。” “啊,他受了那么重的伤,又扣了月钱,这会儿肯定没钱买药,要是二哥再磋磨他……”游雪馨光想想都觉得脑袋一阵发晕。 “他只是个下人。”柳心香皱眉,“长得再好看也没什么本事,况且这是老二先看上的,兄妹同抢一个下人,传出去我脸都要丢尽了。” 游雪馨摇头,满脸笃定:“我不觉得,他一直很有毅力,很能吃苦,你知道的,我看人的眼光一直不差,给他一个机会,他一定能平步青云。” “天底下能吃苦的人多了,多他一个不多,少他一个不少。若是此事过后老二不想要他了,我就去把他要来给你做通房,行了吧。” “行行行,娘对我最好了。”游雪馨亲昵地用脸颊蹭柳心香。 “阿升呢?” “大哥在后院练功,我带你去。” 柳心香拍拍女儿挽在自己臂弯的手,说:“为娘可就指望着你们了,你大哥以后是要入宗门修炼的,家里都产业肯定是落在你手上,你也要争气。 等你以后管家了,即便不喜欢老二也别挂在脸上,平白落人口舌,家里不缺那点钱,多养一个人而已,别做得不偿失的事。” “我都懂,娘你放心。” …… 送走游肃与柳心香后,游长海放松地倒在床上。 还好没露馅,这场病某种意义上也是一场及时雨,世上不乏重病在生死边缘徘徊一遭后性情大变之人。 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 他这场病,恐怕要很久才能好。 早知道当初看文的时候就不该一目十行,只顾着爽了。 游长海丝毫不怀疑,如果剧情里那些弯弯绕绕发生在自己面前,自己大概率也无法立刻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是的,他只是一个被生活摧残到毫无还手之力的普通社畜,被生活占据的大脑不允许他存储太多东西。 东厢房。 几个下人围在最里面的房间门前吵吵嚷嚷,这是冀星洲的房间。 “兄弟,怎么样了?” “我这里有药,需不需要涂点。” 几个人的语气真真假假,虚实难辨,分不清是真的为冀星洲感到担心,还是在试探其他的什么东西。 叫了几声,里面没有回应。 “难道是睡着了,要不明天再来吧。” “是啊,他总不能永远待在房间里,不差这一会儿。” “可他不起来,活就得分摊到我们头上。” 这话说到点子上了。 “那你说怎么办,干还是不干。” 几人面面相觑,都没有说话,压抑的沉默蔓延开,最后不知道是谁,小声说了一句:“反正我不干,他这次把二公子伤成这样,二公子肯定不会再要他了。” 其他人没搭话,但心里也是这么想的。 房间昏暗狭窄,只能勉强容得下一个人住,一小张桌子,一把凳子,一个算不上大的衣柜,一张床,就是全部。 沾着血的破烂衣裳被窝成一团扔在地上,冀星洲上半身光着,下半身的裤子也卷到膝盖上方露出青紫肿胀的膝盖,上面涂了一层薄薄的劣质药酒,散发出刺鼻的气味。 他拿着所剩无几的金疮药往手心倒,上半身伏在略显破旧的木桌上,抬着胳膊艰难地撒药,看不见后面,只能半蒙半猜地撒,通过金疮药落在伤口上刺激的疼痛感来判断位置。 他整个背上都是伤,那一小瓶金疮药是肯定不够的,但此时也别无他法。 眼下最重要的,还是如何在没有月钱的情况下度过半年。唯一值得庆幸的一点是,现在是春天,半年过后,正好是秋天,如果再晚一点,到了冬天,没钱买炭火和冬衣,就很难熬了。 还有……每个月要往家里寄的钱。 思及此处,冀星洲不由得神色黯淡了几分。 弟弟妹妹们都可以读书识字修炼,只有自己,要早早地承担起养家的责任,来游府做下人。 上一次母亲来拿钱的时候,二弟也来了,他说:“我真羡慕你,能自己挣钱养家,不像我们,什么事都只能摊着手心朝爹娘要,想做什么也得爹娘同意。” 他已经忘记自己是怎么说的了,似乎是胡乱讲了几句,把荷包给母亲,然后他们就走了,自己站在原地目送他们离开。 “冀星洲,冀星洲,开门,我是三小姐房里的丫鬟秋月。” 外面突然传来低低的敲门声,打断了冀星洲的思绪。 三小姐的丫鬟秋月? 她来做什么,难道是三小姐来给那个纨绔出气吗?如果他没记错,大少爷和三小姐的关系并不能称得上亲密。 他缓缓起身,抓起搭在椅子上的干净衣裳穿起来,往门边走去,膝盖过了一天变得更加疼痛,每走一步都如针扎一般。 秋月心中焦急,三小姐吩咐了不能让别人发现,这地方虽偏,却也不是没人来,万一真有人看见就遭了。 冀星洲打开门,一眼便看见秋月手上拎着一袋东西。 “这些东西是三小姐赏你的,药和银子,不要告诉别人这件事,否则有你好果子吃。” 秋月看见冀星洲,来不及惊叹于他俊朗的容颜,第一件事便是把东西往冀星洲手里塞,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只要一有动静就随时准备离开。 冀星洲后退一步,摇头拒绝:“我不要。”嗓音还带着显而易见的沙哑。 他不愿屈居于游长海身下,不仅仅是因为他是个男人,而是他不愿做这种出卖身体的下贱之事。 三小姐与他只见过寥寥数面,就在这个时候让丫鬟主动过来送东西,用脚趾头想也知道是什么心思。 秋月瞪大了眼睛,有些急了:“不行,我回去没法儿交代。” 冀星洲实在是没精力和她纠缠,直接把门关上了,撂下一句:“姑娘请回吧,替我谢谢三小姐的好意。”随后不论秋月怎么说,他都没再回答,仿佛房间里就没这个人似的。 秋月不敢久留,待了一会儿就匆匆离开了。 冀星洲没有立刻开门查看,而是等了一会儿,果然,门外不久之后又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他能隐约看见一个女子的身影蹲着走到他门前,很快又离开了。 这一次过了很久都没再有其他动静。 他小心翼翼地推开门,一个厚重的包裹正静静地躺在门边,兴许是放在地上的缘故,它看起来比之前被秋月提在手中看起来更大一些。 人已经走了,冀星洲沉默良久,将包裹拿进房间,没有打开看里面是什么,直接拍干净灰放在柜子里。 之后,找个机会还给三小姐好了。 …… 三春园。 小月偷偷摸摸地回到游长海的房间,径直走向散着头发,靠坐在床上看书的游长海。 游长海一听见声音立刻把手里的《四海图》放下,迫不及待地问:“小月,成了吗?” 小月略带自豪地回答:“成了,那地方人少,没人发现奴婢。”她完美地完成了二公子布置给他的第一个任务。 游长海拍拍胸口,长舒一口气,放松不少,递给小月一个赞赏的眼神。 但小月不太明白,为什么送东西还要偷偷摸摸的,如果想补偿,光明正大地送岂不是更好,何苦这样做了好事都没人知道。 “你不知道,他很有骨气的,如果是我给,他肯定就不要了。” “那公子您图什么呀?您对他好,他又不知道。” 游长海自己也还没想好,初来乍到,他还得好好适应几天,整理整理思绪:“你还小,等你大了就知道了。” 小月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想起自己私下收藏的话本子里,那些默默付出的角色,略带担忧地看着自家公子。 帅气,多金,性格好,但无法抱得美人归。【你现在阅读的是 】 4、第 4 章 送东西这种事以后估计不会少,东厢房住的都是男人,他不能老是让小月一个女孩去。原身的两个小厮被发卖了,游长海打算今天重新选。 至于人选,他已经想好了,日后与冀星洲生死与共的主角团中,有一位力大无穷的少年郎,便是从游府走出去的。 现如今,那人正与自己的弟弟一起在游府做洒扫的下人,他打算把两个人一起要过来。 下午三春院里所有的下人都聚集在院子里排排站好。 游长海坐在前方,小月站在左手边。 人群中的红绮看见小月的身影,后悔不已,当初若非她害怕留在现场会被刁难责骂,积极主动地去煎药,也不会错失了这大好的露脸机会,只希望这次能被选上吧。 游长海的视线中人群中转了一圈,没看见冀星洲。 装模作样地问了几句,很快就锁定了人群中两个站在一起的少年。 “你们俩叫什么?” “小的名叫杨浩。” “小的名叫杨宇。” “就你们俩了。” 走完了过场,游长海没兴趣再继续坐在外面吹风,不知道是不是尚在病中的缘故,他坐在外面总觉得凉飕飕的,骨头漏风。 他紧了紧衣裳,快步走回房间,小月落后半步,杨氏兄弟在最后面。 简单敲打几句,游长海就把三人全部放出去了。 比起身边随时有人伺候,他还是更喜欢自己待着。 靠窗的小桌上一本尚未看完的《四海图》安静地摊开,“白玉京”几个大字明晃晃地进入游长海的视野。 说来也巧,他穿进来之前,正好看到男主进入白玉京前夕。 这白玉京可是好地方,天下所有修炼之人向往的圣地,其中最厉害的便是赵氏,许氏,傅氏三大家族。个个都是家财万贯,高手如云。 不像游家,只在凡界称得上富有,家里几乎没有什么境界较高的能人异士。 游长海一边翻一边啧啧赞叹,他八成是没这个命了,原身若是有天赋,又岂会这么多年只做个浪荡的纨绔公子哥。 游氏拢共就三个孩子,只有老大有天赋,这些年一直尽力培养。老三心思缜密,日后继承家业。他乐得当公子哥。放在穿越前,他哪有这待遇。 他悠哉悠哉地翻书,没翻几页,小月拿着一封信进来了:“二公子,这是郭须郭公子派人送来的。” 游长海顿时打起精神,姓郭,似乎和原身一样,是个纨绔子弟,从前几个人一起四处瞎逛,像是逛青楼,斗蛐蛐,听说书什么的。 他没兴趣,也装不来,但他还是打开信看了一眼。 “许久不见……我们都知道你在病中,但这一次那位也来,你若是身体能撑住,尽量来一趟,这样的机会难得的很,可别说兄弟不厚道,没告诉你这个消息……” 那位,哪位? 看语气似乎是什么很重要的人。 如果自己不去,岂不是显得有些奇怪。 游长海反复翻看这封信,除了这几句,没什么其他重要的的信息,他思来想去,觉得还是去一趟为好,自己总不可能一直龟缩在游府中。 赏花宴的时间是明日。 游长海的视线停留在“赏花”二字上,心里犯嘀咕,真的是赏花吗?那群纨绔还有这种雅兴。 “拿去吧。”游长海顺手把信给了小月,“这件事交给你来安排。” “是,公子明日想穿哪件衣服?” “你看着办吧。” 游长海心中窃喜,还好有丫鬟从旁辅助,不然哪里出了错都不知道。 殊不知…… “奴婢是第一次办这种事,没有经验,这才疏漏了,公子恕罪。” 小月惶恐不已,扑通一下跪在地上。 身着月白色衣袍,头戴玉冠,手持折扇的游长海头疼地皱眉叹气。 这次八成是白来一趟了,也怪他自己,没有好好检查信封,这才忽略了信物。也是,若是什么凭证都没有,那岂不是随便一个人都能进赏花宴了。 游府离这里有段距离,一来一回的时间,宴会早就开始了,中途入场,是对主人家的轻视,好在他尚在病中,之后也有理由搪塞过去。 “算了算了,说你也没用,扣你……一天的月钱,下次一定要记住。” 站在门口负责核对的门子都惊了,忍不住多瞧了这对主仆好几眼,要知道魏公子今日也到场,这么重要的事居然只扣一天的俸禄,这俩人别是有什么别的关系吧。 门口的人渐渐多了,游长海转身离开,刚刚下一级台阶,就被两个热情似火的男子冲上来,一人一边把他搂住,原来在他右后方的小月都被挤到后面去了。 一人拿拳头怼了怼他的肩膀,一把抽出他手中叠起的折扇,“唰”一下打开,是一幅题了七言绝句的山水画:“我就知道你会来,今天还打扮得挺正经。” 另一人朝他身边的小月瞅了一眼,揶揄笑说:“吃了亏,现在换新人了。” 游长海平复最初的慌张之后,左看看,右看看,确认自己没有任何印象,讪笑着把二人从身上扒拉下来,不好意思地说:“很抱歉,我……” “天呐兄弟,你怎么突然用这种语气和我说话?” “是啊,你这样搞得我有点害怕。” 游长海:“……” 他吸了口气继续说:“我病中忘了许多事,脑子有些糊涂,不记得你们了。” “开什么玩笑。” “还想蒙我,哈哈哈……” 游长海有些无措地看着他们俩,二人的笑声在他的注视下越来越小,越来越僵硬。 半晌,钟民和左丘城难以置信地围着他看:“不会是真的吧?我们那么多年的交情,你说忘就忘了。” “你真病得这么重。” 二人一时半会有些难以接受,游长海也能理解,但,有个问题:“给我寄信的人不是你们。” 钟民的表情依旧凝重:“郭须你也不记得了,算了算了,先进去再说。” “我没带信物,应该进不去了。” 左丘城睁大眼睛,愕然反问:“你连这都忘了?没事没事,我们俩给你担保。” “麻烦你们了。” 游长海礼貌地朝二人扯出一个浅浅的笑,温声道谢,玉冠白袍,柔和的神情与病中的几分憔悴几乎完全削去他冶丽面孔与生俱来攻击性,与从前判若两人。 钟民表情复杂:“你还是别说话了,让我适应适应。” 左丘城嘴角下撇,深以为然地点头。 有了他们担保,三人顺顺利利的进去了。 “我叫左丘城,你叫我左哥就成,我们几个是从小玩到大的交情,绝对不会害你的。” 游长海认认真真地听这个一身骚包紫的人自我介绍,点头,乖巧地叫了一声:“左哥。” 这一声把钟民叫得眼前一亮,连忙扯扯游长海的衣服,期待地说:“我叫钟民,你管我叫钟哥就行。” “钟哥。” “哎!” 这一声“哎”格外干脆响亮,游长海直觉有什么不对,但也说不上来。 三人往里走,遇见不少人在互相打招呼,都被钟民和左丘城应付过去了。 “刚刚那个是李夫人,王小姐,还有……” “你们三个摸什么蛆呢,怎么来的这么慢。” 郭须远远的就看见三人并肩走过来,一紫一黄夹一蓝,游长海在中间,另外两人正嘀嘀咕咕地对他说着什么,游长海听得一脸认真。 走进了发现是些什么“夫人,小姐,公子”,觉得莫名其妙的:“你们说这个干什么?他又不是不认识。” 游长海走着走着突然被一个高大的阴影盖住,仰头看,是一个一身深棕色长袍,五官硬朗,肤色略深的男子停在自己面前。 他目测了一下此人的肩宽,用视线测量肱二头肌的大小,觉得他一拳能扇飞自己。 这种人也是纨绔吗? 不太符合他对纨绔的刻板印象啊。 左丘城没理他,对游长海介绍道:“这个就是给你送信的人,叫郭须,你叫郭大哥。” 游长海听出来了,这个是大哥大,他从善如流地说:“郭大哥。” 郭须更摸不着头脑了,钟民对郭须解释道:“他病得失忆了,来赴宴都不知道带信物。” 郭须那副见了鬼的表情和钟民左丘城二人如出一辙。 “你不记得,身边的下人是干什么用的,办事也不知道谨慎一些。”郭须神情不善地看着游长海身边唯一的丫鬟小月。 游长海:“小月是新来的,没有经验,我已经罚过她一日的月钱了。” 左丘城真是被惊到了,伸出一根手指在游长海眼前晃:“一日,你知道这次赏花宴有多重要吗?若是真的攀上魏公子,日后就飞黄腾达了。你看看郭须,他就是得了魏公子一句话,就去了一流的大宗门,现在和我们都不在一个档次上了。” 左丘城说这个话的时候一丁点的嫉妒都没有,像他们这种享乐主义的人,从小到大不知道被比过多少次,次次都是反面教材,早就习惯了。 “你还真是转性子了。” 闻言游长海不禁朝郭须的那一身肌肉看去,眼里有着难以抑制的羡慕,他也好想成为有八块腹肌的猛男。 郭须站在旁边仔细观察游长海,心中疑虑四起。 左丘城和钟民未曾修炼过,没有往其他方向怀疑也是正常的,一个人即便失忆,行为举止,做事风格是从小到大养成的习惯,不该发生如此巨大的变化。 虽然他现在长时间待在宗门内修炼,但钟民三人都是他自幼的兄弟,他不能放任这么一个不确定因素待在这里。 得找机会探探他。 若是真的有问题,那就别怪他……手下不留情了。【你现在阅读的是 】 5、第 5 章 几人你一言我一语地交谈着,氛围还算和谐。 经由三人的介绍,游长海终于明白这个魏公子是何许人也。 魏公子真名叫魏文耀,几个月前突然来了白凤城,据说是顶级势力放出来历练的弟子,郭须的经历佐证了这一点。此人出手极为阔绰,珍贵的法器宝贝随手赏人,只是他似乎并不爱交际,大多时候都是掩去身份,独自四处游玩。 “所以说,这一次,机会难得。” 这么一说,游长海想起来,原文中确实提过一嘴,说原身十分殷勤地在一位白凤城新贵身边拍马屁,行径谄媚,上不得台面。 虽然那些事不是他做的,但游长海有替别人感到尴尬的习惯,更别说这个别人现在就是他自己。 不过这个人在原文中与男主没有什么交集,因此,游长海并没有真正放在心上。 郭须:“说得差不多了,宴会也该开始了,有什么事尽管来问我。” 三人中,他距离游长海最近。 游长海笑着点头,对这位男子气概十足的肌肉硬汉很有好感,心中充满了对强者的信任。 宴会正式开始,游长海默默喝着自己桌子上的泛着浅红色的茶水,最前方的主位仍然空置。 他心中感慨:大佬就是大佬。 大佬没来,除了喝水,啥也不能干,只能干坐着。 桌子上的每一盘食物都很诱人,香味直往游长海鼻孔窜,本来他是不饿的,闻着闻着肚子开始咕咕叫。 好饿啊…… 大佬架子真大…… 不知道过了多久,游长海终于听见一阵骚动,整个人精神一振。 终于要来了吗! 顺着众人的目光,游长海抬眼望去,主位上坐着一个很年轻的男子,碍于距离太远,他看不清具体长什么样。 “诸君随意。” 就这么一句话,底下的人立刻开始一句接一句地恭维,从相貌身材到品格性情,一句重复的都没有。坐在游长海左手边的那位更是诗意大发,当场吟诗一首。 “魏公子真是气宇轩昂,风度翩翩,才思敏捷,博学多才,秀外慧中……” 不知是谁张口冒出一连串的四字成语,听得周围还没说话的人直瞪眼。 不要脸的家伙,好话都让你说了,我们还说什么! 没文化的游长海只能呆愣愣地坐在一旁当观众。 游长海听着那些天花乱坠的夸耀,仿佛要将世间一切美好都加注在这位魏公子身上,突然明白为何魏文耀不愿意来宴会,这要是换了谁能乐意啊? 这年头大佬也不容易,要接受来自各方的精神攻击。 不管了,还是干饭最重要。 游长海左看看右瞧瞧,大家都在铆足了劲拍马屁,应该没人会注意到自己。悄咪咪地摸上筷子,夹住一片嫩嫩的剁椒鱼片迅速塞进嘴里。 唔…… 好好吃,辣辣的,要是再来一碗大米饭就完美了。 适中的辣度不会让人觉得难以接受,嫩滑的口感让人欲罢不能,鲜美在舌尖绽放,游长海果断地又夹了一片。 台下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主位上的魏文耀身上,没人注意游长海这个小卡拉米。 他一边吃一边听来自四面八方,此起彼伏的赞美奉承,不明白这个魏公子的历练目的究竟是什么,难道是锻炼自己坚定的心智,日后不会轻易被小人蒙蔽吗? 郭须是少数几个没有参与进去的人之一,慢条斯理地吃着面前的饭菜,视线只在游长海和魏文耀二人身上游移。 若游长海当真是游长海,依照他往日的做事风格,他此时绝对不会光吃饭不说话。 不正常。 游长海吃得开心,面前的饭菜几乎被他一扫而光,引得周围人忍不住侧目。 这人是没吃过饭吗,这种宴会大家为了保持风度几乎都不会吃桌上的饭菜,这些菜说白了就是给人看的。 哼,想来这人也是知道自己没有希望,才会破罐子破摔吧,少一个竞争对手是一个。 这次的宴会既然是赏花宴,总不能一直坐在位置上吃饭。 游长海把脑袋往郭须的方向伸,低声询问:“什么时候开始赏花?赏的是什么花啊?” “不知道,等……” 郭须话还没说完,周围忽然安静下来,他的视线也转移到高坐主位的魏文耀身上。 “花园里的花开得正美,一直把时间浪费在这里岂不可惜。” “是是是,那我们移步去花园吧。” “时间正好,在下也十分期待。” 又是一波彩虹屁,魏文耀起身后,台下所有人都站了起来,游长海理理衣裳,往郭须的方向走了两步。 “郭大哥,我们一起走吧。” 游长海仰头望着郭须,那双凌厉的双眸表面平静无波,水面之下却是闪着寒光的尖锐刀枪,对上的一瞬间,游长海仿佛被刺了一下,迅速将目光下移,心中不由得泛起几分忐忑。 郭须见他目光闪躲,状似心虚,心中疑窦更甚,紧绷的面皮突然扯出一个笑,如鹰视狼顾,欣然接下邀请:“好啊,正好你不清楚这里的情况,我带你。” “谢谢郭大哥。” 游长海松了一口气,语气雀跃地朝他道谢,郭须看起来不是个会主动挑起话题的人,游长海便自觉担任起活跃气氛的工作。 “郭大哥在哪个宗门里修炼啊?平时都干些什么?” 郭须心中暗笑,是试探,果然来了。 “我是玄光阁弟子,最近在学习神魂方面的术法,若是有人的神魂占据了别人的身体,那我便能将其抽出,炼化。” 游长海脸色一白,他这种情况不知道算不算,他咽了咽口水,强装镇定地问:“被炼化是什么感觉?” “你好奇,试试不就知道了?” 郭须的鼻尖不知什么时候凑到游长海的脸颊边,只差分毫便能贴在一起,锐利的目光在他的脸上游移,几乎要将柔软的皮肤寸寸割裂,灼热的呼吸如同岩浆喷洒在他的皮肤上。 游长海眼眸低垂,忍不住往另一侧躲,郭须正要不管不顾地追过去,一道熟悉的声音传来:“你俩干啥呢?凑那么近,我再晚点过来你们怕不是要亲上嘴了。” 紧绷的氛围一扫而空,游长海眼前一亮,如同看见救星,立刻往钟民的方向走去。 郭须收敛神情,笑着与他们插科打诨:“怎么,你羡慕?我可以大发慈悲赏你一口。” “滚滚滚。” 游长海心里毛毛的,不太敢看郭须,对钟民与左丘城说:“你们要去哪里?” “自然是魏公子的待的地方,概率再小也得去努力努力,万一走了狗屎运呢,你不去吗?” “去,当然要去。”游长海心口一紧,生怕自己又说错了话,赶忙应下来。 “那我们就……”左丘城正要答应下来,不知为何话说一半突然顿了一下,“我和钟民还有点事要处理,你和郭大哥一起去吧。” 话音一落,二人就勾肩搭背地朝着另一个方向去了,游长海忍不住往前追了一步:“唉……” 忽然间他腰部一紧,一个宽阔厚重的胸膛缓缓贴到游长海单薄的背部,隔着衣服,他依然能感觉到充满力量的肌肉正蓄势待发地紧绷着,只要自己有任何挣扎的意向,环扣腰部的手臂便会毫不留情地将自己勒成两段。 明明是暖融融的春日,他却觉得浑身发凉,嘴唇微微颤抖,抿住嘴回头,真正正好好对上郭须探究的眼神。 寒气透过视线传入游长海的身体,他浑身僵硬地保持着回头的姿势一动不动,不知不觉间,双眼越睁越大,呼吸颤抖,他几乎可以确定,郭须发现自己有问题了。 将神魂抽出,炼化…… 想到自己可能面对的结局,游长海浑身发冷,额头直冒冷汗。 一只温热粗糙的手在他的额头抚摸了一下,湿漉漉的汗水沾在郭须的掌心,他扯出一个近乎残忍的笑,仿佛肉食者捕捕捉到自己最满意的猎物,带着嗜血的残忍,他缓缓开口:“怎么出了这么多汗,是病还没好吗?我带你去偏房休息一下吧,那里没有人打扰。” 没有人打扰…… 没人会来帮我…… 游长海慌张极了,心脏几乎要从喉咙里跳出来,郭须姿态强硬地带着他朝人流截然相反的方向走去,走出几米,他突然涌上来一股力气,使出吃奶的劲儿把郭须推开,慌张地叫着自己唯一熟悉的小月。 无人回应。 不知在什么时候,小月被带走了。 顾不得其他,游长海随便找了一个方向拔腿就跑,郭须没有着急去追,始终不紧不慢地隔着三四米缀在他身后。 游长海如同一只被天敌盯上的猎物,慌不择路地逃窜,他没有发现,不知不觉间,周围的人越来越少了。 堵住所有可能逃离的方向,剩下的,就是陷阱。 “长海。”郭须在他身后叫得很亲热,“你跑什么?我话还没有说完呢。” 最后,游长海踏上一条石板小路,穿过在风声中沙沙作响的大树,路的尽头,正是郭须口中的偏房。 “原来长海是急着来偏房休息啊。” 前方已是无路可走,游长海近乎绝望地贴在门板上,长时间的剧烈的奔跑后突然停止,他开始剧烈的喘息,喉咙干渴,甚至止不住地咳嗽,汗水顺着脸颊两边滑落,滴在白皙的手腕上。【你现在阅读的是 】 6、第 6 章 郭须缓步走上前去,看着游长海微微颤抖的后背,抓起他汗津津的手,按在门上,推开。 缓缓打开的门缝里是一个布置简单整洁的房间,由于长时间没人来,门窗紧闭,一丝风也透不进来。 游长海被推着往房间里进,他拼命挣扎,却没能撼动郭须一分,抓住他的两只手坚如磐石,一动不动。 外面的风停了,游长海耳中却仍然回荡着簌簌声,一刻比一刻响,一浪高过一浪,拍打着他的耳膜,本就称不上敞亮的房间此时在他眼中更是愈发昏暗无光。 “不……不要……我不是……” 游长海喃喃自语,瞳孔缩到极致,头脑发昏,手脚无力地推拒。 “很快就好。” 随着轻轻的一声,门关了。进了房间,郭须也不再伪装,抬手一把揪住游长海的后领,把他往地上一扔。 “让我看看是哪儿来的孤魂野鬼。” 游长海立刻支起上半身想往远处跑,刚刚爬起来一半就被郭须毫不留情地一脚踢在膝盖窝,“扑通”一声重新跪在地上。 剧烈的疼痛感从膝盖窝蔓延至整个大腿,游长海从喉咙中溢出一声惨叫,抱着腿蜷缩在地上。 “救命!救命!!来人,来人!!救救我!!!” “你尽管喊,不会有人过来的。” 郭须走到他面前蹲下,左手扯着游长海的头发强迫他抬头与自己对视,右手虎口处托住郭须的下巴,手掌将脸颊的软肉往中间挤,慢条斯理地威胁道:“我给你个机会,你自觉一点,能少受些苦头。” 头皮传来拉扯的痛感,似乎下一秒就会被撕裂,他强忍着疼痛说:“我什么都没做……只是,生病了,我啊啊啊啊!!!” 郭须的神色冷下来,二话不说将手掌贴在游长海的脑袋上。 铺天盖地的疼痛感席卷而来,那双宽大的手上仿佛有几根无形的钢针,在他的脑袋里不停地搅动,身体结构被搅碎,眼前的一切都模糊了,恍惚间,他似乎听见极为凄惨的叫声从遥远的地方传来。 直到郭须的手掌离开他的身体,他狼狈地瘫倒在地,才意识到那原来是自己的声音。 郭须皱着眉头,十分意外,居然没问题,那他之前那么心虚是为什么? 游长海浑身都被汗水浸湿了,一滴一滴顺着发丝流到地面上,晕出一圈水痕,瘫在地上好一会儿,他才勉强缓过神,视线尚未清晰,他便不管不顾地朝前爬,试图远离这个可怕的人。 这种情况有两种可能,要么就是真的没问题,要么就是这个妖物的修为远超自己。但越是强大的神魂,对容器的要求就越高,不论是从前还是现在,游长海的身体素质都远远称不上优秀。 看来是真的没问题,是自己错怪了他。 郭须心中生出些许愧疚,这种检查神魂的法术是很疼的,让他平白遭了罪。 游长海还在地上费力地朝前爬,突然感觉脚腕被拉住,顿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害怕至极地发出一声尖叫。 “不是我!别打我别打我……” “是我错怪了你,对不起。”郭须把他抱到床上去,手里的重量轻飘飘的,一只手就能托起来,在他怀里,抖得越发厉害。 他不知从哪里掏出一柄匕首,将把手放在游长海的手心,蹲在他面前,认真地说:“我知道你很疼,你可以捅我一刀泄愤,算是我的赔罪。” 游长海没力气,又抖得厉害,匕首放在手心没几秒便脱落了,“哐啷”一声掉在地上,神情如堕云雾,面白如纸。 等了好一会儿游长海也没缓过神,郭须看他满头是汗,身上脸上还有刚刚在地上蹭的灰,伸了袖子准备给他擦擦,游长海宛如被针扎了一般往后一缩。 “我去给你打点水擦擦,你坐在这里等我。” 郭须离开房间后,游长海才逐渐放松下来。 居然没被发现,嘿嘿嘿,他还以为自己就要交代在这里了呢。 姓郭的太吓人了,踹那一脚感觉膝盖都要被踢碎了。 他把裤腿卷到膝盖上方小心翼翼地查看,已经肿起来了,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疼意直往天灵盖窜。 “不会骨裂了吧。”游长海心里犯嘀咕,宴会肯定参加不了了。 过了一会儿,郭须端着一盆水进来了,把帕子拧得半干叠好覆在游长海脸上,一点一点耐心地擦拭。 “我自己来就好了。”游长海拿过手帕自己擦起来,知道自己没事了,他现在指使起人来理直气壮,“我腿疼,这都怪你,你去把小月叫过来,我要回府。” “是我的错,你现在尽管打骂我,我绝不还手。” 游长海漆黑的眼珠子滴溜溜直转,打骂容易,欠人情可就难了,他是玄光阁的弟子,说不定日后有能用到他地方,坐在床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用另一只好脚轻轻地踢郭须的膝盖:“哪有那么好的事,你欠个我人情,等以后有用到你的地方,一定要进尽心尽力地帮我。” “当然。” 游长海擦干净脸,把帕子往水里一丢,溅起一小片水花。 “快去找小月。” “她看着才十五六岁,年纪不大,可能抱不动你,我可以送你回去。” “你不会想用这个还人情吧?”游长海十分警惕,生怕一不小心就被坑到了。 郭须不知道游长海怎么会这么想,保证道:“……不会。” “那也行,你背我去马车。” 郭须蹲在游长海面前,露出宽厚的脊背,游长海用那条好腿支撑着身体,小心翼翼地趴上去,双手交叉绕在他的脖子前面,口中不忘叮嘱:“你千万别碰我的膝盖弯。” 郭须双手上移,落在游长海大腿上,动作顿了一下,没想到这人抱着轻飘飘的,大腿居然是肉嘟嘟的,他的指缝都溢满了软肉,可以想见再往上的地方会是怎样的感觉。 “你别捏我。” 游长海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郭须才恍然回神,赶忙放开几乎要陷进软肉里的手掌,低声道歉:“抱歉,现在这个力度可以吗?” “还行吧。”游长海方才险些被他捏得窜起来。 两个人慢慢地往外移动,郭须的力气很大,抱着游长海一点也不费劲。 偏房外人少,他还不觉得,越往外走,人群密集起来,游长海有点不好意思地把头埋在郭须地脖子里,规律的暖湿气流不断吹拂着郭须的脖颈,痒痒的。 又走了一截,郭须似乎是很难以忍受地对他说:“你身上是什么香。” 味道很淡,要离得像现在这样近才能闻到。 游长海随口说:“皂角香吧。”他平时也没有什么用牛奶花瓣沐浴的习惯,衣服也从不熏香,只能是皂角的香气。 郭须似乎是认可了这个说法,没再开口说话。 又往前走了一截,游长海终于看见小月的身影了,她正站在左丘城和钟民身边。 他本来想打招呼,手都抬起来了,却又突然想到了什么,落寞地放下去,声音小小地抱怨:“你们是一伙儿的。” “对不起。” 第一次出来玩,他还以为自己真的遇见真心诚意对他好的朋友,结果全部都在试探他。孤苦伶仃地穿到这个世界来,一个朋友也没有,也就小月和自己待在一起的时间最长。 郭须明显感觉到自己背上的人突然之间变得萎靡不振,像一朵失去雨水的蘑菇,蔫哒哒地立在土里,伞盖已经要垂到地上了。 “你把我放下,去把小月叫过来。” 郭须知道他心里不痛快,找了一个在不远处矮榻安置游长海,那是专门给来客休息的地方,铺了软垫,宽敞柔软。 “小心一点,我去去就回。” 游长海高冷地点点头,目送着郭须离开。 屁股底下的坐垫十分软弹,游长海伸手按了按,觉得很像现代的榻榻米,这里居然也有这种东西,上下摇晃着身体用力坐了两下,回弹很不错,但不会过于柔软。 “你很喜欢这个垫子吗?”一个气质懒倦的年轻人走到游长海身边问,浑身上下都是见惯富贵那种略带疲惫的气度,眼睛半眯着,手中也和游长海一样,拿着一把折扇。 游长海实话实说:“挺喜欢的,是个稀奇的物件,我家里没有。” “那今天的饭你喜欢吃吗?我看你方才吃得很高兴。” 游长海意外地看着他:“啊?你看见了……你是不是坐得离我很近?” 当饭桶被发现了,谁说生活没有观众。 此话一出,那人的神情反倒比游长海还有意外,随之而来的还有几分真心诚意的喜悦,含含糊糊地说了一句:“算是吧。” “你脸色不太好,是生病了吗?” 游长海也回了一句:“算是吧。” “哈哈。”那人笑了笑,问,“需要找郎中吗?” “不了,我的侍女马上就到,我回府上再找郎中。”正好郭须带着小月走过来,“来了,我要回去了,公子下次再会吧。” “好啊,你是哪个府上的?尊姓大名?” “游府,游长海。” 没等游长海礼尚往来地询问他的姓名,他就飞也似的离开了,不知道怎么走的,三两下就走出老远。 “还是个练家子,真帅啊,和凌波微步一样。”【你现在阅读的是 】 7、第 7 章 “公子,你怎么样了?”小月隔着老远就提起裙摆跑过来,满脸担忧,“听说你受伤了,没事吧?” “没事没事。” “可是你看起来脸色好差,身上的衣服也脏了。” 小月目光不善地瞥了一眼郭须,公子和他走一趟之后就受伤了,真是不小心。 “摔了一跤。” “摔哪里了,让奴婢仔细看看。” 小月一副被担忧冲昏了头脑的模样,游长海连忙制止,“我们先回去再说。” “嗯,小月回去之后一定努力锻炼,把力气练大,日后就能帮助公子了。” 小月满心都是为了她家公子好,像公子这么好脾气的主子打着灯笼都难找,钱多事少。 郭须把人背到马车里安置好。 “我们从最靠近三春园的那个侧面走。” 到了侧门,游长海才发现那边今天聚集了许多下人。 “今天是怎么回事?” “府里每个月有固定时间给下人们见见家人。” 游长海:“那你今天岂不是没有见到家人?” 小月掩唇一笑:“不是只有今天的。” 下人们认出这是游二公子的马车立刻朝两边散去。 游长海掀起帘子张望了几圈,看见一个中年妇人正在满脸怒气地朝冀星洲说话,说到激动的地方甚至动手拍打冀星洲的胳膊后背。 冀星洲没有任何要还手的意思,仿佛不知道痛,站在原地任打任骂。 根据原著,冀星洲的父母待他并不好,家里有六个孩子,三男三女,把冀星洲一个人送到游府做下人,却花费大量时间与金钱培养其他五个孩子。 这次被扣了半年的月钱,难怪他母亲不高兴。 “小月,你去把冀星洲叫过来。” “是,公子。” 小月从马车里下来,朝着冀星洲走过去,众人都知道这是二公子身边的丫鬟,代表的是二公子的意思。 游二公子和冀星洲那点事也不是什么秘密了,看这个情况,众人心中难免生出各种猜测。 “二公子叫你过去。” 那妇人一听,顿时心中火热,满脸堆笑地问:“姑娘,二公子叫他干什么呀?” “不知道。” 冀星洲僵在原地不是很想过去,妇人看他这副死样子使劲拍了一下他的后背,口中骂骂咧咧:“二公子愿意见你是抬举你,还不快过去。” 冀星洲被拍得脸色一白,深呼吸几下,闭了闭眼,跟在小月身后缓缓地朝着马车走去。 “参见二公子。” 冀星洲在马车外行礼,听见略显虚弱的声音从马车里传出:“会驾车吗?” “不会。” “……那你坐在外面学。” “是。” 马车夫瞬间对冀星洲产生敌意,目不斜视地看着前方专心驾马,誓要把马车赶得四平八稳,无人能及。 冀星洲坐在马车外面,跟着游长海一起进入三春园。 杨宇杨浩兄弟二人得了消息早早地等在院子里。 他跳下车,在外面静静地等候,小月先出来,杨宇力气大,主动爬上马车把游长海背出来。冀星洲看见他苍白憔悴的脸上也愣了一下。 小月对杨浩说:“你去找郎中。” 然后她瞧瞧站在旁边什么事也不干的冀星洲,怎么看怎么不顺眼,没好气地吩咐他:“你跟我进来干活。” 这是冀星洲第二次进游长海的房间,印象中,这个房间十分布置得十分奢华,但今日一见,倒比记忆中朴素了许多。 游长海不喜欢原主的风格,处处珠光宝气的,一眼扫过去,晃得他眼睛疼,但他也是刚刚过来,突然之间审美大变,恐惹人猜忌,所以他只把部分东西收起来,打算循序渐进地改变。 小月快步走到床边把被子铺开,冀星洲跟在她后面,还以为自己也要铺床,对着床铺纠结了一会儿,缓缓伸出手准备和小月一起干活。 啪! 冀星洲的手背被小月狠狠地拍了一下,整个人顿时僵在原地。 “公子的床也是你能碰的,别仗着公子喜欢你就一点规矩也没有。” 冀星洲:“……” 默默把手收回去,他一点也不需要这份喜欢。 “你去把房间的角角落落都打扫干净。” 其实房间里没什么地方需要打扫,他们出去的时间不长,只有游长海翻看的几本书还摊开放在桌上。 冀星洲在房间里转了几圈,拿着布把能看见的地方擦了擦。 杨宇背着游长海进来的,把人稳稳当当地放在床上,游长海现在膝盖一动就痛,为了避免待会儿郎中检查的时候动来动去,他便暂时坐在床边。 “小月,你待会儿去帮我买个轮椅回来。” 冀星洲站在书架前背对着游长海擦灰,听见这句话耳朵一动。 这死断袖腿断了?真是大快人心。 当即干活儿都更有劲儿了。 今日的赏花宴上各方势力云集,有钱有势之人多了去了,讲不好是死性不改,又出去拈花惹草,冲撞贵人才挨了打,不敢久留,急匆匆地就回来了。 郎中过来检查伤处,冀星洲听见背后的人疼得“嗷嗷”叫,心情愈发好了。 “给你开点药膏抹一抹,二公子要当心身体啊。” “唉,麻烦您也给那边那个人看看。” 冀星洲动作一顿,擦拭的动作变慢了一些,但没有回头。 小月看不下去:“公子叫你呢,还不快过来。” 冀星洲缓缓转过身,对游长海说:“我的伤没什么大碍。” 有没有大碍是你说了算吗? 男主身上的伤一日不好,他就一日不心安。 冀星洲倔强地站在原地,郎中有些不知所措,沉默半晌,小月正准备开口,游长海就叹了口气,对郎中说:“算了,你开点治疗外伤的药吧,多一点。” “是。” 小月跟着郎中去取药,杨浩也回到房间里伺候着。 冀星洲心里有点不对劲,这个人之前对他用了那么下贱的手段,现在又开始假惺惺的示好,定然是贼心不死。 不能被他的手段迷惑。 冀星洲急匆匆把书架抹了几把,就离开了,游长海也没留他。 小月跟着郎中走出一段距离后,对郎中说:“还拿上次的药,瓶子也得一模一样。” 金疮药也分很多种,希望那个没眼色的家伙看见的时候能聪明一点。 傍晚,永良园。 正厅灯火通明,游肃,柳心香带着两个孩子围坐一桌,一家人其乐融融。 “二弟的病好些了吗?”游大公子游溪面露关切,“他已经好几日都没有出来用餐了。” 他长年修炼,灵气荡涤过身体,令他由内而外地散发出一股出尘的气质。 柳心香对两个孩子的培养极为上心,修炼方面她帮不上忙,但她力求将孩子培养成一个德行无缺之人。 游肃摆摆手:“管家说他今日和那几个朋友一起,也去了赏花宴,结果摔伤了腿中途就回来了。” 他起初对这个儿子还怀有些希望,时间一长,那点希望全都被消磨得干干净净:“太不稳重了,不如你们兄妹两个。” 柳心香宽慰说:“他本就在病中,许是精神不济,一时不察呢。到底还是太年轻,再大一些就好了。” “雪馨比他小,却比他成熟稳重得多。” 柳心香面带愧疚:“到底是我没有教好,只是我每每想要狠心的时候就想起他生母早逝,难免心软,这才把他让他成了现在这副模样。” “不怪你,怪他不争气。他这几日大灾小灾不断,待会儿让人送点东西去三春园压压惊。” 游长海不知道另一边的景象是如何欢乐,但他自己是吃得挺开心的。 “公子今天的胃口真好,要了这么多菜。”小月有些感叹地看着桌上的三荤三素两汤,心中十分欣慰,吃得多才好得快。 游长海吃完把碗筷一放,对杨宇招招手,他把耳朵凑过去:“你找个理由把我没动过的菜送到给冀星洲,别让他知道。” 杨宇之后是主角团的人,让他们多接触接触肯定没错,虽然现在冀星洲不知道他的付出,但时间一长,他迟早会知道。 届时,他就能凭借这个默默付出的人设一举翻身,从而脱离成为太监的命运。 小说里都是这么写的。 一旁的小月笑容消失了:“……” 又是他。 杨宇提着食盒离开房间,游长海不习惯时时刻刻都有人跟着,吃完饭房间里一般不留人。 小月一出房间提起裙摆紧赶慢赶,终于赶上杨宇。 “小月姐姐,有什么事吗?” 小月拿出大丫鬟的气势,问:“待会儿看见人,知道该说什么吗?” 杨宇神情认真起来,沉吟了一会儿:“这是我吃不完的,看你身上有伤,就送你了。” “错了。”小月伸出一根手指左右摇晃,“公子喜欢他不是什么秘密了,所以你要说这是公子给的,但不能太刻意,要把握好度明白了吗?” 杨宇恍然大悟,重重点头:“噢,明白了。” “冀星洲,这是公子吃不完的剩菜,赏你了。” 冀星洲一开门就被塞了一个沉甸甸的食盒,他认出那是游长海身边的下人,叫杨宇。在没被选到游长海身边之前,他是为数不多的几个没有对自己落井下石的人。 “吃完自己处理,不用还了,也不用去谢赏。” 杨宇可能是害怕他不收,丢下一句话就急匆匆地离开了,身影融入黑沉沉的夜幕。【你现在阅读的是 】 8、第 8 章 冀星洲转身把门带上,木桌上放着几瓶全新的金疮药,之前的放在柜子的包裹敞着口放在床上,油灯只能照亮巴掌大的一块地方。 他将几瓶药放回原位,打开食盒,里面是完完整整的,没有被动过的饭菜,一打开,闷在里面热腾腾的香味儿瞬间四散开来,扑得满脸都是。 他今天吃了七个馒头,几乎没沾过什么味道。 他盯着饭,饭盯着他。 最后,他“咔哒”一声把盖子重新盖上,放得远远的。 他既然决定了不做游长海□□之臣,又岂能接受他的东西。自己会落入今日的下场,归根结底都是他的缘故,自己不过是自保罢了。 他把床上的包裹收起来放在柜子里,今天游长海让人送过来的也打包好和饭菜放在一起。 吹灭被窗户缝漏进来的风吹得东倒西歪的火苗,扯过被子盖上腹部睡觉。 次日一早,游溪从游肃那里自告奋勇地揽过送礼工作,带着几箱金银珠宝敲响三春园的大门。 下人们快步跑进去通报。 不一会儿,杨宇推着坐在轮椅上的游长海出来了。 游溪见状连忙上前:“你既然生了病,何必出来,在房间里待着就是了。” 这是游长海第一次见这个大哥。心里难免有些发怵,原文中这个大哥后来也进入了修仙界,但他记不太清后续发展了。 想撞墙,早知道会穿越,他一定没日没夜地看这本小说,直到能把里面的情节倒背如流。 现在好了,见人是一见一个不吱声。 “大哥,我的伤其实还好。” “都坐轮椅了,怎么会还好。”游溪满脸不赞同,“进房间让大哥看看你哪里受伤了。” 游长海含糊其辞:“只是摔了一跤。” 开玩笑,谁会摔到膝盖弯,让他看见就不好解释了。 游溪从杨宇手中接过轮椅,边推边说:“爹娘惦记你,让我送了些东西过来给你压压惊。” “谢谢大哥。” 游长海双手略显局促地平放在膝盖上,温声答谢,配上略显苍白的面孔,十分招人疼。 进了房间,游溪把游长海推到窗户旁边的阳光下,单膝跪地,手伸到他裤腿上。 游长海一把按住,转移话题:“不用了,没什么好看的。大哥,我想看看送来的东西。” 游溪动作一顿,又从地上站起来,让下人把箱子搬进来挨个打开。 “这一箱布都是最新的款式,有喜欢的让人给你做几身新衣裳。这一箱是配饰,最后一箱是一些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儿,” 游长海再一次见识到游家的财力,他都不敢想白玉京的顶级世家该多有钱。 “那盒珍珠可以拿给我看看吗?” 游溪二话不说把东西拿给他:“几日没见,二弟客气了不少。” 游长海用食指和大拇指小心翼翼地捻起一颗珍珠,眼睛里满是小星星。 真漂亮啊…… 和他以前看到那种人造塑料珍珠一点都不一样,果然是一分价钱一分货。 “喜欢?”游溪看他这副满脸欣喜,脸色都红润了一些的模样,嘴角的微笑不由得扩大几分。 “嗯!”雀跃的语气像一只春日树梢上快活晒太阳的小鸟。 可以让杨宇拿几颗假装不小心撒在冀星洲门口,然后冀星洲出门就会捡到,眼下穷困的境地就迎刃而解了。 他可真是个天才。 看完东西,游溪又走到他面前蹲下了。 游长海越是挣扎,游溪就越觉得不对劲。他二弟向来没心没肺,遇到什么事都恨不得嚷嚷得全天下都知道,这一次坐上了轮椅居然说没什么。 不对劲。 十分里有九分不对劲。 他常年修炼,虽然比不上正经宗门里的弟子,但也不是游长海这种小菜鸟可以抗衡的,一只手便按住他的两只手腕,另一只手动作极快地把裤腿向上卷。 “哎!!”游长海完全被镇压住,毫无还手之力。 该死的,怎么一个两个力气都这么大。 膝盖光溜溜的一片,没有任何伤痕,他仔细一看,才发现伤在膝盖窝。 “这分明是人为!”游溪面色不虞,厉声质问,“你为什么不说实话?难道是觉得家里护不住你吗?这是谁打的?” 一连串的话语重重砸在脸上,把游长海砸得一愣,他没想到刚刚还和颜悦色的大哥居然变脸这么快,稍微放松的表情又局促起来,睁着眼睛不知所措地低头望着自己的手背。 游溪见了更是火冒三丈,他从来没见过二弟露出这副表情,定是在外面叫人欺负了。 游溪强压怒火,尽量用和缓的声音说:“腿抬起来一点,让我仔细看看。” 游长海想着,反正是已经发现了,看就看呗,听话地把腿抬起来了一些。 游溪把裤腿往上推了一截,突然看见游长海因为长期不见光,且不锻炼显得十分白嫩的大腿肉上有五根泛紫的手指印,而且一看就不是自己留下的。 他瞄了一眼游长海,他二弟正因为抬腿扯到伤处而皱眉,果断趁机又往上推了一截。 一个明晃晃的掌印,轮廓清晰,他绝对不可能看错。 游长海抬了半天腿也没见他说话,正急躁的时候,突然,耳边传来幽幽的一声:“这个掌印是怎么回事?怎么会有人摸到这里?” “什么?” 游长海低头一看,发现大腿下侧确实有一个又大又紫的掌印,突然想起郭须背自己的场景,赶忙解释:“是郭须郭大哥,我腿受伤,他来背我,力气用得大了点。” 游溪很勉强地接受了这个理由。 “那你的膝盖窝呢?” 游长海立刻头脑风暴,准备编一个理由搪塞过去。 “呃……这是……嗯……” 游溪加重语气:“说实话。” 游长海编不出理由,干脆破罐子泼破摔:“反正……你别管了,我没吃亏。” 说完游长海心里又有些害怕,抓着游溪的袖子,低声下气地讨饶:“你别告诉爹娘行吗?我把这些箱子里的东西分你一半。” 游溪反问:“我在你眼里就是这么容易收买的人吗?” 他抬眼看自己坐在轮椅上的二弟,对方正抿着嘴,黑宝石一般的眼珠子不知所措地乱转,似乎是被自己震慑住了,又似乎是在绞尽脑汁地编造借口。 真是不听话。 游溪从地上站起来,游长海以为他要出去告状了,着急忙慌地从轮椅上站起来伸手够他,但他太高估自己的平衡能力了,起初几秒尚且能摇摇欲坠地维持着平衡,后来便不受控制地向前栽倒。 “啊!” “小心!” 游溪伸出双臂,一只手绕过腋下,一只手环住腰部,稳稳地把人接住了,鼻翼翕张,闻到自家二弟身上有一股淡香,倒是清爽。 顾不得其他,游长海一不做二不休,紧紧扒住游溪不肯放手,装乖卖巧地说:“大哥大哥,我自己能解决的,你别和别人说,求你了求你了,大哥……” 游溪看他这副模样十分稀罕,二弟成日与朋友们在外玩乐,有时还会夜不归宿,自己又整日忙于练功,相见的时间其实不多,况且大家都不是小孩子,以自家二弟的性子,几乎不可能这样做。 “咳……那也行吧。”语气十分勉为其难。 游长海也不在乎,终于是蒙混过关了,紧紧揪住眉眼瞬间放松下来,丝毫不吝啬自己的甜言蜜语:“谢谢大哥,大哥对我最好了。” “油嘴滑舌。”游溪把他重新放回轮椅上,手臂上是一个成年男子的重量,他却抱得十分轻松,没有丝毫费力。 自从穿过来,游长海已经见了好几个力气超大的人了,心中充满了对强者与修仙的向往:“大哥,你力气可真大,你看我如果平时多锻炼能达到你这个效果吗?” 游溪神情意外:“自然是可以的,难得你有这样的心思,等你伤好了,我就来你这三春园陪你一同锻炼,你虽没有修炼天赋,一般的武学还是能练的。” 游家的孩子到一定年纪就会去检查修炼天赋,游溪的天赋算是上乘的,游长海与游雪馨都没有。 “这会不会太耽误你修炼了,毕竟宗门选拔将近。” 天下所有的宗门都会集中在春末夏初的时间选拔弟子。 游长海想了想还是觉得不太好,这种选拔比高考都重要,不能在这个时间点耽误他。 “还是算了吧,我自己去请师傅教我就好了。” 游溪见他神情坚定,也没有强求,不久后的那场选拔,确实十分重要,这关乎游家能不能更上一层楼。 二人又说了几句,游溪便离开三春园,中途碰上游雪馨从东厢房的方向走去。 “三妹去那里做什么?” 游雪馨镇定自若:“没什么,日常巡视而已。” 其实是许久没见冀星洲,心里有些担心,这才去看看。 游溪不疑有他,管家方面,三妹才是内行人。 东厢房是休息的地方,这个时间点基本上没什么人,静悄悄的一片。游雪馨打算先过来碰碰运气,毕竟冀星洲伤得那么重,大概率也不能出去干活。 秋月带路前去冀星洲的房间,抬手敲了几下门,短暂的寂静之后,里面传来脚步声冀星洲穿戴整齐地打开房门。 “三小姐!”冀星洲没想到能在这个时间点看见她,“三小姐过来有什么事吗?” 游雪馨笑得灿烂:“我过来巡视,顺便看看你的伤怎么样了?” “回三小姐的话,小人的伤并无大碍。” 冀星洲毕恭毕敬,客客气气的态度让游雪馨不太满意:“你何必如此倔强,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古人言:‘君子生非异也,善假于物也’,你何不遵从古语,收了我给你的东西,伤药,钱财我都替你准备好了,你也不会到现在脸色还这么差了。” 冀星洲神情一顿。 什么钱财?【你现在阅读的是 】 9、第 9 章 那个放在门外的包裹里,明明没有钱财。 一种拨开层层迷雾,逐渐窥见真相的感觉在冀星洲脑海中发酵,事件逐渐向一个他认为不可能的方向飞驰而去,一些被他忽略的细节逐渐浮现在脑海中。 游长海后来送过来的东西里,有和第一个包裹一样的药,当时他还以为是巧合。 现在看来,并非如此。 冀星洲迅速收拾好表情,没有露出任何破绽,对游雪馨说:“即便是要借助外物,在下也绝不会以这种卑劣的方法向上爬,三小姐不必再说了。” 游雪馨就是喜欢他这铁骨铮铮的模样,听他这么说,也不生气,反正他卖身契都在游府,煮熟的鸭子总不能飞了。 “好好好,是我说错了,看你还算有精神,我就放心了,再会。” 话音一落,她带着秋月施施然离开了东厢房。 冀星洲目送她们走远,确保二人不会再杀个回马枪后,立刻转身关上房门,拿起两个包裹打开,神色复杂。 游长海到底想不想让自己知道这件事? 暗中派人来送包裹,还特地卡在三小姐的丫鬟后面,是他一早就知道三小姐会这么做,还是纯属巧合。 替三小姐办事的丫鬟偷偷来的,游长海如果真的知道,岂不是在三小姐身边安插了眼线。 他有这种本事吗? 就在冀星洲苦思冥想的时候,他的房门再一次被扣开,是游长海身边的杨宇。 “冀星洲,来了贵客,三公子找你过去伺候。” 冀星洲不知道他葫芦里在卖什么药,游长海身边又不缺人,怎么专门让他去伺候,何况是贵客。 杨宇没给他犹豫的时间,忙不迭拉住他的胳膊就往外扯。 “是好事,和上次不一样,快跟我走,一会儿贵人走了你去也没用。” 杨宇是个心性单纯的好人,凭借着一身蛮力,从没有人敢欺负他,没被选到游长海身边的时候,就在这东厢房的下人里面混得不错。 也用这身蛮力为自己讨过几次公道,出于对他的信任,冀星洲半推半就地跟着他过去了。 三春园正厅。 一位面容陌生的男子正坐在游长海身边吃点心。 走得近了,冀星洲听见二人似乎正在讨论之前赏花宴上的事。 “我的位置实在是太偏了,眼神也不好,这才没有认出您来。” “认出来就要像现在这样叫‘您’了。”魏文耀吃完一块酥饼拿起一旁的手帕擦拭手指,神色中满是无趣,似乎对游长海刚刚的话不太满意,“你应该能看出来,我不喜欢这些。” “是。” 游长海现在想起来当时众人狂热的场面依旧想笑。 “冀星洲,去给魏公子倒茶。” 魏文耀仔细端详一遍来人,眉峰一挑,快人快语,对着游长海说:“专门把他叫过来,是你那个差点把你弄死的心上人。” 游长海听见前半段心中便已经隐隐有不妙的预感,听见后半段顿感下半身一凉,差点从椅子上站起来,抬高嗓音反驳:“你听谁说的?!没有的事!” 一边说,一边忍不住偷瞄冀星洲。 冀星洲也是满脸震惊。 坏了,坏了,男主最讨厌这个事情了…… 怎么大佬也关注这种八卦,游长海的眼中隐隐透露出绝望的死气,这种事是可以当众说出来的吗? 道德在哪里?廉耻心在哪里? 游长海郑重其事地对着魏文耀大声强调:“我喜欢女子,只喜欢女子。”像是生怕男主听不见。 魏文耀的视线在游长海激动得通红的脸上转了一圈,最后停留在游长海身上,大发慈悲似的对他说:“手伸出来。” 冀星洲不明所以,但还是照做了。 魏文耀伸出两根手指按在他的手腕是,灵力钻入冀星洲的身体,游走过全身之后又回到他手中。 “是个好苗子,应该会有长老中意你,过些时候宗门选拔,你也去吧。不过,也别高兴得太早,每年宗门都会收到无数天赋卓绝的弟子,但能走到最后之人寥寥无几,一切都看你自己的造化。” 说完,魏文耀问游长海:“满意了?你让他来不就是想问这个,让他下去,我不喜欢有人在我身边,你陪我聊聊天。” 虽然知道男主的天赋肯定是万中无一,但真正听见魏文耀说出口,尘埃落定之后,游长海依然喜笑盈腮,嘴角怎么也压不下去,对冀星洲摆摆手,让他离开。 冀星洲近乎茫然地经历着一切。 事情发生地太过突然,这位魏公子的每一句话都出乎预料,脑海中一片空白。 他愣愣地看着满心欢喜的游长海,心中百感交集。 杨宇站在旁边羡慕地看着游长海,见他迟迟没走,主动上去拉着他的胳膊把他带走了。 冀星洲走了半天,游长海依旧在傻乐,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和魏文耀说几句话就走神。 一次,两次,三次…… 魏文耀曲起手指在他面前的桌面上快速地敲击几下,没好气地问:“我让你和我聊天,你别一直想着情郎。” “我没有情郎。”游长海再次强调。 “那你刚刚在想谁?” “在想……” 在想自己终于为男主的人生推动重要的一步,这一步足以让他的生活发生翻天覆地地变化,而他,游长海,是最大的功臣。 有了这层情分在,男主之后一定会对他手下留情的。 翻身炮灰把歌唱。 一想到这件事,他就忍不住想笑。 这不能怪他,任谁知道自己以后会被剁掉的老二,现在大概率已经保住了,都会从心底里发出真心的笑声。 魏文耀从鼻腔发出一声“哼”。 “又不是你自己,这么高兴做什么?” “我一直都不能修炼,又不是第一天知道,没什么好失望的。” 话虽如此,但游长海还是无法做到完全不在意,毕竟他穿过来也没多久。 一个二十几年都生活在现代社会,坚定地信仰唯物主义的人,突然来到一个可以修仙御剑的世界,心中如果一点都向往都没有,那才是不正常。 但原著中,原身就是一个没有任何修炼天赋的小炮灰,只在前期有一点点戏份。 游长海心中还是有一小点可惜的。 但他也算得上幸运,至少出生在一个有爹娘疼爱,家境富裕的地方,不必挨饿受冻。 知足常乐,知足常乐。 东厢房。 冀星洲呆坐在房间的床上,慢慢消化着刚刚接受的爆炸性消息。 他可以修炼了,那位贵人还说他天赋不错! 如果真的能顺利进入宗门,家里就不用这样紧巴巴地过日子了,爹娘一定会很高兴。 二少爷居然给了他这么大的机缘。 他似乎,是真心的。 冀星洲没有忽略那位魏公子检查完后,游长海发自内心的笑容,那绝不是装出来的。 那位魏公子说,他是游长海的心上人时,二少爷惊慌失措地看一眼自己,是在担心我会厌恶他吗? 冀星洲反复咀嚼魏公子话中的意思,关注到某一句话的时候,不禁从床上坐起来。 差点把他弄死…… 是了,虽然他当初对自己做了许多龌龊的事,但他也已经受到应有的惩罚,自己不应该再纠结这件事了。 只要他不故态复萌,那件事,就当过去了。 他在狭窄的房间里走来走去,无论如何都无法疏解胸中激荡的的心情,赶忙找管事的告假,说家中有变故。 管事的一听也没有刁难他,爽快地放人离开,冀星洲心知肚明,这里头多少有游长海的面子在。 他满怀激动地赶回家。 他家的房子其实不算小,爹娘的工钱也能称得上是中上等,但孩子太多,爹娘培养起来十分吃力。 “爹,娘!我回来了。” 开门的是四妹,尚未及笄,头发整齐地梳上去,扎成双髻。 “大哥!你怎么回来?”四妹十分意外,现在不是什么特殊的时间点,游府怎么会突然放人回来,她转头朝里面喊,“爹,娘!大哥回来啦!” 冀父冀母匆匆忙忙地赶过来,二人想起之前他被罚月钱,还以为他被游府赶出来了。 “你是不是被游府赶出来了!哎哟二少爷看上你,你又不委屈,跟着他日后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你这样以后家里怎么办?”冀父盯着他的眼睛质问 二人不分青红皂白的质问与指责如同一盆冷水兜头泼在冀星洲身上,将他浇了透心凉,脸上的笑容淡去。 他深呼吸一口气,告诉自己,这么重要的事,爹娘肯定会高兴的。 “没有,我是请假回来的。”他鼓足勇气对爹娘说,“今天府里来了一位贵人,二公子请他给我检查,他说我天赋不错,会有长老喜欢。” 四妹在旁边激动得两眼冒星星。 没等爹娘发话就拉住冀星洲的手,彩虹屁不停地从嘴巴里冒出来:“我们家要出仙人了!大哥你太厉害了!这么本事,还长得特别好看,好看地都不像我们家里的……”人。 冀父一把抓过老四的手腕,不由分说地打断她:“行了!你没有功课要做吗?这样懒惰,日后如何成才!还不快回去!” 老四被骂得愣了一下,下意识想辩解:“我在过来开门之前一直在做功课的,只有这一会儿……” 冀母也呵斥她:“还不快回去!” “好……好吧……” 冀星洲确认自己看见四妹眼中闪过一丝泪花,但更让他感到心寒的是,爹娘似乎并不高兴。 老四一走,冀父冀母便不再遮掩,直截了当地对冀星洲说:“这件事你别想了,家里供不起,你还有五个弟弟妹妹要养。” 冀星洲无法理解:“如果我入了宗门,挣的钱会比现在多得多,不会拖累家里,你们不是一直希望家里能出一个仙人吗?” 为什么到我这里就不一样了…… 我也是你们的孩子啊…… 冀父语气冷淡又讽刺:“我问你,你的卖身契打算怎么拿回来?那是一点点钱吗?” “我……” 游长海的态度太过友善,以至于他甚至忽略了这一点,自然而然的认为他一定会为自己解决这件事。 冀星洲不可能放弃这么珍贵的机会,只要能进入宗门,这些都是小事。 他向爹娘保证:“这件事我会解决,不会让家里出钱。” “你说能解决就是能解决吗?” 二人根本不信,不论冀星洲如何说,他们都持反对态度。 旷日持久的争吵引来了正在书房做功课的老二。 四妹说大哥要去修仙了,爹娘他们一定是在讨论修仙的事。 他悄悄靠近三人所在的地方,藏在一个视线盲区,耳朵贴在墙上偷听,传入耳中的内容却与香香的截然相反。 “不行,你要是一定要去,就别认我这个娘!” 房间里传来噼里啪啦的声音,他强撑着听了一会儿,最终害怕地跑走了。 书房里,四个弟弟妹妹听见声音还以为是爹娘,下意识地把头埋下,装出一副用功苦读的模样,眼睛余光一瞄,发现是二哥,立刻跑过去团团围住。 三妹性子活泼,第一个冲上前来问:“二哥二哥,怎么样,大哥是不是要去当仙人了?!” 老二没回,让他们回位置上做功课。 老四看了一眼二哥,知道爹娘一定是不同意,垮着一张小脸,不见笑容。 冀星洲看着满地狼藉,不明白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 有天赋修炼,落在谁家里都会敲锣打鼓地庆祝,偏偏自己就成了这样。 “你要是去也别认我当爹了!我们就当从来没见过!出去别说认识我们!” “我……”冀星洲胸口剧烈起伏,几乎咬碎了一口牙,从牙缝中挤出来一个“好”字。 “好……好……就当,我们从不相识。” 他说完这句话,仿佛有什么枷锁从身上迸裂,脱落,二十多年来一直围困他的东西逐渐远去。【你现在阅读的是 】 10、第 10 章 让冀星洲没想到的是,冀父再次发话:“但是,我们这些年的养育之恩不是假的,你必须报答我们。” 斩断感情的牵绊,冀星洲此时才真正认清他们的真面目,事已至此,一次性说清楚也好。 到了这种时候,冀星洲反而奇地冷静下来,灵魂仿佛都飘出体外:“行,你们开个价,我一定还。” 冀母伸出五根手指:“五千两银子,买这二十多年的养育之恩。” 五千两,算下来一年也就是二百多两,一家人的吃穿用度加起来也就这么多了,更别说他早早地就出去打工,挣钱养家。 “你这分明是狮子大开口!”冀星洲睁大了眼睛,伸出一根手指指着他们,忍不住怒斥。 冀父冀母满脸不以为然,冀父伸手拍开面前的手指,冷声对他说:“要不是有我们养着你,你早就死了,还会有今天?这五千两已经是我们最大的底线了,少不识好歹。” 冀父放完狠话,冀母又面色一变,笑着对冀星洲说:“修仙也不是一定就好,你去了,说不定只能给其他厉害的仙人做个杂役,干来干去也是伺候人的工作,不如别去了,留在家里多好。” 二人一个唱红脸一个唱黑脸。 冀星洲算是看出来了,他们就是在逼迫自己放弃去修仙的机会。 他沉默半晌,最终点点头,咬牙切齿地对二人说:“行,我答应你们。” 见他真的答应,冀父冀母虽然知道他极大概率是拿不出这五千两的,但万一呢,于是二人得寸进尺地对他说:“三日之内必须交上了,过了这个时间,即便是拿得出来,我也不会认了。” “你!无耻!” 话已经说到这个份儿上了,他们也没有必要给彼此留什么面子,两个人推搡着把冀星洲赶出家门。 门关上后,冀父冀母神色一变,对视一眼。 冀父担忧地搓搓手:“你说,万一他真的拿得出五千两,进了宗门,当初的事暴露了……” “不会的不会的。”冀母挥挥手,随即脸上也浮现出些许担忧,“我们不是都说了吗,要和他断绝关系,经此一遭,他肯定也不肯跟外人提我们了。做事就做绝。他拿不出钱最好,若是真的拿得出来,钱一到手,我们立刻就举家搬迁。” 冀父点点头:“也是,那么多年过去了,当初的事本就是秘密进行,没几个人知道。也不是每个修仙之人都能进入那里的。” 二人互相宽慰,告诉自己往事终将被时间的沙土掩埋。 离开了那个再也不能称之为家的家,冀星洲再也无法保持冷静,竭尽全力狂奔在路上,这里距离游府有相当一段距离,来的时候他租了马车。 现在已经是下午了,路上人依旧有些多,经过人头攒动的繁华路段,冀星洲接连撞了数人才停下来。 一男子刚刚买的菜被撞掉在路上,指着他抱怨:“你这年轻人怎么这么毛毛躁躁的,大街上多少人看不见吗?” “对不起对不起。” 冀星洲把地上散落的东西捡起来,递给男人,连声道歉后飞也似的离开了。 风从无尽深远的地方吹来,穿过琼楼金阙,画栋飞甍,短暂见证过无数人在风中或哽咽痛哭,或纵情高唱,但他从没带走任何人的哀伤,也包括冀星洲。 他它能给予的,只是一个略带温度的拥抱。 冀星洲跑累了,耳边自动隔绝所有的喧喧嚷嚷,二十多年来一直岌岌可危的亲情,终于在他狂奔至似乎极为明亮闪耀的希望之地后,崩碎坍塌了。 原来那不是黎明将至,黑夜褪去的晨曦。 那只是一盏即将烧尽,在风中上窜下跳的烛火。 冀星洲轻轻一碰,它便跌倒在地,火光熄灭,徒留一缕青烟,仅剩不到一根手指长的蜡烛,“咕噜咕噜”滚出好远。 他恍惚地想,怎么会看错了呢? 明明就是有很亮很亮的光啊? “这么晚还在外面走啊,年轻人,小心被歹人抓了。” 左手边的窗户突然打开一条缝,一位四五十岁的妇人好心叮嘱这位看起来不太好的年轻人。 等冀星洲回过神的时候,她已经把窗户重新关上了。 他视线重新聚拢,几只忽明忽亮的萤火虫在空中划出凌乱的弧线,这是视野中仅有的光。 原来已经这么晚了。 不知道游府还给不给开门,他的眼珠缓慢地转动一下,应该是不了吧。 腿很沉重,他几乎是拖行向前,游府的东厢房,居然成了他唯一能去的地方。 到了。 他怀着一丝希望敲敲偏门,里面有人守着,他打开门缝,就着月光观察门外来人,衣着朴素,不是主子。 “已经过了时辰,明日再……”话未说完,他忽然认出那张令二少爷倾心不已的面孔,思绪一转,改口说,“算了算了,时间也不长,你进来吧。” “多谢。”一整日没喝水,冀星洲嗓音低哑。 一回房间,他顾不上洗漱,衣服也没脱就瘫在床上,脑海中如同一团乱麻,纷扰繁杂。 睡前,他迷迷糊糊地想:告了两天假,明日还能好好休息一天…… 次日上午,三春园。 游长海坐在院子里看小月编绳子。 也不知是怎么弄的,十根手指头蝴蝶一般上下左右翻飞,没多久就编好一截。 他在旁边兴致勃勃地看了一会儿,仔细回想了一遍小月教他的流程,信心满满地对她说:“下面让我试试。” 小月把编了一半的绳子递给他,游长海聚精会神地编错了,老老实实地还给小月:“算了,还是你来吧。” “小月,你应该读过书吧?” 小月点点头:“儿时读过几年。” 这里没有手机,也没有电脑,游长海实在是闲的无聊,开始和她唠家常。 “你家里是做什么的?” “奴婢家里是经商的,小本生意,算起来,也和府里有生意上的来往。” 游长海惊了:“那你还来府里做丫鬟干嘛?” 小月笑了一下:“我是庶出,在府里地位尴尬,主子不是主子,丫鬟不是丫鬟,不如来游府这样的大户人家做丫鬟,挣些银钱傍身。” 游长海挠了挠下巴,他也是庶出,看来柳心香真的是个很善良的主母了。 二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游长海无聊地趴在桌上,嘀嘀咕咕:“没事儿干,生活太过平静也很无聊啊……” “公子,公子,不好了……”杨宇气喘吁吁地跑到游长海面前,“冀星洲得了热病。” 发烧了? 游长海立刻从桌上爬起来:“快去请郎中,带我去看看。” “已经请了。”杨宇绕到他身后,推着游长海就往东厢房去。 冀星洲小小的房间里挤满了四个人——郎中,游长海,杨宇,还有他自己。 耳边嘈杂声不断。 意识模糊,他虽能听见别人说话的声音,却无法理解其中的内涵,只觉得如同蜂群在耳边嗡鸣。 “把……搬走……去我……” “……夜里……” “……煎……日三次……” 身体似乎被搬动了,落在云朵上,身下垫的是云朵,身上盖的,也是云朵,柔软极了。 情绪大起大落,煎熬了一整日的冀星洲沉沉睡去,再度睁眼时,已经是深夜了。 头很痛,他用手撑着脑袋吃力地坐起来,环顾四周,是游长海的房间,自己正睡在他的床上。 房间的角落里亮着一盏小灯,灯光暖黄,那些过于奢华夸张的摆件被游长海收了起来,整个房间在微弱月光的照拂下,倒显出几分清雅。 那他呢,他睡在哪里? 冀星洲掀开被子,摸着床沿站起来,刚刚落地的一瞬间眼前晃过一片长时间躺下引发的黑暗,很快恢复正常。 他这才注意到,自己穿的衣服也换了。 冀星洲慢慢走到窗户边的小榻边,游长海正蜷缩着身体睡在上面,轮椅靠床尾放着,房间里没有人守夜,只有他们两个人。 他慢慢蹲下,仔细打量这个半张脸都埋在被子里的矜贵少爷,两颊睡得泛起薄红,连带着上挑的眼尾都染上绯色。 窗户缝漏进来一缕月光,恰好穿过游长海的眉眼,淡淡细细的一条,与昳丽的容貌交相辉映,如浓桃艳李。 抛开他们之间的矛盾,游长海真的长得相当不错。眉宇间柔和的神情中和浓艳五官带来冲击感的同时,更给他增添了几分耐看。 冀星洲的脸缓缓靠近正在沉睡的人,月光落在他挺拔的鼻尖上,照亮了俊美至极的容颜,二人只差分毫便碰在一起,他下意识放轻呼吸,浓密的眼睫低垂,遮掩住眼眸中的全部神色。 呼—— 他朝游长海吹了一口气,极轻极短,只一霎便消散了。 回到床上,冀星洲将脸埋在被子里,有太阳的味道,干净,清爽。 作为之前游长海实施龌龊手段的地方,他曾一度想起便觉得恶心,但此时此刻,忐忑不安了许久的心,竟然奇迹般地被安抚下来。 他闻着被子的味道,又睡了过去。【你现在阅读的是 】 11、第 11 章 次日杨宇进去叫游长海起床的时候,冀星洲已经醒了。 二人默契地低声交谈。 “我的衣服呢?” “我给你换下来了,正晾在外面。”杨宇伸手一只床头叠放整齐的衣服,“你穿那个,新的,没人穿过。” 冀星洲:“……嗯。” “是谁发现我发热了?” “是我,公子让我去给你送东西。” 杨宇也不藏着掖着了,即便是不说,大家心里也都清楚是怎么回事。 冀星洲垂眸,杨宇摊开的手心里静静地放着一块工艺上乘的红玉。 “公子说,他用不上,赏你了。”杨宇一字一句地转述昨天游长海吩咐的话,“这块玉价值连城,至少值五千两。” 冀星洲动作一顿:“你们怎么知道的?” 杨宇把红玉塞到冀星洲手心,耸耸肩:“你昨晚自己说的,颠来倒去就是那些话。” “……” 他确实很需要这五千两。 罢了,罢了…… 日后进了宗门,总有能还上。 他握紧红玉,低声说:“替我,谢谢他。” 杨宇闻言一挑眉,正准备说话,余光注意到小榻上的被子在顾涌,便直接往小榻边走。 游长海醒过来第一件事就是往床上看,被子被掀开,床上空空如也,一只手从一叠衣物中精准挑中外套,边往外走,边往身上披,他只来得及看清一个衣角匆匆消失在门外。 “他走了。”游长海问,“都说清楚了吗?” 杨宇:“说清楚了,他说谢谢公子。” 游长海安心了,扑通一声躺下,声音懒倦:“我还要再睡一会儿,你先出去吧。” “是。” 游长海在小榻躺了一会儿,翻来覆去,感觉没有床那么舒服,但躺都躺下了,腿也不方便动,忍一忍吧。 艰难地向左翻一个身,然后向右翻一个身,再向左翻一个身…… 算了,还是去床上睡吧。 游长海提着一条腿一蹦一蹦地跳到床边,把伤腿搬上床,裹好自己熟悉的小被子,安心睡下了。 至于这床有别人睡过? 无所谓,都是男人,没什么好避讳的。 昨天忙了半天,可把他担心坏了,今天要好好休息。 又过了几日,冀星洲身体大好的同时,游长海的腿也好得差不多了。 游长海振臂高呼:“是时候出去玩了!” 再闷下去他要得小年痴呆了。 小月与杨氏兄弟都满脸兴奋地收拾东西。 杨浩凑到游长海身边期待地问:“二少爷,我们去哪里玩啊?” 游长海高举右手,指向距离最近的美食街——涯街的方向:“先去那里大吃一顿,边走边消食,然后的事等然后再说吧。” 小月有点担心:“公子,那里的东西不干净,万一吃坏了肚子怎么办?” “吃坏了就拉呗。” 又不是在公司了,上个厕所还被领导治一个带薪拉屎的罪名。 人偶尔也需要摄入一些垃圾食品续命。 小月:“……” 马车直接停在涯街入口处。 还没下车游长海就已经闻到一股扑鼻而来的香气了。 杨宇在旁边看着弟弟杨浩和公子,觉得他们两个简直要随着香气飞出马车。明明府里从没短过两个人吃穿,怎么会馋成这样。 烤串串,烤串串…… 香气扑鼻,滋啦冒油,刚刚出锅还烫烫的串…… 府里的高价请来的大厨认为这种含有大量调料和油盐的食物不健康,坚持不做这类食物,所以游长海根本吃不到。 虽然大厨说得确实没错,但是,人过得太循规蹈矩还有什么意思。 “老板,来四串这个。” 游长海站在摊位前指了指一串肉,伸出四根手指。 “好嘞,十文钱。” 游长海摸了摸身上,只有几个碎银子,递给老板问:“这个行吗?” 老板瞅了一眼,笑说:“这我找不开啊。” 小月打算去找个店换点铜板,刚刚转身,就听见一个熟悉男子的声音。 “我来给就行。” “哐啷啷”,铜板落在小钱盒里。 钟民对游长海露出一个讨好的笑来,主动打招呼:“一别多日,过得还好吗?” 游长海看看他,一开始没做声,过了一会儿才说:“小月,之后把钱还他。” 钟民知道之前的事做得不厚道,挤掉杨宇的位置,主动揽过向导的职责,对他说:“你现在应该都不记得有什么好玩的地方了吧,别的我不行,这方面我可是门儿清。” 他拍着胸脯对游长海保证:“我包你满意。” 在他期待的眼神中,游长海点了点头。 “走,兄弟,我带你去九龙泉。” 九龙泉是仙人群居之地与凡间的交界地带,常有仙人出没,传说有大能在此与恶龙对战,鏖战九天九夜才将恶龙斩于刀下,周围的土地都被剑气削去大半,雨落成湖,后逐渐发展,成了九龙泉。 游长海自从穿过来,还没怎么了解过周围,第一次听说这地方。 “那里会有人御剑而行吗?” 钟民摇摇头:“没有,上空不允许飞行,怕摔下来砸着人。” 游长海摸摸后脑勺,还挺合理的。 钟民直接带着游长海坐上钟家的马车,两边的下人们坐游府的马车,一行人浩浩荡荡地朝九龙泉去。 收到修仙界风气的影响,越往九龙泉去,周围的建筑风格,游人穿着,乃至说话口音都发生了不少变化。 二人下马车,并肩走在街上,钟明揽着他的肩膀,大手一挥,慷慨解囊:“今天你想买什么都行,我都给你包了。” 游长海满目新奇,宽敞大街两旁,不少店铺都用牌子写着防水法衣,护身法器之类的字眼。 钟民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撇撇嘴,低声告知游长海:“都是假的,只是材料比较特殊,没有什么法力,只是借着仙人们的名头在这里坑蒙拐骗。” 游长海略带失望地收回目光,还以为真的有好东西呢。 “哪里卖真货?”他满心期待,指望开开眼界。 钟民讪笑:“真货我们买不起的,仙人们有自己的一套货币,一个最普通的灵石抵得上几十个铜板,我们家的家产在他们那里,根本不够看。” “居然是这样。”别人一块钱抵普通人几十块钱,这得怎么拼才能拼得过啊。 游长海啧啧感叹。 二人决定先去九龙泉。 有大能和恶龙的名声打头阵,这里常年游人如织,队伍长出二里地。 钟明扔了一个沉甸甸的到排得最前面的人怀中,那人皱着眉头掂一掂分量,扯开口子一看,笑呵呵地把位置让出来了,在排第二的人满脸期待的目光下,钟民再次抛出一个同样的荷包。 “嘿嘿嘿,二位公子请上站。” 排第三的人满脸羡慕嫉妒恨,要是前面两个人不在自己面前接到天上掉的馅饼就算了,偏偏只距离自己不到一米。 自己的失败固然令人心痛,他人的成功更加让人心寒。 顺利进入九龙泉。 这地方地势崎岖,顺着七拐八弯的狭窄小路绕了半天,二人终于进入峭壁边缘人工开凿出来的一条约三人宽的小路,道路一旁是石壁,另一边就是悬崖,建了一排围栏。 游长海理理挤乱的衣服:“难怪队伍那么长,那一条道够谁走,但凡胖一点都进不去,饥饿营销。” “什么饥饿迎笑?” “没什么没什么。” 游长海趴在围栏边往下看。 下面云雾缭绕,覆盖着深绿色的植被,几乎看不见植被之下的情景,只有侧耳细听的时候,才能从嘈杂的人声中隐约分辨出微弱的的水流声。 看来此地还不是真正的观景点。 挪开视线的一刹那,地下似乎冒出来一片模模糊糊的黄色,一闪而逝,他眨眨眼,地下依旧是一片浓绿。 没将这件放在心上。 二人迅速走到人群聚集的最佳位置,钟民再一次发动钞能力获的最前排的位置。 这个观景点位于最深的泉水正上方,越靠近中心,游长海越能感受到周围的路越发难走,石壁上布满密密麻麻的剑痕与巨大爪痕。 即便没有钟民的介绍,只要是个长眼睛的,往这里一站,都能大致猜出此地发生过什么。 游长海伸长脖子往下看,那一抹明黄又出现了,这一次,他确信自己绝对没有眼花。 “快看快看,下面有一个黄色的东西。” 游长海左手拉着钟民的衣袖,右手伸出一根食指指着下面。 钟民仔细看了看,迷惑道:“哪儿呢?我怎么没看见?” “就在那里,看见了吗……” 钟民瞪大了眼珠子,横看竖看,不管怎么看,下面始终都只有幽深的湖面与一片绿意。 “兄弟你确定没看走眼吗?” “没有,停在那里没动,唉!去水里了。” 那抹明黄自游长海开口后就没再动过,但钟民始终看不见他口中的黄色。 奇哉怪也。 游长海又转过头问旁边的人:“你能看见湖面的黄色是什么东西吗?” 那人的反应与钟民如出一辙。 钟民拍拍游长海的肩膀:“你是不是眼花了。” 没等游长海回答,一个黄衣女子从旁边挤过来,激动地说:“这位公子,你也能看见那个黄色的东西!” 他一回头,就被这位姑娘眼中激射而出的光芒吓了一跳,与汽车前面的两个大灯相比也是不遑多让。 “那是我的小宠物,下边有他爱吃的东西。” “上不来怎么办?这有点危险了。” 那女子摇摇头,表情十分无奈:“放心,它有数,我买了一些种子在家里种了,但金子就爱吃野生的。” 她的注意力并不在下面叫金子的小宠物上,而是在面前的游长海身上。 “这位公子,过段时间的宗门选拔,你去不去?” 游长海没多想,回答:“不去,我没有修炼的天赋。”【你现在阅读的是 】 12、第 12 章 “这怎么可能!”虞珠陡然抬高嗓音,语气中满是难以置信,见周围人似乎都注意到自己,又恢复成正常音量,“不能修炼是看不见金子的,你的眼睛一定有问题!” 游长海还没说话,钟民倒是先叫起来了:“天呐,兄弟你日后飞黄腾达,可千万别忘了我。” 游长海没理他,心中萌生希望,但他还是说:“我小时候查过,真没有。”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虞珠撸起袖子,对游长海说,“手伸出来。” 然后捏住游长海的手腕打入一道灵力。 “有的,我没说错,宗门选拔一定要来,我是玄光阁的弟子,记住了,一定来我们这!一定要记住!” 虞珠双手握拳给游长海打气,然后就追着那只四处逃窜的小宠物去了。 游长海捏着下巴:“玄光阁……”这个名字有点耳熟。 钟民一拍大腿:“那不就是郭须的宗门吗!这也太好运了,说不定我当初也测错了,回去再测一次。” 突然得知了这么大的一个好消息,游长海也没心思继续逛了,急匆匆地赶回游府。 “你们都在外面待着就行,不要进来。” 他头也不回地吩咐一声,“砰”得一下,把门带上。 游长海既高兴又心慌。 如果他真的有天赋,可能就意味着他所看到的原文并不准确,或者,因为他没看完? 原文这个小喽啰其实在后期有重要戏份? 他在房间里来回踱步,冥冥中,一些潜藏水下的东西即将脱离掌控,浮出水面,露出其原本的面貌。 游长海认识的人里,有能力检测修炼天赋的,除了郭须,就是魏文耀。 郭须此时已经回宗门了,他能求助的,只有魏文耀,或者去专门检测天赋的地方。 上一次没能检测出来,到底是法器出了问题,还是什么其他的原因,游长海不得而知,但他直觉这件事绝对不能让别人知道。 他在房间里待了大半天,直到吃晚饭的时间,柳心香身边的丫鬟清屏来叫游长海去正厅吃饭。 清屏朝游长海福了福身子:“二公子,该用晚膳了。” “好的。” 思绪纠结成一团,越理越混乱。 游长海最终将这件事归结于意外。 “就当是意外吧。”他拍着自己的胸口喃喃自语,“没什么好担心的。” 他立刻动身,没有耽误一分钟,径直往正厅去,等他到那里的时候,只有一个位置是空着的了。 游肃正对门坐正中间,右手边是柳心香,游雪馨与游溪分坐两边。 游长海无论何时看见柳心香,她都始终是一副端庄得体的当家主母的模样。 游家能只有她一个正经夫人,也与她的过硬的本事脱不开关系,不论是管家,还是教导孩子。 柳心香抬手招呼游长海:“长海,快过来坐。”声音温柔和善。 游长海:“谢谢母亲。” 游家没有食不言的习惯,一家人一边吃饭一边说些体己话。 游肃先安慰老大游溪:“宗门选拔尽力就好,不要给自己太大压力,顺其自然才是最好的。” 游长海在一旁听着,幻视上辈子高考前老师对同学们说话的模样。 虽然在平时老师会压迫你,告诉你高考失利一辈子就毁了,但事到临头,他又会说:“不要有压力,像平常一样就好,在保证不被发现的情况下,你可以利用一下优越的视力。” 游长海伸出筷子夹了距离自己最近的清蒸鱼送进口中。 游溪说完,柳心香也开始叮嘱:“这次考不上,下次再去也是一样的,爹娘不会怪罪你……” 柳心香说完,游雪馨也是自觉地说起话来:“大哥,爹娘都说得差不多了,那我就祝你马到成功,心想事成。” 一家五口人,四个都说了话,游长海觉得自己不能做那个特例,于是他清清嗓子,对游溪祝福道:“我也祝大哥前程似锦,平步青云,日后和九龙泉斩杀恶龙的大能一样厉害。” “希望能平稳发挥吧。” 游溪的眉眼并不见多少轻松。 游长海想起今天的那位黄衣少女的话,嘴巴动了动,最终还是没忍住,问游溪:“大哥,去选拔都考些什么啊?” 此话一出,桌上四人都有些惊讶,那目光看得游长海一愣,随即脸上浮起薄红。 怎么了!纨绔就不能偶尔好奇一下正事吗! 游溪笑着和他解释:“一是品性,二是武试,三是文试。品性由宗门制作的幻境阵法考核,武试与其他选手对打,取排名靠前之人,到文试基本上没什么问题了,只是查看弟子的基础知识,即便答不出来,也会在入宗门之后安排先生教导。” 游长海点点头表示了解,心底却冒出更多疑惑:那原文中男主什么也不会是怎么考上的?那黄衣女子让我过去,万一我连第一关都过不去怎么办? 疑惑太多,但游长海没有继续追问下去,刚刚他们四个的表现有点伤人了,他要回去自己打听。 吃过了饭,他回到三春园。 天色渐晚,日头西沉,游长海推门进去,从他的角度看,天空中圆圆的红日恰好落在从旁边斜伸出来的一根下凹的枝条上,天空中一丝风也无,枝条稳稳当当地托举着一轮红日。 魏文耀浑身松快地坐在院子里的躺椅上,身上松松垮垮地罩着一件青衣,黑发如瀑布般从椅背上散落下来,丝毫不见外,垂眸瞟了他一眼,说:“回来啦,坐。” 游长海:……不知道还以为我才是客人呢。 色调柔软的橘红色光芒洒落在院中二人的身上,许是过于明亮的阳光刺眼,魏文耀又迅速把眼皮阖上。 “你来得正好,我有事要请教你。”真是瞌睡到了来枕头,都不用自己主动上门去找他。 游长海坐到他身边,没计较他不请自来,在躺椅扶手上撑着胳膊,替他遮挡阳光,眉眼弯弯,伸出一只手,将袖子往上撸起一截,露出雪白的手腕,问:“我看看我有没有修炼天赋?” 没了阳光,魏文耀睁开眼,稍稍偏头看他。 日光在他身上描出一圈金边,薄雾般的金光透过最边缘略显凌乱的发丝缝隙,散射在那一截手腕上,令魏文耀想起热气浮动的羊奶。 他将手随意搭在上面,几秒后,他说:“有,怎么突然想起来重新查一下?” 游长海把今天在九龙泉的事说了一遍。 魏文耀坐起来:“看来之前,是有人故意不想让你修炼了。” 游长海被这话说得心里发毛。 他就是一个毕业没几年的大学生,进入社会之后虽然遇到很多恶心巴拉的事,但这种程度的阴谋诡计,还轮不到他一个公司底层的小卡拉米接触。 他小声嘀咕:“没可能是意外吗?” “若是检测的法器坏了,当天所有用过法器的人都会被叫回去重新测一遍,不会有遗漏。” 他撑着下巴与游长海对视,语气轻柔:“害怕了?” 下一秒,嗓音陡然转为冷厉:“那就当一辈子不争不抢的纨绔好了,通天之路没有你的份儿,游家,你也没有。” 游长海愣愣地睁大了眼睛看他,像被吓住了,连呼吸也小心翼翼,一口气分数次才吐干净。 他缩着脖子,很没志气地对魏文耀说:“没有就……没有吧,有吃有住有睡就好了。”像一只鹌鹑。 魏文耀冷笑一声:“谁能保证你说的这些一定会实现,把所有竞争者赶出家族,才是最安全的做法。除非,你能构建起自己的势力,东山再起。” 他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出了最后一句话:“否则,你只能一辈子在、外、流、离!” 有那么一瞬间,游长海从他的眼神中体会到了一种炽热到近乎滚烫的浓烈情感,但很快,他又恢复成如往常一般疲倦的模样,半阖着眼躺下去。 游长海感觉他心情不好,说话音量都低了不少:“可我什么都没学过,真的能进宗门吗?” 这话不仅是替自己问,也是替冀星洲问。 “考核只是进入宗门的路径之一,如果你能拿到推荐信,就可以直接进去。”魏文耀笑了,神情却是晦暗不明的。 “只有一封。” 隐藏在阴影下,蠢蠢欲动的恶意几乎要浮出来,魏文耀问:“给谁?你?还是……” 他拖长嗓音,抬起眼眸,视线直直地穿过门缝,与门外的冀星洲对视:“……他?” 游长海知道他说的是谁,按道理来说,男主身边是不缺贵人的,有没有他,日后都会平步青云。 但,万一呢,万一有什么意外呢? 只要男主一日与他有牵扯,他便一日无法安心,仿佛抬头就能看见头顶寒光凛凛的刀刃。 可他自己的前程难道就不重要吗? 府里有人要害他,这是一次绝佳的机会,可以在不惊动任何人的情况下迅速离开。 现在自己对外的形象还是一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如果他开始改变,说不定在暗中窥视之人就会秉雷霆之势而下…… 三个人不约而同地沉默了。 没有考虑很久,魏文耀看见游长海的神情逐渐坚定。【你现在阅读的是 】 13、第 13 章 门外,冀星洲平静地从门缝窥视园中二人的身影。 魏文耀那挑衅的一眼他绝不会看错,但碍于距离,他几乎听不见二人交谈的内容。 游长海在沉默过后似乎说了什么,魏文耀的神情变了。 “那你还真是痴情啊。”魏文耀的话落在游长海的耳中充满讽刺意味,而他之后的话更是坐实了这一点,“蠢货。” 游长海面对突如其来,毫不掩饰的恶意羞耻地几乎抬不起头来,从魏文耀的角度看这件事,这种行为确实是蠢透了。 他慢慢在躺椅边蹲下,蜷成一团,眼框盈着几滴泪,红晕从脸颊蔓延至耳廓,脖颈,与天边的红霞交相辉映。 他太害怕了,害怕自己一步踏错就可能迎来不可估量的后果。 在这个陌生的地方,他走的每一步都有可能决定自己的性命,但唯一确定,能够依靠,值得投资的人,是原著男主冀星洲。 为此,他愿意舍弃一些东西。 他压抑着嗓音,抬头看魏文耀,问:“那你什么时候能写啊?”尾音带着微不可察的颤抖,眼珠子被泪水沾的湿亮湿亮。 魏文耀用舌尖抵了一下上颚,唇边漾出一个无辜的笑容,疑惑反问:“我什么时候说要给他写推荐信了?” “你刚刚不是说只有一封信,还问我要给谁吗?”游长海吃惊地看着魏文耀。 魏文耀耸耸肩,满不在乎地反问:“那我有说要给他写推荐信吗?” “你……”游长海仔细回想了一下,好像确实没有说过,嘴唇嗫喏着,说不出后续。 他是故意的,故意误导自己,让自己满脸期待地追问,故意让他在自己和冀星洲之间做出一个选择。 被耍了…… 一股怒火窜上心头,“唰”一下从地上站起来,浑身上下的血都往头顶上涌,脸涨得通红。魏文耀好整以暇地看着游长海。 游长海突然浑身发凉。 魏文耀在整个白凤城都是别人哄着捧着的存在,自己有什么资格对他破口大骂,他愿意来就来,愿意走就走,来去从心,出入三春园像在自己家里一样从容。 这样的人,怎么会因为有一个人没有像别人一样奉承他,就对那人另眼相看。 根本就是一时兴起,逗弄猫狗一般。 魏文耀看着他的脸色从嫣红变得苍白,慢慢褪去血色,没有说话。 “是我,是我误会了。” 游长海声音中的颤抖越发明显。 “拜见二公子,魏公子。” 熟悉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游长海赶忙抬起手摸摸脸颊,确认没有什么透明液体留在上面才转身。 冀星洲手里拿着一个荷包,还未来得及说话,就听见魏文耀慢条斯理的问:“既是拜见,何不下跪?” 冀星洲愣了一下,如非正式场合,一般下人见主子作揖即可,但他还是从善如流地行了跪礼。 “起来吧。” 一行完礼,游长海就赶快叫他起来。 冀星洲闻言没有立刻站起来,而是把目光投向旁边的魏文耀,他丝毫没有叫冀星洲起来的意思。 “你来这做什么?” “来还银子,二公子上次给的红玉变卖过后还多出来一些。” 游长海:“不用还了,你拿去请先生吧,学一学宗门选拔要考的内容。” “临时抱佛脚可是很难考上的。”魏文耀泼冷水。 “他能考上。”游长海不服气地反驳。 下一秒,他就感觉自己的脸颊被一只手从下巴处拢住,魏文耀动作快得几乎看不清:“自身难保还管别人。” 他力气很大,游长海两腮被捏得生疼,嘴巴也合不上,眉头紧锁,泪光氤氲,两只手抓住魏文耀的小臂,却不敢用力。 冀星洲赶忙从地上爬起来,抓住魏文耀的手腕,说:“有什么事可以好好说,何必动手呢?” “这儿没你说话的份,你可以滚了。” 冀星洲抓着他的手腕不放,他当下人这么久,难听的话他听得多了,根本没往心里去,继续说:“魏公子若是因为我生气,只冲我一个人发就好,不要连累公子。” 魏文耀越听他说话,心中一股无名火烧得越旺,催动灵力将冀星洲震飞出去。 “滚出我的视线,你还不配。” 冀星洲在地面滚出去数圈,浑身上下沾满了尘土,胸腔仿佛被一块巨石从天而降,砸得生疼,眼前一片昏花,在地上止不住的咳嗽,荷包里的银子也散落一地。 无力感漫上心头,面对魏文耀,他竟是丝毫还手之力也没有,游长海被他控制在手中,权势财富,在仙人面前皆不值一提。 此刻,他终于第一次切实体会到渴望的滋味。 渴望力量。 游长海的脸动不了,也说不清话,只能听见冀星洲落地之后,□□与地面砸出的闷响,努力转动眼珠子去看。 魏文耀对游长海说:“信的事,也不是完全没得商量,你跟我回府,把我伺候地高兴了,我就给你写。” 游长海惊诧地看着他,拍拍他的手,示意自己想说话。 魏文耀没理他,继续说:“你也看见了,他现在受了伤,不能准备选拔。” 游长海有些难以接受,目光闪动。 伺候? 他把自己当什么了? 去了他府上,人生地不熟,只怕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魏文耀看起来人模人样,私底下指不定多变态。 他活了二十来年,从没想过自己会落入这个境地。 原著是谁帮了他? 游长海仔细回想原著中的内容,也是一位年轻的贵人,但具体的东西,他记不清了,剧情前期算不上爽文,他囫囵吞枣地就略过去了。 不能赌这个万一。 魏文耀说完话,终于放开游长海,长时间张着嘴巴,口水都要兜不住了,咂吧了两下嘴才问:“我去了要干些什么?待多久?” “你去了就知道了。” 显然,魏文耀完全没有要解释的意思。 游长海一咬牙,硬着头皮答应下来了:“行,我去。” 横竖是两个男的,又不可能真的和一男一女那样上床,最多用用腿吧,恶心是恶心了一点,等回了游府,又是一条英雄好汉。 魏文耀目的达成,大摇大摆地从正门离开,去找游肃。 经过冀星洲的时候,他心情颇好地嘲讽:“真狼狈啊。” 现在院子里只有冀星洲和魏文耀两个人了。 一想到自己可能马上就要被断袖猥亵,游长海心中就一股无名火,转头一看冀星洲坐在地上,脏话到嘴边又被生生咽下去。 只能目送着他蹒跚离去。 真是上辈子欠他的! 果然,聚集在男主身边的人,总会在关键时刻为男主付出,无论是出于真心,还是有什么其它方面的难言之隐。 等冀星洲成功踏上修仙界,自己肯定躲得要多远有多远。 现在只是出卖一下身体,等开了新地图,出现各种妖魔鬼怪,出卖的可能就是他这条小命了。 就游长海站在原地生气这么一会儿的功夫,游肃和柳心香带着人已经到三春园了,一行人浩浩荡荡地进来,簇拥着游长海就往房间里去。 “哎?!什么事?” 游肃满面红光地问:“老二,我竟然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和魏公子有了交情!” 游长海喉头一哽,不愧是商人,说话就是好听,他和魏文耀哪叫有交情啊。 柳心香:“素日给我梳妆的丫鬟我都给你带来了,给你好好打扮打扮。” “……” 听见这话,他心中突然冒出一个问题:如果是游溪或者游雪馨,你们还会这么迫不及待地送人离开吗? 但他最终还是没有问出口。 这个一事无成,对游家毫无用处的二儿子,有了最适合他的用武之地。 思及此处,游长海心中竟然荒唐地冒出悲哀的庆幸,如果他真的是他们的儿子,可能会崩溃吧。 游长海被推到梳妆镜前坐下,任由一群人在他脸上涂涂化化,头发也散下来,衣服也要换新的。 梳妆的侍女一边化一边赞叹:“咱们公子长得真好看,随便化两下就荣光照人。” 游肃和柳心香在旁边一人一句不停地嘱咐。 “去了魏公子府上,凡事多顺着他,千万不要惹怒他,最好能得些赏赐。” “有些东西来不及教你了,娘准备了一个木匣子,你自己私底下学一学。” “多揣摩魏公子的心情,主动迎合他。” …… 游长海坐在原地一言不发,浑身发冷,游肃与柳心香却仿佛对此浑然不觉,不停地叮嘱,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维持住冷静的姿态坐上马车。 他恍惚间意识到,无论在游家,还是魏府,他都与待宰的羔羊,店铺中的货物无甚区别。 游长海离开的时候游家几乎是大张旗鼓地送行,冀星洲站在人群中,目送着他离开。 被袖子遮住的手逐渐握紧,神色复杂,眼中交织着惊叹,自责,愤怒,无力…… 他明白,游长海是为了他。 游长海已经做了很多了,他也明白游长海是什么心思。 但即便是他做到这种地步,自己也始终无法接受这种感情,他们可以当朋友,当兄弟,但绝不是爱人。 这份付出他会永远记得,日后有了能力,定然加倍偿还。 只希望他日后能想开。【你现在阅读的是 】 14、第 14 章 魏府的守卫一见是游长海,一句都没多问,直接就放行了。 一个小厮等在门口替他引路,态度十分恭敬。 魏府的整体风格和游府相差甚远。 游府讲究宽敞大气,是豪华奢靡的高调风,而魏府四处都布置着花草假山,道路曲折,与周围布景几乎是浑然一体。 若是没有人带路,游长海八成要迷路。 魏文耀在院子里与与自己对弈,右手食指与中指夹着一枚黑子,在光下反射出莹润的光泽。 游长海:装什么装,死装哥,就你会下棋。 没错,他就是这么一个实在的人。 魏文耀愿意帮他,他就称他一句贵人,魏文耀作弄他,他转头就是一句煞笔。 游长海认为自己这种爱憎分明,拿得起放得下的优秀品质值得所有人学习。 当然了,这种话不可能在他面前说出来,只能在心里骂两句过过瘾。 “来了,坐,陪我下棋。” 游长海满脸谄媚地说: “我哪儿会下,我这种只知道吃喝玩乐的粗人哪懂这种高深的东西,也就是您这样聪明绝顶的人才理解其中的门道。” 魏文耀动作一顿,眉头微皱,仔细打量了他几眼,问:“你脸上抹的什么东西?死白死白的。” 游长海抹了一把脸,手心沾了一些白色粉末,确实是死白死白的。 “是抹脸的珍珠粉,很好看的,公子一定是看少了,多看两眼就好看了。”一边说,他还故意往魏文耀面前凑,一副嬉皮笑脸的模样。 魏文耀把棋子往棋盘上一扔,脸拉下来。 游长海立刻收了表情,乖巧至极地挪到魏文耀对面坐下,从棋罐里摸出一个白棋开始装模作样地看棋局,然后随便下了一个点。 魏文耀把丢在棋盘上的那枚棋子重新拿起来,一下吃掉了游长海刚刚下的那一颗。 “哇。”游长海扯着嗓子九转十八弯地叫起来,“魏公子好厉害啊,一下就吃掉我的子了。” 魏文耀:“……” 游长海继续嬉皮笑脸地乱下一枚,魏文耀继续吃子。 “魏公子太厉害了,又吃一枚,在下甘拜下风。” 魏文耀额头青筋直跳。 重复数次之后,魏文耀终于忍无可忍地将手中的棋子弹射在游长海那张叭叭个没完,还涂得血红无比的嘴唇上。 这人就是故意的,该被教训一下。 “啊!” 游长海猝不及防地被打得叫了一下,嘴唇磕在一口整齐的小白牙上,伸出舌头一舔,有铁锈味儿,是一个小口子。 “赢我一次,棋局结束。” 顿时老实了,认认真真地下棋。 他来的时候时间已经不早了,魏文耀一门心思地下棋,顺便欣赏一下对面人抓耳挠腮的模样。 游长海手里捏着的棋子都已经被汗水浸湿了,额头急得全是汗珠子,视线在棋盘上不断移动,千挑万选了一个好位置,郑重其事地下了一枚白子。 然后三两下被魏文耀吃掉了。 “哎!不!” 游长海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棋罐里的子已经所剩无几了。 “重来重来。” 过了一段时间,游长海手中再次只剩下几枚白子。 他着急地连口水都顾不上喝,一个劲儿地舔嘴,嫣红的口脂已经被他吃的七七八八了。 二人差距太大,游长海根本赢不了,几局过后,他垂头丧气地抱怨:“我赢不了,你故意捉弄我。” 这个人太坏了,一见面就不给他饭吃,等他哪天飞黄腾达一定要他鞍前马后地伺候。 魏文耀本想就此结束,小惩大诫一下,转眼就看见那人黑漆漆的眼珠子不怀好意地滴溜转,便改了主意。 “继续重来。” 游长海搓搓手,略带期待地问:“我们换种玩法可以吗?五子棋怎么样?” “不怎么样,继续。” 话音一落,就听见一声悠长的“咕”,是游长海的肚子在叫,他饿得发慌,浑身上下泛着一股将死之人的怨气。 他一粒一粒地把棋子摔进棋罐,又气又饿,手都有些发抖。 收到一半,魏文耀看着他,突然改变主意,大发慈悲地说:“算了,去吃饭。” “不能反悔!”游长海火速收拾好残局,两眼放光地站在魏文耀身边等候,像一只嗷嗷待哺的雏鸟。 只有两个人,魏文耀就没有带他去正厅用餐,直接去了卧室,让人把饭菜送进来。 一进房间,游长海第一眼就看见那好大一张床。 心中顿时发出尖锐爆鸣声:啊啊啊啊!!!他这么把这茬忘了,早知道,早知道…… 人生没有早知道。 看他磨磨蹭蹭的样子,魏文耀疑惑:“不是饿了吗?”刚刚还一副迫不及待的样子,现在又开始磨磨蹭蹭。 “不喜欢?” “喜欢,喜欢。” 游长海的肚子又叫了一声,垂头丧气地坐过去吃饭,一顿饭再磨蹭也吃不了多久,尤其是中途魏文耀说不合胃口就让厨房重新做之后,他不得不快起来了。 用完晚膳,魏文耀拿出一个罐子,里面装着几块蓝色的石头,和一个石臼对他说:“把这个磨成粉,你就可以走了。” 游长海眼前一亮:“不用干别的吗?” “不用。” 太好了!清白保住了! “你今天晚上去客……” “我就知道你不是断袖!”游长海毫不吝啬对直男的赞美,并在他面前表达对断袖的深恶痛绝,“那种人简直是倒反天罡。” 魏文耀:“……” 魏文耀:“你今天晚上在门外守夜。” 游长海没挣扎,直接就应下了,干苦力活和把身体出卖给同性比,好了不要太多。 正好今天晚上就可以动工了。 他抱着罐子和石臼往外走,坐在外面的台阶上开始工作,起初他还担心声音太大,磨了一会发现石头毫发无损,好胜心上来了,撸起袖子就是战斗。 不管了,大就大吧,魏文耀觉得吵自然会和他说的。 月华如练,游长海披星戴月地赶工,累了就仰头看一会儿漫天的星星,然后继续磨,月光虽亮,却还没有到能看清粉末的地步。 因此,他也不清楚自己究竟做得怎么样了,只能一个劲儿地干活。刚开始还好,时间一长,胳膊酸疼,不由得开始在心里骂人。 b哥魏文耀,一见面就装起来了。 冀星洲也是个没用的家伙,什么事都要他操心! 磨了不知道多久之后,他很想把石头往地上一扔,大声地对魏文耀说:老子不干了! 但生活很美满,现实很骨感。 身后的房门悄无声息地开合了一下,魏文耀走到台阶上忙得热火朝天游二少身边,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游长海抬头,魏文耀的神色与漆黑的夜幕一起隐匿起来,他听见声音从头顶传来:“你很吵,把东西给我,不准在半夜干这个。” “哦。” 游长海小心翼翼地把石臼递给他生怕弄撒了里面的粉末。 魏文耀没多说,毫不犹豫地转身回房间。游长海一放松下来,疲倦混着睡意涨上来,没多久就靠在墙边睡着了,蜷缩成一团抵御寒凉。 兴许是太过疲倦,他做了一个荒诞的梦。 梦中他是一只生活在雨林的小鸟,被人抓住当做宠物贩卖,买家不知道该如何照顾他。他只能把头插进羽毛里寻求最后的温暖。好在很快,天上的太阳就掉了下来,他高高兴兴地贴着太阳取暖,永远也不用挨冻了。 原来太阳是柔软的,毛茸茸的,和他的毛毛一样柔软。 他贴着太阳好奇地问:“啾,为什么你从天上掉下来了?” “……因为天空没有我的容身之地。” 紧跟着这句话之后的,是一声悠长的叹息。 小鸟脑瓜子小小的,想不明白为什么,天空明明很大呀。 但他很困了,要先睡觉啾,剩下的,明天再说吧。 魏文耀坐在床边,看着裹着薄绒被子沉沉睡去的人,回想他刚刚的梦中呓语,不禁闭上双眼,深吸一口气,再缓缓吐出。 游长海浑然不觉周围的场景发生变化,身体放松地舒展。 春夜寒凉,脸颊被夜风吹出的红衬着精致上挑的眉眼,水润嫣红如桃花岛唇瓣,每一分都恰到好处,落在身上的被子勾勒出流畅的身体线条,胸口随着呼吸一下一下起伏。 魏文耀伸出手背贴了一下他的脸,顺手把被子又往上扯一些,站起身走到书桌旁边坐下,继续看刚刚没看完的书。 游长海心里一直惦记着磨石头,即便一整张床都让他一个人睡,他也翻来覆去地睡不安稳,天蒙蒙亮就醒了。 他迷迷糊糊地从床上爬起来,身上穿着单薄的里衣,蒙着脑子转了几圈,猛得反应过来,顿时心凉了半截,掀起上衣四处查看。 “还好还好,什么都没有。” 他不敢继续穿着睡衣,赶紧把衣服穿起来,裹得严严实实。 拿起放在桌上的石臼离开房间。 另一边,冀星洲拿着钱四处奔波,始终找不到合适的先生,选拔将近,几乎所有的先生都被人邀请走了。 实在没办法,他只能先去铁匠铺打件趁手的兵器。 “师傅,我要打一把匕首。” “你要什么材料的?不同材料价格不一样,工期也不同。” 光着古铜色的上半身,脖子上挂着一条毛巾,在店里打铁的老板一边挥舞着锤子,一边问。 “店里活多,客人见谅。那边的桌子上有样品,都标注好了,可以试用。” 冀星洲每匕首都拿起来掂了掂,都不是很合适,看见店里还有其他武器,便走过去慢慢查看。 除了墙上挂着的那些成色不错的武器,还有一些堆放在角落里的残次品。 冀星洲走向角落里那堆横七竖八的兵器,老板见状连忙提醒:“小伙子,那些都是次品,没什么用的。” “没事,我先看看。” 他蹲在角落里挑挑拣拣,确实都是次品,就在他准备站起来的时候,视线突然扫到一本破旧的书,他小心翼翼地拿起来。 书皮上写着几个大字《逐风追月》,翻开一看,里面粗糙地画着几个小人,在冀星洲的视线落在小人身上的一刹那,纸上数个小人合为一体,开始自动演示整本书的内容。 短短几秒内,整个身法就完全刻入冀星洲的脑海中。【你现在阅读的是 】 15、第 15 章 等冀星洲再次回神的时候,书页全部化为空白,仿佛那些墨水画就的小人从未存在过。 他明白自己可能获得了一份了不起的东西,至少可能是他现阶段非常需要的。 冀星洲把书放回去,最后挑了一把银色的匕首,匆匆离开。 托游长海的光,他最近干什么都没人吱声儿,不急着回去,他找了一处隐蔽的角落,满怀期待地尝试了一下。 第一次的时候有些滞涩,步伐转换之间略显僵硬,第二次便有了明显提升,第三次他已经能隐隐体会到功法之精妙。 冀星洲越练越两眼放光,几乎忘记了时辰,废寝忘食地练习。 直到天色完全擦黑,冀星洲才匆匆回到游府。 游长海在魏府起早贪黑地磨石头,冀星洲在游府废寝忘食地练身法。 数日之后,游长海坐着魏府的马车回来了。 游肃上上下下地打量游长海,面色红润,气血充足,不是遭受的虐待的样子,看来魏公子对他还不错。 “长海,这几日过得怎么样?” 游长海不太想看见他们:“还好吧,就那样。” 没听见想要的答案,游肃心急地抓住游长海的胳膊追问:“有没有赏什么东西啊?譬如丹药法器之类的。” 柳心香也期待地看着游长海。 “……”游长海把胳膊抽出来,冷淡地看着他们,“想要就自己去和魏公子求好了,我没那么大能耐。” 游肃被他说的一噎,可能也意识到自己说的话不太妥当,赶忙安抚两句:“我不是那个意思,我这不是希望你过的好吗?” 游长海懒得理他们,抬脚往三春园去。 这夫妻两个是越来越装不下去了。 “你这是什么态度!”游肃在游府一直是说一不二的一家之主,被自己的儿子接连当众下面子,脸上当时就挂不住了。 “我是你爹,你别以为自己如今攀上了高枝就能在家里作威作福!” 游长海转身,看着游肃,问:“哪个爹会迫不及待要把自己的亲儿子送去讨好别人?” 撂下这句话,他头也不回地走了。 游肃面色铁青地站在原地,柳心香轻拍他的肩膀,安抚:“别太生气了,这件事,确实是我们做得不对,他心里有气也是正常的。” 她嘴上这么说,心里也不太安定,游长海这么多年一直只知道吃喝玩乐,那天魏公子突然来找他们夫妻,指名道姓地要游长海去魏府。 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勾搭上这号人物,这种事不论落到谁家都是天大的喜事,因此,即便是她心有不快也不敢表现出来。 但这件事,有利有弊,利在于万一有什么灵丹法器,老大宗门选拔必然是如虎添翼,弊在于,他日后可能威胁到老三的地位。 现在这种情况,只当是命吧…… 游长海回到三春园,第一件事就是把推荐信拿给杨宇,让他转交给冀星洲。 杨宇走出去一半,游长海又把他叫回去:“你去把冀星洲的卖身契给他,反正也用不上了。” “是。” 杨宇走后,游长海坐在屋里盘算,他能做的都做的差不多了,杨宇也是主角团的一员,不知道自己不在的这几天,他们之间的友情有没有进一步发展。 游长海怀疑是自己擅自行动才导致他们之间的交集过少,等选拔那天把杨宇一并送过去,能不能成就看他自己了。 杨宇扣响冀星洲的房门,把手里几张纸递给他。 “公子用不上的卖身契,赏你了。” 冀星洲对此并不意外,接下这两样决定后半辈子的东西,问:“公子他怎么样了?” 杨宇想起游长海刚刚嘴角眉毛都下垂的模样,摇摇头:“他不太高兴。” 冀星洲追问:“知道为什么吗?” 杨宇没回,笑着反问:“怎么?想哄他高兴,这还不简单,你牺牲一下美色,他肯定乐得找不着北。” 冀星洲听见这话也没生气,略带愁绪地摇头,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没说出话来。 过了两天,游肃突然遣人送来一块玉牌,说是费了不少功夫和钱财打点才拿到的宗门选拔名额,虽说不能一定保证进入宗门,但能帮到不少。 游长海大概知道为什么他会突然送这个过来,也让杨宇交给冀星洲了。 “这是公子用不上的宗门选拔名额,赏你了。”杨宇冲他笑笑,感叹,“日后八成也没什么机会说赏赐之类的话了,说不定下一次见面,就会变成你赏别人。” 冀星洲行路不多,已经收拾得差不多了,除了一些生活必备用品,基本上都是游长海给的,鼓鼓囊囊一大袋子。 考核点周围的客栈都很抢手,不早点去预定,考核那几日只能睡大街了。 自从游长海对他做了那档子事之后,他们一直没能坐下来好好谈谈,到了现在,冀星洲掰着指头数,发现居然只有杨宇和游长海两个人算得上熟悉。 “公子他……什么时候有空?” 杨宇:“随时。” 游长海用完晚膳之后,冀星洲来了。 游长海大惊失色,现在也没什么事,冀星洲怎么会无缘无故地来找他,还是半夜,脑子还没转过弯,他便脱口而出:“我现在真的不喜欢男的了!” 冀星洲来之前已经在心中打好腹稿,打算和他开诚布公地谈一谈。 一见面,什么都还没来得及说,游长海张嘴却是这么一句,反倒让他不知该如何是好。 “我来是为了你送我的那些东西。” 游长海语速飞快:“东西就当是我为之前不敬行为的赔礼。”他侧身抬手示意冀星洲进房间,桌上的枣泥糕还冒着热气。 游长海用食指按着盘子边缘把糕点推到冀星洲面前,笑容中藏着一丝讨好,说:“来得早不如来得巧,这盘枣泥糕是刚刚端上来的,甜而不腻,尝尝。” 冀星洲拿起最上面的一块尝了一口,确实很好吃。 对面人手肘撑在桌上,手背托着下巴,半睁着一双浓黑发亮的眼睛看着他,冀星洲无端想起那颗被当掉的红宝石。 “我来是想谢谢你,帮我这么多。” 游长海大费周章这么长时间,明里暗里地帮他,为的就是这句话! 他用力眨了两下眼睛,泪水几乎要从眼眶里掉出来。 努力终于得到回报了,他的老二保住了呜呜呜呜…… 冀星洲看着对面的人,神情突然变得十分激动,眼中泛起薄雾,又迅速凝结成水珠,嘴唇颤抖地抿住,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的样子,剩下的一大堆腹稿也说不出来了。 游长海突然站起来,越过桌子抓住冀星洲的手,睁着泛红的眼圈,追问,仿佛一定要他给出一个确切的回答才安心:“当初的事,你不怪我了,是吗?” 冀星洲这些日子勤学苦练,身手早就不是游长海这种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人能碰到的了。 但见他几近落泪的表情,冀星洲没有躲闪。 游长海微凉的手心贴在冀星洲的温热的手背上,手里一点茧子也没有,又软又滑,只有虎口处泛着不同寻常的红色。 “是,我不怪你了。”游长海眼睛一眨,一颗滚烫的泪珠子应声而下,砸在冀星洲手背上。 高温仿佛浸入冀星洲的皮肉,扎根生长成一颗与生俱来的痣。 太好了,太好了! 这些天又是送钱,又是出力,可算是把人哄好了…… 游长海欣喜若狂,一时没控制住,有些失态了,赶紧把手松开,转头用袖子把眼泪擦干净。 “你给我的这些钱,我日后会慢慢还。”最后一句话,冀星洲不知当讲不当讲,犹豫着沉默在原地。 “不用还了,是我从前欠你的,你路上要是还缺,可以再带一些东西走,对了!” 游长海说着说着,突然想起什么,跑到旁边的架子上拿下一个圆形锦盒,一打开,里面是光泽感十足,圆润且大的珍珠。 “本来打算给你的,一直没什么机会,你把这个也带上吧。” 冀星洲顿时被堵住了,他坐在原地没动,避开游长海的眼神说:“我祝你,觅得良缘,一生平安。” 游长海没想到他居然会说出这种祝福,愣了一下,笑着点头:“承你吉言。” “东西我就不要了,你自己留着吧。”像是生怕游长海硬要送一样,他补充了一句,“它们更适合你。” 说完,便急匆匆往外走了,没走两步,似乎又突然想起来什么,生生遏制住自己前进的脚步,神色隐匿在晦暗的天色之下,问:“那你现在喜欢什么样的?” “温柔贤惠,小家碧玉的。” 其实游长海自己也不知道喜欢什么样的,没遇见那个对的人之前,谁能说自己一定喜欢哪种人呢? 冀星洲也不知听没听进去,转身离开三春园。 彻底离开三春园大门的那一瞬间,他不知是出于什么样的心理,回头望了一眼。 房门大开,那人正站在门口目送他离开。 背对着房间内明亮的光,身影遮住一半已经不再冒热气的枣泥糕。 冀星洲如同被火燎了一下,大步离开,手背那滴干涸的泪水余温仍在,每一滴流过那里的血液,都被烧的滚烫。 经久不息。 事情按照每个人的预想前进。 游家一大家人送游溪去考试,游长海在外等待消息的时候,被那名有过一面之缘的女子找上门来。 “你怎么不去参加考核啊?天赋那么好,别浪费了。” “我什么都没准备,去了也考不上。” “都是小事,你跟我去就是了。” 游长海稀里糊涂地跟着她见了一位从外貌上看,约莫三四十岁,风趣优雅的仙子——那名黄衣女子的师尊,群峭碧摩天此次负责招生的负责人。 在游长海被录取的同时,冀星洲也已拜入痴绝处。 游肃欣喜若狂,没想到游家一次出了两位仙人,回去之后大摆流水席,三天三夜不曾停歇。【你现在阅读的是 】 16、第 16 章 一年后,游长海跟着师姐虞珠去各个宗门送药材。 群峭碧摩天隐于山林,地形复杂,盛产各种药材,因此,群峭碧摩天内基本都是丹修,但现在传送阵四通八达,非常方便,地形已不再是限制因素。 许多曾经难以进入的地方,现在也布设了传送阵,方便门内弟子采药。 不仅是上三宗的另外二宗——玄光阁,痴绝处与群峭碧摩天有药材生意来往,许多二流三流宗门也都从他们这里购买药材。 二人走在队伍最前面,停在痴绝处东门,虞珠与游长海拿出群峭碧摩天的身份牌,与等在东门的弟子对接。 确认无误之后药材会当场清点并收入药房。 虞珠已经来过很多遍了,熟门熟路,游长海第一次。 对接弟子一见游长海眼睛都发直,扬起笑脸问虞珠:“虞师姐,新面孔啊,不知这位师妹叫什么名字?” 师妹!!! 游长海听见这两个字没忍住往虞珠身后躲了一下,高开叉的裙摆飘动,露出又白又直的大腿。 虞珠闻言满脸笑意,把藏在自己身后的游长海推到对接弟子面前:“徐师弟,他是去年才入门的,姓游,第一次出来办事,前两天试药把嗓子吃坏了,不太方便说话,传音也不行。” 徐硕面露担忧:“游师妹太用功了,修炼也要注意身体啊。” “虞师姐,过来一下!” 一旁负责清点的弟子朝虞珠喊了一声。 “马上,失陪了,有什么问题可以问游师妹,写在纸上就好。” 虞珠一走,游长海在原地与徐硕大眼瞪小眼。 游长海敢肯定,虞师姐她就是故意的! 徐硕满心窃喜:难怪说与群峭碧摩天的对接任务是个好差事,钱多事儿少轻松不说,还能和外面漂亮的师姐师妹结个善缘。 痴绝处是剑修的天地,男女比例严重失调,不知道多少人几百年都找不到一个对象。 这种情况下,对接这类工作就显得弥足珍贵。 他不动声色地理了理精心打扮过的头发和衣服,一只手背在身后,一只手拿着自己的身份牌朝游长海发出邀请:“游师妹,我们加一个联系方式吧,日后再来也好提前通知我。” 其实是假的,徐硕这次打晕了好几个师兄弟才抢到这个任务,今年之内能不能有下一次都难说。 游长海本来是不想加的,但架不住他一直在自己耳边说,从天南海北聊到诗词歌赋,看得出来肚子里有相当的存货。 游长海被他烦得实在受不了,拿出玉牌和他碰了一下。 这个身份牌其实和小型手机也差不多了。 游长海第一次拿到这个玉牌的时候差点从地面跳到房顶上。 没有手机的生活终于要结束了吗?! 徐硕面色如常,心中已经恨不得欢呼雀跃,满地打滚了! 游长海面如死灰的站在原地,一动都不敢动,如果有下一次,他一定不会选择和虞珠赌下棋。 不仅穿了女装,还是高开叉,还要把照片发在身份牌上! 这和当街拉屎有什么区别。 还有那些师兄师姐们!游长海愤愤不平地咬了一下内侧唇肉,他们明明都知道,但却没有一个人告诉自己,任由他踏入火坑! “怎么样了?”虞珠办完事,走到二人面前,笑眯眯地问,“相处得如何?” 游长海默默远离徐硕,站到东门门框边。 “这么着急走。”虞珠调侃一声,朝徐硕道别后,二人朝着下一个宗门去。 徐硕看着游长海的背影,又看看玉牌里躺着的联系方式,心满意足地回去了。 一进门,被他打晕的师兄弟们都拿着剑磨刀霍霍,呈半弧形朝他逼近,他不慌不忙地掏出联系方式,在众人面前晃了一圈。 “群峭碧摩天新来的小师妹,貌美如花,艳冠群芳。” 话音一落,便不知道被谁从背后偷袭了一下。 “你是在炫耀吗?” “就凭你也能追到师妹,这联系方式还不知道是怎么骗过来的呢。” “那位师妹对你是什么态度?” 徐硕:“她不太方便说话。” 某人一语道破天机:“其实是懒得理你。” 众人打打闹闹,围坐一桌,激烈地讨论该如何与师妹挑起话题。 冀星洲练完功回来,踏入院子的那一刻,院内陡然一静,众人不约而同地转头看向他,嘈杂热闹的氛围为之一变,低声说着什么。 所有人的目光聚集在来人身上,蕴含着探究,好奇,事不关己,外露的恶意与隐秘的担忧。 冀星洲无意探听流言在人群中已经发酵到何种程度,目不斜视,拖着略显沉重的脚步,回了房间。 他还没来得及把门关上,众人便已经迫不及待地低声交谈起来。 “谁知道是不是他干的,姓赵的一贯不好惹。” “他才入门一年,怎么可能拿下那等妖物。” “他完蛋了。” “即便不长居白玉京,赵氏依然是赵氏。” 痴绝处屋子的隔音效果很好,门窗一关,外面的声音几乎传不进来。 房间里的布置很素净简朴,雪洞一般,只有最基本的生活用品。 他顺手将剑放在剑托上,爬上床盘腿而坐,正准备开始调息,剑便自动从剑鞘中飞出,化作一位容貌艳丽,眉心一点血滴子锋利美人,视线所过之处,仿佛会凭空撕开一条裂缝。 “我去杀了他们。”剑灵手腕一翻,便凝出一道柳叶形剑气夹在右手的食指与中指之间,“就不会有人再胡言乱语了。” 灵力流过宽敞通达的经脉,身上的伤口缓缓愈合,冀星洲神色淡然:“你杀得了他们,堵不上所有人的嘴,况且,痴绝处禁止私斗。” “哈哈,哈哈哈哈。”剑灵像是听见了什么笑话,仰头大笑,笑得眼泪都要出来了,反问,“那你这又是怎么回事?” “等事情水落石出,他们自然会收到惩罚。” “但愿吧,我也不希望等了几百年的剑主就这么死了。”虽然剑灵嘴上这么说,眼中却闪烁着浓厚的兴趣。 “水落石出,你打算如何让事情水落石出啊?” 剑灵一边说,一边用手指弹剑托,一下就崩出一道裂缝。 “搜魂术。”冀星洲耳朵微动,“你要是不喜欢这个剑托,你明天出去自己挑一个。” “兜里比脸还干净,充什么大款。”剑灵又弹了一下剑托,“啪嗒”,剑托彻底损坏,散落在桌上。 “这点钱还是有的。” “搜魂术。”剑灵缓慢咀嚼这三个字,嗤笑一声,“你说得轻巧,谁会帮你这个忙?” 此次事件涉及到白玉京三大家族之一的赵家,几乎没人敢来蹚浑水,一旦失手前途难料。 况且,那姓赵的一贯跋扈嚣张,几乎没人敢惹。 “……” - 游长海和虞珠一个一个宗门地送药材,得益于他极佳的容貌,走到哪里都不免被人调侃几句。 最糟糕的是走到合欢宗的时候,对接弟子一眼看出他是男扮女装,直呼群峭碧摩天会调教人,明里暗里一直朝游长海暗送秋波。 甚至在游长海走前直言:“和我睡一晚吧,我很有经验的,一定让你舒服。” 游长海捂着滴血的耳朵跑走了。 都是什么人啊! 游长海死死捏住腿侧的高开叉,姿态别扭,朝虞珠求饶:“虞师姐,我不想穿这个了,换一种可以吗,这个叉开的太高了。” 游长海一走路总感觉风从下面呼呼吹,一点安全感也没有。 虞珠满脸严肃:“你和我打赌的时候说什么了,任我处置,怎么能出尔反尔。” 游长海有苦说不出。 “走,下一个是玄光阁。” 玄光阁是上三宗里唯一一个全面发展的宗门,没有哪一方面格外突出。 很不巧,游长海看清对接弟子的一瞬间时候拔腿就跑,被虞珠一把按住。 “看来是有老熟人喽。”虞珠不怀好意地笑起来,“我们去打个招呼吧。” 游长海恨不得把脑袋埋进胸口。 郭须面色奇怪地看了好几眼,才迟疑地问:“游长海?” 游长海立刻把头摇成拨浪鼓。 不是我不是我…… 我不姓游,也不叫长海。 郭须一边对接,一边端详这位身穿高开叉,面容熟悉的女子,越看越眼熟。 “就是你。” 游长海吓得立刻转身往外跑。 郭须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往回扯,把游长海扯得一叫:“啊!轻点!” 一说话,彻底藏不住了。 游长海低头死死盯住脚尖,还是不愿意抬头。 郭须小心翼翼地问:“你……是自愿的,还是……” 游长海压低嗓音:“……不是!” 谁会自愿穿这种衣服啊。 郭须看他捏着腿侧的布料都不敢放手的模样,传音问:“是有人欺负你吗?” 游长海摇摇头,不得不承认:“是我打赌打输了。” 说完又赶紧求饶:“你可千万别跟其他人说,就当没见过我,求你了求你了。” 传出去要找不到对象了…… 好丢脸,好丢脸…… 赌博可耻,再也不打赌了,偷鸡不成蚀把米。 郭须压着笑,说:“好。”然后把自己的外套脱了盖在他身上。 “先将就着。” 游长海身形纤细修长,个子也不如郭须高,外套衣摆都拖在地上,他直接把外套盖到头上去,躲猫似的把自己裹个严严实实。 在旁边清点的弟子悄摸地观察这边,群峭碧摩天的人知道游长海是什么情况,猜到他二人可能有交情。玄光阁的弟子不知,八卦之火怒涨。【你现在阅读的是 】 17、第 17 章 清点完药材,游长海依依不舍地把外套脱还给郭须。 他脸上擦了粉,刚刚那么一裹,郭须的外套上都沾上了些白色,一些胆子大的弟子正一步一拖地挪过来,试图打听些不传之秘。 郭须将外套搭在手肘处,让弟子们把东西都送回库房,亲眼看着所有药材入库,登记完毕才离开。 沿着小路回去,周围没有其他人。 郭须倚靠在粗大树干的阴影中,敛容息气,鼻尖贴近被粉蹭白的地方,细细闻嗅,神态却正经又严肃,仿佛不是在闻一件游长海穿过的衣服,而是在查看什么牵涉甚广恶劣事件的决定性线索。 那粉末的味道很常见,是近来新出的款式,一些女弟子经过他身边的时候,气味常常被风勾留在半空中。 从前他并未觉得有什么特殊之处,此时此刻平白无故地品出一丝令人目眩神夺之感。 他只闻了一下,便克制地把衣服重新叠好,搭在臂弯上,脚步匆匆地离开树荫。 随着他的视野回到房间,平常挂衣服的木架子静静伫立在触手可及的位置,郭须神色恍然,方才反应过来自己在行什么荒唐事。 他逃也似的把衣服挂在伸在半空中的木棍上,匆匆离开房间。 游长海对此一无所知,他只知道把任务干完的同时脸已经丢尽了。 垂头丧气地回到群峭碧摩天,游长海一上来就和正眯着那双狐狸眼看笑话四师兄打了个照面。 步莫勾着桃花瓣似的唇角,笑眯眯地朝游长海走过来,装模作样地吟起诗来:“芙蓉不及美人妆,水殿风来珠翠香。这位美人虽然没有满头珠翠,但确非芙蓉所能及。” 游长海忍了一路,从出发的时候这个家伙就在旁边看热闹,现在回来了还是他,终于忍无可忍地怒吼:“你够了!” 声音在山谷中回荡,惊起一片白鸟。 步莫完全没被影响到,凑到游长海身边,随意束起的头发溜出几缕,随意又松散,抬起胳膊勾着小师弟的脖子,没骨头一般把浑身大半重量都压在游长海身上。 “美人发怒,也别有一番风情。” 游长海皮笑肉不笑:“你再犯贱!” 见六师弟的表情真的严肃起来,步莫立刻直起身子,转移话题:“小师弟今天外出学到什么了吗?有何感想,有不懂的尽管来问我。” 没等二师姐虞珠发话,五师兄冯修远立刻自告奋勇地跳出来:“师弟有什么不懂的也可以来问我,四师兄心眼子最多了,小心他坑你。” “老五,你太让我伤心了,师兄什么时候对不起你了?” 冯修远才不理他,他嘴笨,一说起来肯定被步莫压着打,他才不会自讨没趣。 他满脸骄傲地从储物袋里掏出一件宽大披风,游长海眼前一亮,赞不绝口:“我就知道五师兄最靠谱了。” 游长海一把拿过来披在身上,放松地呼出长长一口气, 啊……浑身上下被严严实实包裹住的感觉真好。 冯修远脸上骄傲更甚。 在游长海没来之前,他是七峰最小的弟子,现在游长海来了,他也能被人叫一句师兄了。 冲着这句师兄,他也不能辜负游长海对他的信任。 游长海回去换回常服,一出门就发现虞珠在不远处神色焦急又气愤地来回踱步。 每次金子到处乱跑,二师姐就会出现这种表情。 “六师弟,来得正好,金子又跑出去了,快去把他抓回来。” “好。” 这对游长海来说不是什么难事,提起灵力,在身体内一转,神识一扫,人便已经朝着金子的方向快速瞬移过去。 他在空间感知上极为敏感,几乎是一觉就会,但也仅限于这个方面,其他类型的法术学起来像一条被迫骑马的鱼。 金子是一只有四只耳朵,形似小猫的灵兽,没什么战斗力,就是特能跑。 虞珠买回来之前还特地花了灵石让老板好好训练一下,让它亲人一些,乖一些。 然而结果,不尽如人意…… 游长海的神识精准定位在金子身上,一刻钟之后,在小路的一棵树上将其逮捕归案。 “嗷!” 金子很不爽地发出一声吼叫,柔软至极的身体在游长海手中不断挣扎。 金子恶狠狠瞪了一眼游长海:每次出逃都是被他抓回去。这是一个很坏很坏的人类!居然没有拜倒在金子大王的脚下! 游长海心情大好,跳下树就地坐下,把头埋在金子柔软蓬松的毛毛里使劲吸了一口。 “嗷!!!”金子使出吃奶的劲儿发出一声惨叫,四只毛茸茸的小肉垫抵在游长海脸上,表达出溢于言表的拒绝。 “喂!你手里的灵兽,我买下来了,你开个价。” 一道男声从背后传来,游长海回头,便看见浩浩荡荡的一群人跟在一个大少爷身后。 摇扇的,撑伞的,还有随时等待伺候的,一行人恐怕得有七八个。 最前方的大少爷仿佛不知道低调为何物,发冠嵌着上一颗婴儿拳头大小的丹阳石,内里蕴含的霸道凌厉压得人几乎不敢直视,十根手指上带了十二个戒指,亏得手指长,不然还带不下,神情倨傲无比,下巴微抬,双手背在身后。 游长海自从拜师入门,还从没见过有谁出行是这种阵仗,好声好气地同那位大少爷解释:“这并非是我的灵宠,而是我二师姐的,我做不了主。” “那你带路吧,你二师姐是何人?” “二师姐是群峭碧摩天七峰虞珠,在下名叫游长海,行六。” 秉着礼尚往来的心理,游长海主动介绍完自己的名字便准备问这位大少爷尊姓大名。 结果这人一听完,神情像见了鬼一样,快走两步到游长海面前,语速极快地问:“你刚刚说什么?你行六?!你们七峰不是只有五个亲传弟子吗?你不会是在耍我吧?” “在下是去年才入门的新弟子。” 那人的表情更奇怪了,整张脸都要扭曲成一朵菊花了,欲言又止了半天,才完整地说出一句话:“你带路。” 游长海莫名其妙地抱着金子走在前面带路,直到群峭碧摩天的山门前,他转身说:“宗门之内外人不能随意进出,容我先进去询问师姐。” “我要和你师姐亲自谈。” 游长海:“不知阁下姓甚名谁?” “赵承允。” 游长海眉梢一挑,姓赵,难不成是白玉京赵氏? 若真如此,他此等做派,倒也说得通了。 是个不好惹的人。 游长海的身影消失在赵承允视野中,他站在原地,神色不停变换。 【007你到底行不行啊?】 系统007不服气地反驳:【我当然行了,之前哪次说错了。】 赵承允在心中嗤笑一声反问:【那你说这个老六是怎么来的?】 007一时语塞,但还是强撑着说:【只是一个小小的错误,不会影响剧情主线的。】 【此言差矣,你不是对蝴蝶效应很有研究吗?恨不得写进代码里,现在不吱声了。】 007:【……】生气中带着一些心虚且无法反驳。 度过最开头的惊讶与意外,赵承允心情大好。 哎呀呀,之前一直被007压制,现在终于也轮到他翻身做主人了。 不久,虞珠和游长海一起出来。 虞珠直言不讳:“金子是我从小养大的,感情深厚,不卖。” “虞姑娘别这么快就下结论啊,我出这个数,如何?” 赵承允伸出五根手指。 金子本就不是名贵稀有的灵兽,五十个下品灵石已经非常给面子了。 虞珠丝毫不为所动:“不卖,公子出的价,已经够买四五只灵猫了,何不去店里仔细挑一只好的。” 赵承允作沉吟状,似乎真的在考虑放弃。 007急了:【不行,这只是特殊的,一定要想办法送到男主手上,不然后续剧情就无法推进了。】 【现在剧情已经出现偏差,这么大一个活生生的人,必然影响重大。我觉得咱们不一定要继续按着剧情走,静观其变也不失为一种方法。】 【不行!你违反了规则,启动一级惩罚。】 这严重违背了007刻在代码里的行事准则,它当即发出尖锐爆鸣声。 下一刻,赵承允面色一白,裸露在外的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蔓延起红色不规则纹路,起初是浅红,随即颜色迅速加深。 在场众人都被吓了一跳,游长海更是惊出一声国粹。 虞珠立即上前细细检查,一无所获。 赵承允喉咙深处抑制不住地发出痛呼,连最基本的站立都做不到,瘫倒下去。身后一群下人“呼啦啦”围上来,哭天喊地地叫着公子。 【你快想办法把灵猫拿到手!】 007的声音由于愤怒而流淌起断断续续的电流声,它厉声呵斥赵承允。 然而赵承允却没有像往常一样对他言听计从,而是强撑着一句话也不说。好不容易抓住这次机会和系统谈条件,他绝对不可以放过。 他挣扎着朝游长海的方向看去,视野开始模糊,但他依旧努力睁大眼睛试图看清,眼中翻腾的痛意之下蕴含着探究。 如果他没听错,这个人,刚刚说了一句很熟悉的话。【你现在阅读的是 】 18、第 18 章 虞珠看着赵承允越来越差的脸色,当机立断一把抄起他的膝盖窝把他抱进去,边走边对游长海吩咐:“去把老三叫过来。” 三师姐叶衫是他们六位亲传弟子中医术最好的。 “好。” 游长海匆匆忙忙地把叶衫带到之时,赵承允已经平复下来,只是身上的痕迹仍有遗留。 他狼狈至极地躺在床上,连睁眼的力气也没有,目光涣散活像一具会喘气的尸体。许久之后,他才动一动眼珠子,微不可察地呵笑一声。 看来007真的很害怕他脱离掌控呢。 若非当初少不更事,岂会为他驱策至今。 叶衫从皮肤上的痕迹来看,是电击所致,但仔细检查过后却查不出任何痕迹,就连皮肤上的伤痕,都像是画上去的一样。 浮现时极快,消失亦是。 “姑娘不用再看了,我的身体,我自己心里清楚。”赵承允掩唇咳嗽两声,“只是我恐怕一时半会儿不能轻易挪动,能否允许我暂时在这里歇脚。” 在场众人看向虞珠,虽然外表年轻,但她是这里有资历的。 “行。”虞珠爽快地答应下来,群峭碧摩天本就经常接待外来的病人,有时候病人不够,还会专门聘请试药人。 三人退出房间,只留下赵承允一人。 【喂,007,你刚刚听见了吗?】 【什么?】 【那个多出来的老六,说了一句国粹。】 【……】 房间的门已经关上,赵承允的视线依旧望着游长海离开的方向,仿佛要穿过门扉。 【你会不会有同行也在这里?】 007十分肯定地反驳:【不可能,如果有我不可能一点都察觉不到。】 赵承允没搭话,007也沉默了。 那多出来的那个人,到底是谁呢? 007拼命地在系统资料库中翻找任务背景资料,赵承允眼中的光芒却愈发明亮,不为系统所知的人,一定能祝他一臂之力。 007不知他心中所想,将资料重新打开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 那个名叫游长海的男子并未出现在故事的任何一个角落,哪怕是一闪而逝的配角炮灰。 现在的时间节点,应该进行到男主与诸多红颜知己之一的虞珠相遇,而那只叫金子的灵猫是一只变异灵猫,如果男主能得到它,后续许多磨难都能迎刃而解。 至于虞珠与男主的相遇,并不重要,她只是男主众多红颜知己之一,她的唯一作用就是提供灵猫。 没了她,剧情还能走得更快一点。 虞珠一行人边走边讨论赵承允奇怪的病情。 “病来时几乎没有任何征兆,结束之后留下的痕迹也并不能称得上伤痕。”三师姐叶衫眉眼压低,“行医多年,这种病还是第一次见。” 虞珠当时就在现场,赵承允发病中她也查看不出任何东西。 凡有人生病,身体一定会做出一定反应,血液流淌的速度,皮肤紧绷程度,周身灵力的运转等等。 然而赵承允发病,除了表面皮肤有一些痕迹,其余一切如常。 虞珠:“我之后去藏书阁看看能不能找到类似的病症。” 游长海挠了挠下巴,提出一个猜想:“会不会根本不生病,只是幻术。” 虞珠与叶衫一愣。 “倒也不失为一种可能。” 二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讨论着,游长海才入门一年,基础都还没学完,插不上嘴,便同二人告别,往师尊闭关的地方去。 师尊闭关多年,他是大师姐代师收徒,入门一年,还没见过师尊长什么样。 他们几个当徒弟的每隔一段时间轮着打扫师尊闭关的地方,今天轮到他了。 其实就是一点落叶灰尘,其他没什么。 游长海一边扫,一边思绪乱飞。 不知道冀星洲现在怎么样了,身为男主,一年的时间应该也闯出点名声了吧或许还有红颜知己。 像他这种人,身边肯定有很多人追求。 游长海又想到自己还留在身份牌上的女装,霎时间满脸乌云密布。 大师姐也出去办事了,现在七峰是二师姐当家,不知道师尊能不能成功突破,要是真的突破了,群峭碧摩天就又多了一位仙尊。 游长海一边神游一边打扫,打扫完院子,抬头一看,乌云逐渐聚集在头顶,天光被遮挡在云层之后,周围黯淡下来。 他嘀咕一声:“要下雨了。”拿着洒扫用具沿着来时的路往回走。 然而天色变暗的速度远超想象,他走出十数米时,周围已经是黑云压境,日夜颠倒,一片漆黑,阳光在无比遥远的天际。 他仰起头,天空沉重得仿佛下一刻就要如陨星坠落,周遭一切仿若世界末日来临的前兆,连树木花草也尽量压低身姿,生怕遭受波及。 游长海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周围躁动的灵气让他不寒而栗,浑身暴起鸡皮疙瘩,顾不得多想,他拔腿就跑。 没跑几步便听见一声巨大的雷鸣,只一下,便盖过所有周遭所有声音。 正在藏书阁翻医书的虞珠“唰”一下消失在原地,留下一串长而惊恐的惨叫声:“六师弟!!!快回来!!!” 医书被虞珠带起的风吹得在空中乱扇。 不仅仅是七峰,群峭碧摩天乃至周围临近的地方都能察觉到这浩大声势。纷纷放下手中的东西,望向劫云聚集之地。 不知是雷劫范围太大,还是游长海脚步太慢,他哼哧哼哧跑了半天也没能跑出去。 仓皇之中,他不合时宜地想:难怪闭关的地方这么偏,感情是怕连累无辜。 第一道雷劫下来之后,紧跟着又是两道,巨大的波动如海啸般散开,游长海差点被掀翻在地,跌跌撞撞地向前跑,连忙伸手扶住右前方的一棵树。 胸口一阵翻江倒海,憋着气,皱着眉往下压了数次,最终还是没能压住,“哇”一口血吐在树根处,浇湿了树干。 天色越来越黑,周围狂风大作,人都要被吹飞了,发冠被吹掉在地上,“咕噜噜”地滚,止也止不住。 雷声太响,他被震得听不见任何其他的声音。 耳垂痒痒的,他伸手一抹,指腹是一片鲜红,是血顺着耳垂流下来了。 他提着一口气踉跄着往前跑,没走几米便被接踵而至的数道更大的雷劫震倒在地。 雷劫共有九道,每过三道,威力便上一个台阶。 只是前几道的余波已经让他狼狈至此,游长海难以想象自己要如何在剩下六道雷劫中保全自己。 真是倒霉啊,还以为自己有当仙人的命呢。 雷劫似乎也注意到劫云之下还有一个人一直停留,第六道雷劫落下之时居然分出一半直冲游长海去。 虞珠带着护身法器往山上冲,第一眼便是这种危机场景,几乎没有思考,她本能地将套在自己身上的护身法器甩到游长海身上,那雷劫只停顿了一瞬,便击破法器,落在游长海身上。 他甚至没来得及发出一声惨叫,便软软地向前扑倒,虞珠用灵力一把捞过游长海,催动所有的灵气往山下去,终于赶在第七道雷劫落下之前回到安全地带。 叶衫早已备好了针等在下面,等人一落地就能立马扎针护住游长海的心脉。 虞珠:“有半道雷劫落在他身上了,先保命,其他地等师尊渡完劫再说。” 说完便把他送到最近的房间里。 看见游长海的那一刻,叶衫瞳孔一缩,被游长海凄惨的模样震住了。 半道雷劫落在踏入仙门仅仅一年的人身上,与其说她是为游长海过于凄惨的伤口震惊,倒不如说,她是为游长海现在还能喘气而震惊。 虞珠心里也十分不安,修士逆天而行,突破本就艰难,何况是师尊那样的境界,若是不成,只怕修为还要往下跌。 届时他们七峰一下倒两个人。 想想都很糟糕。 周围所有人都望着天空黑压压的劫云,最后三道雷劫毫无空隙地接踵而至。 随后劫云散去,彩云聚集,天降祥瑞。 七峰弟子们爆发出一阵欢呼,随后这份喜悦迅速扩散至整个群峭碧摩天。 一位新的仙尊,意味着群峭碧摩天的实力更上一层楼。 伏江长老,不,现在是伏江仙尊了。 他刚刚渡完雷劫便匆匆忙忙地赶过来,周身灵力尚未完全收拢,一靠近,几位弟子便感到一股巨大的压力席卷而来。 他身上没有伤,衣衫破碎,却并不显狼狈,略带焦急地询问:“刚刚是谁在雷劫下面?” 虞珠立刻带路:“是六师弟,他去年才入门,刚刚在那边做洒扫。” 叶衫,步莫,冯修远都在房间里处理伤口,看见来人立刻让开空间。 游长海无知无觉地躺在床上,雷劫落在腰部右侧,炸得血肉模糊,皮肤焦黑,没有皮肉的包裹,众人甚至能看见里面的内脏在缓缓朝外流。 冯修远和步莫还是第一次见这种场景,吓得满脸苍白,几乎不敢抬头看。 伏江仙尊立刻着手治疗。 “叶衫,你去借一下三峰峰主的如意梭。” 如意梭可白骨生肌,有了它,便能补上这个血洞。【你现在阅读的是 】 19、第 19 章 群峭碧摩天内一片喜气洋洋,各峰长老不约而同地往七峰赶。 叶衫中途与三峰峰主飞云长老正面撞上。 三峰峰主从外表上看是个年轻女子,叶衫心急火燎地转述七峰的情况。 飞云长老惊呼:“雷劫怎会落到他身上!” 顾不得多说,她一把抓起叶衫,提速飞向七峰,一落地叶衫就马不停蹄地跑着带路。 房门未开,她便已经闻到浓郁的血腥味。 房间内四峰峰主柳自柳长老已经到了,可惜他并不修习医术,只能贡献一些平日收藏的药材,在旁边看着也只能干着急。 伏江仙尊刚刚给游长海止住血,飞云长老的到来可谓是及时雨。 “我来了!” “师尊!” 伏江仙尊闻声而动,立刻从床沿站起来,满手沾着鲜红的血迹。 如意梭是飞云长老惯用的法器,由她来动手,比伏江自己动手效果更好。 其余诸峰的长老也先后抵达七峰,还未来得及道喜,便为七峰紧张又沉重的氛围迷惑。 怎么这么大的喜事,这里却是一片愁云惨淡。 柳自抱着剑和伏江站在门口说话。 “你去收拾一下自己吧,这里这么多人,不会出什么大岔子的。”柳自下巴一扬,目光转向几位刚刚落地的长老。 伏江担忧地看着紧闭的房门,迟迟挪不动脚:“你说,为什么雷劫会分出一半落在他身上?” 这种情况不是没有出现过,但那些能引走雷劫的人修为都与突破之人相当接近。 而游长海,他才刚刚入门一年。 “我不清楚,不如去问问你的几位弟子,他们朝夕相处,一定知道你的小弟子有什么特别之处。” 伏江叹了口气:“我已问过了,他唯一的特别之处就是在空间法术上格外有天赋。但以他的修为,怎么会引动雷劫呢……” “他若殒命,我良心难安。” 每一道雷劫都非同凡响,何况是第六道。 此次突破,他虽少受半道雷劫,雷劫过后降下的祥瑞却没有少,是他占了大便宜。 另外几位峰主看这个情况,纷纷掏出自己压箱底的宝贝,知道他现在没心思管别的,祝贺宽慰几句便离开了,没有多做停留。 伏江抽空去收拾了一下自己,交代虞珠等人放出消息,暂且不见来客。 赵承允在房间里和007吵得不可开交。 【剧情中,这位伏江仙尊明明一直在闭关,接连出现两位不在剧情之内的人,你作何解释?】 007一时语塞,强撑着反驳:【我……他不会和男主产生交集,闭关与否,也没什么要紧。】 【更何况,那个游长海马上就要死了,他一死,不就等于没出现过。】 赵承允心如芒刺,雷劫之下,几乎没有生还的可能。 但万一呢,这里是丹道医道最鼎盛的群峭碧摩天,他还是伏江仙尊的弟子。 游长海不能死。 以自己的能力接触他之类人还是绰绰有余的,要和仙尊攀上关系就难了,想摆脱007,游长海是最佳人选。 【007,你不是一直很厉害吗?去救他,条件任你开。】 【不去,你以为救人是什么轻松的事吗?】 007一口咬死了不去,任凭赵承允怎么说都不答应。 系统能量积蓄也是很不容易的,救完这个人,它就不剩什么了,除非是影响剧情走向的重大事件,否则他绝不会轻易出手。 更何况,这人还是个变数,他就更不可能出手了。 007警告他:【你别想了,老老实实走剧情,少动什么歪心思。】 【若是他没死,你又当如何?】 【忽略就好了,天下那么大,上三宗那么多弟子,难道偏偏就他和男主扯上关系了,天下哪有那么巧的事。】 赵承允被气得在房间里来回踱步,把地板踩得“砰砰”响。 游长海的治疗持续了整整一天,一直到次日中午,飞云长老才从房间里出来。 她一出房门,守在门口的伏江就迫不及待地询问:“怎么样了?”一边说,一边往房间里看。 “身体是补好了。”飞云长老给伏江打预防针,“你也是医者,想必心里比我更清楚,他这个情况,只能用药长时间养着,除非他自己能修炼到一个较高的境界,才好彻底恢复。” 长时间,连飞云长老都说是长时间,几十年,还是几百年? 游长海撑不到那个时候。 伏江勉强扯出一个笑容:“活着就有希望,这次的事,多谢你了。” “我们这么多年的交情,何必跟我如此客气。” 柳自拍拍他的肩膀:“他大难不死,可见福泽深厚,说不定很快就会有转机了。” 二人告辞后,伏江仙尊走进房间,步莫和冯修远正在轻手轻脚地给游长海换衣服和床铺。 大片血迹干涸后呈现出暗红色,有些甚至粘在游长海的皮肤上,冯修远抬着他的身体,步莫用布沾了温水润湿黏合的地方,才好把布料撕下来。 床单就更不用说了,步莫看见他身下那摊几乎占据大半张床的血迹时,险些撅过去。 冯修远更是脱口而出:“天老爷,人都要流干了吧! 换好之后,伏江对他们说:“这里有我,你们先回去吧。” “是,师尊。” 冯修远入门也晚,只在伏江身边学了两三年,伏江便闭关了。 印象中,伏江是个很温柔的人,授课时从来不打骂人。 大师姐和二师姐是他亲手带大的,两个人年纪相差不大,入门时只是几岁的小娃娃,他时不时会提起二人的童年趣事。 声音中满含怀念。 “她们都长大了,有自己的事要做,只有你能每天陪我。” 脸颊肉被捏起的感觉此刻突然清晰起来,指腹的余温好似还残留在皮肤上。 房间门被二人顺手带上。 床上的人面白如纸,胸口起伏微弱,仿佛下一秒就会断气,叫人看了心惊肉跳。 伏江先给他号了脉,然后掀开被子,仔仔细细地查看腰侧的伤口,那一块皮肉是新长出来的,和周围的皮肤颜色都不一样,更白更嫩。 确认没什么问题,伏江重新把被子放下来盖好。 他坐在床边仔细端详这个有些陌生的六弟子,即便是遭此大难,面容憔悴,依然难掩好姿容。 伏江用手指轻梳游长海鬓角的发丝。 听老二说,他是个开朗的孩子,平时有空就会跑到山下玩耍。 家里是做生意的,手头不缺钱,痴绝处去年一个新弟子原来在他院子里做下人,得他帮忙才顺利通过选拔。 每隔一段日子,那个孩子还会寄钱到群峭碧摩天。 越是如此,伏江就越觉得可惜,这么好的孩子,却平白遭了这种罪。 傍晚的时候,房门被敲响,伏江一开门,是他的大弟子孟芬。 伏江临走前留下一缕神识在床边,并让防御结界笼罩整个房间。 “师尊,好久不见,恭喜师尊修为再上一层楼。” 群峭碧摩天多了一位仙尊的消息风似的传遍大街小巷,她一得知便马不停蹄地;连夜往回赶。 伏江在孟芬身边转了一圈,笑着说:“长大了很多,也成熟了很多,是能独当一面的大师姐了。” “我闭关的时候,多亏了你照顾七峰上下。” “应该的。”久别重逢,孟芬脸上也浮现真心诚意的笑,“六师弟怎么样了?” “命保住了。” 孟芬听出他话外之意,叹了口气,说起一年前的宗门选拔: “您的医术,丹道,阵法,都已有人继承衣钵,只有那份空间传承,我们几个徒弟都不是很合适。只有六师弟在空间法术上有相当高的天赋,几乎是一点就通。 老二在外面第一次遇见他的时候,肉眼凡胎,便能看见隐匿的灵猫。他以为自己没有修炼天赋,还是老二主动去找的他。 如今看来,当初破格收徒,反倒是害了他。” 伏江:“时也,命也。” 孟芬不欲在这个悲伤的话题上纠结太久,带伏江去正式见一见几位师妹师弟。 伏江一一问过几人的修炼情况,了解了解生活状况,最后只留了虞珠和孟芬二人。 “不出意外,很快我就会卸下七峰峰主的职位了,下一任峰主,会是你们二人中的一个。” 到了伏江这种境界后,除非他主动要求,否则宗门不会委派职位给他了,希望能让他全心全意地投身大道,追求更高的突破。 孟芬和虞珠都长期管理七峰事务,对这方面很熟悉。 孟芬和虞珠对视一眼,两双不同的眼睛里,倒映着相同的渴望。 二人异口同声地回答:“愿公平竞争。” 伏江点头:“你们自己去和掌门说吧,我就不掺合了,输赢各凭本事。” “是。” 房间里,游长海迷迷糊糊地睡着,不知白天黑夜,中途迷迷糊糊地醒过几次,眼皮沉重像被石头坠着似的沉重,无论如何也睁不开,只能模模糊糊地听见一些微弱的声音。 身上很疼,他清醒不了多久,可能只有几秒钟,便又会失去意识,不知道是疼晕了,还是睡着了。【你现在阅读的是 】 20、第 20 章 柔和的阳光透过窗户铺在靠墙的床铺一个鼓起的小山丘上,长长的头发整齐地梳好放在枕头上,阳光落在游长海煞白的脸上,照得皮肤几近透明。 巳时刚过,床上传来微弱的哼唧声: “嗯……” 一旁的冀星洲听见动静,立马放下手中正在搓的黑色药丸子,匆匆走到床边,拿起放在床头的温水,手伸到游长海的脑袋后面轻轻托着,杯壁微微用力压在苍白的唇肉。 他中途迷迷糊糊睁过几次眼,叫过几声渴,喝完水便又阖上眼睛昏睡。 冀星洲已经很熟悉这个流程了。 这一次却不同,游长海喝完水挣扎着要睁开眼,刚刚睁了一半,便被阳光刺得溢出几滴泪,皱皱鼻子,又把眼睛闭上了。 冀星洲抬手替他遮着阳光。 房间里除了通风一般不开窗,担心游长海受不住风,吹病了。 阳光经过窗户的削弱,其实并不刺眼。 他昏迷了太久。 被子鼓动两下,是游长海的手伸出来了,他本能地摸向距离自己最近的人,轻轻搭在游长海的手臂上。 担心又被阳光刺到,小心翼翼地睁开一只眼睛。 “……”冀星洲嘴唇蠕动,“……” “你怎么在这里?” 他刚刚醒,脑袋不太清晰,还没意识到不对的地方。 冀星洲听见他发出含糊怪异的语调也不意外,把他轻轻放回床上盖好,拿出早早就准备好的纸笔,迅速写下几行字—— 听说你受伤了,来看看你。 你的耳朵被震聋了,暂时听不见声音,日后暂时用纸笔交流。 “能治,别怕。” 冀星洲的声音突然在游长海脑袋里回荡,带着显而易见的安抚意味。 游长海躺在床上顾涌一下,理解这两句话的下一秒,嘴巴立刻“叽里咕噜”冒出一堆怪腔怪调的字眼。 试了几句,他不得不承认自己现在真的是聋子。 本就恹恹的脸色更添一层灰白。 冀星洲又写下一行字——我去找伏江仙尊过来,你好好躺在床上休息。 看见游长海点头,冀星洲才放心地离开。 游长海躺在床上,屏气凝神催动灵力进行内视。 他拜师之后这一年,除了学习基本的药理知识,就是学习如何通过内视观察人体状况,进而判断病情。 刚刚灵力所过之处一片狼藉,几乎没什么好地方。 没学过医的人来了都知道这种情况是丝血逃生。 挨了一下师尊渡劫的雷,游长海感觉自己能活下来也是命大。 灵力还没来得及走完全部经脉,他便已经感到力不从心了,在大概走过全身三分之二的位置,灵力再也无法维持,从体内飘散出去。 已经到了这种地步吗? 这本是如呼吸一般简单的事。 他自嘲地扯起嘴角:我果然还是没有当仙人的命啊…… 游长海心头难以抑制泛滥着悲伤与不甘。 为什么? 为什么偏偏是他? 为什么就他这么倒霉? 为什么上天给了他希望又收回? 他艰难地翻身,像一条落在岸上,被烈日曝晒已久的鱼,面朝窗户。 上面映出几道在风中摇曳不息的树影,一直圆滚滚的长尾鸟在不同的树梢之间来回跳跃,床上也落下了一小半阴影。 游长海目不转睛地盯着那只活泼好动的影子,想象着它会发出如何畅快动听的啼叫。 门打开又合上。 游长海将目光从从床铺的阴影挪到背后,扭着脖子往后看。 三师姐,四师兄,五师兄,冀星洲,还有……一个陌生的人。 应该是就是师尊了。 游长海睁着一双尚未褪尽不甘与悲伤的眼睛望向伏江仙尊。 内里一件黑色交领衬衣,中间竖着排开五个金色琵琶扣,外罩窄袖青衣,眉宇间带着终年萦绕不散的慈怀与担忧。 他垂眸与游长海对视的那一刹,游长海恍惚地认为,高坐莲台的菩萨活了过来。 伏江仙尊躬身托住游长海的背,帮他翻过身来,常年与草药打交道沾染的药香味经久不散,柔柔地拢在游长海身上。 他一错不错地盯着伏江仙尊,张嘴想说话,才说一个字,就想起什么似的闭上嘴,朝冀星洲看过去,伸手捻了一下,作出写字的姿势。 冀星洲会意,掏出纸笔递给他。 游长海顺势抓住冀星洲的小臂微微用力,冀星洲眼力见十足地把他扶起来,他腰上没力,坐不住,软软地靠在冀星洲怀里,不禁引得众人侧目。 纸上是一排软趴趴的字:师尊突破成功了? 伏江仙尊的声音在游长海脑海中响起:“成功了。”声如其人,似林中雨天里水滴密密匝匝落地的声音,十分温柔。 游长海又写下一行字:我有没有添麻烦? 伏江仙尊读完这行字心瞬间塌下去一块,声音更加柔和:“没有,你帮了大忙。” 游长海顿时眼睛变得亮晶晶。 冀星洲低头看他,像在看清晨矮灌木丛上凝聚的露珠,抿了抿嘴,也露出一个高兴的笑。 他迫不及待地又写下一行字:我什么时候能好? 写完似是觉得不妥,划去这行字,重新写下:我还能治好吗? 冀星洲眼睁睁地看着他虚软无力地提着笔写下这行字,心中一阵酸涩,为何好人没有好报。 叶衫,步莫,冯修远也在旁边伸着脑袋看,一时间都沉默了。 脑海中的声音没有立刻响起,游长海悬着的心终于吊死了。 伏江仙尊都没有办法,他不会随时都要嘎吧? 游长海把纸收回去,纸不大,已经写快满了,他挑了一个细小的缝,挤挤挨挨地写下一行字:我还能活多久? 伏江仙尊看着这行在夹缝中生存的小字,仿佛在看虚弱至极的游长海。他不愿给游长海一个虚无缥缈的希望,斟酌着说了一个保守的数字。 “大概一百三十年。” 群峭碧摩天的能力可以至少支撑他活一百三十年。 多少! 游长海眼睛都瞪大了,险些要张嘴说话,反应过来激动地写:好厉害!我居然还能活一百三十年! 房间里沉默了极短极短的一瞬,随后众人脸上闪过说不清是放松还是可怜的神情,默契地点头附和。 交流了一会儿,冀星洲明显感觉自己怀里的人越来越疲惫,半张脸埋在他胸口,音量也越来越低,浑身无力地往下滑,说着说着就要把眼睛闭上了。 众人见他疲惫,默契地退出去,步莫临走还顺手把冀星洲搓了一半的药丸拿走。 冀星洲要安置游长海,便慢一步。 游长海的手轻轻扯着冀星洲的袖子,晚春衣物单薄,袖子空空荡荡的,他躺下去的时候,恰好从袖子里瞥见一抹青紫。 他将没有血色的手伸进冀星洲的衣袖里,轻轻撩开,一片交错的青紫痕迹,有些地方高高肿起,看起来像是棍子打出来的痕迹。 他的指腹在上面轻轻摩拭,歪头看着给他掖被子的人。 “练功留下的。” 游长海面色疑惑,但看着冀星洲毫无异常的模样,加上本身就没什么精神,他的手慢慢垂落。 师徒四人都在外面。 冀星洲出去之后,冯修远颇有些羡慕地看着他:“师弟很信任你。” 伏江仙尊对这个知恩图报的年轻人印象不错:“有空可以常来,长海很喜欢你。” 冀星洲不知道要怎么说,只能笑笑。 “时间不早了,我就不再叨扰诸位,在下先行告辞。” 经过赵承允的房门前时,赵承允把耳朵贴在门上,全神贯注地偷听。 007在系统空间百思不得其解地翻找资料,代码在空间里四处乱转,撞得稀碎。 【这怎么可能,为什么冀星洲这个身负大气运之人会主动来照顾这个游长海,除了男主卫九,其他人的人生轨迹应该是很稳定完善,不会出现偏差才对。】 有大气运之人介入,剧情的走向定会变得一团模糊,他的资料基本上就是废代码一堆。 赵承允满脸春风得意:【我说什么来着,这次你得听我的了吧,这个人明显是个重要角色。】 形势比统强。 007能屈能伸:【……行……我听你的。你说怎么办?】 赵承允大手一挥,二郎腿一翘,开始翻身做主人:【静观其变,要我说世界上那么多人,哪里是你一个剧本就能完全控制的,真是天方夜谭。】 007忍:【……】 这人刚刚和它绑定的时候可不是这副嘴脸。 【首先,我才是这个世界的人,我能影响他们的人生轨迹,所以你得听我的。】 007不甘心的威胁:【你别忘了我的手段。】 赵承允这次是铁了心要反抗,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你的能量难道是无穷无尽的吗?你这么有本事,怎么不去找一个更厉害的人做宿主?你好好掂量掂量现在是什么情况。】 007难以忍受他这副小人嘴脸:【我要向总部递交资料,后续行动听从总部指挥。】丢下这句话007就再也不出声了。 赵承允一朝翻身,才顾不上这些有的没的,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之后的事,等之后再说。【你现在阅读的是 】 21、第 21 章 冀星洲回到痴绝处,看见几个熟悉的身影在回住所地必经之路上徘徊。 他深吸一口气,换了一条路,然而另一条路也被几个人守住。 他们人多势众,自己今日也没有带剑,一场恶战在所难免了。 他提气凝于十指指尖,蓄势待发。 那堆人看见他,立刻从四周包围过来,冀星洲冷静地看着他们,一言不发。 为首之人双手环胸,满脸高傲,一副势在必得的样子:“好你个冀星洲,今日我们有八个人,我看你还怎么跑。” 这人比泥鳅还滑手,昨日带了五个人居然没能拿下这小子。 冀星洲虽然打不过他们,但如果单论逃跑,再来八个他也有信心逃出去。 只是如果完全暴露实力,日后赵承玖必然增派人手,届时就麻烦了,不如像现在这样一点一点地暴露,将局面控制在自己手中。 冀星洲在八个人的围剿下东躲西藏,时不时卖个破绽,挨一下子,看起来十分狼狈。 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他手中散射出几道极为凝练的灵气弹,分别击中左前方两个人的脚腕,二人应声倒地,包围圈出现漏洞,冀星洲瞬间逃窜出去。 “你们两个是吃白饭的!这都能让人跑了!” 没管身后众人是什么情况,冀星洲径直回了自己的住所。 徐硕正好也在院子里,看他一副乱糟糟的模样回来,也没说什么,赶紧回自己房间休息。 他就是个普普通通的弟子,牵扯到大家族的事,即便是他觉得事情有蹊跷,也不可能真的去插手,不去跟风落井下石,就是他能做的唯一的事。 房间内。 剑灵坐在椅子上,撑着脑袋看他。 “哟,又挨揍了。” “权宜之计罢了。” “你今天不是去找那个恩人了吗?”剑灵站起来,走到他身边拿胳膊肘杵他,“他现在可是仙尊的弟子,你去求求他,咱们这事儿不就迎刃而解了。” 冀星洲绕过她走到衣架边,脱去沾满灰尘的外衣,头也不回地说:“他重伤在身,我一去就是为了求他帮忙,仙尊,还有他的师姐师兄们会怎么想。” “那咋了,别把面子看得那么重要,真真切切的利益才是最要紧的。”剑灵用手指甩着落在胸前的头发。 “这不是面子不面子的问题。”冀星洲把外套重重地挂在衣架上,语气加重,衣架挪动,与地板摩擦出刺耳的声音。 “我不愿他再为我烦心。” 也不愿在他面前展示出无能的一面。 听出冀星洲语气不对,剑灵没再继续这个话题。 “那你打算继续学搜魂术喽,你学个半吊子真能靠得住吗?” “不能也得能。” 剑灵还是觉得不太靠谱,左思右想,忍不住说:“要不还是把我拱出去吧,你杀那妖物,本来也有我一份功劳,是他赵承玖心思不正,想霸占功劳,好在几位仙尊长老们面前露露脸。” 冀星洲叹气:“现在的我,连妖物的功劳都难以保住,何况是你。” “我难道是死的吗?我既然认了主,没有我的同意,谁能强行断掉契约。” 他摇摇头,反驳:“你沉睡已久,这种术法早就有了,只是有弊端,所以应用不多。万事小心为上。”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 剑灵开始剑走偏锋了:“要不你去出卖一下色相,说句实话,我觉得你长得真不赖,去青楼有当头牌的潜力。” 冀星洲:“……闭嘴。” “哦!我知道了,你可以去勾引你的恩人,让他主动帮你,这样就不用你厚着脸皮主动提了,是不是很完美的计划。” 冀星洲额头青筋直跳:“……我让你闭嘴。” 剑灵耸耸肩,一溜烟重新变成一把剑,躺在新买的剑托上。 冀星洲在心中计算与赵承玖约定的日子。 还有两天。 已经是火烧眉毛了。 一定要学会,学术法,最重要的是实践。 要确定搜魂术搜出的记忆是正确无误的,还要能忍受搜魂之苦。 最合适的人,便是他自己。 群峭碧摩天七峰。 游长海睡了一个多时辰之后又醒了。 这一次睁眼,他看见的是他的师尊,伏江仙尊。 他正在桌边搓黑黢黢的药丸子。桌上还放着两个玻璃罐子,一个被药丸填得满满当当,另一个只有约五分之一,游长海目测得有上千个。 这个数字还在随着伏江搓药丸的动作不断增加。 察觉到气息变化,伏江将手中搓好的药丸放进玻璃罐,沾湿手帕将手心手背乃至指缝都擦得干干净净。然后才去看游长海。 床头的小桌台放着冀星洲准备的纸笔。 他拿起一份开始写:师尊在干嘛? “在做你之后要吃的药丸,你师姐师兄都在帮忙做。” ——我一天要吃多少啊? “一勺,一天三次。” 伏江坐在床边,二人靠得近,游长海能闻到他身上的药味,他仔细嗅嗅,隐隐约约地感受到一股甜味。 不等游长海发问,伏江就主动解释:“是花蜜的味道,加进去就不苦了。” 好用心。 游长海听他一句一句地耐心解释,面对不熟悉之人的紧张感逐渐褪去。 师尊真的是个很温柔的人呢。 游长海看着师尊为了方便搓药丸卷上去的袖子和露在外面的结实小臂,突然想起冀星洲胳膊上的伤痕。 他仔细回想,觉得哪里不太对劲,但当时匆匆一眼,他也没太看清,写下一行字:我想拿一点治跌打损伤的药给冀星洲,我看见他胳膊上有伤。 “好。我待会儿就让人送过去。” 这种药不要太常见了,群峭碧摩天要多少有多少。 按理来说,游长海改变原有的命运之后,冀星洲的事情就与他没有关系了,但看见他拖着伤过来照顾自己,又心软得很,左右不是什么珍贵的东西,给了就给了。 “要出去晒晒太阳吗?这会儿没风。” 伏江见他点头,脸上也多出一抹笑来,托着他的膝盖窝和后背把人放在新买的轮椅上,椅背可以随意角度,放下了就是一张躺椅。 外面阳光正好,照在身上暖洋洋地。 游长海窝在轮椅上,晒得眼睛都眯起来了,伸伸懒腰,腰部向前挺,身子拉长,像一只惬意的猫儿在晾肚皮。 他躺久了,有些无聊,翻个身,面对伏江仙尊,写:师尊,我什么时候能重新开始学习法术。 “还不确定,你这种情况是少之又少,还需长时间观察才行。” 游长海低头捏捏自己的手指,不可避免地流露出失望:想学厉害的法术,想成为那种可以缩地成寸,瞬移千里的厉害人物。 千里太遥远,百里,十里,十米也行啊。 他现在就是一个连传音都吃力的小废物。 伏江看他有些失望地垂下眼皮,补充一句:“但理论知识可以先学起来。” 那太好了! 游长海喜眉笑眼地轻轻拍手。 “不过……” 游长海知道不过后面的才是重点,认真地看着伏江仙尊的眼睛听。 伏江仙尊:“没有人在旁护法,你不能自己偷偷尝试,被我发现你就不要学了。” “嗯嗯嗯!”游长海点头如捣蒜,挺胸扬下巴,用手拍拍胸口,满脸写着“我保证”。 得了准话,游长海换了个姿势,继续惬意地在躺椅上享受日光浴。 过了一个时辰,在游长海昏昏欲睡的时候,步莫来换伏江仙尊的班。 赵承允在房间里一个劲儿地催007,若非007是一堆代码没有实体,他恨不得拿根棍子捅咕它:【仙尊走了吗?】 007让他催得心烦:【你催我有什么用,我又做不了什么。仙尊的四徒弟来了。】 赵承允焦心不已:【他们不走我怎么去试探游长海。】 马上伤势痊愈,他就没理由赖在这里了,届时想接近他们就更困难了。 007:【你想个办法把他弄出去,群峭碧摩天里四处都他们的人,出去就好办多了。】 赵承允又何尝没想过,只是他和游长海连话都没说两句,后来自己身上的伤也是他的师兄师姐在照顾,要说恩情也和他八竿子打不着。 七峰上下现在更是连风都不敢让游长海多吹。 就这种情况,他一个与游长海萍水相逢的人跳出来说:我要带他出去玩。 简直是找打。 赵承允:【你说这个话之前有没有用你的cpu算算可行度?】 007:【这已经是成功率相对较高的方法了!】 正在赵承允和007激烈讨论之时,门口突然传来敲门声。 赵承允一个机灵,一边抬高嗓音问:“谁?”一边去开门。 是冯修远。 “我来给你复查。” “哦哦,麻烦了。” 冯修远迅速看过之后,对赵承允露出一个笑容:“恭喜你,已经基本痊愈了,今天就可以收拾收拾东西回家。再见,希望你日后不再为病痛折磨。” 赵承允勉强扯出一个笑,“嘿嘿”两声,干吧地说了句:“谢谢。”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冯修远没多在意他,检查完就离开了。 留下赵承允和007大眼对小眼。 007:【要不你再让我电一下。】 赵承允:【……】【你现在阅读的是 】 22、第 22 章 【你向总部递交的申请什么时候能批下来?】 007掰着代码算了算:【正常是两个月,不过我申请了加急,应该会快一点,一个月左右。】 赵承允:【办事效率还挺“高”哈……】 实在没办法,他只能先离开群峭碧摩天。 痴绝处是上三宗,虽然不比白玉京三大家族,但也地位超然,他没权力搞特殊。 回去的第一件事——向负责他的长老销假。 本来是没什么的,但群峭碧摩天最近的事传得沸沸扬扬,痴绝处也有几位与伏江仙尊交好的长老等着吃他的宴。 那长老看见赵承允的就医地填群峭碧摩天七峰,难免好奇,多问了几句。 “你见到伏江仙尊了?” “见到了。” “他打算什么时候办宴?” 这哪是赵承允能知道的,老老实实地摇头:“不知道,我就是远远地看了几眼,一句话也没说上。” “他那个小弟子现在怎么样了?” “不太好,都不大能见风,今天日头好才出来晒晒太阳,一般都在房间里休息。” 长老满面感慨: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即便是伏江仙尊这样的人也不能免俗。 “你还知道些什么?” 赵承允仔细思索:“仙尊的小弟子在空间术法上天赋极高,和我们痴绝处一位叫冀星洲的弟子是旧识,冀星洲还去七峰看望过他。我还听见仙尊说他的小弟子很信任冀星洲。” 长老打听到一手消息,丝毫没有为难赵承允直接就放人了。 赵承允走半路看见他堂哥赵承玖手下一群人不怀好意地堵在路上,脑袋一转就知道是为什么。 反正堵得不是他,大摇大摆地就走过去了。 007忍不住问:【他是你堂哥,你怎么也不去提醒一下他?】 跟大气运之人对着干不会有好结果的。 【赵家家大业大的,我的兄弟姐妹多了去了,他乐意去触霉头我才懒得管他。】赵承允撇撇嘴,【他向来是个听不进话的,我说了他也未必会听,没事儿闲的去干这吃力不讨好的事。】 007还惦记着任务:【你有空去看看卫九怎么样了。】 赵承允懒洋洋的,敷衍两句:【再说吧,我现在很累,要好好休息。】 【卫九也是大气运之人,你去和他打好交道,日后少不了你的好处。】 007忍不住劝说。 赵承允:【可我感觉他不是很想努力的样子,他每天种种菜,浇浇粪也挺高兴的。】 【你们这大气运究竟是怎么规定的,拿什么测啊?】 007也不知道,他只有总部下发的资料,但这种掉份儿的话怎么能说呢? 本来在赵承允这里就已经没什么主动权可言,再这样下去,这人马上要爬到他的代码上撒尿了。 007:【机密。】 赵承允眼珠子一转:【既然都是大气运之人,我和冀星洲打好关系也是一样的。】 007沉思:理论上是没错,但它这里没有冀星洲后续的人生发展,此举不可控性较大。 【性价比不高,还可能伴随着危险。】 还是卫九这种摆烂流比较保险。 赵承允哼着歌儿就去开始向人打听冀星洲的住处。 一路上抓了三四个人,轻轻松松地就找到地方了。 多亏了他的堂哥和冀星洲之间的事闹得沸沸扬扬,否则他想找冀星洲的住处还要费一番功夫。 他过去敲门,开门的并不是冀星洲,他笑着问那人:“冀星洲在不在?” “不在,他今天早早的就出去了。” “打扰了。” 不在那就没办法了。 回去的路上赵承允在另一个路口又遇见赵承玖手下那批人了。 还真是阴魂不散,哪里都是。 他们堵在那里,一些需要经过那的弟子都绕着走。 赵承允最瞧不上这种人,痴绝处内行事如此放肆,真当长老们不知道吗? 即便是抢到了冀星洲猎杀妖兽的功劳又如何,假的就是假的,石头成不了金子。 想到要直面围追堵截的冀星洲,可能这就是所谓的:天将降大任于是人也,必将苦其心志,劳其筋骨。 堵在各个路口的人从白天守到黑夜,也没能看见冀星洲的身影,不由得打骂起来。 “那小子不会是跑了吧!” “真是没出息。” “白白害得兄弟们在这里守了一天。” “真是晦气。” “走了走了。” 月上中天,见实在是等不到人,他们只得收拾收拾,各回各家。 痴绝处偏僻密林的山洞中。 冀星洲疲惫地靠着石壁休憩,剑在手边放着,额头因疲惫与疼痛沁出的汗水顺着脸颊轮廓往下流。 无声的黑夜中,滴落在胸口的布料上。 他不是个沉溺享受的人,即便条件十分简陋,他也能迅速适应。 而且,来之前,他没有忘记把被子带上。 一床垫身下,一床盖着,会好受许多。 更深露重之时,一些夜行生物在白日里养足了精神,开始跃跃欲试地寻找猎物。 这处洞口只挂着寥寥几根藤蔓,遮不住什么,冀星洲在门口布设了了一个幻阵,能防住此地的大部分妖兽。 抓紧时间眯了两个时辰,冀星洲继续起来练习搜魂术。 学习了这些日子,冀星洲认为这种法术只要能多次在活体上进行实战练习,很快就能掌握,只是这个“多次在活体上进行实战练习”的条件比较苛刻。 不过现在嘛,由不得他愿不愿意,练成搜魂术是最直接,最有效的方法,人证物证均能造假,但记忆不会改变。 在月亮将要完全隐没在地平线上,太阳将要升起之时,一只状似小猫的妖兽突然闯入山东,害怕地夹着尾巴想出去,兴许是太害怕了,连着撞了几次阵法都没能成功,惊得夹着嗓子细细地叫。 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 一直默默躺在地上的剑突然从剑鞘中飞出,腾空而起,直指那猫形小妖,小妖没来得及反应,呆愣愣地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直到闪着冰冷刺骨寒光的剑刃滑破它的皮肉却没有丝毫停止的意思,还在毫不留情地往里进时,它陡然变大,发出一声低沉的怒吼。 这哪里是一只猫,这分明是一头花豹! 生着一双绿幽幽的眸子,瞳孔外侧是一圈金线,诡异非常。 它半截身子在阵法内,半截身子在阵法外。 本就微弱的月光此时更是被他的身影遮得干干净净,洞中黑蒙蒙一片,唯有那花豹的眸子微光闪烁。 这幻阵,根本拦不住它。 它背上是一道深深的剑伤,疼痛令他愤怒,但它却没有立刻不管不顾地撕咬冀星洲,而是堵在门口与他对峙。 敌不动我不动。 一人一豹就这样相互盯着,谁也不愿做那个先出手的人。 花豹身上的伤口一直向外淌血,没有丝毫停止的迹象。它心中担忧,喉咙深处不断滚出低沉的嘶吼,最终还是没能沉住气,四只脚一蹬,灵活地窜向冀星洲。 山洞狭窄,一人一豹在里面行动十分不便。 花豹猛得朝冀星洲扑过去,冀星洲往右一躲,反手将剑刺向它的眼睛,见情势不对,花豹立刻将身子一扭,又回到山洞口,堵住去路。 对峙许久之后,花豹终于失去了耐心,开始朝冀星洲发起猛烈的进攻。 冀星洲不紧不慢地出招,目光随着妖物的活动不断转移,终于在它一个跳跃,腹部裸露之时,毫不犹豫从腹部斜向上刺穿它的胸膛。 花豹跌倒在地,去了大半条性命,冀星洲拔出剑,从它的眼睛深深地刺向头颅,在抽搐几下之后,彻底气绝身亡。 冀星洲熟练地剥下皮毛,取出妖丹,牙齿,爪子分门别类地放好,留下的肉也是有人收。 痴绝处许多弟子自恃身份,不乐意做这种又脏又累的活。 但冀星洲很缺钱。 游长海借他的五千两,日常生活的花销,而且,宗门虽然会提供基本的修炼资源,但想要脱颖而出,要么努力,要么砸钱砸资源,双管齐下自然更好。 总之花钱的地方很多,只要不是伤天害理蹲大牢的勾当,他都做。 他将妖丹握在手中,内部平静的灵力与暴躁的灵力分为两股,前者流向冀星洲,后者流入剑中。 吸收完这一枚妖丹,他的状态好了许多。 静寂的洞穴中,冀星洲夜以继日地练习搜魂术。 当阳光第二次从洞口照进来的时候,他平息掌心闪动的灵光,默默收拾好行李,踏出洞穴,朝约定的地点——戒律堂走去。 冀星洲到那里的时候,戒律堂执事还没过来,只有赵承玖,他胸有成竹,早早地就到了戒律堂。 衣着一如既往地高调奢华,脸上带着冀星洲熟悉的飞扬跋扈。 见冀星洲面色略显憔悴,又想起这两日他都没有回住处,赵承玖不由得开口嘲讽:“哟,东躲西藏的老鼠终于肯现身了,我劝你趁早放弃挣扎,别让情况变得太难看了。” 冀星洲冷淡地扫他一眼,仿佛在看一个跳梁小丑,没搭理他。 赵承玖见他如此做派,嗤笑一声:“装模作样。” 又说了几句,冀星洲都没搭理他。 他讨了个没趣,声音逐渐低下去,最后扔下一句:“我看你能得意到几时。”便放弃了继续嘲讽。【你现在阅读的是 】 23-30 第23章 第 23 章 严惩 执事长老进来之后径直走向最前方正中间的座椅, 身边跟着一位负责记录庭审过程的弟子。 冀星洲与赵承玖一左一右地站在下面,恭恭敬敬地行礼。 执事长老也不过多废话,开门见山地问:“关于‘究竟是谁杀死九色猪’这件事, 你二人可有达成共识?” 二人异口同声:“没有。” “既然如此, 你二人可有人证物证?” 话音一落,赵承玖立刻大声回答:“当然有。”并得意地睨了一眼冀星洲。 冀星洲摇头:“没有……” 话还没说完, 赵承玖便迫不及待地对执事长老说:“既无人证也无物证,那便是要认罪了。” 冀星洲双手交叠,朝执事长老深深鞠躬:“……当时弟子斩杀妖物,场上并非没有其他目击者,但都在赵承玖的威逼利诱之下转投他处。” 听见这话赵承玖瞬间不乐意了, 拉下脸来, 反问:“你说这话有什么证据, 没证据少含血喷人!” 冀星洲闭了闭眼,屈膝下跪,目不转睛地盯着执事长老, 一字一句地请求:“记忆便是最好的证据,长老, 我请求使用搜魂术。” 话音一落,全场鸦雀无声。 不仅是赵承玖大吃一惊, 就连上面的执事长老与记事弟子都惊得差点站起来。 且不说搜魂术究竟有多痛苦, 记忆本身就极为私密, 所有无法言说的难堪, 不可为外人道的心思,都在记忆中一览无余。 出于人道主义,一般的案子都不会用上这种严苛的法术,主动提出要用更是闻所未闻。 执事长老伸出一只手指着他, 脸上的惊诧根本藏不住:“你,这话可不能随便说!你要想好。” 赵承玖度过最初的惊讶之后以为他在虚张声势,喘了两口气,便平静下来,好整以暇地看着冀星洲。 “会搜魂术的长老此刻根本不在门内,你说这种话,不会是要拖延时间吧?” 冀星洲依旧跪在地上:“我会搜魂术。” 赵承玖当即就要骂人:“你怎么可能会,少张嘴就来。” 说完,赵承玖转换头看向执事长老,也跪下来:“长老,此人信口胡说,居心叵测,这件事到底是谁的功劳,已经很明显了。” 执事长老没有理赵承玖,而是先询问冀星洲:“你何时学的搜魂术?” “在赵承玖要与弟子对峙之后开始学的。” “那就是临时抱佛脚喽。” 赵承玖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冀星洲居然真的能为了拖延时间说出这种胡话。 长老一听这话也不太相信,他会问问是因为知道冀星洲和赵承玖两个人平时都是什么人。 但现在这情况…… 执事长老反问:“若我让你现在展示,你可有把握?” “有!” 这一声铿锵有力,掷地有声。 冀星洲自始至终都是一副镇定自若的模样,听得赵承玖都不大确定了。 执事长老看着跪在地上的冀星洲,不知该作何感想,但他自己都这么说了,他也不好偏袒。 他转头对旁边的记事弟子说:“去锁妖塔提一个死囚。” 很快一个死囚就被五花大绑地捆过来了,口中还不停地嚷嚷:“该死的人类,等我有一天逃……” 记事弟子抬手就是一个禁言术,执事长老递给冀星洲一个眼神,示意他可以开始了。 冀星洲从地上站起来,一步一步走到那死囚跟前站定。 在场所有人的目光都停留在他身上。 赵承玖期待他当众出丑,眼中满怀恶意。 死囚不知道接下来即将发生什么,但直觉不会是好事,对冀星洲怒目而视,虽被五花大绑,依旧竭尽全力地挣扎。 执事长老与记事弟子静静地看着这位才入门一年都不到的新弟子。 他自己或许不知道,但他已经引起宗门内一部分人的关注。 不论是是他自身展现出的非同一般的潜力,还是最近传出来的,他自身可能牵扯到的人脉关系。 冀星洲凝神静气,掌心灵气凝聚,悬浮在死囚头顶正上方。 死囚警惕地看着冀星洲,下一秒,他便感到一阵剧痛几乎要掀起他的天灵盖,口中遏制不住地发出痛呼。 明明搜魂的时间并不长,他感觉仿佛已经度过十数载,在冀星洲结束搜魂之后瘫软地伏在地上。 反应过来,瞪大了眼睛就想骂人,奈何禁言术还未解除,只能在心中愤愤不平地抱怨。 “该死的,牢里那么多死囚,怎么就偏偏找我!” 冀星洲将搜出的记忆转交给执事长老。 尽管什么都看不见,赵承玖还是忍不住伸长了脖子去看。 “……” 执事长老神识扫过,眼中的不禁逐渐泛起光彩,他轻轻一挥手,灵光散去,语带赞扬地说: “没问题。” 执事长老话音一落,赵承玖立刻从地上站起来,根本不敢相信这个答案。 “这怎么可能!?”他面孔甚至有些扭曲,大叫着,“肯定有问题,他怎么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学会搜魂术!” 他喉咙里发出呼哧呼哧的沉重喘息。 没过多久,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陡然转头看向冀星洲,抬起手臂,伸出一根手指指着他:“我知道了,你肯定是用了禁术,所以才能这么快就学会搜魂术,你……” “赵承玖!注意言辞!” 他现在哪里还注意的了别的。 冀星洲会搜魂术,就意味着他之前做的一切都将毫无保留地暴露在在场所有人眼中,不仅仅是冀星洲的事,还有其他人…… 不行! 赵承玖此时终于知道害怕,丢魂丧胆之下,他竟然试图当着长老的面对冀星洲动手。 未等长老出手阻拦,冀星洲脚尖一转,侧身前移,抬手精准地扣住赵承玖的手腕,然后绕至他身后,将人按倒在地,全程没有任何一个多余的动作。 赵承玖这种只会靠手下欺凌他人的酒囊饭袋,面对冀星洲根本没有任何还手之力。 执事长老看向冀星洲的目光更添一分欣赏,收了手中集聚地的灵气,对赵承玖大声呵斥:“戒律堂岂容你放肆!” “我再给你二人一次机会,自己说出真相。” 冀星洲坚持最初的想法:“弟子的话句句属实。” 其实,事情发展到了这个地步,谁是谁非已经很明显了,长老说这个话,是为了给赵承玖一次机会,若他老老实实地说出真相,可免受搜魂之苦。 赵承玖定在原地,心中纠结万分。 说了,就意味着承认自己抢占他人功劳,逼迫别人作伪证。 不说,就要遭受搜魂之苦,届时暴露的更多。 其实这两个选择哪个更优已经十分明显,但赵承玖就是咽不下心里那口气。 他姓赵,是白玉京三大家族之一的赵家。 冀星洲这种小地方出来的出身低微之人,就该和他身边其他人一样,将好东西恭恭敬敬地双手奉上,以寻求自己的庇护。 执事长老见赵承玖迟迟不出声,且眼神越发怨毒,出声提醒:“赵承玖,你呢?” 赵承玖心有怨气,看向执事长老的眼神也是掩饰不住的憎恨,但他还没有蠢到让自己落入更糟糕的境地,咬着后槽牙说:“是他的功劳。” 说完这句话,他眼珠子红得几乎要滴出血来,他一贯顺风顺水,在外面基本就没受过委屈。 冀星洲,他记住了。 冀星洲将他所作所为全部一一上报给长老。 赵承玖连带着他身边一堆围堵冀星洲的狗腿子全部得到惩罚。 赵承玖作为主谋,自当严惩,其他人也绝不姑息。 借此机会,执事长老打算向掌门提出申请,希望能严惩宗门内欺凌弟子的不正之风,好好肃清肃清歪风邪气。 赵承玖被暂时扣押。 事情结束,冀星洲便打算离开。 临走,执事长老拦下他:“冀星洲,我也不跟你绕弯子,你若是想拜师,可以考虑考虑来我这里。” 了结一件大事,冀星洲如释重负,听见执事长老的话不由得露出一个笑容:“长老的好意弟子心领了,只是弟子入门不久,尚未考虑好日后该走那条路。” 执事长老点点头:“也是,不过,若是你日后考虑好了,也可以随时来找我。” “那就多谢长老好意了。” 回去的途中,一位身着蓝衣的年轻女子正在路口来回踱步。 大眼弯眉,细腰小脸,似乎是有什么烦心事,眉毛纠结在一起,神情低落又焦急。 在看见她的那一刻,冀星洲本能地脚尖一转,准备悄悄换一条路走,谁知那女子眼睛尖得很,看见冀星洲眼前一亮,立刻就朝这边走。 眼神中冀星洲身上来回扫荡,见他似乎没什么事,雀跃地叫了一声:“冀师弟,你没事真是太好了!” 冀星洲礼貌的叫了一声:“董师姐。” 董黛关心地问:“赵承玖有没有得到惩罚啊?” “执事长老明察秋毫,自然是给了赵承玖应有的惩罚。” “那就好。”董黛拍拍胸口,长舒一口气,“既然如此,我就放心了。” 说完这些,她脸上浮起羞红:“既然事情彻底解决,冀师弟想不想出去散散心啊?吃顿饭或者去踏青之类的。” 冀星洲脸上带着疏离又礼貌的笑容,委婉回绝:“董师姐,这几天我想好好休息休息,不打算出门。” 董黛点点头:“是该好好休息,等休息好了再出去也是一样的。” 董黛心里明白冀星洲是什么意思,但追人嘛,肯定要主动一点。虽然现在没有感情,但多创造机会接触,慢慢的,感情不就有了吗。 她不能因为冀星洲一个委婉的拒绝就放弃,否则这辈子都难追到他了。 “你平常不怎么出去吧,我可以给你做向导,我对周围的情况都很熟悉,哪儿好玩,哪儿的东西好吃,哪个说书人说得最好,我都一清二楚。你要是逛累了想吃饭,四六街的知百味就很不错……” 董黛滔滔不绝地讲着,看得出做了很多功课。 第24章 第 24 章 在皇宫里当太监 “董师姐, 如果你想外出游玩的话,可以找熟悉的朋友一起去,不必等我。” 冀星洲没有再给董黛说话的机会, 匆匆离开了。 这已经不是冀星洲第一次与董黛偶遇了。 起初冀星洲还不明所以, 对董黛表现出的超乎寻常的善意与热情虽有迷惑,但更多是开心。 后来次数多了, 冀星洲也渐渐明白,她是什么意思,主动疏远她。 奈何她看起来是个腼腆害羞的人,追起人来却一点都不含糊,三番五次地创造偶遇机会。 冀星洲不愿给她希望, 明里暗里地拒绝过好几次, 奈何她像是完全听不明白似的, 下次照常“偶遇”。 见她一直在旁边唱独角戏,时间长了,冀星洲自觉不礼貌, 便会搭一句两句,但也仅限于此。 然而董黛肚子里的墨水像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一般, 搭理她一句,她能立刻礼尚往来地掏出十句。 次数多了, 冀星洲也顾不得什么礼貌不礼貌, 三十六计, 走为上计。 冀星洲踩着《逐月追风》飞一般地逃离现场。 董黛追过几次, 没一次能追上,只能无奈地站在原地绞手帕,目送他离开。 “又躲我。”她掏出一面镜子照起来,“我有那么可怕吗?” 她回想刚刚冀星洲的飘逸轻盈的身法, 眉毛一竖,眼神坚定起来:“我也要练身法,等我练好了看你往哪里跑。” 一边嘀咕,一边雄赳赳气昂昂地离开了。 鞋子落在柔软的草地上,沾了些许尘土。 不只是鞋子,游长海的衣服下摆都因为蹲下的动作垂落了一部分在土地上。 这几日各种天材地宝流水一般用在游长海身上,加上群峭碧摩天医者遍地走,他已经能下地走两步了。 “这个通木子长得真好。”他伸手拨拉药田小坑里刚刚冒头的绿叶,传音给步莫,“四师兄也教教我怎么种吧?我之前种的好几株莫名其妙就死掉了。” 左前方三米远,步莫从挂在胳膊肘的小竹篮子里拿一点明黄色块状物,轻轻一撮就化成粉末,均匀地落在每个小坑里。 “行啊,等过段时间教你。” “我现在就想学。” 游长海蹲着,脚后跟一起,一落,一起,一落,无聊至极。 “什么都干不了,太无聊了。” “才能走两步就想干别的了。”步莫直起腰回头揶揄,“别把我的药戳死了,回轮椅上坐着。” 他的头转过去又转回来,不太放心地叮嘱:“小心一点,别又和上次一样。” 上次游长海蹲久了,猛地站起来,眼前一黑,直挺挺地就倒下去了。 游长海刚刚用手掌撑着膝盖,撅起屁股准备站起来。 步莫眼睁睁地看着站起来,身子晃啊晃的,顿时三步并两步走到游长海身边,靠近一瞧,眼珠乌黑,这人的眼神分明清醒得很。 “嘿嘿嘿……” 还笑。 步莫白了他一眼,从背后推着他的肩膀往轮椅的方向去。 游长海见他这样还有些不习惯,若是从前,这人早就该吟着他的酸诗嘲讽人了。 游长海一直觉得,他是几位师姐师兄里,嘴巴最贱的一个。 他总是能根据各种场景,选出他认为最为符合的诗句,而且,游长海入门这不到一年的时间里,从没听他说过重复的诗句。 游长海不太想坐轮椅,他还不累,于是扭着腰往后转,想和步莫找话题。 “四师兄,你没入门之前是干什么的呀?感觉你很有文化的样子,去参加科举考试也是当状元的料。” 他的伤主要就在腰上,步莫不敢让他瞎动,赶紧松了手。 “贫嘴。”步莫无奈地骂了一句,“在皇宫里当太监。” 游长海一愣,没想到他会给出这么一个答案,不依不饶地追问:“我不信,肯定是假的,稍微透露一下。” 步莫拍开他举到自己面前的一小截小指,没好气地说:“快回去坐下,坐下我就告诉你。” “好吧。” 游长海回到轮椅上,翘首以待答案。 “我入门前是皇子。” “这么厉害!” 游长海听见第一句就惊讶地叫出声来。 “没你想的那么好,我的生母是个宫女,我们母子无权无势,和其他皇子根本没法比。我和父皇总共也没见几次面。 后来父皇驾崩,一群人争皇位争得不可开交,我只念了一些书,什么御人之术我一窍不通。 眼见马上就要杀到我头上,正好宗门选拔通过了,连夜收拾东西跑路,然后在门内生活了一年,学完基础课程就拜在师尊门下了。” “那还挺幸运的。”游长海听得一愣一愣的,对他的皇宫生涯很好奇,“皇宫究竟是什么样啊?是不是很富丽堂皇,像书里说的那样——金窗绣户,玉阶彤庭?” “一些身外之物罢了,不值一提。” “据说,宫里规矩非常严,下人睡觉的姿势都有要求,做不到就是一顿毒打。” 步莫笑了:“你从哪里听来的乱七八糟的东西。” “史书上看的。” “那那个皇帝一定不是个正常人。” 步莫仰头看看天,白日高悬在头顶上,阳光有些刺眼:“时间差不多了,该吃药了。” 游长海从储物袋里摸出满满一大罐药丸,用勺子舀一勺放手里,分成三小堆,就着水咽下去。 “这勺子再大一点我就不用吃午饭了,光吃药丸都吃饱了。” 游长海一直怀疑这药丸有催眠的效果,吃完就控制不住地想睡觉。 而后七日游长海一直在静养。 他从未觉得一周如此漫长,在冯修远问出那句:“师弟,要去睡觉吗?”后,他再也抑制不住地揪头发。 他要出去玩! “我再睡身上都要长褥疮了!” 冯修远一板一眼地反驳:“不会的,这才几天,长期卧床才会长褥疮呢。” 游长海可怜巴巴地看着冯修远,双手合十:“我最最亲爱的五师兄,我想出去放放风,可以吗?” 冯修远是这五个人里最好说话的,耳根子最软。 “不行。”面对游长海满怀期待的眸子,他毅然决然地,拒绝了。 这样的生活一直持续到七峰新一任峰主选拔落下帷幕。 “我们师姐师弟几个,许久都没有像这样聚一聚了。” 叶衫感慨万千。 年幼时期大家都在一起生活,亲密无间。 后来,长大了。 先是大师姐频频外出游历,后二师姐忙于管理各种事务,加上自己逐渐长大,虽同住七峰,接触却逐渐少了,四师弟五师弟后来也将更多精力投注在修炼上。 其实他自己又何尝不是这样。 长大后,各人有各人的路,有独属于自己的烦恼与欢欣。 “我想吃那个,可以吗?” 叶衫的目光被一道期待的声音吸引走,顺着游长海的手指望去,是一家烧烤店。 老板正拿着扇子照着烤得滋啦冒油,香气四溢的肉串扇风。 游长海正正好好处在下风口,忌口许久,他嘴巴里一点味道都没有。 这是一家老店了,印象里,四师弟没入门的时候就在。 食材新鲜,老板手艺也极好。 “不可以。”伏江仙尊冷漠地拒绝,并将他的轮椅转向另一个方向。 游长海鼻子嗅嗅,还是很香:“……” 我需要食物。 “到了知百味不能再这么限制我了。”他有点小担心地叮嘱,“你们答应了我今天可以吃点好的。” “为师一言九鼎。” 温润的声音自身后传来,略微平复了游长海焦躁的心理。 一行人到达知百味门口,见里面热闹非凡,人头攒动,几乎所有的桌子都坐满了人。 虞珠惊叹:“今天是什么日子,人这么多?” 孟芬仔细看看里面的人,发现不少人身上都带着痴绝处的身份牌:“似乎有不少痴绝处的弟子。” 伏江仙尊走到柜台前:“要一个雅间,七个人。” “好嘞,正好剩最后一个雅间。”掌柜的拿出一块牌子,写着“凌波间”。 虞珠瞥了一眼,问:“今天生意这么好?” 掌柜的笑得眼角泛起皱纹:“少东家过诞辰,请了很多人来。” “难怪。” 一行人拿着号码牌,在跑堂的引领下进入雅间。 众人商量着点菜,游长海伸长了脖子去看师尊手里的菜单。 “卤味,小炒肉,胡辣汤……” 嘴里跟报菜名一样根本停不下来,菜单每翻一页,就恨不得把上面所有的菜都念一遍。 伏江仙尊看看他,挑着点了几个不那么刺激的。 然后把菜单传下去。 “看看还有没有什么想吃的。” 离上菜还有一段时间,游长海兴致勃勃地听大家聊天。 伏江仙尊对游长海笑说:“你大师姐和二师姐小的时候,什么东西都得准备两份一模一样的,勺子掉地上碰个响都得听两遍。” “哎呀!”不等游长海作出反应,虞珠便急忙抬高嗓音打断,嗔怪,“多小的事情,师尊怎么还记着。” “很有意思啊,你不觉得吗?” 伏江撑着下巴,继续回想:“我还记得,你们刚入门的时候特别小,走到哪里都得带在身边,我炼丹的时候就把你们放在小围椅上。” 说到这里好像想起来什么,忍俊不禁:“还不能放得太近,太近了要打起来。” 游长海也跟着笑起来,放松地晃荡脚:“哈哈哈。” 听他一笑,孟芬也忍不住打断伏江仙尊的回忆:“师尊怎么不说说师弟师妹们,他们待会要怪师尊偏心了。” “谁让你们入门的时候最小,最能闹腾呢?” 伏江仙尊的视线在剩下几位弟子身上移动,在下一位幸运儿被抓住之前,雅间的门被敲响了。 是果汁,酒水,还有外形兼具实用性与美感的餐具被送过来了。 第25章 第 25 章 醉酒 店小二摆放完碗筷之后半弯着腰往后退, 开门的一瞬间正好撞上从门外经过的客人。 “抱歉抱歉,客人,实在抱歉。” “无碍。” 一个熟悉的声音从门缝中传入, 游长海下意识转头, 恰好对上门外人那双漆黑锐利的眸子:意外地叫了一声:“哎!” 不止是游长海,冀星洲也愣了一下。 没想到能在这里偶遇。 但很快, 门便被店小二关上。 冀星洲收回视线,往董黛交给自己的地点走去。 应该就在这一层。 被分到雅间,在他的预料之内。 董师姐给出的理由是:大堂地方不够,就多包了几个雅间。 他不好拒绝,毕竟不是专门请他一个, 许多同门也在, 他一找理由, 董师姐就说他不给面子,其他人也跟着附和。 哎…… 他往前走了几步,意外的发现就是与凌波间紧挨的那个雅间。 里面已经来了不少人了。 熟悉的人三四个, 四五个聚成一堆,笑语盈盈地拉闲散闷, 东拉西扯。 今日酒楼几乎都是痴绝处的弟子,他们也没什么避讳, 大门敞开了, 走亲访友一般相互串门。 不过董师姐不在, 今天人多, 她可能在别处忙。 冀星洲稍稍心安,找了一个角落坐下。 过一会儿找个理由早点走好了。 屁股还没坐热,董黛就匆匆忙忙赶过来,嘱咐了一句:“伏江仙尊与他的弟子们在凌波间, 大家走动的时候小心一点,别冲撞了人。” 说完便又急匆匆地走掉了。 这句话如同石头投入一个本就泛着涟漪的水面,水花激得更大了。 徐硕他们一院子的人坐在一起,不远处就是冀星洲。 “他怎么一点也不惊讶?” “难道他早就知道了?” “去问问。” 徐硕被委以重任,慢腾腾地挪到冀星洲身边坐下,好奇地询问:“你是知道仙尊他们来了吗?” 冀星洲看着他,思考了一下,点头:“嗯。”! 他真的知道。 徐硕想回去,转头就看见后面几个人手舞足蹈地比各种手势,也不知道想表达些什么。 算了,照着感觉问好了。 “你是……呃,你和仙尊的小弟子是不是认识?” “是。” 果然,传言并非空穴来风。 正在他想多问几句的时候,冀星洲指了指他的背后:“他们似乎有事找你。” “……” 不用回头都知道那群人在干什么。 徐硕气愤地回去了。 “你们能不能老实点,净拖后腿。” “下次一定,下次一定。” “你问到啥了?快说说。” “他知道仙尊要来,认识仙尊的小弟子,没了。” 冀星洲听见一阵猴叫:“……” 不知道他们是从哪里知道游长海和他认识的。 没过多久,徐硕那群人忽然围到他身边,端着零嘴酒水往他手边送。 “光坐着多没意思,你也吃一点。” 之前大家担心会受到牵连,但后来冀星洲打了一个漂漂亮亮的翻身仗,不仅没被赵承玖打压,反而让赵承玖和他那一帮狗腿子狠狠栽了一个大跟头。 这件事当天就传开了,能进痴绝处的人,多少有点慕强心理,这不,借此机会,正好拉近距离。 冀星洲没扫他们的兴,从果盘里拿了一个草莓吃。 一群人聊着闲话。 没说几句,店小二就端着开胃凉菜进来了。 “可以开动了!” 游长海两眼放光,夹了一筷子水晶脍,滑嫩清爽,令人食指大动。 热菜也陆陆续续上来。 游长海这次是真吃了个爽,完事了瘫在轮椅上用舌头剔牙。 步莫提醒他:“记得吃药。” “晚点再吃行吗,吃了药打瞌睡。” 步莫看向伏江仙尊,见他点头才把药收回去。 “难得出来一趟,自然要尽兴。” 吃多了肚子胀,游长海打算起来走两步,消食。 “你们先吃着,我去消消食,师尊不用跟着了,我又不是小孩子。” 雅间门大开着,走廊上走几步就能看见痴绝处的弟子三五成群地聚在一起玩闹。 经过邻近的雅间时,游长海再次看见那个熟悉的身影。 包间众人正围在一位容颜姣好的女子身边敬酒,冀星洲也不例外。 “诞辰快乐!” “修为节节高!” 那就是知百味的少东家呀。 他好奇之下多看了两眼,却不想被少东家瞧见了,冲他招招手,扬声笑问:“这么不进来,光在外面看着。” 游长海听不清,左右瞧了瞧,确认她真的在和自己说话,摆手示意自己不是痴绝处的弟子,准备离开。 那位少东家又张嘴说了什么:“……” 游长海正想传音解释自己听不见,一个熟悉的声音就在脑海中响起:“我来解决。” “他听不见,也不能饮酒。” 冀星洲看着站在外面满脸茫然的人,主动解释。 董黛看了看冀星洲,穿过神色各异的人群,走到这位虽面色憔悴,却难掩优越姿容之人面前,传音:“你是仙尊的小弟子吗?” “你认得我。” “是他认得你。” 董黛口中的“他”,毫无疑问是冀星洲。 “第一次见面,我叫董黛。” “在下游长海。” 两句话的功夫,冀星洲也走到二人面前:“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 董黛夹在二人中间,左看看右看看,问:“不知二位是怎么认识的?看起来交情很好。” 游长海抬眼瞄了一下冀星洲,他们的相识,可算不上美妙,他肯定也不想被别人知道那段难堪的往事吧。 怀着这样的心思,游长海半遮半掩地解释:“我们以前住得近,一来二去就认识了。” 冀星洲默默用那双漆黑的眼睛盯着他,默默地听,游长海说完之后,他才施施然点头:“没错,我们住在一个院子里。” 游长海顿时松了口气,略显骄傲地挺起胸膛。 听听,都学着点,这就是高情商发言。 董黛“噢”了一声,那承认交情好了:“你们是总角之交?” “不是。” 二人异口同声地反驳。 天,他一个小炮灰哪有和男主当发小的资格,这也太抬举他了。 董黛脸上依旧挂着得体的笑,热情询问:“游公子看起来正是说亲的年纪,有没有喜欢的人啊?没有我给你介绍几个,我认得不少才貌双全之人。” 游长海脸颊泛红:“没有,我还早呢,暂时不考虑这个。” “啊,也是,还早呢。” “董小姐不如给他介绍介绍好姑娘。”氛围轻松,游长海也开起玩笑,“他也不差。” 见游长海态度如此坦然,董黛彻底放下心中的担忧。 那些个流言果真的假的,他二人不过是邻里邻居的,有几分交情。 竟有人胡编乱造,说冀星洲见群峭碧摩天七峰出了一位仙尊,就立刻巴巴儿地凑过去攀交情,妄图离开痴绝处,转投群峭碧摩天做上门女婿。 真是一派胡言。 “我倒是有心,只是他不愿意,一心向道呢。”董黛斜眼睨着他,佯怒埋怨。 游长海是个没谈过姑娘的母胎单身,根本意会不到,笑了笑,搭了几句便过去了。 “时间差不多,我先回去了,二位有缘再见。” “我送你。” 游长海刚一抬脚,就见冀星洲一个跨步站到他身边,十分主动地要送送自己。 游长海颇为意外地看了他一眼。 他从这里到凌波间满打满不过六七米的距离,他居然说“我送你”? “那……也行……” 游长海迟疑地答应下来。 二人并肩离开,冀星洲悄悄传音给游长海:走远一点,远到董师姐看不见我为止。 凌波间里师徒几人面面相觑,感受着游长海的气息逐渐靠近门,然后犹如大禹治水,三过家门而不入一样,没有丝毫停留地远离了。 直到将冀星洲送到楼下,游长海才停下脚步。 游长海茫然地摸摸后脑勺:“你这么那么怕董少东家,她看起来人挺好的啊?” “不是怕,嗯……不重要。”冀星洲含糊其辞地糊弄过去了,“多谢你帮我这个忙,我得赶紧走了。” “再见。” 游长海回雅间的途中不断在脑海中反刍刚刚的场景,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那位董少东家可能对冀星洲有意思。 看起来现在正处于你追我赶的暧昧阶段。 冀星洲走到楼下,就在他即将离开知百味,迎接自由之时,一只手突然落在他的肩膀上。 “冀师弟,想去哪里啊?”赵承允摇着用来附庸风雅的扇子,笑眯眯地从冀星洲背后走到正面。 “不会这么快就想走了吧?”他故作惊讶,表情夸张,“这可有点不给董师姐面子了。” 冀星洲僵了一瞬,默默转身:“没有。” “那就好,到这儿来,大家一起喝一杯,人多也热闹。”赵承允不容置疑地揽着冀星洲的肩膀把他带入人群。 “来来来,冀师弟年少有为啊。” “冀师弟本事不小,却不知道酒量如何。” “别客气,来和大家一起喝一杯。” 推杯换盏,觥筹交错,菜品如同流水一般送各个桌上,众人大笑着谈天说地。 冀星洲双拳难敌四手,被灌了不少酒。 他伸手抵住递过来的一杯酒,讨饶:“师兄,在下不胜酒力,不能再喝了。” 那位师兄其实也喝了不少,没揪着不放,转头灌别人去了。 冀星洲四处游荡,试图找一个没人的僻静地。 “又见面了,你没走?”游长海坐在轮椅上,满脸意外。 冀星洲见是他,放松不少,叹气摇头:“被师兄们拦下来灌酒了。” “我们正好要走了,你要不跟着我们吧。” “那可真是帮了我一个大忙。”冀星洲真心诚意的感激几乎要溢出来。 到了外面,微凉的风吹在冀星洲脸上,浓郁沉重的酒意都散了三分。他深吸一口气,压下略微昏沉的思绪,向游长海一行人道谢告别。 游长海:“我们再接着逛逛吧。” 其他几人也正有此意,这一次相聚之后,不知多久才有下一次聚首。 结果转了几圈,就看见醉倒在茶馆里的冀星洲。 “哎呦,你们认识这个小伙子吗?也不知喝了多少,跑到我这里要盐水醒酒,喝完直接趴下了,叫都叫不醒。” 已经是傍晚了,天地交界处泛着明亮的橘红,别看现在似乎还挺亮堂,太阳下山快得很,一顿饭的功夫就能暗下来,也难怪老板着急。 伏江仙尊:“先带回七峰,看他这样,一时半会儿醒不了。” 游长海闻到他身上四散的酒气,直皱眉头。 他当社畜的那段时间,最讨厌的就是应酬,喝酒陪笑,遇到脾气好的能少喝两杯,遇到脾气恶劣的,一个劲儿地灌。 前一天忙到凌晨,次日还得忍着宿醉的头疼爬起来工作。 想死的心都有了。 第26章 第 26 章 是粉粉的好,还是巧克力…… “呕!” 游长海坐在距离冀星洲三米远的地方, 静静地看着他吐出一堆秽物。 吐完,冀星洲漱漱嘴,感觉好多了, 但宿醉带来的头疼, 仍鲜明得像脑袋被从天而降的石头砸中留下的后遗症。 “它们灌你,你得学着拒绝啊, 不能他们说什么就是什么。” 游长海按下轮椅扶手的开关,操纵着轮椅自动走到冀星洲身边。 冀星洲眼皮沉重地耷拉着,脑袋昏沉,思绪仿如损坏的钟表般几近停滞:“给你们添麻烦了,抱歉。” “没什么好抱歉的。”游长海手背撑着下巴, 歪头看他。 穿过的来的日子, 他一直将冀星洲当做那个书中描述的天之骄子。 认为大机缘会毫无理由地从天而降, 效仿馅饼砸中他的头顶;那些在各个领域发光发热,声名远扬之人只要一站在他身边,就会自动沦为他的陪衬;所有在旁人看来不可能克服的挫折, 他也能轻而易举地克服。 这所有的所有,不就是一个龙傲天升级流大男主小说里, 一个主角标配的能力和待遇吗? 但昨天,这位理应无所不能的“男主”, 正因为不会拒酒, 离开酒楼后醉倒在路边, 并且方才吐得稀里哗啦。 此时, 冀星洲正狼狈地蹲在地上。 游长海此时此刻,终于从这个人身上体会到真真正正属于活人的实感。 他不会拒酒,因为他不曾经历过。 只要那些在酒场中游过几圈,攒了些心得的人, 轻飘飘扣几顶帽子在他头上,他就不得不违背自己的意愿,乖乖喝下杯中会迷醉意识,甚至令人肠穿肚烂的酒液。 令人作呕的酒桌文化。 “下次要学会拒绝。”游长海递了一块毛巾给他擦脸。“睡个回笼觉再走吧。” 冀星洲接过毛巾,摊开了捂在脸上,过了好一会儿才闷闷地说:“谢谢,下一次我会的。” 紧接着,他又将脸从毛巾里抬起来,仰面问:“你可以教教我吗?” 游长海垂眸,蹲在地上的人半睁着眼,这样一个简单的动作仿佛都用尽了力气,冀星洲喝酒倒是不上脸,睡过一觉脸上基本看不出什么痕迹。 他问出这句话的时候,游长海心中升起一股新奇又快意的感觉。 是男主在向我求助哎! 他的虚荣心在这一瞬间得到了极大满足。 “没问题!” 身为一个没有任何背景,只能自己摸爬滚打,在酒桌上过关斩将拿下客户的人,他可以自豪地说,他在这方面经验很丰富。 “咳咳,来吧,先说说你遇到的困难。”游长海咳嗽两声,瞬间加起了学堂老先生的范儿。 冀星洲也是一位合格的,求知若渴的好学生,一丝不苟地回答先生的问题:“我说我不会喝,师兄说我不给他面子,我没办法,就倒了半杯,师兄又说我是不是瞧不起他。” 很常见的灌酒话术。 “所以你就妥协了?” “嗯。” 游长海拿着不知从哪里摸出来的教棍——其实是细竹竿,煞有介事地挥舞起来,压低嗓音,试图营造出一副很威严的模样: “酒量不够,心意来凑。有时候他们不是一定要你喝酒,就是想看你的态度。 我来举个例子——师兄,您可千万别这么说,君子之交淡如水,您可是君子,以茶代酒也不差,只要感情到位,喝白开水都能品出酒味,有感情就有理解,我以茶代酒,敬您一杯。” “虽然师兄和东家不太一样,但也可以套用。” 冀星洲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懂了。” 游长海话锋一转:“不过,他们只是你的同门,比你早几年入门,算不上你的东家。他们要是不下你给的台阶,你也没有必要太给脸,显得你软弱可欺。” 冀星洲用力点头:“我明白了。” “行了,你快回去睡吧,我也要去休息了。” “我送你。”冀星洲绕到游长海身后,推着他往房间里去。 “对了,要不你去找三师姐开一个酒水过敏的单子吧,以后有人灌你酒,就拿出来,能挡掉不少人。” “好,谢谢。” “你总是在说谢谢。不过你的酒品还挺好的,没有大吵大闹。” 将游长海送回去之后,他把那条毛巾搓洗干净晾在显眼的地方,随后也回客房睡觉了。 冀星洲醒来的时候,已经接近午饭时间了,隐隐有些闷热。 初夏时节的中午,是烈阳当空,挥洒热浪的时间。虽然修仙界的衣服防寒避暑,但千百年来留下的风俗习惯,还是让许多人选择在不同的季节,穿不同厚度的衣物,戴应景的饰品。 他这会儿脑子才算真的清醒过来,余留下来的头疼几乎可以忽略不计,掀开被子下床,推开门,叶衫正好在外面。 听见动静,她朝冀星洲走过来:“你醒了,感觉如何?” “挺好的,恢复得差不多了。叶前辈,您能不能开个酒水过敏的单子给我。” 叶衫很爽快地答应了:“好说,有笔和纸吗?” 身为医者,她同样看不惯那些酗酒过度被送过来治疗的人。 冀星洲掏出纸笔,叶衫三两下就写完了。 向她道谢过后,冀星洲打算和游长海道个别就回痴绝处。 “游长海他现在醒着吗?” “应该是醒着的。” 冀星洲敲敲游长海的房门,敲完才意识到他听不见,手指蜷缩一下,缓缓推开一条小缝。 游长海正趴在床上兴致勃勃地看话本子,已经看完一大半了,看见冀星洲推开门就让他进来。 这里的小说也别有一番趣味呢。 他津津有味地翻了一页又一页,门口的动静却戛然而止了。 “你怎么不过来?” 游长海从床上爬起来坐着,身上罩着的一层薄薄的纱衣在腰际线堆出几道褶子。 听他说话,冀星洲才缓缓走近,视线避开上半身两个若隐若现的红点:“你……你已经穿上纱衣了……” “已经迫不及待要过夏天了。” 游长海惬意地挺起胸膛,舒展臂膀,伸伸懒腰,那粉嫩的两点愈发明显,在纱衣上顶出小小的凸起。 冀星洲本能地避开视线,把头发往旁边撇,不合时宜地想起痴绝处流传的各种荒唐流言。 游长海更奇怪了,走到他身边仔细观察:“你在看什么?” 盯了一会儿,游长海意外地发现冀星洲耳垂泛红,低头看看自己,顿时大笑起来:“你是不好意思看我吗?” “……” 被戳穿了,冀星洲没忍住往后退了半步。 “都是男的有什么不好意思,你没跟其他男人一块住过吗?没见过男人光膀子?这怎么可能。” 游长海念书那会儿,一宿舍八个人住一块,一到夏天恨不得裤衩子都不穿,他现在身上还罩了一件纱衣,下半身还有条裤子呢。 冀星洲呼吸一滞,见自然是见过的,但看见游长海这样,他就是觉得浑身不对劲,胸口一股无名火。 一个大男人,长得那么白就算了,穿件衣服也不好好穿,领口的扣子三四个都敞在那里。自己私底下穿穿也就罢了,居然就这样随便地出来见客人,不像样。 “你怎么不说话了?”游长海凑得更近了,冀星洲甚至能闻到他身上淡淡地香气。 “你以后如果是见客,还是多穿一点吧。”冀星洲把目光转回去,迅速从左到右掠过红梅,又从右到左收回目光,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提醒他,“透出来了。” 这话说得他好像是什么很随便很不正经的人一样,游长海为自己正名: “我见那些不熟悉的人还有女客都穿得很正经的。 是因为和你比较熟悉才直接叫你进来的。” 说完,游长海低头用两个手掌抚平纱衣胸部的纱衣,隔着布料也能看出软肉被挤压下陷的弧度:“这个我注意到了,我觉得这个颜色真的太粉了,你说我出去把他晒黑点怎么样,正好过段时间太阳大起来了。” 冀星洲:“……” 游长海还在低头看,看完左边看右边,真的粉得有点不正常了。 “冀星洲,你说句话呀……” 冀星洲:“原来是什么样就什么,修炼讲究顺其自然,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更不应随意改变。” 晒黑也算?! 看不出来冀星洲还讲究这个。 游长海还是没放弃他对巧克力豆的追求:“那我去买点妆粉涂暗点,高效省力,还不用受热。” “对了,你的是什么颜色?” 冀星洲瞬间转过身去:“这种问题也是能随便问的!” 他越是这样,游长海就越是心态恶劣地想捉弄他:“我只听过男女有别,却从来没听过男男有别,即便是在游府,也没有这种避讳。” “你想怎么样自己做决定,谁会对这种事感兴趣。” 游长海逗了两句,见好就收:“好了好了,我再穿一件里衣,你要是在意就继续背对着我,我穿好了叫你。” 冀星洲应了一声,在身后悉悉索索的布料摩擦声响起时,他心头像被一把小刷子来回轻扫,莫名其妙就痒得人心烦意乱。 暴躁之下,他转头想和游长海说话。 一眼便看见他穿了一半的衣服正堆在胳膊肘,纱衣已经脱下来放在一边,雪白细腻的肌肤在明亮的光下宛如暖白玉,虽然没有亲手抚摸,冀星洲却几乎能想象到那是怎样的触感。 一顺到底的背部线条弯成如猫儿脊背一般流利的弧度,青丝松挽,偶有垂落,黑白相衬,对比鲜明。 这样的景象只在冀星洲眼中停留了极短的一个瞬间,下一刻,游长海便把衣服提到肩头。 第27章 第 27 章 癖好? 游长海好好整理了一下衣服, 系好腰带,确认无误之后,抬头看向冀星洲。 他的身姿笔直得有点过了头, 像被拉到极致的弓, 只差一点,便会分崩离析。 “我好了, 你转过来吧。” 冀星洲面色如常,转动脚尖逐渐面向游长海。 “你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我来和你告别,我准备回痴绝处了。” 游长海大大方方地送了他俩字:“再见。” 冀星洲原本过来也就是为了这两个字,但被游长海刚刚这么一通乱搅,他脑子又混沌起来, 这两个字在他耳边转来转去, 似乎是缺了什么, 迟迟不愿入他的心。 但他能说什么呢? 难道他要对游长海说:“这两个字太敷衍了,我想听点好听的,你多说一点。”吗? 经过先前的一对一教导, 冀星洲无比确认这对游长海来说不是一个困难的事,他有一张能说会道的巧嘴。 况且, 只是要他多说一点,并没有为难他, 就连他自己也说了——是因为和你比较熟悉才直接叫你进来的。 游长海沉默地看着他脸上的表情变来变去, 五色纷呈, 轮番上演。 他今天格外奇怪, 动不动就走神,是因为酒喝多了吗? 酒可真不是个好东西。 他顺理成章地将冀星洲对怪异归结于酒精作用。 就在冀星洲用隐含某种暗示的眼神看着游长海,并在心中反复纠结到底该不该主动开口之时。 游长海抬手贴心地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道:“下次不要再喝太多酒了, 回去之后要好好休息。” 冀星洲眉心一跳,随即矜持地点点头,投给他一个赞许的眼神:“好,再见。” 然后冀星洲迈着四平八稳的步子,昂首挺胸地准备离开。 走到门口,他突然回头,认认真真地叮嘱游长海:“以后房间里如果有其他人,不要随意当着别人的面换衣服。” 毕竟,不是每个人都有足够的意志力,能忍住不偷看,或者在意外看见什么不该看的之后,能凭借惊人的自制力把头转回去。 “啊,好。”游长海意外地点点头,目送冀星洲离开。 在他关上门的后,游长海立刻脱掉在身上只待了几句话功夫的衣服,惬意地回到床上。 冀星洲回到痴绝处后,徐硕忽然凑到他身边,左看看右看看,做贼似的拉着他到一个角落里,神神秘秘地掏出身份牌,亮出一张影像。 冀星洲:“!!!?” 徐硕低声询问:“那位仙尊的小弟子是不是有同胞姐妹也在群峭碧摩天啊,之前在知百味我就想说了,他和他的姐妹长得真是太像了。” 冀星洲眉心突突直跳,游长海有没有姐妹,他还不清楚么,这上面的人,分明就是游长海本人。 他居然有这种癖好! “你这个是哪儿来的?” “她自己发在身份牌上的,加了联系方式都能看见。”徐硕“嘿嘿”一笑,窃喜道,“她后来删掉了,幸好我提前保存了。” 什么!穿裙子就算了!还这么光明正大! “冀师弟,你看你能不能稍微动用一下你宽广的人脉,帮师兄把她约出来啊。” 徐硕伤心地看着身份牌,他前段时间一直给她传消息,奈何从来没有回复。 “师弟你放心,只要你能把她约出来了,酬劳这个数。” 徐硕一把摊开手掌,伸出五根手指,大家都住在一个院子里,他知道冀星洲很缺钱。 冀星洲:“……影像发我一份。” “这好说。”徐硕刚刚答应下来,下一秒看见冀星洲那张优越的脸,忽然升起巨大的危机感,“冀师弟,你不会也想……” “只是方便找人而已。”冀星洲冷静地看着他,“我不会因为一张影像就对一个素未谋面的人动心。” “我就是知道冀师弟你不是那种人。” 冀星洲看了一眼发到他身份牌上的影像,抬头对徐硕说:“我不能跟你保证一定成功。” “这是自然,这是自然。”能找着人帮忙,徐硕已经是欢天喜地了。 冀星洲回到自己的房间,仔细检查门确实是关上了,然后立刻翻出那张影像。 从上到下,从左到右,顺时针逆时针,仔仔细细地看,确认自己真的没有认错,这上面的人,的的确确是游长海。 一个正常的男人,绝对不会喜欢穿女装!显而易见,游长海不正常。结合他从前在游府时的所作所为,冀星洲很难相信他会喜欢女人。 莫不是自己最近频频与他接触,才让他又生出来些不该有的心思? 冀星洲视线再次落在影像上,短暂的停留过后,他将影像发给了游长海。 回复来得很快,很激动。 冀星洲看着不断冒出来的长句,不难想象游长海此时是什么状态。 会羞愧?害怕?还是什么其他心思…… 冀星洲收起身份牌,没有回复。 他今天还有活要做,收拾收拾东西,他往郊区的一处果园走去。 “卫九,卫九……” 站在门口叫了几声,冀星洲听见一个并非赵九的熟悉声音:“来了来了。” 赵承允哼哧哼哧地跑过来开门,袖子裤腿都卷上去,披在背后的头发也梳起来了。 “呀!冀师弟,你怎么过来了?” “我来帮卫九搬货。” 作为报酬,卫九允许他挑选一些果子带走。 一些只有卫九的果园才有的果子。 “原来卫九说的人就是你啊,进来吧,门不用关,我已经打包了不少果子,你直接搬就行。” 冀星洲:“你不缺钱,为什么要来干这个? 【当然是我聪明伶俐有远见的007的指点啦。】 赵承允充耳不闻:“体验生活,不然万一哪天家族内斗被赶出来,一点求生技能也没有,岂不是要饿死了。” 冀星洲:“……不至于吧。” 赵承允摇摇头:“那可不一定,我听说啊,白玉京傅氏的一位公子从前就是被赶出去的,不过人家有本事,前不久又杀回来了。” “还有这种事。”冀星洲消息不算闭塞,但有些东西,没有门路是打听不到的,那些信息只在特定的圈子范围里流传。 “可不嘛。”赵承玖说起八卦那挤眉弄眼的模样,和村口坐成一堆的大爷大妈没什么两样,“不过,我听说,那人地位也不太稳固,过段时间要来上三宗历练一番再回去。” 家族内部的争斗,一旦离开家族,一些事就鞭长莫及了。 007看他眉飞色舞的样子,忍不住说:【注意人设。】 【人什么设,现在那个什么剧本都不顶用了还人设。】 007:【在总部的指令没有下达之前,一切都还未可知。】 【等总部的指令下来说不定你就要撤退了。】 赵承允不必在外人面前演戏伪装,心情好得不得了,一高兴,嘴上就叭叭个没完。 即便冀星洲需要来回跑,能待在她身边的时间不多,他也能抓紧那么一点点短暂的时间扯两句闲话。 “活干了多少了?” 卫九一边往赵承允所在的方向走,一边掸身上沾染的灰土,那张丢进人堆如同一滴雨落进大海,堪称人山人海的脸也沾了不少灰尘。 赵承允自信开口:“干得挺好的。” 打包而已,轻轻松松,拿捏。 卫九也过来坐下一块打包。 这下可让赵承允抓到人聊天了。 “老板,你今年多大了?有对象吗?需不需要我给你介绍介绍?你种的果子咋那么好吃?是浇大粪的缘故吗?是人粪吗?还是什么动物的粪?不行,不能这么问,有点恶心……” 卫九沉默不语,根本不知该从何说起:“……” 徒留赵承允一人在狂欢。 三个人分工合作,很快就把活都干完了。 “……其实我还是有点好奇,果园里这么多棵树,你从哪里搞来那么多大粪?” 冀星洲:“……我先走了。” 卫九:“嗯。” 赵承允喋喋不休,又开始讨论其他问题:“卫九,我能不能从你的果园里挖点土带回去?总觉得你的土和一般的土不一样,难道……” 眼见他又要回到“大粪”主题上,卫九忍无可忍,抢先一步回答:“可以,你自己挖了带回去吧。” 赵承允:“谢谢老板,老板大气。” 说完,乐颠颠地走掉了。 卫九看着他逐渐变小的身影,松了口气:终于打发走了,这个姓赵的话太密了。 而且,这果园里的土壤不一般是因为经过灵泉水的浇灌,而不是浇大粪。 他很少在果园里施肥,肥料都是先紧着他的私人小菜园。 以后还是得多找和冀星洲一样话少又勤快的人干活。 不远处蹲在地上挖土的赵承允不知发现了什么,突然爆发出一阵穿透力十足的尖叫。 【别叫了,我的代码都要被震碎了。】 【太好了,以后我真的不用再做任务了。】赵承允几乎要热泪盈眶,一直凹人设,做智障任务的生活终于要一去不复返了! 007看着总部加急处理的红头文件,对赵承允说:【虽然不用执行任务了,但我必须继续留在这里观察世界的发展情况,直到它真正稳定下来。】 【总部办事比你靠谱多了啊。】 007没理会他,继续解释:【经过检查,这个世界已经基本上趋于完善,这也就意味着,身为世界之外的系统,我如果被天道发现,天道有极大可能降下惩罚。】 赵承允:【……你快离开我的身体。】 【你好功利。】 【不功利难道等死吗?我又不是圣人。】 不论赵承允如何驱赶,007就是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 赵承允简直要被气笑了。 最后,007以商城道具为代价,交换到停留在赵承允身上的机会。 第28章 第 28 章 你喜欢穿女装吗 【好啊你, 有这么多好东西一起居然从来不告诉我!】 赵承允看着面前一堆东西发出愤怒的质问。 【这是什么?】 【一小时迷人光环。】 【这个呢?】 【永不下垂的挺翘屁股。】 赵承允一言难尽地看着手中的东西:“你是干正经工作的吗?这都是些什么啊?你不会把仓库里的垃圾给我了吧?” 007忿忿不平:【……你以为这些东西很便宜吗?不要就给我。】 “好了没?挖个土怎么这么慢?” 赵承允回过神,立刻扬起笑脸:“马上好马上好。” 他加快动作,一遍挖, 一遍又开始小嘴叭叭:“卫九, 你怎么这么厉害,种什么活什么, 果实一个顶别人三个大,有诀窍吗?我愿意拜师学艺。” 这会已经很晚了,街道已经陆陆续续地亮起灯来,卫九急着离开,语气不免带了些不耐烦:“后山有灵泉水, 想要自己去装, 快点, 我要回家了。” “哦哦,好了好了。”赵承允从地上站起来,拍拍身上的土, 笑嘻嘻地冲他道别,“再见。” 另一边, 游长海已经和烧开的开水壶一样,不仅满脸通红, 还持续发出各种尖锐爆鸣声。 为什么冀星洲会有这个照片?! 明明已经删掉了! 他为什么不回我, 他是不是在偷偷嘲笑我, 一定是, 他肯定已经笑翻过去了。 游长海焦急地看着身份牌,他发了好几条消息过去,宛如石沉大海了,没有任何回应。 急得他在床上翻来覆去地滚。 丢脸。 好丢脸。 超级丢脸。 本来他都已经忘记这个事了。 游长海绝望地闭上眼睛, 被郭须一个熟人知道还不够吗?又来一个冀星洲。 不是很想在这个世界继续生存了。 就在他忍不住又想发消息给冀星洲的时候,回复终于来了——你喜欢穿女装吗? 不不不,他不喜欢,他是一个正经人,没有任何不良癖好的直男。 本来和冀星洲的见面第一眼就是天崩开局,现在又闹出这种事,那他之前信誓旦旦和男主保证自己不喜欢男人算什么,算狗屁吗? 游长海立刻发出一大长串消息:我不喜欢穿女装!都是因为我和二师姐打赌打输了,你就当什么都没看见,也不要往外说,可以吗?求你了求你了,拜托拜托…… 冀星洲看着游长海发过来的消息,神情探究,他的二师姐虞珠已经要接过伏江仙尊的位子,不日将成为下一任七峰峰主。 这样的人,会做出这种事吗? 冀星洲不这么认为。 在拿师姐当幌子吗? 冀星洲想起游长海在告别前说的那些胡言乱语,有一瞬间很想得寸进尺地多说几句。 但碍于某人现在身体抱恙,见不得风生不得气,只好顺应人意,只说了一个“好”字。 随后他敲响徐硕的房门,告诉他:“游姑娘不愿意。” 留下“游姑娘”在房间里胡思乱想。 冀星洲为什么只回了一个字,好冷淡,好敷衍,好无情。 他相信我说的话了吗?没有吧,就是没有! 他以后要怎么出去见人啊啊啊啊! 沉重的屈辱如积雪压弯了游长海这棵脆弱的小树苗,他花费数日才让自己忘记这件事。 然而就在他好不容易平复心情的第二天,当事人毫无预兆地出现在群峭碧摩天,出现在他面前。 游长海:“……” 沉默是今夜的康桥。 冀星洲耳边依旧回荡着伏江仙尊温柔的叮嘱:“小六他最近总是闷闷不乐的,问他话也不说,可能是我年纪大了,你们是同龄人,他很信任你,希望你能多开导开导他……” 沉默,漫长的沉默,二人面面相觑,游长海颤抖着伸出一只手指向冀星洲,问:“你怎么来了?” “我不能来吗?”冀星洲憋着笑,装得一脸正经,他大概猜到游长海为何郁郁寡欢了,“嫌弃我?” 游长海笑容苦涩,他还能说是吗? 好在冀星洲还是很有眼力劲的,对那件事绝口不提,仿佛从来没有发生过:“我推你到处走走吧,仙尊说你总是闷在房间里看话本。” 游长海从鼻腔中发出一个短促的音节,说不清是“哼”还是“嗯”,刻意模糊的发音昭示着他内心的小小倔强,连带着他总是苍白憔悴的面庞染上一层樱桃似的红。 一直关注这边情况的伏江仙尊看见游长海被推着出来,欣慰地笑了。 果然还得是同龄人才行啊。 再过几日,他们这一批弟子就要开始选师傅了,他与几位老友闲聊时听他们提起过这个姓冀的孩子,个个都是对他们大加赞扬,不知最后他会拜在哪位门下。 “这是哪里,你认得路吗?” 冀星洲站在一个分岔路口,询问一言不发的游长海。 夏天衣物单薄,冀星洲可以看见游长海雪白细腻的后颈,长久不见阴影的皮肤隐匿在宽松的领口下,阳光只能照亮一小部分。 游长海掀起眼皮懒懒地扫一眼:“这里是去山下的路。” “是正门吗?我还没去过呢。” 冀星洲每次都是从靠近七峰的侧门进,正门真的太远了。 “别去那里了,那里只有超级长,超级多的台阶,轮椅不方便走。” “我不会让你摔着的,我每天都练剑,手上的剑都比你沉。” 听到这里,游长海提起精神:“剑法练成了一定很帅吧。” 御剑飞行,翩若惊鸿,婉若游龙。 冀星洲咳嗽两声,淡淡地说:“普普通通吧,除魔卫道才是练剑的根本目的。” “那你杀过妖怪吗?” 游长海没受伤前跟着师兄师姐们一起上山采过药,但他们新弟子不会去很危险的地方,遇见的也都是几乎没有攻击性的小体型妖兽。 “自然是杀过。”不等游长海追问,冀星洲就主动说,“我的储物袋里就有一只黑豹的皮。” “哇!黑豹!” 那可是猛兽! 游长海激动地苍蝇搓手,期期艾艾地问:“我,我能看看吗?” “一只普通的豹子而已,没什么好看的,你这些日子吃的药那样不比它珍贵。” “这不一样。”游长海抬高嗓音反驳。 在游长海期待的目光中,冀星洲有些不情愿地,缓缓拿出那张已经处理过的黑豹皮。 很完整,少数几处破损也已经被冀星洲修补到几乎看不出来。 游长海将皮铺在膝盖上,心潮澎湃地反复摩拭,口中喃喃自语:“好大,好滑,好柔软。” 它甚至会在强烈的阳光照射下呈现出淡淡的斑纹:“原来黑豹是有纹路的。” 他慎之又慎地看了好一会儿,才把皮毛还给冀星洲:“还你。” 冀星洲伸手接过,能察觉到他看自己的眼神不一样了,明闪闪的泛着光,明艳的面孔上带着毫不掩饰的崇拜。 他平静地说:“小事而已,不值一提。” “你的师姐师兄们都是天之骄子,你怎么是这么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游长海羞赧地低头:“我没见他们正经出手过。” 最重要的是他对医术丹术这方面的了解还不够深刻,很多时候根本意识不到他们有多厉害。 而冀星洲这种有一点厉害,但又不是超级厉害的,游长海就体会得很深刻。 二人边走边聊,很快就到了群峭碧摩天的大门口。 漫长的台阶蜿蜒曲折,从阳光跃动的脚下,延伸,缩小,最后消失在摇晃的树荫下。 “看,我说了,轮椅不好走的。” 冀星洲定定地望着他:“那你想下去吗?” “很麻烦的。”游长海咕哝一声,只说了四个字。 冀星洲站在台阶尽头往下看,确实有点麻烦,但也只是一点。 “我带你在山门口的街上转转吧,不走远。” “你喜欢背还是抱?我都没问题。”冀星洲说这句话的语气仿佛在说“今天吃草莓好还是吃樱桃好”。 游长海思索过后,答:“窝先自己下来走一段吧,就当锻炼了。” 冀星洲一听,觉得也不是没有道理,于是点点头,等他站起来后把轮椅收进储物袋,站在他身边,两个人慢慢悠悠地往下走。 周围林木密布,隔一段就有树荫,故而不晒人。 冀星洲时时刻刻注意着身边人的状态,初显疲态时,冀星洲将自己的肩膀借给他靠,继续下了几十个台阶,游长海逐渐被冀星洲揽在怀里,半托半抱。 “我不要你背,我还不是很累。” 冀星洲背对着他蹲在地上:“你累了就该睡觉了,哪儿还有精力玩。” 有点道理。 好吧,游长海被说服了。 他趴在冀星洲背上,温热柔软的触感隔着布料依旧毫无保留地被冀星洲感知,柔软的臀腿交接处与冀星洲自己长着结实肌肉的大腿截然不同。 冀星洲拖着那软肉,像拖着两团棉花,想使劲却又担心把人捏坏了,仿佛捧着一团豆腐。 两个人慢慢悠悠地往下移动,冀星洲背得很稳,游长海趴着趴着,突然打了一个哈欠。 “困了?” “有一点。” “还去街上吗?” “去。”游长海点头,说话间呼出的风在冀星洲耳边脖颈瘙痒。 虽然嘴上说着去,冀星洲耳边却是他一个接一个的哈切声,心中哂笑。 不出所料,他耳边很快响起了悠长稳定的呼吸声,就连原来挂在自己脖子上的手臂也无力地在冀星洲眼前前晃动。 冀星洲脚尖一转,沿着来时的路往山上走去。 细碎斑驳的阳光落在二人身上,阶梯两旁树林中隐匿的小松鼠抓起一个掉落在地上的松子,深怕被台阶上的人们发现,一溜烟跑了个没影儿,只留下踩碎树叶的一声小小的“咔擦”。 类似的场景不断在周围重演,伴着冀星洲一路前进。 第29章 第 29 章 门户大开 五月的天气, 漫山遍野的青翠遮尽热浪,冀星洲走在台阶上,一丝热气也感受不到。风毫无预兆地从四面八方刮过, 二人的发丝在半空纠缠不清。 越往上走, 越是清凉,冀星洲闷头向前, 裸露在外的皮肤因为温度下降而浮起一层鸡皮疙瘩。 白日高悬,亘古不变。 部分没有树木遮挡的台阶依旧受到阳光的青睐,只是冀星洲站在光下,却感觉不到任何暖意。 一股莫名的寒意从胸腔扩散,冀星洲的脚步越来越慢, 在一圈一人宽的大光圈处, 他停下脚步, 抬头看向来时的山路。 宏伟的山门,漫长的台阶,淡金色的阳光, 皆毫无异常地凝固在原地。 冀星洲偏头看向背上的人,他睡得正酣沉。 冀星洲拖着游长海屁股的手往上颠了一下, 继续向上走,目光落在脚下平整的石阶上。 无穷无尽。 他们似乎被困在原地, 困在一处凝滞的时空。 冀星洲仔细观察周围, 试探性地打出几道灵力, 灵力沿着打出方向毫无停留地飘远了, 直到自行消散。 没有异常。 停留片刻后,冀星洲始终一无所获,只好继续前进。 走了不知道多久,冀星洲再次抬头的时候, 山门变大了些。 近了。 只是考验耐心吗? 宗门在山路上设置考验并不稀奇,他可能是中途无意间触碰到了哪个机关。 但……会这么简单吗? 冀星洲不得而知。 他继续前进。 前进,停滞,原地踏步。 在某个节点上,他浪费的时间似乎太长了,以至于背上的人都睡饱一觉,迷迷糊糊地张开双目。 游长海右手食指微屈,用侧面揉揉眼睛,视线清晰之后,他环顾四周:“我睡了多久?” 冀星洲抿唇:“……有一段时间了。” “真是不好意思,我自己下来走吧。”游长海语气轻软,带着愧疚。 游长海是群峭碧摩天的弟子,他一定知道这里有什么机关,只要问一句,一切就迎刃而解了。 “你怎么一直看着我?”游长海摸不着头脑。 “没什么,担心你走不动。” 游长海有点不服气了,当即“蹭蹭蹭”往上走了好个台阶,站在上方,居高临下地看着冀星洲:“看,我身体没有你想得那么差。” “是我小瞧人了。”冀星洲从善如流地道歉。 游长海转过身去继续往前走,冀星洲跟在后面,几步台阶的距离,此时恍如银河,无论冀星洲怎么样努力,都无法接近。 山顶不远了。 游长海没走几步就到了,转头一看,冀星洲还在原地,不知在磨蹭些什么。 他站在原地等待,冀星洲却迟迟没动,游长海奇怪不已,又走下台阶,在冀星洲面前站定,问:“你怎么不动?” 冀星洲弯弯唇角,冲他露出一个干净的笑:“刚刚突然想到了一些事,不知不觉就停在这里了。” 游长海心中警铃大作,眼睛睁大了不少。 一些事,什么事? 不会是穿女装的事吧! 这人难道在动什么坏心思,不行,这件事绝对不能传扬开来。 游长海使劲摇摇头,把脑海中冒出的种种可怕后果晃出去,视线落到冀星洲身上。 突然也扯出一个灿烂的笑,哥俩好似的伸出一条胳膊揽住冀星洲的肩膀:“走,你背了我这么久,我得好好谢谢你。” 话音未落,便不由分说地拉着冀星洲往前走,原本在冀星洲眼中遥不可及的山门,在游长海的拉扯下,几步路就到了。 走过最后一级台阶的那一瞬间,冀星洲一阵恍惚,再次转头,身后的台阶仍然静静地待在原地,毫无异常。 法术没有对他起作用吗? 游长海拉着他往前走,没注意到冀星洲异样的眼光。 游长海带着他回了住处,在房间的翻箱倒柜地翻找着什么东西。 不多时,他手心攥着一个鲜艳至极的红石头走向冀星洲。 “这是四峰峰主柳自柳长老送的见面礼,是锻打宝剑的好东西,我反正是用不上了,不如给你。” “很贵重吧。” 冀星洲没有伸手,直直地看着对面因为走过很长一段路而气喘吁吁的游长海,他脸上泛着粉,水墨般晕染到眼尾,唇瓣微张,急促地喘气。 “我也不是很懂,你收着吧,如果你实在觉得过意不去,日后也可以送我好东西。” 游长海催促冀星洲赶快收下。 收了东西就可不能再把他的黑历史到处乱传了。 冀星洲接过红石头,低头翻动几下,又抬头看游长海:“你就这么确定我日后能拿得出这种好东西?” 当然了,你可是男主。 不过这种话可不能往外说。 游长海给了他一个坚定的眼神:“我相信你。” 冀星洲:“……” “他倒是没信错。” 窗外隐去气息身形的柳自对身旁的伏江仙尊说。 “有待观察。”伏江仙尊持保守态度。 “只差最后几步而已,前面那么多幻境,一个都没触发,可见他是个心性纯善的孩子。” 伏江仙尊密切观察着房间内的动静,淡淡地说:“小六也不差。” 柳自看他一副见不得自家孩子被被忽视的模样,笑了一声:“他确实在空间术法上极有天分。” 房间内,游长海脱了外衣躺到床上,冀星洲往外走,准备离开。伏江一个闪身出现在门口,抢先一步推开门,与房间内手伸到半空中的冀星洲打个照面。 “仙尊。”“师尊。” “好孩子,今天多谢你了。” “不敢当,分内之事而已。” 伏江仙尊走进房间,顺手把门关上,走到游长海身边,他还没睡着,已经从床上坐起来了。 游长海熟练地把手腕伸到师尊面前,伏江仙尊摸了一下脉,没什么问题。 “多留两日如何,何必这么急着走。” 冀星洲没想到伏江仙尊会开口留人,愣了一下,随即说:“并非是弟子不愿意,而是痴绝处对入门时间较短的弟子有门禁。” 没等伏江仙尊大手一挥把这件事解决,游长海就抢先一步说:“师尊,他还要练功呢,不在这里耽误时间了。” 他还没有从尴尬里走出来,不想一连好几天都面对这张脸。 冀星洲嘴一张,游长海就疑心他会说出自己的黑历史。 尤其是师尊也在,倒不是说师尊会嘲笑自己,但按照自家师尊的秉性,游长海担心他会去买一堆女装回来给自己穿。 太可怕了。 “那好吧,路上小心。” 冀星洲离开后,伏江仙尊对游长海说:“过段时间我们去痴绝处求医。” 去痴绝处,求医? 游长海的脑袋上缓缓冒出一个问号,没想过“求医”这两个字能从师尊嘴里说出来,还是去痴绝处那种剑修遍地走的地方。 “再过几天痴绝处入门满一年的新弟子就要选师尊了,届时门内几乎所有长老都会回来,楚山春长老经常在外云游,见多识广,兴许能有办法。” “好。”听他这么说,日后外出求医的情况恐怕少不了,游长海顺口拍了句马屁,“师尊人脉真多。” “活得久自然就多了。”伏江仙尊莞尔一笑,随后似乎想起什么,岔开话题,“夏天来了,我找成衣匠给你做了几身最新款的衣裳,正好那天可以穿上。” “谢谢师尊。” 医修大都不缺钱,伏江仙尊花钱更是堪称挥金如土,就拿这次定做的衣服来说。 “这是漏斗蛛的蛛丝做的?!”游长海拎着刚刚送过来的衣服,难以置信地叫出来。 这种蜘蛛数目极少,生性胆小,更重要的是,它们的栖息地距离群峭碧摩天非常远,光运费就是一大笔费用,能织成一件衣服的量,用膝盖想也知道是个天文数字。 游长海一边惊叹一边试穿,对着镜子左右观察。 “师尊这点钱还是有的。” 好、好豪横。 是的,他把耳朵治好就是为了听这个。 只是…… 游长海抬起胳膊,一阵凉意,这衣服两边开了不小的口子,白花花的肉就露在外面,随便来个人手一伸就进去了,虽不是门户大开,却胜似门户大开。 半遮半掩,欲拒还迎。 反正游长海怎么看都觉得不太正经。 他抬头看向穿的仙气飘飘,一本正经的师尊,忍不住问:“师尊,这里面没有别的衣服了吗?” “应该没了吧,我看很多年轻人都这么穿。” 其实伏江也不太理解这种衣服究竟哪里好看,但那位成衣匠极力推荐,说是当下年轻人之间最流行的款式。 成衣匠的话犹在耳畔:“要尊重年轻人的想法。” 游长海最近一直在养伤,深居简出,自然也不知道最近出了些什么新奇东西。 他转念一想:算了,不能辜负师尊一番好意。两块肉而已,又不是下半身那二两肉,看了就看了。 “行,那走吧。” 痴绝处,一众弟子聚集在主殿前的宽阔广场。 游长海在轮椅上坐立不安,忍不住问:“师尊,我们都不是痴绝处的人,来这边会不会不太好啊?” 他们一路走过来,除了广场上的新弟子,就没看见别人。 “没事的,只是我们来得比较早而已,再过一会儿就会有弟子过来偷看了。” 这种拜师仪式群峭碧摩天也有,次次都有弟子过来偷看。 而且,不让其他人过来只是为了方便维持秩序,并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地方。 可是,可是师尊你现在风头正盛,肯定很多人都认识。 “我看见冀星洲了,在那边。” 游长海顺着自家师尊的视线看过去,冀星洲在第二排,可以说就在长老们的眼皮子底下了。 游长海正想说话,脸蛋就被伏江仙尊轻轻捏了一下:“别担心,没几个人能看见我们。” 第30章 第 30 章 你喜欢他吧 伏江仙尊把游长海推到一处树荫下, 靠冀星洲很近,靠长老们站的地方也很近。 不过既然师尊都这么说了,游长海把心放宽。 不出师尊所料, 没过多久他就看见一些弟子偷偷摸摸地跑过来, 猫着身子躲在大树后,草丛里, 一副鬼鬼祟祟的模样。 游长海现在待得地方视野不错,树后面就有两个弟子窃窃私语。 “不知道今年会出几位亲传弟子?” “周,赵,孙,孔, 四个人, 我每个都押了。” “你怎么做到的, 不是只能押一个吗?” “我自有我的手段。” 游长海竖起耳朵倾听,这种事居然还有押注赌博,想出这点子的也是个人才。 “师尊, 咱们那有这种活动吗?” “不清楚。”伏江仙尊扫了一眼那两个弟子,“即便是有也不敢让长老们知道。” 也是, 赌博毕竟不是什么正经事。 树后那两人毫无察觉,继续咬耳朵讲小话。 “听说有一个叫董黛的, 为了请心上人吃饭, 一掷千金请了许多新弟子去知百味庆生。” “嗯嗯, 我也听说了, 那个人就在那边,第二排,长得最俊的那个。” 伏江仙尊一听,顿时转过视线仔细查看, 第二排最俊的,只能是冀星洲了。 低头看看坐在轮椅上的六弟子的头顶,心中突然升起一股胜负欲。 别人有的,他家的孩子也得有。 但游长海的生日两三个月前已经过去了,再过得等明年。 可惜。 游长海的视线在场上漫无目的地游走,突然,一个熟悉又陌生的身影拉回他的目光,游长海的身体都忍不住坐直,眼睛瞪得溜圆,像只受惊的小动物。 是他! 魏文耀! 他居然会出现在这里! 还以为上次一别,日后再也没有相见的机会了呢。 一看见这个人的脸,他从前捉弄自己的种种行为就又浮现在脑海中。 游长海扬眉吐气地扬起下巴。 今时不同往日了! 他现在可不是任人揉捏的软面团,他有的是力气和手段! “肃静。” 高台上威严的声音精准地传入台下每个人的耳中,原本略显散漫的众弟子,瞬间列成整齐的队形,神色恭敬。 就连树后面的那两个弟子也都同时噤声。 要开始了。 游长海聚精会神地看,台上长老不少。 虽然新弟子入门时也会分配给不同长老,但那只是随机分配,时间也短,现在才是正经的选师傅,成不了亲传弟子也会是普通弟子,总归会有个去处。 下面的每个弟子在今日之前都已经递交过志愿,表明自己最想跟哪位长老。 现在的场景,相当于现场发录取通知书。 台上几位长老笑语盈盈地相互交谈。 “那个叫冀星洲的就很不错,可惜他没有选我。” “他好像想跟孔长老。” “孔长老家今年也有一个很不错的小辈。” 楚山春与诸位长老闲谈之余,还能分出一些功夫给不远处树荫底下的那对师徒。 她掩唇一笑:“伏江仙尊的小弟子长得倒是一表人才。” 另一位长老捋着花白的胡子,摇头感叹:“只是可惜了……” 孔玟玉却不这么认为:“他修为如此之低便能引来天劫,硬抗天劫之后还能苟全性命,即便是在群峭碧摩天这种医道鼎盛的地方,也足见与众不同。” 另一位年轻的长老也表示赞同:“日后是好是坏,难说。” “伏江难得来一趟,楚长老可不能轻易放走他。” “那是自然,自他出关,我们还没能好好叙个旧。” 游长海被树荫罩着,听着后面两个弟子插科打诨,整个人都放松下来,惬意地瘫在轮椅里。 广场上的弟子动了,一排一排向前走。 长老们挑了合心意的现场面试,表现得好就当场录取,站到相应的长老身后。 冀星洲面前是一位身着绣着红棕色繁复图案的女长老,腰间佩戴着一柄宝剑,朝着游长海方向的耳垂下有巴掌大的刺青,是一副极具特色的打扮。 光是站在那里就让人错觉是一柄无比锋利,身经百战的饮血之剑。 冀星洲努力回忆自己来之前准备的各种问题答案,一字一句,口齿清晰,不卑不亢地回答。 “行,你以后就是我的第四位亲传弟子。” 看见冀星洲站到那位女长老身后,游长海心说:“果然不出所料。” 孔玟玉是一位资历相当深厚的长老,她的习惯是前一个弟子若是没教到能出师的地步,就绝不收下一个弟子,保证一对一高质量教学。 原著中,这种习惯也为冀星洲创造了许多便利条件。 毕竟,在这种大男主升级流文里,漂亮又厉害的女子,有一个算一个,都会爱上男主。 如果没有,那就是男主挚友的爱人。 游长海坐在下面,远远地观察几眼孔玟玉长老。 一看就是个不好惹的,气质冷且锋利,感觉一抬手能打死好几个冀星洲。 还有她腰间的那把宝剑,其中剑灵后来和男主本命剑剑灵在一起了。 丝毫不令人意外的配平文学。 就在他把注意力放在冀星洲身上的那段时间,魏文耀也已经选好的师尊。 新弟子还是挺多的,这个环节花了不少工夫。 游长海等得昏昏欲睡,小鸡啄米似的点头,在树后面那两个弟子离开后,他失去了提神的助力,成功睡死过去。 还没睡多久,就感觉有虫子在耳边飞来飞去,翅膀扇出“嗡嗡”声。 游长海不耐烦地伸手胡乱扇了几下,声音消失在耳边,转个身继续睡。 梦境中平缓的大道上刮来一阵风,坚硬的地面下波涛骤起,从裂缝中挤出,冲垮了地面。 游长海睡在床垫上,随着浪花起伏飘远,睡得极不踏实。 可气血两虚又让他一时之间难以清醒,在漆黑的梦中挣扎了好一会儿,他才恍恍惚惚地掀开眼皮。 视野晃动,他的两条胳膊无力地垂落着,像两条垂落在半空的软面条,随风摇晃。 他,好像,在一个人背上…… “醒了?” 游长海有气无力地回了一声:“……嗯。” 还是好困啊。 随后又把眼睛闭上了。 过了大概一刻钟,游长海终于真正清醒过来。 把自己的脑袋从冀星洲肩膀上拿起来,摇着脑袋左右观望。 正好和那个能一拳打死好几个人的孔玟玉孔长老对视上。 好,好犀利的眼神。 和师尊一点都不一样。 迎面而来就是一股强者的压迫感。 游长海硬着头皮打了一声招呼:“长,长老,你好。” 孔玟玉淡淡地点头:“嗯。” 随即游长海把头埋进身下人的颈侧,收紧胳膊,八爪鱼一样紧紧抱住冀星洲。 行径十分鸵鸟。 意识到这一点后,游长海又把脑袋抬起来,试图挽回自己刚刚丢掉的颜面,拍拍冀星洲的肩膀:“我自己走。” “到了。” 游长海:“……” 默默从冀星洲背上下来,左看右看,就是找不到师尊的影子。 看出游长海的疑惑,孔玟玉主动解释:“伏江去和楚山春取药了,马上就到。” “好,谢谢。” 孔玟玉看着比肩而立的二人,好奇道:“你们俩是怎么认识的?” 游长海第一反应就是去看冀星洲,冀星洲没什么异样的表现,直言不讳:“我以前在他府里做过几年长工。” 孔玟玉点点头,没继续追问,转头对着冀星洲说:“你去自己选个空房子住下吧。” 随后又对游长海说:“你能走吗?” “能的。” “那你去我那边待着,你师傅很快来接你。” 游长海感觉自己像一个留守儿童,再次礼貌地道谢。 三人分道扬镳,留下游长海和孔玟玉独处。 他已经很久没有过如此坐立难安的时候了。 “你和他关系这么好?” 根据宗门玉简,冀星洲进宗门是带着名额来的。 虽然孔玟玉生活在修仙界,但这不代表她对凡间的事一点也不了解。 长工? 普通长工可不会有这种待遇。 “一般般吧,也没有很好。” “他以前在你身边伺候吗?” “不在。” 孔玟玉挑眉,那接触的机会可就大大减少了。这种情况下,他居然还愿意帮冀星洲。 “那你为什么要给冀星洲名额?” “啊?啊!”游长海懵逼了,她怎么会知道这个,“我以为我没有修炼天赋,就顺手给他了。” 游长海也知道这很不合理,但他实际情况又见不得人,事发突然,他一时半会儿也编不出其他合理的解释,只能先这样了。 尤其她这么一问,游长海又想起自己和冀星洲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次见面是怎样一副惨烈的光景。 当真是往事暗沉不可追,来日之路也并不光明灿烂。 顺手? “你喜欢他吧?” “我不喜欢!”游长海大叫一声,浑身汗毛倒竖,“我只喜欢女子。” 说完二人同时沉默了。孔玟玉平静地看着他,一切尽在不言中。 游长海:“……” 要死了,都怪原主做得那么明显。 入仙门一年,他还以为他已经离那段荒谬往事很远了呢。 孔玟玉笑笑,看他窘迫地一张苍白小脸上都泛起红晕,大发慈悲没有继续追问。 游长海焦虑地待在原地胡思乱想: 她不会乱说吧,万一捅到冀星洲面前,他以为我旧爱复燃了怎么办? 好不容易熬到伏江仙尊和楚山春长老一起回来。 游长海激动得“登登登”就过去了,充满依赖地躲在伏江仙尊身后。 这个孔长老压迫感太强,脑子转得太快,不适合他这种普通智商的人,也不知道男主怎么和她产生感情的。【你现在阅读的是 】 30-40 第31章 第 31 章 “叫叫叫,喊魂呢!”…… 孔玟玉站在原地笑眯眯地目送楚山春一行人的身影渐行渐远。 转身去冀星洲的房间门口, 很近,门窗大开,许久不住人, 里面积压了不少灰尘, 手指划过,留下一个略深的凹痕。 冀星洲搓去指腹的一层垢物, 开始打扫房间。 门外不远处二人的交谈字字清晰,敏锐的耳力让他没有错过任何一个细节。 孔玟玉靠在门边,看着房间里刚收入门下,手脚麻利的四弟子,随意说道:“给你的见面礼, 如何?” 冀星洲把行李放在收拾干净的桌面上, 一点点收拾, 闻言放下手中的那块不久前才赎回来的红玉,语气如常地回答:“师尊误会了,我只喜欢女子。” 一样的说辞。 “噢。”孔玟玉尾音上扬, 耸耸肩,一副无所谓的模样, “是我想多了。” 随后从自己的私藏里翻找几下,掏出一个剑鞘扔给冀星洲。 “那这个剑鞘就当是你的见面礼吧。” 冀星洲的视线落在剑鞘的花纹上, 神情略显意外, 但还是礼貌地道了声谢。 孔玟玉没有多留, 脚尖一点, 身影消失在空中, “这是你的剑鞘吗?” 剑灵现身,一把拿起剑鞘,只一眼, 她便能断定这就是与她一同诞生的剑鞘。 “这才符合我的身份。” “师尊发现你了。”冀星洲陈述事实,“你不是说,你在隐匿术法方面很有一套么?” “谁知道那么倒霉,你师傅的那把剑是与我是一对的,一定是他告状了。”剑灵手中抱着剑鞘,爱不释手地抚摸,一边无语地解释。 她挤出一张似哭非哭的鬼脸,发出几声“呜呜呜”的嚎叫,吐槽道:“那是个爱哭鬼,眼一眯,嘴一张,泪水能泡烂老树根。” “本来也藏不了多久,发现就发现。” 这倒是,冀星洲要练剑,肯定是一直用一柄剑更好,日后肯定是要找机会坦白的。 “你要去找那柄剑吗?” 剑灵翻了个白眼:“我才不去,他肯定又要哭。” “多年未见,说不定他已经改性子了呢。” “不去。” 冀星洲随口劝了两句,见她不愿意,也没强求,继续收拾东西。 把那块红玉重新放回锦盒里。 剑灵余光瞥见一抹红,顺口嘲笑:“你又穷了,你兜里就留不住钱,就你这样,以后哪个姑娘能看上你。” “只是暂时的。” 剑灵准备好好试试自己的剑鞘,身体重新变成剑的前一刻,一个高大的黑影冲进来一把抓住她的手腕。 “……跟我走。” 熟悉的声音裹着硝烟与战火,将金乌带回那个满目猩红的战场。 血溅长空,尸骨成山。 真是痛快! 金乌眼中骤然亮起兴奋的光彩,下一瞬便被玉鉴的又一声呼唤打断。 “给我出去。” 思绪重新回到身体,金乌满心都是可惜,一扭头看见那张熟悉的脸更是没好气。 这家伙还是那么没有眼力见。 “叫叫叫,喊魂呢!” 玉鉴认认真真地回答:“没喊魂。” 手上使了些力气,把她拉了出去,临走还不忘把门关上。 走到一处空旷的大树底下,金乌一把甩开玉鉴:“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非得去外面说。” 玉鉴有点伤心,但他听见金乌在房间里说的话了,她不喜欢哭哭啼啼的人,语带期待:“我想和你叙叙旧,分开这么久,我特别想你。” 分别这么些年,他的阅历增长不少,不再是从前胆小如鼠的剑灵了。 “我不想你。” 撂下这句话金乌就往回走,玉鉴被这毫不留情的四个字砸得一蒙,愣了一秒,大步追上去,急切地追问:“一点都不想吗?” “不想。” “可是……”玉鉴仿佛遭受晴天霹雳,一颗心稀里哗啦地碎在地上,“……可是我很想你。” “你想我我就得想你吗?”金乌在门前站定,转身看向一路追过来的玉鉴,眯着眼盯了他一会儿,很意外地发现他居然没有哭。 但那又怎样,金乌伸出食指,警告地指着他:“不准缠着我,我想见你的时候,自然会叫你。” 门一开一合,身影逐渐消失。 透过门缝,冀星洲莫名有种“他虽然没有哭,但泪水已经流了一地”的感觉。 金乌惦记着剑鞘,一进房间直接化出原型钻进去。 冀星洲看看她,继续收拾自己的东西,收拾完一开门,险些踩到堆了一地的锦盒,整整齐齐地码在一起。 左右观望一圈,没看见可疑人影,他拿起一个打开,是剑鞘,再打开一个,又是剑鞘,剩下的不用看了。 “你的礼物。” “我还有礼物呢?”游长海受宠若惊地在伏江仙尊的默许下收下楚山春楚长老的拿出的礼物。 从来只有求医问药之人给医者送礼的,没见过医者反过来给病人送礼的。 楚山春:“我与你师尊也算有几分交情,安心收着。” “谢谢楚长老。” 楚山春给游长海仔细检查了一遍,若有所思,沉默片刻过后,她对伏江说:“我需要几日查阅典籍,这几天,你们先留在我这里吧。” 伏江:“行。” 门口传来脚步声,帘子被掀开,一个熟悉的声音在游长海背后叫了一声:“师尊,都切好了。” “你来了,正好,后院的姜黄晒好了,你去收一下,顺便把刚刚切好的草药晒上。” 游长海身子一僵,握住扶手,魏文耀居然拜在楚长老门下,这也太巧了吧。 世界真小,走两步就是熟人。 “好。” 说完这两句话,魏文耀就离开了,没有多做停留。 楚山春对魏文耀的印象不错:“这就是那个白玉京傅家来的,挺聪明的,干活也勤快,比我预想的要好得多。” 来之前还以为他是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公子哥,结果干活比她手下干了几年的弟子都利索。 傅家?看来魏文耀不是他的真名。 楚山春留了一份地图给游长海:“无聊就去周围转转吧。” 游长海接过来一看,潦草且传神的图案别具一格,不同地区甚至被区分成不同类型,旁边写着精简的批注,如“值得一去”“强烈推荐”“不建议”…… “这是宗门自己做的地图吗?” “当然不是,是魏文耀做的,在弟子间很流行,我也买了一份。” 游长海诧异不已:“居然是他做的,不过,他既然出身傅家,为何又姓魏?” 楚山春:“他随母姓。” 游长海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休息过后,游长海恢复了精神,又见师尊和楚山春长老都在忙着翻阅典籍,也没坐轮椅,打算自己在周围转转。 没走多远,迎面就撞上悠哉散步的魏文耀,游长海目不斜视地往前走,就在二人的距离缩小至三米以内的时候,魏文耀一个跨步走到游长海面前,笑眯眯地打招呼:“好久不见。” “……”好吧,伸手不打笑脸人,既然他都主动打招呼了,游长海露出一个礼貌且不失疏离的笑容,“你好。” “你要去哪里?我对这附近很熟悉。”魏文耀自信开口。 “不必来,你不用帮楚长老干活吗?” “干完了。” “我就随便逛逛。” “那去演武台如何,那里有很多剑修相互切磋,非常有意思。”魏文耀丝毫没有被游长海冷淡的态度打击到,“你既然有伤在身,总得有个人看着吧,万一出了什么事可怎么办?” 游长海眉心微蹙,嘴唇轻抿,重重地呼出一口气,不想再和他继续纠缠,抬高音量打断魏文耀的喋喋不休:“我说了,不用你跟着。” 没管魏文耀是什么反应,随便选了一个方向就离开了。 大步往前走了相当一截距离,抬眼一看,竟然就是魏文耀说的演武台。 这也太巧了。 游长海回头一看,没有跟来,安心地继续向前走。 演武台是一个巨大的圆形平台,周围的观众席即便是在今天这样并不特殊的日子里,也坐了不少人。 台子上正好有两个人对打,战况胶着,观众席气氛热烈,不少人高举双臂在半空中激动地挥舞,大声呼喊。 正值夏季,热烈的氛围将本就不低的温度哄吵地更上一层楼,空气中弥漫着浓度极高的兴奋,令人热血沸腾。 游长海还是第一次见这种场景。 演武台上对打的两个人其中一位已经被逼到最边缘,眼看就要被打落,那人猛地刺出一剑,另一人往下一蹲,同时伸出右腿横扫而过。 那人脚尖一点,踩着对手的小腿接力往上一跳,半空中翻转一周,调整好姿势,落地就是一剑,成功将对手打落下去。 瞬间翻转的形式引起如潮涌动的热烈欢呼。 “好!”“再来!”“好身手!” 场地没有空多久,很快就又上了两个人切磋。 游长海找了一个最靠近演武台的位置坐下,兴致勃勃地看起来。 当切磋又一次结束的时候,游长海眼中的羡慕已经和喷泉一样从眼眶喷射出来了。 一个个都是飞檐走壁,脱离地心引力的武林高手。 要不是情况不允许,游长海高低上去近距离接触一下这些弟子。 “回来点,危险。” 直到被冀星洲拉着肩膀往后,他才注意到自己已经不知不觉把上半身都伸出围栏了。 “你也来切磋吗?” “来看看。”观摩别人也是学习的一部分。 冀星洲在游长海身边坐下,正好台上又上了新人。 “二对二!”游长海激动地叫了一声,注意力立刻从冀星洲身上转移走了。 冀星洲的视线也随之转移到台上。 一个人强与不强,其实起手第一式就能看出端倪。 他看了一会儿,默默在心中下了定论:中规中矩。 “哇!啊!太强了!” 第32章 第 32 章 演武台危机 游长海在旁边一直发出情绪饱满的激动叫声, 甚至不自觉地将手伸到半空中挥舞,试图隔空参与战斗。 冀星洲忍不住侧目,心说:群峭碧摩天可能没有演武台吧, 他第一次见, 激动也是正常的。 只是他看着看着,目光不知不觉间游长海身侧雪白柔软的肌肤吸引了过去, 玉一般细腻。 烈日高悬,带着燥热的阳光落在游长海身上,随着他的动作在空中被抛上抛下,金灿灿的阳光成了披在他身上的一件金色纱衣。 因为激动上涌的血气遮掩了他憔悴的面容,本就艳丽的长相, 此时此刻更显动人。 冀星洲恍惚间意识到, 这个人, 原是这样丰姿冶丽。 温和的性格与重伤的身体叫他在无意识中忽略了这一点。 耳畔响起窃窃私语。 “你看最前排的那个人是谁啊?长得真好看。” “我还是第一次见,不知道是哪个山头的。” “估计不会近。” “兄弟,你陪我去探探他的话吧。” “我不去, 我有对象了。” “你什么时候有的!” 诸如此类的话在耳边此起彼伏,冀星洲眸色暗沉, 一言不发地朝后看了一圈,随后不动声色地往一无所觉的游长海身边挪两步, 直至二人的距离在一个拳头那么近。 周围的声音逐渐小下去了。 游长海看得入神, 没在意其他, 往后退, 一时不慎便踩在冀星洲脚背上,一个趔趄便向后倒。 好在冀星洲及时伸手揽住他的腰,他才没有落到摔得一身灰的狼狈境地。 “啊!”游长海惊呼一声,下意识抓住冀星洲的衣服平衡身体, 站稳之后他朝冀星洲笑笑,爽朗地道了一声谢,“多谢你了。” 冀星洲的手恰好落在另一侧的腰部,掌心软嫩的触感令他不知不觉收紧了胳膊,听见游长海的道谢,慢一拍才回答:“没什么。” 游长海等了一会儿,发现游冀星洲的手依旧稳稳地放在自己腰上。 他平日练功,手上有茧子,落在腰部这种敏感的地方有些发痒,游长海忍不住向另一侧躲。 但另一侧就是冀星洲,显得自己好像在故意挤他。 “我站稳了。” 冀星洲慢慢悠悠地“嗯”了一下,不紧不慢地把手松开。 经此一遭,周围的声音小了不少。 冀星洲看着游长海,突然抬起手,抓起一截袖子,一点一点,细致地给他拭汗。 “现在热了,不要长期待在太阳底下,万一中暑。” 游长海被他的动作整得一愣,还没反应过来,冀星洲就擦完了。 “我还好,不是很热。”游长海没多想,他正在兴头上,不想走。 “去那边吧,那边也近,阴凉些。” 游长海顺着他的食指望过去,确实比现在这个地方好,欣然同意。 二人走后,留下周围的暗中关注的弟子们交头接耳。 “他俩是不是一对啊?” “肯定是!” “万一不是呢。”这人心怀希望。 另一人拿起袖子就开始给他擦不存在的汗,夹着嗓子说:“天热了,小心中暑,我们换个地方坐吧。” “……” “死鬼,我这么关心你,你不高兴吗?” “…………” 胸口被捶了一拳,虽然不重,但好像有点死了。 上台之人络绎不绝,来不及上去的人在台下排队,冀星洲估摸着自己的水平,挑了一个实力相当的,也从观众席翻下去排队。 冀星洲刚刚下去不久,游长海不远处就浩浩荡荡地来了一堆人,所过之处,人群退散,仿佛一滴滴进油水里的洗洁精。 游长海也跟着人群一起往两边挪。 他现在虽然不怕事,但也不想惹事,挪两步就能解决的事,他才不会硬扛着和人起冲突。 可他不愿惹麻烦,麻烦却会自动找上他。 赵承玖看前排坐着这么好看的一个人,骨子里的恶劣基因占据上风,摇着扇子大摇大摆地就走过去了。 游长海看见他过来,主动往旁边挪了两步,然而赵承玖紧追不舍,挨着他坐下,唇角上扬,露出一个略显油腻的笑。 “在下赵承玖,不知这位小师弟多少岁了?” 这个名字一听和赵承允就是一家。 “你是哪个峰头的弟子,按规矩,你该叫我一声前辈。” 游长海看他满脸写着不怀好意,眼珠子一转,坏水就从肚子里咕噜咕噜往外冒。 “啊?”赵承玖没想到他一开口居然是这种话,表情空白了一瞬间,很快收拾好情绪,笑嘻嘻地说,“师弟还挺幽默的。” “谁跟你开玩笑,本座并非是你们痴绝处的弟子,第一次见面,我便不追究你的失礼之处,勿要再来打扰本尊。” 一边说,一遍亮出自己痴绝处的身份牌。 赵承玖一看,发现居然是真的。 恰在此时,一直在不远处观望情况的小跟班三两步跑过来,凑到赵承玖耳边提醒:“赵公子,群峭碧摩天的仙尊来找楚山春长老求医,这位恐怕是一起过来的。” 赵承玖仔细心中狐疑,仔细察看面前之人的修为境界,只比凡人略好一些。 到底是有意隐藏,还是他在信口开河…… 就在赵承玖犹豫不决之时,游长海手腕一翻,露出身份牌背面七峰的标记。 这下他不得不信了。 “是晚辈有眼不识泰山,冒犯了长老。” 赵承玖立刻换上一副恭恭敬敬的态度,满脸诚恳地道歉,甚至从储物袋里掏出一件法器要递给游长海。 “小小礼物不成敬意,就当是给前辈赔罪。” 游长海扫了一眼,摆摆手让他收回去:“本尊岂是那种小肚鸡肠之人,这种话,以后不要再说了。” 这话不仅没有令赵承玖感到生气,反而让他对游长海的身份更加深信不疑。 高人都是这个调调。 “是是是,您继续看,晚辈就不打扰了。” 一群人浩浩荡荡地过来,没几分钟,又浩浩荡荡地离开,换了远一些的地方落座。 打发完这些人,冀星洲正好准备登上演武台。 赵承玖看见那个熟悉的身影,顿时怒从心起,一股火直冲头顶,脸颊瞬间气得通红。 该死的家伙,当初的耻辱还历历在目。 他绝不会忘记! 自从来了痴绝处,他还从没遭受过这种奇耻大辱。 赵承玖立刻点了手下目前修为最高的一个人,对他说:“带上这个,去好好教训他。” 那是一柄上好的鞭形法器。 “成了这法器就归你了。” 那人接过法器,二话不说,从观众席直接飞身上演武台,台下另一位本该与冀星洲对战之人,顿时大骂:“懂不懂礼仪啊!没见到小爷是先来的吗!” 那人往声音的方向抛出一袋沉甸甸的灵石,台下之人稳稳接过,颠了两下,怒火瞬间被浇灭,高高兴兴地离开。 冀星洲看着眼前人,他并不陌生,这人之前也参与过围堵。 来者不善。 对面的人将数米长的鞭子甩开,与地面碰撞,发出清脆的一声“啪”。 他甚至没有要向冀星洲介绍自己姓名的意思,提起灵气,抬手就是一鞭,直冲冀星洲门面而去。 冀星洲在看见他的那一刻,心中就已经有所防备,发动身法,巧妙地躲过了这一鞭,从右侧朝那人冲去。 落在地面的鞭子砸出一道深深的凹痕,很快被布设演武台的阵法缓缓修复。 观众席议论纷纷,此人狠辣之意,毫不掩饰,恐怕是有旧怨。 比试刚刚开始,二人之间的氛围已经是剑拔弩张,对手鞭鞭用足力道,冀星洲亦是每一剑都直冲要害。 他才不是那种以德报怨的人。 这群人纠缠多时,他心中岂能一点怨恨也没有,不过是当时既无人可依,自身修为也不够,加上门规束缚,他才一再忍让。 如今主动凑到他面前,他们认为是难得的教训自己的机会,自己又何尝不是同样的想法。 衣袍翻飞之间,鞭影剑光交错。 面对又一次挥来的鞭子,冀星洲右腿后移弯曲,重心下沉,凭借强大的腰力,将上半身朝后一仰,不作丝毫停顿,在鞭子挥过去之后,迅速直起上半身。 就是这个角度,冀星洲毫不犹豫地刺向他的肩膀,剑尖刚刚接触到他身上的时候,冀星洲明显感觉到了阻力。 又见那人扯出一个得逞的笑容。 他是故意卖了个破绽! 二人之间的距离极近,冀星洲看不见身后,没有发现吹落在地上的鞭子悄无声息地直立起来,柔软的鞭尾泛出金属光泽。 冀星洲的灵力涌向金乌,原本暗淡的剑身灵光焕发,刺破护身法器,在那人肩膀上留下了一个骇人的伤口。 对手吃痛,鞭子失控了一瞬间,很快又顺着原来的方向朝冀星洲刺去,冀星洲往前一冲,顺势往地上一滚,鞭尾堪堪扫过他的腰部。 二人同时负伤,鲜血滴落在地。 周围一片哗然,刚刚开始比试没多久,二人就已经见血。 游长海“蹭”得一下站起来,眉间皱起一个“川”字,眼神凝重,即便是他这种毫无战斗经验的人,也能看出形势的严峻。 二人交手的速度越来越快。 战况胶着起来,二人所过之处,滴滴答答地流了一地鲜血。 游长海站在台下,恨不能亲自上场,急得围着演武台四处乱转。 冀星洲手中的金乌小幅度震颤着,声音传入冀星洲脑海中:多输一点灵力,吝啬鬼。 他闪身躲开攻击,心说:还没到用你的时候。 金乌下手没轻没重,未到关键时刻,不能轻易催动。 长时间的僵持让二人逐渐陷入疲惫状态,再一次转身,冀星洲大半个胸口不慎暴露在对手眼中。 对手欣喜若狂,鞭子秉雷霆之势而下,一些围观者看出不对,不禁发出惊呼。 游长海死死地握住栏杆,逐渐瞪大的眼中只剩下裹挟着充沛灵力的长鞭。 第33章 第 33 章 你瘦了 冀星洲全身上下的灵力疯狂灌入金乌剑中, 在对手抬手挥鞭动那一刻,他亦果断出手。 剑气冲破栏杆,在演武台上留下深深的狭长深刻的剑痕。 冀星洲茫然地看着突然转变的视角, 耳边传来“扑通”一声, 游长海脱力跪倒,手中是尚未消散的灵光。 众人被这突如其来的变化惊呆了。 台上之人打了个空, 看见已经被瞬移到台下的冀星洲,又看看缓慢恢复中的剑痕,愤然开口:“原来是有人兜底啊,难怪有这么上乘的剑,也不知道是用什么手段拿到的。” 他费尽力气打这一场, 落得一身伤不说, 还什么都没拿到, 满心不甘:“别做缩头乌龟,再来!” 谁知冀星洲根本没听他说完话,径直抱着瘫倒在地的游长海去找楚山春和伏江仙尊。 游长海本就憔悴的面容, 此刻更如长时间暴露在空气中,几近风化的宣纸, 轻轻一捏,便化作齑粉。 起初咳了几下, 吐出一口血来, 顺着嘴角往下流, 后来在游长海怀中颠簸着勉强咳了几声, 上不来气一般,疲惫至极地阖了眼。 “长老!” “哎呀!出去一趟怎么弄成这样了!”楚山春一拍大腿,“快快快,放到里间的床上。” 伏江灵力在游长海身体里一过, 就知道他是强行催动灵力所致,处理好游长海,他冷着脸把冀星洲提到一边。 不等他发问,冀星洲就老老实实地把当时的场景复述了一遍。 “……”伏江仙尊沉默了。 这件事是游长海自己愿意,怪不得旁人,加上冀星洲身上的衣服也是破破烂烂,浑身是伤,他很难说重话。 “行了,你先回去吧。” 不知是谁将这件事上报给戒律堂的执事长老。 长老带着人抓住赵承玖一行人时,他们正在酒楼里逍遥快活。 屡次犯戒,执事长老铁了心要重罚,以儆效尤。 弟子们甚至流传着他要被劝退的传言。 冀星洲老老实实地站在孔玟玉面前听训。 “这件事你唯一的错,就是错在修为不够高,拳头不够大。”孔玟玉抱胸而立,训斥时满身气势压在冀星洲脸上,“如果你能轻易打败对手,何至于让一个伏江病殃殃的弟子出手。” “师尊说的是。” “是个屁!”不远处陡然传来一声不耐烦的怒骂,“我管才不管那么多呢,你自己待着吧,少来烦我。” 孔玟玉张到一半到嘴僵住了,转头一看,金乌正气愤地说着戳玉鉴的胳膊,而玉鉴满脸纠结,正绞尽脑汁地思考该说什么。 孔玟玉:“……” 玉鉴陪在她身边也很多年了,为剑处事称得上沉稳。没想到他和金乌会是这种相处模式。 “你等游长海醒了,把这些补品带过去,他毕竟是为你受伤,无论如何,你得有点表示。” “好。” 当冀星洲带着补品踏入游长海房间时,意外地发现,赵承允正坐在床边陪游长海聊天。 他的话唠程度冀星洲是见识过的,有他在基本就没有冷场的时候。 看见冀星洲进来,他眼前一亮,赶忙把最靠近游长海的位置让出来,伸手拍拍,示意他坐。 “你也来了,快坐。” 赵承允继续方才的话:“……赵承玖这一次可能不会被劝退了,他连夜向主家送了不少礼物疏通关系,可能会有人帮他。” “不过,仅此一遭,他应该会老实不少。” “赵家吗?”冀星洲没有表现出多少惊讶,“得了教训也好。” 二人之间的恩怨,赵承允心如明镜,不想在这种事上多费口舌,他转移话题,说起自己打听到的八卦: “你们应该不知道,其实赵芙赵大小姐当初和许氏大公子联姻后,有过一个孩子。” 说起八卦游长海来了精神,联姻的事他也听说过,但显然和赵承允的不是同一个版本。 “那就是说,现在赵夫人的大儿子,其实是二儿子。” “没错!”八卦是赵承允舒适区,“据说许大公子病逝,就是因为伤心过度。” 冀星洲挑眉:“看来那个孩子的死,另有隐情,是家族丑闻吧。” “那可不。那个孩子是许家老二夫妻两个杀的。他们买通接生婆,换了一个孩子,真正的孩子早死了。后来没多久就东窗事发了。 但这种事哪能往外说,被老爷子和老夫人压下来。 赵夫人那时既伤心,又怨恨。许家老大也时常以泪洗面,没多久就走了。” 赵承允叹了口气,继续说。 “后来赵夫人重新回到赵家,与现在相公相识相爱,不久后就他就做了上门女婿,二人才生下现在的赵二公子。” 游长海恍然大悟,啧啧感叹:“大家族关系就是混乱。” “在聊什么呢,让我也听听。” 魏文耀也提着满手的锦盒进来了。 冀星洲礼貌地点点头。 魏文耀毫不客气地一屁股坐下,看见游长海恹恹的模样,又看看冀星洲,似笑非笑地说了一句:“自身难保还想保别人呢。” 只一句话,赵承允敏锐地察觉到氛围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是魏公子啊,没说什么,就是一些道听途说的八卦。” “我也爱听这些。”魏文耀悠哉悠哉地看着他,“说说。” 赵承允没办法,囫囵又说了一遍,没成想,魏文耀居然真的听说过这件事。 “这种事啊……”魏文耀感叹了一句,但瞧他的神情,也没真正放在心上。反而转手拿起桌上的水果削起来。 游长海瞥了一眼,说:“我不爱吃苹果。” “那想吃什么?” “……不知道。” 游长海思索半天,最终摇摇头,没多少胃口,但吃一点也不是不行。 他瞅瞅魏文耀,觉得这人一定是知道他现在今非昔比,做了仙尊的弟子,所以想为了当初的事作出弥补。 既然他都这么想了,游长海也不是小肚鸡肠的人,愿意给他一个机会,顺便出出气。 游长海下巴一抬,摆出一副倨傲的神情:“我要吃那个。” 魏文耀顺着方向看过去,果篮里躺了一堆水果,根本分不清他想要的是哪个。 “具体是哪种呢?” “就是那个。” 游长海故意含糊其辞,魏文耀试探着拿了一个梨,看他没反应就削起来,刚削几下,游长海突然说:“不是那个,你拿错了。” 魏文耀动作一顿,什么也没说,把梨放在一旁,重新摸了一个葡萄。这个葡萄好剥,撕开一个口,大拇指和食指一挤,晶莹剔透的果肉就出来了。 魏文耀直接送到游长海嘴边,游长海嘴一张,正准备故技重施,葡萄就被塞进他嘴里了。 “!” 不讲武德! 他把葡萄裹在腮帮子里,抬高音量对魏文耀说:“我不要吃这个,你又拿错了。” 魏文耀眼带笑意地看着他使性子,没有丝毫生气的迹象,好脾气地又换了一种水果。 赵承允看看魏文耀,又看看冀星洲,不动声色地把椅子往外面挪了一截。 坏了,陷入战场了。 冀星洲看了一会儿,也意识到游长海就有意刁难魏文耀。 虽说那件事已经过去了这么久,但他心里有气是正常的。 不过…… 冀星洲默默地看着游长海的翘着鼻子指使人,换在别人身上只能看出趾高气扬,但落在他身上,怎么看都无法真的升起怒火。 在赵承允啃完一个苹果的时间后,冀星洲主动对游长海说:“我给你弄吧,他没做过这些,做不好也是正常的。” 游长海本来就是要出气,怎么可能让魏文耀这么轻易地就跑了,头一摇,果断拒绝冀星洲:“不用,让他做就好。” 魏文耀侧头与冀星洲对视,勾了勾唇角,似乎是在感谢他的善解人意,随后继续削水果。 话唠如赵承允,现在是一声也不敢吭,生怕自己一开口就打破了这微妙的平衡。 魏文耀被游长海指使着干这干那,耳边尽是游长海如小猫般的叫声。 他不合时宜地想起,自己偶尔会看见一些女弟子对山上的小野猫发出抑制又兴奋地诡异叫声,口中反复喊着“天籁之音”,然后一把抓住胖嘟嘟的小猪猫,猛得把脸埋进柔软的猫毛里。 但,显然,床上的人距离小猪猫还有很远一段距离。 魏文耀好心情地接受着游长海小儿科的刁难,给他削好了果篮里所有的水果。 这种程度的为难,在他眼中,约等于无。 赵承允摸不清自己的定位,插嘴也不是,不插好像也不是,思来想去,悄声从果篮里摸了一个水果递给满脸淡然的冀星洲。 冀星洲接过来,仔细一看,表面少了一小块皮,是刚刚魏文耀削掉的。 冀星洲:“……” “还要吗?” 游长海虽然一直在指使魏文耀,却并没有感到痛快,这个大少爷应该露出被羞辱的憋屈隐忍表情,这样才符合他的预想。 他这样一直笑眯眯的,伺候人干得像领赏,他怎么能有报仇雪恨的快感! 见游长海没说话,冀星洲的神情舒缓开来。 游长海:“……” 他一时之间也想不到既不过分,又能好好惩治他的好方法,有些犯难,迟迟没有说话。 眼帘低垂,浓密的睫毛长在眼下投下一片扇形阴影,眉心拢在一起,使本就孱弱的模样更显憔悴。 “累了吗?”魏文耀不由得放轻声音,伸手打算扶着他躺下,夏日衣物单薄,手一落在他背上,就能摸到嶙峋的骨头。 “比我第一次上一次抱你的时候,瘦了不知道多少。” 第34章 第 34 章 我有喜欢的人了 魏文耀的话刚刚说出口, 冀星洲就忍不住开口:“长海,这次多谢你出手相助,我还没来得及和你好好道声谢, 不过既然你累了, 我就下次再来好了。” “其实心意到了足矣。”魏文耀给游长海掖好被子,直起身回头看冀星洲, 笑眯眯地说了一句。 “这得他说了才算。”冀星洲软中带硬地回了一句。 游长海本来是不困的,但真躺下去,软和舒服的小被子一盖,睡意顿时上涌。 谁能拒绝柔软的被窝呢? 他张嘴打了个小小的哈欠,对冀星洲说:“心意到了就好, 你刚刚拜师, 最近应该也很忙吧。而且, 你身上也有伤,好好休息,等伤好了, 有空了再来找我也是一样的。” “……” 冀星洲用舌头顶了一下上颚,礼数周全地告辞了, 魏文耀,赵承允也紧跟其后。 走出一段距离之后, 冀星洲慢慢停下脚步, 头也不回地问:“一直跟着我是什么意思?这可是去九峰的路。” “这个方向上又不只有九峰, 那么紧张干什么?” “紧张的另有其人。” 平和的话语间藏满了刀光剑影。 “冀师弟!终于找到你了!” 一个欢快的声音打破二人眼神之中的暗潮涌动, 魏文耀识趣地笑了笑,揶揄道:“既然董师姐来了,那在下就不打扰了,告辞。”眼神暧昧。 冀星洲冷着脸, 没回答。 这人果然不是个善茬,明明他和董师姐清清白白,他却用那种眼神看他。 指不定背地里就会添油加醋地说给游长海听,抹黑他的形象。 “冀师弟,你没事吧,我都听说了,赵承允让人找你的麻烦。你身上的伤怎么样了,我给你买了伤药……” 董黛絮絮叨叨地说了一大堆话。 冀星洲没接她递过来的东西,认认真真地告诉她: “董师姐,我暂时没有这种想法。你家境富裕,容貌上佳,天资聪颖,这样的条件,想找什么样的找不到,何必吊死在我这一棵树上。” 董黛呆愣愣地看着他,眸子里逐渐泛起亮光,不可思议地问:“真的吗?我在你心里这么好吗?!” 冀星洲说的这些条件,她自己也是这样认为的,但她没想到她在冀星洲心里的评价也这么高。 有一个好的印象,就等于成功了一大半! 冀星洲:“……” 董黛更来劲了:“冀师弟,我……你不要往后退了,后面是斜坡,当心滑下去。” 冀星洲的一步一步缓缓后退,妄图拉开距离。 “冀师弟,等你伤好了,我们出去游玩好不好呀?可以去湖上泛舟,是不是很风雅,或者……” 董黛滔滔不绝地说着。 冀星洲一忍再忍,终于听不下去了,出声打断:“师姐,其实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前两天刚刚表白在一起。” “……”董黛像一只被命运掐住脖子的呆头大白鹅,瞬间就没有声音了,眼眶发红,“你,你是不是在骗我?你是不是想摆脱我才这么说的,你快说是啊……” “不是,我们刚刚在一起。”冀星洲冷酷无情地打破了董黛的幻想。 “之前没有在一起就算了,现在在一起了,我必须告知你这件事,不要再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 “我……我……我能见一见她吗?只要她亲口承认了,我绝不继续纠缠。” 董黛还是不死心。 这冀星洲哪能答应,本来这个爱人就是编造的,他上哪里给她找那么一个大活人。 “这得问过她的意见,她要是不想见你,我也没有办法。” “那,那好吧。如果她同意了,一定要告诉我。” 董黛拎着自己的东西垂头丧气地离开了。 还没等冀星洲松口气,董黛就又折返回来:“忘记说了,赵承玖自称从赵家请了一位很厉害的人过来撑腰,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反正你小心一点。” 传递完消息,她继续垂头丧气地往回走。 另一边,伏江仙尊和楚山春长老经过长时间翻找,终于在一份古旧的玉简上发现了能够缓解游长海伤势的方法。 “呕!”游长海站在充斥着深绿色不明液体的浴池旁边,被浓郁的药味熏得一阵干呕。 “好难闻!好苦……” 像一池泥巴。 伏江仙尊耸耸鼻子:“还好吧,每周两次,每次一个时辰,我和楚长老会根据你身体的反馈逐渐改善药方。” “一个时辰,皮都泡烂了!” “不会的,我有数。” 游长海硬着头皮坐下去,泡药浴的时候干不了别的,不知道过了多久,他迷迷糊糊地趴在水池边睡过去。 梦中,他变成了儿时的模样,跟在插秧的爷爷奶奶身边,当时头顶才到他们腰部,一脚深一脚浅跟着。 走了没多远,不知道是哪个缺德的在地里刨了一个坑,坑底全是泥,他一脚踩空跌进去,爬都爬不起来。 “爷爷,奶奶,快来救我……” 他摔得浑身都疼,孤零零地待在坑里,害怕得直瘪嘴。 “爷爷,奶奶……” 低弱的叫声吸引了在一旁看医书的伏江仙尊的注意,他走到池边蹲下,看见自己的小弟子瘪嘴蹙眉,口中喃喃,一副可怜样。 是想家了吗 伏江仙尊思忖,他入门也一年了,没回过家,会想也是正常的,兴许是不好意思说。 “……我好疼,好饿……” 疼? 伏江仙尊神色一凝,从眉心探入一丝灵力,是药力过猛所致,下次稀释一下好了。 游长海看着面前一池子不可名状的东西,闭了闭眼,颤抖地伸出手,怀抱着最后一丝希望问:“这就是稀释过后的药……” “嗯。” 不像药,像…… 游长海摇摇脑,把即将浮现的画面从脑海中抹去。 不能细想,泡就是了。 虽然过程有些令人难以直视,但效果是非常显著的,游长海嗜睡的症状显著改善,一些之前无法修炼的法术也能挑着学起来了。 这一日,游长海照常在找了一个空地练习法术。 “痴绝处的弟子就学这种小儿科的东西吗?” 一个年轻且略带稚气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游长海回过头,就看见一个高调张扬的身影,从身上穿的布料,到头上戴的发冠,腰间挂的玉佩,无一不是顶级的好货。 游长海仔细观察他,虽然从身量外貌上看已经非常接近成年人,但他眼神中有一股少年人的稚气,他心里估摸着大概是十六七岁。 他没回答,这种半大不小的小孩狗都嫌,跟他计较什么。 游长海收了手势准备换一个地方继续练。 “哎,别走!” “什么事?” “我要去找魏文耀,你要是给我带路,这就是你的了。” 他掏出一个沉甸甸的袋子,放在手心上下掂了掂。 游长海随便瞄了一眼,不屑地嗤笑一声,连个眼神都懒得给:“就这么点也想充大款,打发叫花子呢。” “你!”赵乐从小是爹娘千宠万爱着长大,掉一根汗毛阿娘都要担惊受怕,凭他的家境,还从来没人这么说过他。 他愤怒地又掏出几个袋子丢在地上:“你给我好好看看。” 游长海又瞄了一眼,故作高傲:“勉勉强强吧,你找他干嘛?” “关你什么事?”赵乐没好气地回,把钱袋全收起来,“有钱也不给你,我找别人去。” 游长海没把这个小插曲放在心上,见赵乐离开,就继续待在原地修炼。 赵乐七拐八拐的,碰上了在小溪边插鱼的赵承允,他觉得此人眼熟得很,但一时之间想不出名字来,赵承允倒是一下子就想起来了。 随着这张脸一起来的,是他这几日听见的传闻——赵承玖找到厉害的救兵了! 先前他还在想到底是谁会趟这种浑水,如果是赵乐的话,一切就变得合理了。 他的母亲正是赵芙,丢失了第一个孩子之后,她对这第二个孩子格外宠爱,将对早早去世的大儿子的爱全部倾注在赵乐身上。 要星星给星星,要月亮摘月亮,吃穿用度一应按最好的来,这也就养出了赵乐高傲的性子。 不过他尚未满十八,心智未完全成熟,赵承玖若是添油加醋,编造谎言,欺骗他并非不可能。 “你知道魏文耀在哪里吗?” “不知道。” “怎么都不知道啊?”赵乐嘀嘀咕咕地抱怨,他都走了好多地方了。 目送赵乐离开后,赵承允继续插他的鱼,此地灵气充裕,湖水里的鱼长得一条赛一条得肥。 “卫九一定会喜欢的。” 赵承允满意地把刚刚插到的一条鱼放进鱼篓里,继续弯腰奋斗。 赵乐的身份牌动了动,是魏文耀回消息了。 “你终于知道回我了!你知不知道我找了你很久啊!你现在在哪里?” “山顶,第十八块药田。” 有了目标就好办多了。 赵乐看见他的时候,魏文耀正弯腰给药草浇水。 赵乐站在药田外面,问:“你说要给我的惊喜,在哪里?” “不急。”魏文耀慢慢悠悠地浇完最后一块地,然后才走到赵乐身边。 “这么久不见,先叙叙旧都不行吗?” “那好吧。”赵乐耐着性子问,“你在这里就干这个吗?” “对。” 赵乐觉得这很不符合他的行事风格,之前在傅家,他第一次见到魏文耀的时候,那副舌战群儒的架势和现在悠哉悠哉浇地的模样截然不同。 “在这里也没什么不好。” “可你好不容易回来,现在……” 如果是赵乐,被赶出家门后千辛万苦地回来,肯定是打死也不愿意再走了。 第35章 第 35 章 准备出发 魏文耀朝他招招手, 示意赵乐跟上来。 “我自有打算。” 他远离了傅家,却并不代表他远离斗争,结局如何, 还未可知。 “那你现在要带我去看惊喜了吗?” “还没到时候, 你先回我的住处待着,等我办完事再来找你。” “什么事?“”照顾病人。” 赵乐:“需要我帮忙吗?我帮你一块干, 你早点给我看惊喜。” 魏文耀看着这个家伙三句话离不开惊喜的样子,无奈地笑了一声。 “除了这个你就没别的好惦记?” 赵乐撇撇嘴,还不是因为他把惊喜说得那么夸张,说什么“一定不会让你失望”,“二十年年难得一遇”, “非金钱能衡量”之类的, 把他的好奇心都吊到太阳上去了。 “我跟你一块去, 帮你打打下手,拿拿东西之类的。” 魏文耀:“行吧,待会儿少说话, 多做事。” “嗯嗯。” 赵乐也称得上有头有脸的人,他来痴绝处的事情传得很快, 赵承玖一听见消息就马不停蹄地赶过来。 虽然他对外宣称他请到了厉害的援兵,但他心里知道, 他只是一个偏远的旁支, 血缘关系已经很淡薄了。见一面主家的都够呛, 请援兵更是天方夜谭。 没想到这个节骨眼是赵乐居然真的来了痴绝处, 不管是什么原因,他都得尽力一试。 魏文耀远远地就看见赵承玖的身影,带着赵乐直接拐了个弯,一面干脆至极甩掉他, 一面对赵乐叮嘱:“那人不是个好东西,少和他接触。” “嗯。” 魏文耀敲响面前的门,隔着门扉,里面传来一声“请进”。 赵乐屁颠屁颠地跟在魏文耀身后进去,和房间里的人一打照面,立即惊讶地叫出声来:“是你!那个狮子大开口的人!” “什么狮子大开口?”魏文耀疑惑道,“你们见过了?” “哼,你问他。”赵乐把脸往旁边一挪,气鼓鼓地说。 游长海没想到居然还能再见到他,哭笑不得地对魏文耀说:“一些小事,不要和小孩计较了。” “!”赵乐不服气地把头又转回去。 这家伙是几个意思,说得好像是他有多不懂事一样,他阿爹阿娘一直夸他是贴心的好孩子,肯定不是他的错。 就在他准备反驳的那一瞬间,魏文耀伸出右手,精准地捂住他的嘴巴,对游长海道歉:“不好意思,他还小,不太懂事。” 游长海摇摇头,问:“过来是有什么事吗?” 魏文耀反问:“没事就不能过来了吗?我来看看你。” “……”赵乐立刻忘记了自己准备说的话,瞪大眼睛看魏文耀。 刚刚的声音是从他嗓子里发出来的?怎么跟平常和他说话的时候不一样啊? 像被门夹了。 魏文耀仿佛看出赵乐的想法,不着痕迹地看了他一眼。 伸手不打笑脸人,更何况还有外人在,游长海礼貌地请二人落座,主动挑起话题。 “他多大了?” 魏文耀思索了一下才回答:“十五吧。” “什么叫十五吧!你居然不知道我几岁!”赵乐头顶简直像有座小火山在喷发。 “比我想的小。”游长海啧啧感叹,“平常伙食不错吧,长这么大个。” 一听见有人夸他,赵乐顿时将刚刚的不满放在一边,微微扬起下巴,反倒谦虚起来:“也就比你高一点点,算不上大个。” 游长海:“……” 哇塞,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高情商吗。 “怎么可能,你站起来咱俩比比。” 二人同时一个跨步并肩站在镜子前。 经过反复对比,游长海惊恐地发现,他好像真的高出了那么一丢丢。 他当即低头看赵乐的鞋底。 “你鞋底比我厚。” “胡说!”他的身高一点水分也没有,“我阿爹阿娘都高,生了我,自然也高。” 游长海脸上的憋屈一闪而逝,随即便成了平静,淡淡地说了句:“只是身高而已。” 魏文耀把赵乐扒拉到一边,自己站到赵乐刚刚站的位置,问:“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吗?” “不用了,冀星洲刚刚都弄好了。” “他来过?” “还没走呢,在后院看药。” 魏文耀抬脚就往后院去:“我也去看看,他一个剑修,万一出了什么差错。” 没等游长海出声,冀星洲就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药过来了,朝着魏文耀微微一笑:“魏公子不必忙了,坐吧。” 游长海接过药,眼一闭,鼻子一捏,一口闷干净。 赵乐在旁边看了一会儿,突然走到冀星洲面前,疑惑道:“你是赵家的旁支吗?看起来好眼熟啊。” 冀星洲闻言动作一顿,神情颇有些意外:“不是,只是巧合吧。” 魏文耀也意外得很,跟着搭腔:“是啊,天下长得像的人如过江之鲫,巧合罢了。” 二人都这么说,赵乐顷刻间把这件事抛到一边去了。 魏文耀东拉西扯了一会儿,终于切入正题: “游长海,宗门安排了一场外出游历,有很多任务可以选,先到先得,有一项是‘收集村民丢失在空间裂缝的货物’。 我知晓你在空间术法上很有天赋,所以我想请你和我组队。” 这些宗门历练会分成不同的难度,完成的任务难度越高,次数越多,自身的履历也就越丰富。 在第一次集体拜师时没有选到合适师尊的人,可以通过这条路,一对一申请。 “这种任务是可以找痴绝处以外的人吗?” 既然可以请外援,家庭富裕的弟子完全可以花重金聘请厉害的修士帮助自己完成任务。 那便无异于作弊了。 魏文耀扯出一个神秘的笑: “表面上看起来是不行,但也没有明确禁止,一般大家会找上三宗内入门时间相近的人组队。 群峭碧摩天以医修丹修为主,痴绝处又绝大部分都是剑修,人员组成太过单一,这种组队形式有利于有提高效率。 是大家默认的规则。” 游长海挠了挠下巴,那就是没有明文规定了,确实有空子可钻。 冀星洲最近也在看那些任务,他平日里大多数时间都是独来独往,这件事他还真不知道。 魏文耀继续说:“其实自从你上次在演武台救下冀星洲后,已经有不少人表达出想和你组队的意向了。” 游长海人就在痴绝处内,甚至不用特意去群峭碧摩天一趟,是非常方便合适的人选。 “不了吧,我过几天可能要回家一趟。” 师尊说他姑姑的儿子要成亲了,他可能要回去吃喜酒。 “这个任务的时间还是很宽松的,如果探亲时间不长的话,回来再做也一样,不耽误。” 冀星洲望着游长海,期待他能拒绝魏文耀的邀请。 魏文耀家世好,又不缺钱,身边肯定不缺组队的人。 游长海仔细想了想,还是摇摇头拒绝了。 “等从涛州回来再说吧。” 姑姑住在涛州,距这里有百里之遥。 自受伤以来,游长海就没有出过远门,身边几乎没有离开过人,师兄师姐们都拿他当一触即碎的瓷娃娃看待。 不管做什么,他们的眼神中总是隐隐透露出担惊受怕,甚至可怜。 游长海不想这样。 在演武台,冀星洲给他擦汗的那一刻,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和周围人有多大差距。 没有修士会因为夏日的太阳出汗。 除了他。 只有他。 他是那个另类。 游长海不知道有没有人注意到自己,大概率是有的。 他们一定会感到意外吧。 不论是善意的,还是恶意的目光,在投射到他身上的那一刻,都化作黏腻冰凉的触手,用一种令自己感到窒息,却又不会死亡的力道缓缓缠绕住自己的脖子。 演武台救下冀星洲的那一刻,他比任何人都要开心,不为其他,只为他在那一瞬间成了一位真正的修士。 可惜,他还没来得及和冀星洲说:“你看,我们并无不同。”就倒下了。 “……还有这些,路上一定要小心,有什么事随时联系,任务完不成也没关系,一定还有更合适你的。”伏江仙尊对即将远行的小弟子絮絮叨叨地叮嘱。 “路上记得吃药,不要被人骗了。” 伏江把不知从哪里拿来的《防诈骗七十二法》放到游长海手里:“一定要看,外面骗子太多了。” 游长海几度张口都没能说出话来,最后还是楚山春长老出面才劝走了他。 随着二人的身影逐渐远去,声音也渐渐弱下去。 “别太焦虑了,只是一场简单的任务而已,孩子迟早要离巢……” “可是他……” 游长海长舒一口气:“终于可以安心收拾东西了。” 孔玟玉的性格和伏江大相径庭,简单嘱咐了几句,给了些盘缠,剩下的全部交给冀星洲自己了。 没什么依依不舍的画面。 “我好舍不得你……”阴凉的树荫下,玉鉴依依不舍地拉着金乌的袖子,眼眶蓄着一汪泪,恨不能和金乌同去。 话又说回来…… 二剑分隔多年,好不容易重逢,还没来得及见上几面,就又要分开,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玉鉴还在翻找自己的私库,试图发现一样能拿得出手的礼物。 玉鉴抑扬顿挫地向金乌诉说自己的不舍之情,略显哽咽的嗓音不仅没有影响他说话,反而更添一丝悲凉伤感。 “行了行了,回来给你带礼物。”金乌状似不耐烦,别过身,语速极快地说。 霎时间,玉鉴好像一个被重新刷上漆后锃光瓦亮的花瓶,高高兴兴地等待属于自己的那一枝花。 “那,那你可别忘了。” 第36章 第 36 章 不知道她长什么样 冀星洲收拾好自己的东西, 朝孔玟玉告别,到山门口与游长海碰头,一同前往涛州。 孔玟玉调笑:“急匆匆地接下这个任务, 是不是就为了现在?” “师尊说笑了。” “早点去吧, 最近人多,去晚了租不到车。” 正如孔玟玉所说, 门口是人挤人的状态,放眼望去,四面全是头,八方皆是脚。 二人等了大半个时辰,才勉勉强强租到一辆车。 不过这车也坐不长久, 他们要去的是凡人的地界, 到了交界线, 二人要么靠双脚丈量大地,要么租马车牛车。 冀星洲是没问题,可游长海不行。 二人在车上嘀嘀咕咕地计划之后的行程, 一旁的车夫突然出声:“二位郎君,你们弄错了, 我这车不是去边界的,走到下一个车坊就停。” 冀星洲纳闷了:“我也不是第一次坐了, 怎么这次这么短。” 他常在外走动, 对周围商铺的价格, 路线等都十分了解, 一般人都能糊弄不过去。 车夫“哈哈”一笑:“最近人多,走远路不划算嘞。你们去车坊坐飞梭吧,便宜还快。” 没办法,二人只能在车坊下车, 找到一艘途经涛州的飞梭,交了钱,里头人多得不行,二人被挤在门口,座位在遥远的另一边。 游长海撸起袖子往前挤。 三米,两米,一米,胜利就在眼前! 在他的手刚刚摸到座位的前一秒,不知是谁喊了一声: “到涛州了!” 游长海:“……” 冀星洲:“……” 好好好,这么搞是吧。 周围来自不同人身上的各种气味犹在游长海鼻尖发酵,本就称不上安静的氛围,此刻更如被点燃的柴火,噼噼啪啪地烧起来,原本顺流前进的二人,陡然间成了逆流而上的孤勇者。 游长海另一只手尚握在冀星洲的手腕上,手心浸出汗,湿润润的。 原来任由游长海拉着的冀星洲,反手握住那只细骨伶仃的手,薄薄一层皮肉极为服帖地附在骨头上,纤长好看。 拉着游长海往回走。 “终于下来了!” 脱离拥挤的人群,游长海站在坚实的土地上,无比畅快地吸了一口气,用手背抹去鼻尖冒出的汗珠子,舒展全身。 冀星洲低头看他,方才人太多,此刻他的头发有些凌乱地翘着,脸蛋红扑扑地,小口小口喘着气。 唇瓣是浅淡的粉红,唇形姣好的嘴巴一张一合,长期吃药染上的微苦药香不仅没有劝退冀星洲反而令他品出回甘之味。 游长海原地休息片刻,正准备和冀星洲说话,一转头,脸颊擦着冀星洲的嘴唇过去。 他被吓了一跳:“怎么凑得这么近?” 冀星洲缓缓直起上半身,没等他组织好措辞,游长海就自己给他找了一个借口:“是在闻我身上的药味吧,难闻得很。” 一边说,他一边拿起袖子放到鼻尖嗅闻。 正常人身上哪里会有这么浓的药味,他往别人身边一站,他们肯定就能对他的身体猜出个大概,至少知道他不是个健健康康的人。 想到这里,他心里突然就有些不对劲,把脸转到一边,拿大半个后脑勺对着冀星洲,说: “我带了急行符,待会儿租马车贴在马身上,能跑快点。” “好闻的。” “啊?”游长海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虽然没信,但确实为着这句话,紧绷的面皮舒展开一些,把头转回去看他,张了张嘴,只说,“快赶路吧。” 话音未落,他就先行一步,冀星洲大步追上去,又说了一遍:“你身上的味道是好闻的。” 游长海加快脚步,往前走了长长的一截,才声音低低地回答:“……我知道了。” 刚一出口,便融散在川流不息的人群中。 一高一矮的身影,灵活地在人群的缝隙中穿行,形影不离。 在用光了三张急行符之后,二人终于到达涛州李家村。 游长海掏出家里寄来的信:“姑姑家在新河顺街第三家店铺,也就是……” 二人不约而同地抬头,站在脂粉香扑鼻的楼前,第二层的栏杆上,是一众穿着轻纱的女子,笑语盈盈地朝二人丢花瓣。 门口揽客的姑娘一见二人简直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了。 李家村这地方,虽然与周围的村子比,算得上繁华,大路修得平整,四通八达,来来往往的生意人也多。若非如此,也不会有人开青楼了。 但这地方拢共也就这么点大,本地人就那些,外地人么,大多是大肚小眼的富商人,头顶稀疏反光,一笑起来,褶子缝里冒油,好看的更是凤毛麟角,早就看腻了。 如今门口居然站了这么两个神仙似的人物。 当真是天上出了两个太阳,稀奇极了。 “公子,光在门口站着干什么?” “快进来啊,小郎君。” “是啊,姐妹们保准把你们伺候得舒舒服服的。” 一群人毫不避讳,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几位女子身上环佩叮当,香风阵阵,直冲游长海的门面而来,他脑子还没反应过来,手指便已经下意识地掐起法诀。 下一秒,游长海出现在五米开外。 几位女子扑了个空,惊诧地转头,看见游长海的身影,才意识到这是一位少年仙人。 旁边围堵冀星洲的那几位女子被一层无形的屏障挡在外面,连根汗毛也碰不到。 这才知道害怕。 不约而同地,“哗啦啦”退到门内,都不敢往前。 冀星洲走到游长海面前,他正疑惑地掏出信。 看看信,看看青楼,看看信,看看青楼…… 重复多次之后,他不得不承认——就是这里啊,姑姑家居然是开青楼的! 确认这一事实之后,他不得不硬着头皮重新走到门口。 那些刚刚还如狼似虎的女子,现在像是老鼠见了猫,一个个恨不得有多远躲多远。 游长海走一步,她们退三步。 游长海:“这里有叫游飞鸾的吗?我是她侄子。” 一群人交头接耳了一会儿,一个看起来气质成熟一些的站出来:“你找了错地方,她几年前就搬去长平街了。” 游长海松了口气,向那女子拱手道谢:“多谢告知。” “啊,小事罢了。”见他这样彬彬有礼,她不由得红了脸颊,柔声细语地自谦了一句。 游长海走在路上,感觉不大对劲,姑姑几年前就搬走了,游肃身为她的哥哥,居然会不知道,在信中给了一个错误的地址。 可见他们之间的关系,没有游长海想的那么亲密。 而且,游长海在接到信的时候,总是下意识地认为,既然是吃喜酒,一大家肯定是一起来,可现在这情况,只怕是未必。 二人边找边打听,没费多少功夫。 游飞鸾嫁的是村长,在这李家村也算得上是响当当的人物,随便拉个人都能问出来。 快到门口,二人分头行动。 冀星洲去找附近最近的客栈住下,游长海去见姑姑。 略带紧张地敲响大门,出来开门的是个十三四岁的门童,游长海简单地说明身份和来意,将信交给他。 他大步跑回去通报。没多久,一个高高大大的年轻人就急匆匆地跑过来开门。 “表弟来了,快请进快请进。”李火喘着气,请游长海进去。 “实在不好意思,本来爹娘都在家等你的,但村里突然出了点事,把他们叫过去了,就离开了今天这么一小会儿,实在不好意思。” 他和游长海说话的时候不像在和自己的表弟说话,反而像在接待一位尊贵的客人,处处透露着恭敬。 李家宅子不小,房间长廊,花园水池样样不缺,游长海在经过一个拐角处时甚至还嗅到了臭味,是养牲口的才有的味道,顺着风吹过来,气味隔着几面墙,很淡。 李火把游长海带到一个单独的小院落,他圆鼻厚唇,一笑起来,显得格外憨厚。 “表弟,你住在这个院子就好,都提前收拾好了,你没来的日子,每天都有下人打扫,没有一日怠慢。” 他全力描述着家里对游长海到来的重视,表明家里并没有轻视游长海的意思。 游长海第一次与他见面,没摸清楚他是什么性格,说话也客客气气的。 “表哥费心了。” 说完,从储物袋里拿出几个精致包装好的盒子:“这是给表哥的新婚礼物,还希望表哥不要嫌弃。” “不嫌弃不嫌弃,你就是送块石头我都开心。” 二人你来我往地客套了好一会儿。 游长海暗示李火可以去忙自己的事,可李火坚决不愿做出把客人丢在一旁的事。 煎熬了不知道多久后,李村长夫妻急匆匆地赶回来了。 看见李村长小跑着进来的那一刻,游长海仿佛看见了中老年版李火。 真不愧是亲父子啊。 三人又是一阵寒暄。 若非游长海坚持说自己已经辟谷,他们一定会坚持一起吃顿饭。 把人打发走后,游长海狼狈地趴在桌上。 姑姑一家热情得有点太过了。 不过,刚刚聊了那么多,他们却始终没有提起游家其他人。 游长海估计,这次的喜酒只有他一个人来吃。 唉…… 如果真是好事,怎么会只让他一个人来。 游长海知道的消息太少,思来想去也组不出什么合理答案。 只好先行休息。 晚间,游长海收到冀星洲的消息。 “我跑遍附近所有的客栈,都没有空房间了,只能暂时借住在一位村民家中,主人家很热情,我一切安好。” 游长海看完消息放下心来,他心中不安,睡不着觉,便在床上盘腿打坐。 刚刚运行完一个小周天,身份牌便又浮现一条消息。 “主人家有一位独女,没注意音容相貌,我现住在距离这位姑娘最远的院子。” 第37章 第 37 章 没有姑娘来我这里 独女, 没注意长什么样? 这是什么意思? 游长海挠了挠下巴,摸不着头脑。 为何要单独强调这个? 难道是出了什么事,他在暗示我? 游长海眼神一凛。 那我要不要过去呢? 万一是什么妖物, 他冒冒失失地赶过去, 岂不是打草惊蛇。 但要让他把冀星洲一个人丢在那里,他做不到, 何况冀星洲都已经对自己发出暗示了,他岂能装成瞎子。 游长海在储物袋中翻找,从师尊临行前给自己准备的一堆东西里找出一个隐匿气息的法宝。 询问到冀星洲的具体位置之后,趁着月色,他悄咪咪地出发了。 冀星洲借住的地方距离这里不远, 游长海没走多久就到了。 夜无点星, 月黑风高。风声都显嘈杂的街道上, 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在隐蔽的小巷与角落间穿行。 咚咚咚。 窗棂被扣响的声音在四下无声的环境里格外明显。 游长海蹲在窗户下方,心都跳得快了几分。 很快, 窗户打开一个缝,随即扩大, 黑漆漆的夜色中,一只修长有力的手抓住游长海的小臂, 游长海借力翻进房间。 冀星洲没有点灯, 指尖燃着一簇小小的火苗, 暖黄色的灯光只够照亮一片小小的区域。 微弱的烛光勾勒出二人流畅清晰的脸部线条, 虽无比接近,却是两种截然不同的风格。 游长海由于重伤在身,不论那颗晶莹漂亮如黑曜石的眼珠子里如何神采奕奕,略带消瘦的脸颊从始至终都隐隐透露出气血两虚的疲态。 然而他靡丽的面容不仅没有因此被削弱, 反而更显秾艳。 这样一张脸随着跳动的火光陡然出现在冀星洲眼中,说不惊艳是假的。 殊不知,在冀星洲暗自感叹的同时,游长海亦是挪不开眼。 疏眉朗目,下半张脸被火光点亮,唇色殷红,鼻梁高挺,眸子里跃动的火光宛如划破黑夜的流星,眉眼低垂,流转的目光染上温暖的橘黄色。 波光荡漾,兼具锐利与温柔。 当初他尚未拜入宗门之时,游长海就知晓府中不仅原身这个断袖对他有几乎狂热的爱慕之情,日后大概率会掌家的三小姐游雪馨亦倾心于他。 那时,他还没有像现在这样锋芒外露,拜入痴绝处这一年多,他的气质以一种难以想象的速度蜕变,成熟。 冀星洲,早就不是那个在游府内面对恶行毫无反抗之力的长工了。 “怎么这么着急地就找过来了?”冀星洲低声问。 游长海从中听不出任何遇到危险应该表现出来的紧张感,反而是一派轻松,轻松得甚至有些奇怪了。 分明是问句,却听不出任何疑问,像是心里早早地就揣着一个答案,并且十分笃定。 但现在,游长海是个在半夜,未经主人家允许,偷偷从窗户翻进来的家伙。 黑漆漆的房间里,除了冀星洲手上的烛火,便只有冀星洲本人能稍稍安抚他略显紧张的心。 他没空想别的:“我以为你发那条消息是在暗示我有危险?” “什么都没发生,很安全。”冀星洲把脸凑得更近,游长海能感觉他到说话间呼出的小小气流。 “没有姑娘来我这里。” 冀星洲缓缓说出这句话。 对,就是这个遣词造句,干嘛要故意强调是姑娘呢? 好像在暗示自己有不寻常的地方一样,话本子里的女妖女鬼都是半夜出没。 在这种陌生的地方,他的精神本就比较紧绷,他说话还这么不小心,这不是故意让自己误会吗?他还是个伤号呢。 游长海眉梢尖下沉,是典型的不悦:“你以后不要这样说话了,很容易让人误会,我半夜出来一趟也不容易。” “我的错。” 冀星洲从善如流地道了歉,笑眼咪咪的,一看就没有任何悔过之情。 “哼。”游长海不轻不重地哼了一声,轻飘飘地,像羽毛一样划过冀星洲的心口,激荡一池春水。 “我回去了。” 就在游长海准备沿着来时路翻出去的时候,冀星洲突然在背后说:“不留下来吗?毕竟,半夜出来一趟也不容易。” 此时,冀星洲指尖的火光已经暗了熄了。 无比漆黑的夜晚,伸手不见五指,二人像落在一个装得满满当当的墨水瓶子里,分辨不清距离,像是很近,又像是无比遥远。 游长海急着回去,头也不回地说:“你傻了,明天早上要是姑姑他们看见我不在房间,要怎么解释。” 他手一撑,从窗户翻出去,轻微的咔哒声后,窗户被重新关紧,利落的嗓音被夹断,游长海披着夜色,匆匆回到姑姑家。 次日,游长海一大早就听见李家各处传来的招呼声。 “去把红绸都挂起来。” “那些盆栽沿着路隔三步摆放一盆,两边都得有。” “管家,厨房那边的肉臭了一些,不太够用了。” “那就去买,顺便再买点冰块回来放在厨房。” 全府上上下下都在忙碌,婚期将近,可怠慢不得。 昨日游长海与姑姑姑父说话时了解到,要嫁进府里的是李火从小玩到大的青梅竹马李九蝶,二人感情极好,两家彼此也是知根知底。 “……最重要的是,九蝶的亲弟弟前段时间刚刚升了官,要去京城当差了!咱整个李家村都跟着长脸。” 姑姑说话这句话的时候,红光满面,眼睛亮得能照出人影,对个将要过门的儿媳妇已经是不知道要怎么夸才好了。 姑父是村长,李家村出了一个京官,不论大小,都是他这个村长治理得好,上面看见的他的成绩,日后升职的概率就大大提高。 若是这个小舅子能在京城混得好,日后李村长说不定也能捞个小官当当,也难怪姑姑对这个儿媳如此满意。 游长海收拾了一下自己,吃过药,慢慢顺着路往外走。 路上丫鬟小厮们,几乎没有空着手的,个个都忙得满头大汗。 看见游长海出来,远远地就开始行礼。 转了一圈,游长海感觉没什么能帮上忙的地方,和管家打了声招呼,找冀星洲去了。 时间虽早,街上却不冷清,卖包子饼子的天蒙蒙亮就开了门,点上门口的灯,早饭的热香味飘出几十米。 很难有人能拒绝这种诱惑。 包括游长海,他停在一个包子铺前,要了一个香菇咸菜馅儿的包子,皮薄馅大,油从包子收口处溢出来些许,色泽鲜亮,十分吸引人。 一口咬下去,外皮与咸香极好地中和在一起,满口的鲜味。 一个地方有一个地方的特色,虽然群峭碧摩天脚下的包子铺有一样的馅儿,却完全不是一种味道。 游长海吃完大半个包子,又折回去要了一个。 老板看见他回来,骄傲又自豪地扬起下巴,大着嗓门爽朗地说: “不错吧,我十几岁就开始在这里卖包子,几十年的老店了!你去周围打听打听,谁不知道我老余包子铺!” “知道知道,隔老远就听见你那个大嗓门嘞。” 隔壁早起砍柴,皮肤黝黑,光着上半身的精壮汉子扬声回答。 “听见了吧,这包子送你了,日后可得光顾经常光顾我的生意啊。” 游长海笑得眼睛都眯起来了,露着一口小白牙直点头:“一定一定,我哪天离开村子都记着给你的老余包子铺宣传宣传。” 游长海隔着油纸拿着热乎发烫的包子,还没走到冀星洲借住的那家人门口,就看见冀星洲大步流星地朝自己走过来,高高束起的长发随着脚步一摇一摆。 游长海快走两步到他面前,把包子塞进他怀里:“刚刚买的包子,特别好吃,你也尝尝。” 冀星洲拿起来吃了一大口,腮帮子鼓鼓的,随着咀嚼一动一动。 “嗯,是不错。” “你要是还没吃早饭,可以去那边的老余包子铺再买几个。”游长海很乐意和别人分享美食。 冀星洲摇摇头,在背后摸了一把:“不用了,我很少吃早饭。你多吃一点吧,太瘦了。” 一巴掌下去,背后都是骨头。 “你要去执行任务吗?我和你一起。” “你姑姑那边有说什么时候回去吗?” “没有。”说到这个游长海就忍不住叹气,“唉……感觉,其实家里和姑姑似乎不是很熟,这次除了我,居然没有一个人过来。” 待在那里,只要一有下人看见,就会诚惶诚恐地下跪行礼,他待在那里,除了耽误事,根本没别的用处,不如和冀星洲一起去看看空间裂隙。 “那走吧。” 那处空间裂隙在涛州城郊,距离李家村不远,裂隙也不大,但数目偏多,要一个个把村民们的东西搜罗起来十分麻烦,费时间。 但如果不把东西先拿出来,直接封住裂隙的话,那些货物大概就永远留在里面了,或者机缘巧合之下,有极小概率从另一个地方出现的裂缝里掉出来,但那也与这些村民无关了。 游长海与冀星洲暂时将那些裂口较小的地方的货物找出来。 “啊!” 游长海刚刚把脑袋探进去,就被四周漂浮的鸡蛋液糊了一脸,赶紧从里面出来,用除尘术把满脸蛋液清理干净,做好防护后伸进去把为数不多的几个完好的蛋拿出来放好。 其他几个小缝隙的东西也是用同样的方法拿出来。 其实基本没有什么技术含量,但裂隙周围乱飞的灵气刃极易割伤普通人的皮肤,所以只能由他们这些人来做。 冀星洲蹲在地上清点已经拿出来的货物,游长海缝补好最后一处小缝隙。 “……三,六,九……十五,十八,一共十八个蛋,还有十九把镰刀,一些煤炭……” 冀星洲一一做好登记。 第38章 第 38 章 给你掐回来 所有已经搜罗起来的货物被分门别类地放在储物袋里。 回去的路上, 游长海仰头感叹:“这任务和我想的一点都不一样。” 在他的想象中,身为仙人的他,应该在这些裂隙里自由穿梭, 时不时身姿轻盈地躲过突如其来的灵气刃。 翻身的同时顺手拿下一辆能坐下十个八个人的宽敞大板车, 然后轻飘飘地落在地上,弹一弹没有沾上灰的衣角, 潇洒至极地把东西还给村民。 多么帅气,多有格调! 但事实上,他只会往裂隙里一伸头,被糊一脸鸡蛋液,鼻腔嘴巴都是腥味。 “大多数时候都是这种任务。”冀星洲初入宗门的那段时间, 他接到过很多奇奇怪怪的委托。 比如, 帮小猫下树, 把掉进寒池的玉佩捞出来,代考试,辅导别人的剑法等等。 世界上没有那么多危险的任务, 有也轮不到他们,都是各宗门修为拔尖的弟子甚至长老才能接触到。 游长海:“其实也不错, 内容简单不危险。” 他只花了几息的时间就接受了事实和想象的差距,高大上任务固然可以展示被委托者的卓越风姿, 但那还是太危险了。 寻常的任务也是要有人做的, 就像世界上大多数人都是普通人一样。 “你待会儿是去你姑姑家还是和我回去待一会儿?” “我……我和你回去待一会儿吧, 晚饭时间再回去。” 冀星洲先和屋主打好招呼, 然后才把等在门外的游长海领进去。 二人并没有刻意隐瞒身份,又是那样一等一的相貌,说话也客气,没有高高在上的仙人架子, 屋主岂有不答应的。 “二位请进,这个公子第一来,怕是不认得路,丫头来来来。”这位李婶子急忙招呼自己的女儿过来带路,“你来给这位公子带路。” 一个相貌清纯的年轻女子含羞带怯地过来了。 “不用麻烦了,李婶子,我带着他就好。” “不麻烦不麻烦。”李婶子脸上的笑容更大,催促自己的女儿过来带路。 但那姑娘是个胆小害羞的,鼓起勇气过来,被拒了一次,便从脸颊到耳根都泛着羞红,踌躇地站在原地,不敢轻举妄动。 一边自己的娘亲在不断催促,另一边又是冀星洲的拒绝。 游长海见她落入了羞窘两难的境地,主动开口说:“那就麻烦姑娘带路了。” 在李婶子和李家女儿看不见的角落,游长海伸出一只手用力掐了一下冀星洲的后腰。 嘶,别说,手感还真不错。 游长海摊开掌心仔细地摸,肌肉紧实,腰部虽细,隔着布料都能感受到里面有力的肌肉正紧绷着。 游长海恋恋不舍地挪开手,胳膊自然垂落,被略长的袖子遮盖住的大半手掌回味无穷地捻搓。 要是什么时候他也能有这样强壮的身体就好了,宽肩窄腰倒三角,手臂一曲就是鼓鼓的肱二头肌。 定能迷倒一片。 光想想游长海耳边仿佛就已经响起为他倾倒之人的尖叫声。 冀星洲本来还想说什么,听见游长海的话正想回头,后腰就陡然传来酥酥麻麻地一阵感觉。 被游长海的手不轻不重地揉捏了这么一下,身上仿佛生出一股电流,在腰部转了一圈之后,盘旋向上,直冲头顶。 经过胸口的时候,两边仿佛也被一只柔软的手揉捏了一下。 冀星洲顿时一声不吭,不知道是被电哑巴了,还是揉哑巴了,双手抱胸走在最后面。 李家女儿见他满脸都是和善温柔的笑意,不似冀星洲那样浑身锋芒毕露,心中顿时好感“蹭蹭蹭”往上涨。 冀星洲虽然也表现地得体有礼,也不摆架子,但总冷着脸,不笑,远远地看一眼都觉得压力十足。 李家女儿脚步款款地走在石头小路上,本想像昨晚娘叮嘱的那样,主动挑起一些话题,拉近关系。 但她只要一回头,跟在最后的那个冷面仙人就一直盯着自己,弄得她一句话也不敢说,连眼神都不敢多留,就匆匆地把脑袋转回去了。 脾气真坏。 把人带到之后,李家女儿一刻也不敢逗留,连游长海的道谢都没有听完,就忙不迭离开了。 游长海只当她是生性胆小,一转身,冀星洲双手抱胸,仗着身高比自己高那么一点,居高临下地看着自己。 游长海茫然地抓抓后脑勺:“咋了?” 咋突然装起来了? 咋了?!他手脚不干不净地在自己身上摸来摸去,还好意思问咋了! 冀星洲:“你刚刚在干嘛?” “你说这个啊,我这不是不想看那姑娘左右为难吗。” “我不是说这个。” 游长海:“噢噢,我刚刚是不是太用力了?对不起对不起。” 冀星洲憋气,一直顾左右而言他,他到底是在装傻,还是真的不知道。 见冀星洲不说话,游长海主动拿屁股怼他,转过身去,背对着他:“让你掐回来总行了吧,手下留情手下留情,你知道我身体不好,可经不住你下重手。” 冀星洲:“……” 这家伙到底有没有分寸。 冀星洲的目光落在那个圆润的弧度上,只盯着,没说话。 游长海没听见声音,转过头去看:“那不掐这事儿可就算过去了啊。” 冀星洲果断转身,游长海只来得及看见他的背影,以及一句高冷范儿十足的:“你以为我和你一样随便。” “这就随便了,那我要是脱了裤子和你比谁尿得远,你不得写一篇檄文声讨我。” 游长海和他相处得多了,开始暴露本性。 “你还和人比谁尿得远?!” 冀星洲说这句话时咬牙切齿的模样,活像是看见自己老婆出轨了。 游长海不明所以,睁着一双眼睛,一头雾水地说:“又不是和女的比,男孩们一起玩乐而已。” 发现是儿时的玩乐,冀星洲的脸色缓和些许,尚未完全缓和下来,又迅速变得古怪,游长海很难透过他的眼神看清他的内心。 游长海时常觉得冀星洲非常缺乏和同龄人的交流互动,不论是从前还是现在。 一些在他眼中稀松平常的事,放到冀星洲面前,就变得十分难以接受。 “粗鄙。” 冀星洲冷漠地丢下两个字,走到床边坐下。 他越是这么说,越摆出一副清高的模样,游长海骨子里潜藏的那点恶劣基因就越蠢蠢欲动。 “那我们的冀星洲冀大帅比平时都干些什么呀~” 冀星洲端起茶壶的手一顿,茶水险些落到桌上,不知道游长海在抽什么风,稳住手腕,继续倒水。 “这是给我倒的吗?冀哥哥,谢谢你,你怎么知道我口渴了?你真体贴,你是有读心术吗?来读读我的心吧~” 好久没有发癫了,偶尔来一次还挺爽的。 最重要的是,冀星洲真的是一个非常适合发癫的对象,一本正经的样子,看着就让人想要撕碎。 冀星洲:“……” 冀星洲把水壶放下,倒满水的杯子也没动,缓缓走到他面前,居高临下,一字一顿地问:“你到底想干嘛?” “嗯~”游长海伸出两根手指戳了戳他的胸肌,“这么凶干什么,人家只是想和你开开玩笑而已~” 冀星洲:“……” 不敢睁开眼,希望是我的幻觉。 理论上,游长海表现成这样,他应该感到高兴,但不知为何,他一点也开心不起来,反而有种无力感从心底生根发芽,茁壮成长。 他是被吸干了营养的土地,除了默默承受,似乎别无他法。 “不准说话。” 那就更要说了。 游长海心中升起一股战斗的欲望,斗志昂扬,正要张嘴说话,迎面过来就是冀星洲宽大的手掌,一下就捂住了大半张脸。 手,手动闭麦? 一只手怎么能拦得住他游长海。 吸溜。 冀星洲瞬间把手缩了回去,活像手心被火燎着了,掌心正中间小小的一块指甲盖大的范围,湿漉漉,亮晶晶的,还泛着水光。 “你!”冀星洲忍无可忍,涨红了脸,浑身僵硬地站在原地。 他抬着那只手,虚虚握着,像抓着一块烧红的炭,惊人的热度一溜烟从手心传到全身。 他既不舍得扔,又为这种陌生的感觉心慌意乱,不知该如何是好。 “你平常和其他朋友也这样?!” 自从穿进来,他倒是没怎么干过了,还是社畜那会儿,他时常和朋友们相互打闹。发癫这种事都是相互的,今天你来一次,明天我来一下。 都是好兄弟,不见外才这么干呢。 要是换了那些萍水相逢,没聊过几句话的朋友,他可没那胆子。 是以,游长海理所当然地点头了:“对啊。” 还对!还对啊! “你怎么能这么随便!” “都是男的,互相玩玩怎么了。”他看起来不太能接受,还好他今天没有真正发功,只是小小地试探一波,“你不喜欢我以后不和你弄了。” 冀星洲:“我……” 冀星洲很想说“是”,但那不就意味着,游长海会和别人这样亲密地玩耍,自己成了被排除在外的那个。 可要他此时摇头说“不”,又显得自己前后矛盾。 房间内陷入死寂,窗外原本被风吹得哗哗作响的橘子树此刻一动不动,凝滞胶结的空气一如冀星洲纠结的心理。 “算了。”冀星洲艰难地说出两个字,开了这个头,接下来的话就好说多了,“刚刚的事,就当没发生过。” 他垂眸思索:不拒绝,不同意,这样选择权就在游长海手里了,还和从前一样。 游长海遮在袖子里的手指微微蜷缩起来:看来他不喜欢这种相处模式…… 有一点点失落,一点点…… 第39章 第 39 章 小猫咪小猫咪 “二位公子, 我摘了一些橘子,尝一些吧。” 李家女儿恰好在此时敲响了门。 游长海靠门近,顺手就把门开了。 李家姑娘手里提着一个竹篮, 里面的橘子各个都是个头饱满, 有一些还带着绿叶,带着一股橘子特有的涩香。 “多谢姑娘, 姑娘不仅长得漂亮,人也勤快能干。”游长海从不吝啬为别人提供情绪价值。 “哪有,公子谬赞了。” 李家姑娘难为情地反驳了一句,把篮子塞到游长海手里,提起裙摆头, 小跑着离开了。 游长海把篮子放到桌上, 摸了一个三两下剥了皮, 然后开始剥橘子肉上的橘络,剥到干干净净才开始吃。 纤细的手指染上橘皮的青色,冀星洲正想找点话题, 见状主动说:“剥橘子太麻烦了,我给你剥吧。” 游长海把最后一瓣橘子塞嘴里, 目光在冀星洲的手上停留一瞬,直言:“你没洗手。” “……”自己的水还嫌弃。 冀星洲掐了个法诀把手洗干净, 然后边剥橘子边闲扯。 “我们下一次去裂缝那边是什么时候?” “大后天吧。”他表哥的婚礼已是近在眼前, “你到时候准备好份子钱也能去吃宴席。” 姑姑家在李家村有头有脸的, 独子娶亲, 必然是大摆流水宴,全村能过来的都请过来。 冀星洲细致地剥光橘络,把果肉完完整整地放在游长海手边,见他手指尖的青色仍在, 凝了些水,一根手指一根手指地慢慢搓洗干净,最后用帕子擦干。 今天忙了好一会儿,游长海一放松下来整个人都昏昏欲睡,眼皮直打架。 “你要不搬到这里来和我一起住,我们行事也方便些,你不必两头跑。” “再说吧。”游长海的脑子昏昏沉沉,已经没有精力去思考其他,撑着胳膊站起来,准备回姑姑家休息。 “在这里睡吧,眯一会儿再回去也一样。” “不用了。” 他还没有困到这个份儿上。 回到李府,下人们忙忙碌碌,已经基本上布置好全部地方了。 今夜凌晨,厨房就要开始处理食材,不等到天亮,一些凉菜,汤羹就能先做起来了,一直忙到黄昏,到了吉时,婚礼才正式开始。 府内众人虽然忙得不可开交,但这几天的人人都有丰厚的赏钱拿,便也不觉得累了。 游长海一回来,管家就通知李村长夫妻,二人带着游长海认了位置,相当靠前。 李村长满怀期待地询问:“我想请你变变法术,行吗” “法术?你们想要什么样的?” 姑姑一看有戏,瞬间两眼放光,上前一步说:“就是像七彩祥云那种吉兆,最好是大一点。” “对对对。” “这种?”游长海抬手捏了个法诀,地面瞬间出现一小堆七彩祥云。 “对对对,再大点再大点。” 下一瞬,云彩的范围扩散至整个李府。 经过调整之后,游长海用一个小阵法固定好,扔了几块灵石进去维持运行。 “多谢多谢。” 李村长笑得眼睛都没了,掏出一个沉甸甸的大红包塞给游长海: “我知道凡间的钱对你们来说用处不大,但这也是我一番心意,千万别嫌弃。” “不嫌弃不嫌弃,沾了喜气,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说完二人又忙碌起来。 次日黄昏,喜庆的大红灯笼高高挂起,李火穿着喜服站得笔直,新婚前新郎新娘不能见面,他与李九蝶已经数日未曾见面了。 这对正在热恋期的年轻人来说,可谓是十分煎熬。 黄昏的夕阳在天边燃烧,橘红一片,李村长家门口围满了来吃宴席的,看热闹的人。 一些年轻的姑娘看着华丽的轿子露出艳羡的神情。 “你看那个轿子,要是我以后也能坐就好了。” “是啊,足足八个轿夫呢,真气派。” 李火迫不及待地走到轿子前,伸手迎接新娘,恨不得一秒也不把眼神挪开。 明眼人都能看出这新郎心中是何等满意。 围观之人羡慕不已。 一位衣冠整肃的读书人如此说道:“我这一辈子,要是能和喜欢的人在一起,也算不枉此生。”、 “老婆孩子热炕头咯。” “真好,真好。” 一旁的冀星洲听在耳中,望着那登对的新人,一语不发,默默在人群中寻找游长海的身影。 不在,可能在里面吧。 随着婚礼正式开始,菜品如流水般端上桌。 冀星洲找到登记的地方,先在旁边观察了一会儿别人都随多少。 他现在没爹没娘的,从前没随过,日后也很难有机会。 他默不作声地看了一会儿,基本上都在五两以内,大多数是二三两。 他心中有数,取了一锭五两的银子交给记账人。 那人一听见他的名字,立刻惊叫感叹:“哎呀,李家这么有面子,今天又来了个仙人。到底和我们是不一样的。” “你听说过我?” “那可不。你以为我为啥能坐在这里当记账人,这李家村,十个人里,八个我都能叫上名字。” 记账人满脸骄傲,“唰唰唰”写下“冀星洲”三个字。 “来来来。”记账人朝旁边负责引路的小厮招招手,“你带这位仙人去找另一位仙人。” “多谢……不用叫我仙人,公子就好。” “好嘞,公子。” 小厮带着冀星洲绕了好几圈也没找到游长海。 今日宾客众多,走到哪里都是人,小厮想着在冀星洲面前好好表现一番,说不定他一时高兴,就赏赐自己一些仙人才有的稀罕物。 接过绕来绕去始终找不到人。 “你先去忙吧,我看见他了。” 冀星洲走到斜前方的一棵大树下,提气凝神,三两下就爬到树上,游长海正悠哉悠哉地坐在一个宽大的树杈上。 这是一棵老树,粗壮,高大,枝繁叶茂,年纪比游长海与冀星洲加起来都大得多。 村里对这棵树,还有一种口口相传的故事。 许多年前,李家村只是一个小小的渔村,海边搁浅了一只海怪,然而人们却把它当成海神,每天供奉自己出海捕得的鱼虾。 期待它能庇佑渔民们顺利出航,顺利返回。 海怪不劳而获,十分高兴,开心地扮演起海神的角色。 后来,周围海域能捕到的鱼越来越少,渔民们为了能维持家用,不得不去更远的地方,更深的海域。 一个浪头打来,渔船上的人,死了七七八八。 海怪吃不饱,村民吃不饱。 他们开始互相残杀。 村民越来越少,在将要被全部吃光的时候,一个姓李的姑娘想到杀死海怪的办法。 那就是吞下世间至毒之药,让全身的血肉都化作毒血毒肉,让海怪吃下去,毒死海怪。 她收集所有能够收集到到毒药,并交代遗言:“此去不知能不能成功,但不论如何,我是活不成了,给我立一个衣冠冢,埋在我最喜欢的槐树下。” 如此,我葬身海怪腹中之后,魂魄便会随着指引来到槐树下。 睡在树荫里,浸在花香中。 眼前不是装满尸体的腹袋,没有血腥恶臭的味道。 “如此,我便安心了……” 海怪吃掉了她。 海怪死了。 小渔村也不复存在,所有幸存的人结伴逃离了这个生活了一辈子的伤心地。 为了纪念那个姑娘,他们种下了这棵槐树,并改姓李,为此地取名为李家村。 冀星洲慢慢走到游长海身边,停下脚步。 游长海坐在阴影中纳凉,这里很高,放眼远眺,足以将整个李府,乃至周围区域全部纳入眼中。 宾客欢聚一堂,新娘新郎拜天地,拜高堂…… “夫妻对拜!” “礼成!” 人群爆发出一阵欢呼,像湖面被投下一块大石头,欢喜如波纹扩散又折返,碰撞出无数洋溢喜乐的节点。 冀星洲:“怎么不下去?” 游长海:“因为我是小猫咪,小猫咪就应该待在树上,喵。” 他的眼睛刻意睁得圆溜溜的,比从前都大,直勾勾盯着别人的时候,仿佛真的是一只小猫。 冀星洲:“……” 见他没反应,游长海恢复正常,问:“你怎么不下去吃饭?再不去菜都让别人吃光了。” “你不也没下去么。” 话音刚落,游长海就从树上瞬移到地面,留下一句:“我要去吃饭了。” 然后就身姿灵活地跑走了。 一切发生得太过突然,冀星洲感觉有哪里怪怪的,但又说不上来,没思考出个所以然,他也去下面吃饭了。 天色渐晚,李府处处亮着灯,照得如白日一般明亮。 随着时间逐渐来到深夜,客人也渐渐散去,等次日再继续。 游长海也回到院子休息,没有点灯。 从明亮的灯笼下,走到漆黑一片的夜色中,一直潜藏在阴影中的存在终于蠢蠢欲动,准备实施自己的计划。 一只黑影以一种极快的速度从游长海的阴影中剥离。 游长海无声无息地回头看了一眼,随即假装什么都没发现,上床躺下。 黑影在天快亮的时候顺着阴影爬回游长海身边,一切发生得悄无声息。 它与游长海就这么相处着,直到婚礼结束后,他和冀星洲继续去解决空间裂缝的事情。 一些较大的空间裂缝周围灵气刃又密又大,游长海和冀星洲不怕这些,却并不代表那东西不怕。 这不,游长海往裂缝里钻的时候,一个黑漆漆的东西从他脚下的阴影中掉出来了。 冀星洲眼疾手快地把它一把抓住。 提起来一看,是一只浑身漆黑的黄眼睛小猫。 游长海捞出一匹布后,也伸长了脖子凑过来瞧。 “好可爱的小猫,眼睛像黄宝石一样亮。” 冀星洲比较警惕:“这就是你纵容它一直跟着你的原因吗?” 第40章 第 40 章 奇怪的小猫 小黑猫被冀星洲捏着命运的后颈, 四肢短粗短粗的小脚奋力挣扎,喉咙持续发出尖锐的叫声。 游长海撅起嘴,朝着小黑猫发出“嘬嘬嘬”的声音, 擦干净手去挠它的下巴。 对于冀星洲的话, 他在心里不以为意地笑笑:他当然放心了,因为这是原著中男主历练时遇见的绝世好猫, 虽然不是什么特别厉害的灵兽,但性格极好,又聪明,很适合当宠物。 原著中男主在各地行走历练,危机四伏, 不方便养小猫, 便离开了。 说到危机四伏, 游长海看看刚刚捞出来的那匹布。 好像也不是很危机四伏。 冀星洲不清楚其中缘由,眉毛一竖,冷冷地说:“这种来路不明的东西怎么能随便留下, 你的身体本就不好,若是带了什么脏东西, 伤了身体怎么办?” “我有数,这就是一只可爱的无害小猫咪。” 小黑猫似乎也明白这个提着他后颈的人在说坏话, 挣扎得更用力了, 四只粉爪垫的黑毛小脚奋力蹬踢, 在阳光下露出寒光凛凛的爪子。 “喵!喵!!!喵喵喵!!!!” 声音惨烈嘶哑, 仿佛受了重刑。 “你太用力,轻一点,看它叫得。” 游长海可听不得小猫这样叫,心都被叫塌了一片。 冀星洲平白被扣了一口锅:“我没有。” “没有它怎么会这样叫, 快还给我,我来抱。”游长海着急地朝小黑猫伸出两只手。 冀星洲动作灵活,往后一退,提着小猫的手向上举,他比游长海高,这么一来,游长海只能徒劳地把手伸到半空中挥舞。 “先放我这里,确定没有危险再给你。”冀星洲居高临下地垂眸对游长海说。 “好吧,让我先抱抱。”游长海眼巴巴地看着小黑猫,这几天为了不打草惊蛇,他一次都还没摸过呢。 “等洗完澡再给你,看它这么黑,肯定很脏。” 污蔑! 赤裸裸的污蔑! 人家本来就是黑猫! 小黑猫仿佛也知道自己的命运暂时被握在这个凶巴巴的人手上,挣扎幅度逐渐变小,嗓门降低,蜷缩四肢,抱着尾巴。 冀星洲把它提到眼前,它讨好地夹着嗓子发出了一声小小的:“喵。” 与方才惨叫的模样判若两猫。 冀星洲对着他缓缓勾起嘴角,皮笑肉不笑:“哼。” 心机猫。 “喵……” 冀星洲摸了根绳子把它拴起来,继续和游长海干活。 东西已经收拾得差不多了,剩下的就是把所有东西送到村长家,村长会负责接下来的分发工作。 二人在外面忙了一天,回去的时候已经是黄昏了。 余霞成绮,阳光从天际线向上蔓延,在颜色暗沉的云堆外沿勾勒出亮眼的金边,天色暗了。 二人推开李府的大门,一个许久未见的身影正坐在正堂和李村长笑语盈盈地交谈,一旁的桌上还放着整整齐齐包好的礼盒。 听见动静,二人不约而同地回头,游溪的目光精准定位在游长海身上,立刻站起身,走到他面前,笑着细细看他。 “哥?”游长海惊诧地问,“你怎么会在这里?” 二人一年多未见,游长海心中生出些陌生之感。 游溪尚未拜入仙门之时,在人群中就是鹤立鸡群的那个,一年未见,更是不似凡尘中人。 “来参加婚礼的,路上出了些事,耽误了。”游溪眼中流露出心疼,“脸色这样憔悴,瘦了好多。” 见他们兄弟二人叙旧,冀星洲便和村长去一旁交付货物。 “其实情况在好转。” 游长海穿进来后和他相处的时间也不长,后来更是一年没见,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在游溪有许多心里话想说,不用游长海主动挑起话题。 “平日吃什么药?多久吃一次?一次吃多少?有药方吗?” 游长海正想从储物袋里拿出装药丸的罐子,伸手却摸了个空,方想起来刚刚给冀星洲了,有一部分货物装在他这里。 “吃师尊和师兄师姐搓的药丸子,一天吃三次,一次一勺,有药方。” 游长海直接将药方口述给游溪听:“……大哥也懂药理啊。” “不懂,但好药材和普通药材我还是分的出来的。” 方才粗粗一听,虽然不是全都认识,但认识的基本上都是价格昂贵的药材,可见他的师门对他还是颇为照顾的。 游溪左右环顾一圈,坐正上半身:“正好现在没人,我实话告诉你,其实我不是爹让来的,我是正好游历经过这里,要不是听说你在这里,我还不知道这里是姑姑家。” “啊?”游长海神情呆滞,这么不熟吗? 游溪将那段尘封的过去娓娓道来: “我听母亲说过,姑父年轻的时候其实很落魄,是姑姑执意要远嫁,爷爷奶奶怎么劝都没用,只能多给些嫁妆,让她成亲后不至于受太多苦。 姑姑嫁过来之后,大部分嫁妆都用来扶持这个家,但不论是做生意还是科考,姑父尽管努力,都没能有所成就。 爷爷奶奶虽然知道他是个本分又努力的人,但那不能当饭吃,多次派人递信,想让二人和离,未果。后来两边的关系就渐渐疏远了。” 游长海听完,大概明白姑姑这次邀请他过来是什么目的了,撑场面只是顺便,缓和拉近关系才是真的。 现在生活好起来了,她也证明自己的选择没有错,游家到底是娘家,便借着儿子大婚的机会试图缓和关系。 “爹八成是气他只邀请了家里的‘仙人’没有请他,你拜入上三宗仙尊门下,说出去名头更响亮些,才只让你过来。” 原来是这样,游长海点点头。 “你们事情办完了吗?什么时候走?” “办完了。就这两天吧。” 游溪:“介意我与你同行吗?” 游长海:“不介意不介意,不会耽误你的行程吗?” “游历本就没有什么固定的目的地,况且,我本来就打算去群峭碧摩天看看你。”游溪微微一笑,“一年多未见,你说话都生分了不少。” “哈哈……”游长海尴尬地笑了两声。 李村长和冀星洲清点完东西,回来正好听见游长海说要离开,连忙加快脚步,冲到二人面前。 “不行不行,小溪才来多久,一口热乎饭都没吃上,多留两天再走吧。” 他们也不急,见李村长挽留,便答应多住两天。 两天后,三人一起出发赶回痴绝处。 不知为何,一路上看见的人似乎都在讨论一个话题。 游长海不知为何,拉了一个人询问过后才知道,是十年一次的论道会要开始了。 论道会由上三宗轮流承办,十年一次,今年是群峭碧摩天。 所有修道之人都能参加,不限修为,不限背景,不限年龄。分为多个比赛区域,文试武试都有,自由报名。 今年胜利者的奖品有丹药,草药,珍稀植株,法器等等,如果没有看上眼的,也可以兑换成等价灵石。 游溪:“来都来了,当然得试一试。” 伏江仙尊见到游溪面色和蔼:“是小六的兄长啊,长得确实有几分相似。” 游长海把坐在自己脚背上的小黑猫拿起来给伏江仙尊看:“师尊,看我捡的小猫,叫咪咪。” 伏江一眼便看出这只黑猫的诡异之处。 身上只有一层稀薄的灵气,使它看起来像一只普普通通的小猫,但肉身之内一片混沌,并没有寻常猫儿该有的五脏六腑。 这肉身,只形成了一半。 寻常灵物化形只有人为塑造和自发形成两种。 若是人为塑造必然会有心脏,以心脏为核心搭建肉身。 它没有,那就只能是天然形成。 这种情况,要么是天生地养的灵物,要么是有功德加身。 这猫却两种都不符合。 真真是奇怪到了极点。 游长海见伏江仙尊一直不说话,担心他是不是不喜欢咪咪,补救地说道:“咪咪很聪明的,它一天就学会定点拉便便了。” 说着,他扒拉两下咪咪的耳朵尖:“你看,它聪明毛也很长。” 伏江仙尊伸出一只手,仔细摸了摸这只小黑猫。 虽然有点奇怪,但掀不起风浪,做宠物很合适,便说: “很可爱的小猫。” 伏江仙尊用手背摸了摸小猫黑亮的脑袋,顺手摸了一把游长海的脉。 游长海立刻有点心虚地回想自己有没有哪天偷懒没吃药。 虽然他在这方面很老实,但师尊这么突然一伸手,他还是抑制不住地有点心虚。 伏江仙尊摸完脉,没露出什么异样的神色,对游长海说:“我和楚长老把药方重新改进了,你今天晚上就试试吧。” “嗯,那我和大哥先回去了。” 游溪在旁边默默看着师徒二人的互动,感觉这位仙尊确实如弟弟说的那般和善可亲。 小猫被放在地上,翘着尾巴一颠一颠地跟在游长海脚边。 虽然游长海是暂住在这里,但他还是把房间打扮得尽量舒适。 窗台边放着一个颈部修长的玉瓶,里头斜斜地插了支花,花蕊淡黄,花瓣是橙色,阳光落在上面,更显明媚。 游溪走到桌边坐下,正好看见游长海看了一半放在桌上的话本子。 笑了笑,没去翻。 游长海拿了一些点心过来:“你尝尝,这个黄色的饼子特别好吃,里面有流心,甜度刚刚好,一点也不腻。哦,对,我去给泡壶茶,干吃有点噎。” 游溪叫住他:“我来泡吧,正好给你露两手。” 游长海又惊又喜:“你还擅长这个!那我要好好品鉴品鉴了。” 看看他专业人士泡出来的茶和他平时泡的茶有什么不一样。【你现在阅读的是 】 40-50 第41章 第 41 章 谁是你大哥 “你先等一等, 我去拿茶具。” 刚刚来痴绝处的那几天,师尊带他见了不少老朋友,游长海也跟着收了许多见面礼, 其中就有这套的天青釉茶具。 没见到这套茶具之前, 他从来没想过原来一整套茶具不仅有茶壶,品茗杯, 茶盘,茶罐,还有茶滤,公道杯,茶则, 渣方等等诸多用具。 游长海虽对泡茶没什么研究, 但也会时不时拿出这套精致的茶具用一用。 让它不至于蒙尘。 看见那套茶具, 游溪眼中略过惊艳之色。 游长海把茶具放在桌上,把茶罐推到游溪面前,说:“这是上好的雾海红, 我听说泡茶的水也是很讲究的,不过很可惜, 我这里没有。大哥只能将就下,用普通的水了。” 游溪打开茶罐盖, 里面基本是满的。 游长海平时很少喝, 茶对于他来说, 只有解渴这一种功能, 专门泡这样的好茶解渴无异于牛嚼牡丹。 “雾海红生长条件苛刻,热不得冷不得,干不得湿不得,是有价无市珍品, 一两能卖出天价。”游溪感叹,“沾你的光,我也能喝上这样的好茶。” 游长海撑着下巴,笑呵呵地说:“我也沾沾大哥的光,能品一品真正的雾海红。我先前每次泡都很苦。” 游溪闻言浅笑不语,开始着手泡茶。 提起装着开水的烧水壶,手腕转动之间,淋壶烫杯已然完成,紧接着就是投茶,洗茶,泡茶。 游长海已经能闻到扑鼻而来的茶香了。 茶泡好后,游溪给他倒了一杯。 游长海迫不及待地拿起来喝了一大口:“!!!” 瞬间瞳孔收缩,抬眼看游溪,嘴唇蠕动两下。 游溪适时地伸出一根手指,竖立在自己的唇前:“好茶要细品。” 游长海:好,好苦…… 原来他之前泡的只能算微微苦,这次才是雾海红真正的味道。 舌头被殴打了。 说完,游溪给自己也倒了一杯,轻抿一口,神色陶醉。 “好茶。” 游长海:“……” 他艰难地把茶咽下去。 苦涩滑开之后,他才慢慢感觉到喉咙与舌根有甜感。 游溪:“我没说错吧,好茶要细……”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视线从游长海身上平移到房间拐角处开着的窗户那。 一只黑猫姿态灵巧地从窗户翻进来,抖抖身上沾染的草叶,昂首挺胸地走到游长海脚边躺下,舒服地咕噜咕噜叫。 游长海低头,用脚尖轻轻把它翻过来,露出它吃得鼓鼓囊囊的肚皮:“你又去哪里骗吃骗喝了?” 冀星洲脚踩阳光,从门口走进来,半干的头发散在背上,轻薄的布料松松散散地罩在身上,交叠的V形领口隐隐露出胸肌挤压形成的浅沟。 姿态随意,两只手里都提满了礼物。 “给他喂了一点虾。”冀星洲礼貌地朝游溪点头,打过招呼,轻撩衣摆,在游长海手边坐下,把礼物塞到游长海手里。 “他都不用我来喂了,每天出去一趟就被附近的弟子们喂饱了。” 游长海不明所以地看着怀里的东西:“怎么带这么多礼物?” “不是我买的,是想找你组队的弟子送的,他们知道我与你相熟,想从我这里打通门路。” 游长海意外极了:“还有人惦记着这个事呢?我以为过几天就没人关注我了。” 冀星洲:“任务不会有做完的那天,何况论道会在即,大家都忙着找队友。” 他也收到了不少邀请。 游长海闻言转头看游溪:“你要组队吗?还是参加单人赛?” “还没想好,我打算多了解了解再做决定。” 冀星洲:“你呢?” “我也还没想好。”游长海看看手里的东西,“一共有多少人啊?” 冀星洲:“三四个。” 游长海:“那我过几天抽个时间见一见吧,说不定能碰上合适的。” 坐在一旁的游溪默不作声地观察二人交谈,隐秘地看了一会儿,突然开口问:“冀公子有收到邀请么?” 冀星洲不知道为什么游溪忽然开口,但还是礼貌地回答:“有的。” “冀公子容貌出众,想必有不少女子心生爱慕。”游溪不紧不慢地说。 冀星洲:“怎么会,只是普通同门罢了。” 游溪摇摇头,目光直直地落在冀星洲身上,眼中微光闪烁:“你身上有股香味,是五光轩的新品,在女子间十分流行,我在我的师姐师妹身上闻到过。” 听完他的解释,冀星洲反而露出疑惑的神情,反问游溪:“不知五光轩是什么地方?我怎么从未见过?想是你认错了,我身上,只有一些皂膏香。” 游长海听见游溪的话,便把头凑到冀星洲胳膊边轻嗅,确实闻到一股香味。 听见他的解释,好奇道:“那你用的是什么皂膏?确实挺好闻的。” 冀星洲将手拢在袖子里轻轻在游长海挺翘的鼻尖晃动两下,先前一直积压在布料内部的香味全部朝着游长海面门扑去。 轻悠悠的,仿佛站在春日的樱花树下,风一吹,兜头淋了满满的花瓣雨。 游长海不合时宜地想起,从前看电视剧时,那些青楼里的绝世花魁身上都是香风阵阵,朝客人吹一口气,就轻而易举地牵走了魂。 游长海不由得掀起眼皮侧脸看他。 冀星洲只晃了两下便把手重新规规矩矩地放好:“集市上随便买的,你喜欢我回头拿一些给你。” “不用了。”他不讲究这些。 游溪一口饮尽杯中茶,将空杯拿在手中,大拇指与食指中指捏着杯壁小幅度旋转,迟迟没有放下。 “尝尝大哥泡的茶,泡得特别好。”游长海积极地给冀星洲斟了满满一杯,期待地看着他。 冀星洲唇角上扬的弧度变大,端起茶杯送到嘴边:“……好茶。” 游长海:“……还是我太没品了啊。” 游溪不赞同地反驳:“各人偏好不同,只是这种茶不适合你罢了,有空可以茶庄买一些味道清淡甘甜的。” 冀星洲立刻抓住机会,对游长海毛遂自荐:“我后面几天都有空,可以帮你带。” 那感情好,不用自己去挑了,正好他自己本身也不懂茶叶,被人宰了都不知道。 游长海面色一喜,正要答应,就听游溪说: “不必麻烦冀公子了,冀公子现在是长老亲传弟子,即便是有空,恐怕也不会多,怎么能这么耽误你的世界。正好,我本就是云游,十分空闲,由我代劳即可。” 游长海一听,觉得确实是这么个理,话在嘴边转了一圈,变成:“谢谢大哥,正好你对这方面有研究,没有比你更合适的人选了。” 冀星洲脸上既无失望,也无气馁:“也是,我是我思虑不周了。恰好,我对茶道也十分感兴趣,不知大哥能否带我一起,也让我见识见识。” 游长海心说:真好学啊。 杯口与杯盘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不大不小,真好能让人听见又不显得失礼。 “在下才疏学浅,冀公子要是想学,不妨去找更专业的师傅。” 说完,他没给冀星洲反应的时间,又对游长海说:“待了这么久,我也该离开了。” “啊?你要去哪里,不是要留下来参加论道会吗?” “傻了。”游溪屈起右手食指,用指节在游长海额头轻轻敲了两下,“我又不是痴绝处的弟子,总得在外面寻个落脚点地方吧。” “哦哦,那我送送你。” 游溪见冀星洲也准备起身,连忙伸手示意:“不必,二弟送我就好。” 走出数十米,游溪才对游长海神情郑重地叮嘱道:“你以后和冀星洲接触要小心一点,尽量保持距离。” 游长海满头问号:“为什么?” 游溪在心中斟酌用词,从目前看来,自家二弟和冀星洲关系还不错,若是他贸然说了什么言辞过激的话,说不定会适得其反。 “他瞧着……不太正经,衣服都没好好穿,头发也不梳。” 游长海没当回事:“是因为刚刚洗完澡头发还没干,而且现在是夏天了,我也爱穿宽松的衣服。反正都是男的,不会出什么事的。” 游溪静静地看着游长海,过了好一会儿才问:“你以前和左丘城,钟民他们玩的时候,会像刚才那样,把袖子伸到他们鼻尖,给他们闻香味吗?” “嗯……呃……”游长海不记得了,含糊地说,“因为都是男的,所以没什么避讳。训练场上,光膀子也是常有的。” “防人之心不可无。”游溪苦口婆心地对他说,“我走了,你要好好照顾自己。” 他一点也不想听见那个姓冀的叫他大哥,真真是厚颜无耻,他们没有任何血缘关系,自己算他哪门子大哥。 他一直知道自家二弟长得极好,抛去容貌,他现在的身份也十分尊贵,会有人对他动心,是在正常不过的事了。 若是旁人也就算了,只要游长海自己喜欢,他不会说什么,偏偏是这个姓冀的。 从前装出一副贞洁刚烈,宁死不屈的模样,现在二弟真的放下了,他又巴巴地往上凑,可见是个有劣根的。 世上总有那么一些人,别人追在身后的时候不知道珍惜,等人走了,又捶胸顿足地后悔。 游溪最瞧不上这种人。 游长海目送着游溪离开。 冀星洲是不是断袖,他再清楚不过了,一定是游溪太敏感了。 游长海回去的时候,冀星洲挪了个位置,坐在光下,一只手拿布一只手拿剑,正在细心擦拭,剑身的纹路仿若流淌着金色河水。 第42章 第 42 章 香香的 “真是把好剑。”游长海眼前一亮, 赞叹脱口而出,“你换新剑了,原来的那把呢?” 冀星洲停下动作:“师尊拿去重新锻造了, 最近先用这把应急。” 金乌在认主之前便已历经战事, 身上有不少地方磨损了。 他从前也不是没有注意到过,只是金乌诞生的时间距今已经太过久远, 使用的材料与技艺也与现今大不相同,一般的锻造师不敢轻易下手。 他手中这把剑是玉鉴从自己的私库里拿。 “可惜,我不适合用剑。” 没等冀星洲回答,魏文耀就携着一身草药味不紧不慢地走进来:“天下武器多了去了,自有适合你的那种, 我昨儿还听说仙尊给你定做武器快好了。” 这件事伏江仙尊早就在游长海面前提过, 起初还满心热切地等待, 等久了也就不急了,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过了这么长时间,若非魏文耀提起, 游长海几乎要忘记这件事。 “真的,你没骗我吧?” 听见魏文耀这么说, 他心里不可抑制地重新掀起热切的浪头,嘴角是压抑不住的笑意与期待。 看他明明很想笑, 又十分矜持地压抑的样子, 魏文耀脸上也不禁跟着浮起浅浅的笑, 觉得他和矜持地坐在地上的小黑猫没什么两样。 真是有什么样的主人, 就有什么样的小猫。 “骗你对我有什么好处吗?”反问完这一句,魏文耀才引入正题,“楚长老和仙尊让你准备准备,过一会去泡药浴。” 游长海听完立刻把脑袋伸到窗外仰头看天, 亮堂堂的。 “不是晚上泡吗?” “现在是夏天,白天长,其实已经不早了。” 有道理。 冀星洲收剑起身:“那我就不打扰了,告辞。” 在与魏文耀擦肩而过的时候,魏文耀鼻翼翕张,问:“冀同门用的是什么香啊?味道不错。” “皂角而已。”冀星洲停下脚步,面带善意,“你身上的芙霖香也不赖。”随后彬彬有礼地点头告别。 魏文耀目光一顿,没想他居然能一下就闻出来,倒是出乎预料。 “谢谢你通知我,我现在就去找师尊。” 游长海找到伏江仙尊的时候,他手里正拿着一个金色的戒指。 看见自家小弟子过来,立刻笑起来,柔声说:“来得正好,给你定做的法器到了,来试试。” 游长海雀跃地跑到伏江仙尊面前,好奇道:“就是这个戒指吗?怎么用的?” 伏江仙尊将戒指举到游长海眼前。 游长海仔细端详,发现它并不是一块整体,而是由无数细小的碎片堆叠而成。 “组成戒指的每一块碎片都有撕裂空间的能力,可以大幅减少施法消耗,法器的形状也可以随你的心意变换。” 话音未落,游长海眼前的戒指便迅速解体,如被狂风吹散的沙堡,下一秒便组成了一条细细的金链子缠绕在游长海的手腕上。 游长海惊奇地看着手腕上的武器,嘴唇微张,漆黑的眸子里闪烁着小星星。 “这个武器有很多种用法,多变的形态也是它的一大优点,用得好,会令人防不胜防。” 游长海拿起武器欢呼着跑出去找了一处空地试用。 接下来的日子里,游长海的生活进入三点点一线的状态——练功,泡药浴,听师尊讲课。 从前他还没有这么用功,自从拿到法器之后,游长海几乎把所有的空闲时间都用在练功上。 这样的生活一直持续到论道会前夕。 游长海穿过挤挤挨挨的人群,艰难地走到桌边。 桌上整整齐齐地罗列出论道会各个赛区的选手名字,名字后面写着类似一比二,一比三之类的数字。 这是一个临时建立的小型赌场。 游长海第一次来,很多东西搞不明白,便扯扯旁边人的衣袖,想仔细问问。 旁边那人原本正在全神贯注地思考应该如何押注才能做到利益最大化,突然被打断,脸上不由得生出一丝不耐烦。 接过一转头,一张精致艳丽的面孔正挂着笑,礼貌又不失疏离地看他。 游长海看出他脸色不虞,连忙说:“不好意思,我去问问别人。” “啊……没事没事,你问我吧,我什么都知道,还特别有空,你找我真是找对人了。我一看你就是个特别有眼光的。” 那人连忙扬起笑脸,那点不愉快一扫而空,仿佛是游长海的幻觉。 “我就是想问问这边押注的具体规则和流程,还有里面有没有什么值得注意的地方,会不会坑人啊?” “这简单,你觉得谁能赢就押谁,比如那个一比八十,一看就是赢面很小,投钱就和砸水里基本没差,但这事也说不准,万一赢了,一下翻八十倍,如果……” 那人热情地把自己多年押注所得经验倾囊相授。 游长海没想到打听消息居然这么顺利,一下就遇到一个热心肠的好人。 他的视线在桌上不断移动,终于在一个角落看见了自己的名字,后面的数字是一比一百。 游长海:“……” 虽然他确实赢面不大,但这真的有点伤人了。 反正师尊有的是钱,输了就输了,这点钱只会让师尊的兜里少掉一点空气。 游长海大手一挥扔了沉甸甸,满满一袋灵石放在自己的名字上。 灵石自动消失,并将游长海的气息登记在册。 做完这一切,游长海又开始找冀星洲的名字,他的名字也在一个不起眼的地方,名字后面同样是一比一百。 游长海又仔细观察了一会儿,发现入门不久的新弟子名字后面都是一比一百。 新弟子修为尚浅,不被看好也是情理之中。 游长海又往冀星洲的名字上面丢了一袋灵石,比押给自己那袋略少一点。 做完这一切后,游长海没有多做停留地离开了。 游长海离开没多久,冀星洲也来到现场,转了一圈,还没来得及押注,就听见身旁两个人毫不避讳地高谈阔论。 “今年没几个新弟子出彩,还是往年那一批人。” “那个武道魁首今年怎么没影儿了?” “当评委去了,听说宗门给了这个数。”那人伸出五根手指,口中发出啧啧声。 “难怪难怪。” 武道魁首。 冀星洲有所耳闻,听说是一位散修,武艺超群,已经连续拿下数届论道会武道魁首了,次次都将奖励兑换成钱财。 既不愿入宗门,也不为扬名立万,单纯为了灵石而来。 那边的两个人还在讨论。 “快看,那是谁,居然在一个新弟子身上押了那么多灵石。” “嘶……”另一人思索片刻,一拍大腿,想起来了,“是那个,伏江仙尊病歪歪的小弟子。” 冀星洲本打算离开,右脚都已经抬起来了,一听这话,又把脚放下,将耳朵往那两人身边侧了一些。 “不会是仙尊投的吧,给自己的小徒弟捧捧场。” “那有点小气了,听说仙尊特别有钱,如果是仙尊,那应该不止这么点。” “合理。” 说着说着,其中一个人开始装模作样地唉声叹气:“要我说啊,像他这样的,平常在自己家里千疼万爱,上了赛场可不会有人可怜他。” “也未必,说不定私底下威逼利诱一下,对手就愿意陪他做做戏,这些亲传弟子不都是这么过来的么。” “就是,他们浑身都是上好的法器,这怎么打,要是赤手空拳地干,我未必比他们差。” 冀星洲懒得理他们。 只会藏在阴暗处用最大的恶意揣测别人的老鼠而已。 他找到自己的名字,意外地发现自己居然也有人押。 没多想,他重新挪到游长海的名字前,掏出一袋灵石,也没数,直接放上去,没有多做停留,转身离开。 那两人看见冀星洲押注,又开始惴惴不安地揣测。 “那不会是游长海的好友吧,刚刚咱俩声音那么大,他会不会听见了?” “说不准,他们这些亲传弟子最好面子了,万一真被他听见,去告了状,咱俩不惨了。” “别慌,他又不知道我们叫什么。” …… 离开那个拥挤闷热又嘈杂的临时赌场,冀星洲提着剑往演武场去。 论道会将近,这里的人格外多。弟子们神情不一,有的为接下来的赛事焦虑,有的斗志昂扬,满面红光,也有的心平气和,面色如常。 演武场很大,冀星洲四下张望,发现几乎已经没有空位了。 就在他准备离开的时候,一个已经许久没有来找过他的身影出现在他身后。 冀星洲感觉自己的肩膀被拍了一下,回头一看,是董黛。 她神情坚定:“冀星洲,我想好了,如果你的恋人不愿意见我,那你让我远远地看一眼行吗?我绝对不打扰你们,就看这一次,看完我就死心了。” 没亲眼见过,董黛始终不安心。 她这些天打听来打听去,大家都是没见过冀星洲身边出现什么举止亲密的女子,这让她如何能不起疑心。 眼见糊弄不过去,冀星洲只得答应:“……行吧。” 董黛:“三天后如何?” 冀星洲在心里估算时间:“可以。” 三天应该够找到一个女修。 只是他平时除了练功就是挣钱,身边一个女子也没有,思来想去,冀星洲找到游长海说明来意。 “嗯……”游长海搜肠刮肚地思考,还是没能找到合适的人选,“虽然我不认识合适的女修,但我有四师兄给我的变声水,男子喝下去可以变成女声。” 他掏出一个小巧的白玉瓶子。 “实在找不到女修,你找愿意穿女装的男修将就一下吧。” 冀星洲手心一凉,下意识收紧五指攥住药瓶,视线落在面前人身上,一动不动。 第43章 第 43 章 居然嘲笑我,太可恶了!…… 游长海此时还未注意到冀星洲的眼神, 自顾自地思索。 按照原著,冀星洲此时应该已经与自己的师尊孔玟玉孔长老互生情愫了。 所以,游长海认为, 其实冀星洲根本没有和自己说实话。 什么“为了打发董师姐才说说自己已经心有所属”, 根本就不是这样。 一定是因为二人是师徒恋,所以冀星洲不好意思说, 原著中,二人的恋情传开之后,也有不少人对此议论纷纷。 游长海得出结论,忍不住去瞄冀星洲。 他始终忘不了第一次看见孔长老时的那种压迫感,冀星洲即便日后再厉害, 那也是日后的事了。 现在的他就是一个有天赋, 愿意吃苦努力的弟子。 能在上三宗当长老的, 无一不是身经百战,阅历丰富之人。 正如那句上了年纪的人常挂在嘴边吹嘘的话——“我吃过的盐比你吃过的饭都多”。 这样的人,居然会对一个毛头小子动心。 可能爱情就是这样没有理由吧。 冀星洲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也和游长海一样,在心里揣测。 愿意穿女装的男子, 面前不就站了一个吗? 要不是徐硕给他看了照片,他还不知道游长海有这个爱好。 问他吧, 他不肯承认, 羞得脸都不愿意抬, 却好意思穿到外面去四处跑。 如果有人告诉冀星洲, 一个男子爱穿女装,那他大概率会持着“不理解,但尊重”的态度对待。 但如果那个人是游长海…… 那张照片突然浮现在冀星洲脑海中,照片上的人转着圈扣开他的心房。 心, 突然不受控制地“砰砰”跳,平静的心湖似乎也波涛汹涌,不知是什么原因。 冀星洲眼神中略带慌乱地抬头,一双如浓墨般漆黑的眸子里浅浅盛着微光,如小船般左右摇摆。 浓密的眼睫毛在脸上投射出一片扇形阴影,太阳光落在冀星洲脸上,照得整个人都温暖明亮起来,锐气都淡去几分。 游长海眼神移动,正好之对视,看见他的眼神,缓缓皱眉,凑近问:“你怎么了?怎么突然……突然……” 他艰难地在脑袋里搜刮字词形容他此刻的神情,没等他想出来,冀星洲就赶忙开口:“谢谢你的好意……” 他又看了一眼游长海,只短短的一瞬间,又仿佛心有愧疚似的低下头,视线从游长海身上转移到他的平整垂落的袖口,小声地说: “如果,我说如果,我没找到人帮我,那怎么办?” “那……” 那怎么办呢? 游长海也说不出一个完美的解决方案。 冀星洲叹气:“你也知道,痴绝处女修本来就很少,我平常除了师傅,根本见不到几个女修” 游长海面露赞同,还没来得及安慰他,就听冀星洲口吐狂言。 “……所以,如果,我没有找到人帮忙,你能不能穿女装冒充一下?”说完这句话,冀星洲紧接着补充一句,“因为你比较有经验。” 游长海瞬间忘记了自己刚刚想说什么,眼神中流露出意外,惊讶,困惑,甚至还有一丝害怕,嘴唇颤抖着张了又合,合了又张。 冀星洲看见自己视野中那只手缓缓抬起,硬着头皮站在原地。 千言万语汇成一句话:“你做梦!” 这三个字当真是如惊雷乍响,劈得冀星洲抬不起头来。 惊雷过后,紧接着便是倾盆大雨。 游长海指着他的鼻子大骂:“你今天来是不是就为了说刚刚那句话!亏我好心好意地为你着想!” 冀星洲刚刚抬头想反驳,看见游长海两眼喷火的模样便又把头低下去。 天地良心,他一开始真的没这么想过。 游长海不敢相信冀星洲居然拿那种事嘲笑他,明明他之前说得很明白了,他是因为和师姐打赌输了才穿裙子。 他居然说“你比较有经验”这种鬼话! 摆明了是在嘲笑自己。 亏他还真的拿他当好朋友,事事都想着他。 “你说!你有没有把我的照片给别人看?” 游长海气得满脸通红,血直往头顶上涌。 “没有没有,我保证。”冀星洲听出游长海似乎真的生气了,赶忙补救,“我瞎说的,你别当真。” “是不是瞎说你自己心里清楚!你低着头干什么,抬起来,看着我。” 冀星洲缓缓把头抬起来,神情局促。 “我问你,你是不是就是想看我穿裙子?” 冀星洲强装镇定:“……不是。” “……” 鬼才信。 游长海真是气急了,一口气没喘匀开始止不住地咳嗽,冀星洲赶忙给他倒了杯水,被游长海一把推开。 咳了几下,游长海勉强平复,一把从冀星洲手里把药瓶抢回来。 “你自己去想办法吧,爱找谁找谁,反正别来找我。” 撂下这句话,游长海转头就走,地板被他用力跺得“咚咚”响。 冀星洲赶紧追上去,拉着他的胳膊,好声好气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是我鬼迷心窍了,我再也不提这个事了。” 游长海挣了两下没挣脱,冷声问:“你放不放手?” “对不起,我……” 游长海不想听他解释,手中灵光一闪,下一刻,已经出现在三米开外。 冀星洲手心一空,抬头看见游长海,抬脚正准备追,眼前视野一花,已经出现在房间外了,房门紧闭,摆明了送客。 他在门外徘徊了一会儿,好话说尽也没听房间里的人回一句。 只好一步三回头地离开。 路上远远地碰见游长海的哥哥,还没来得及打招呼,游溪就走远了。 “……唉。” 游溪敲响游长海的房门,一眼便看出游长海神情不对劲。 “怎么了?” 游溪拉着他的胳膊走到桌边坐下。 游溪不知道游长海穿过裙子的事,他也不想让更多的人知道这件,便只憋着一股气说: “冀星洲嘲笑我!特别过分。” 特别贱! “亏我拿他当朋友。” 游溪险些没有控制住自己表情,眼前一亮,脱口而出:“真的……” 看见游长海疑惑地看向他,话在嘴里硬生生转了个圈。 “……真的是太可恶了!” “对!”游长海气愤填膺,握拳重重捶了下桌子。 “他是怎么嘲笑你的?和我说,我去给你出气。” “他……他想让我穿女装。” 游长海气势略微下去一点,他怕游溪去和冀星洲对线,冀星洲把自己之前穿过女装的事抖出来。 “这件事我自己解决,不用大哥费心了。” 游溪一听桌子拍得比游长海还响:“那怎么行,他居然把歪脑筋动到这上面去了!” 游长海只觉得冀星洲是在侮辱嘲笑自己,游溪却能想到更深层面的东西。 他先前想的果然没错,姓冀的就是心怀不轨,八字还没一撇就敢提这种要求。 不能再让他和二弟接触了。 游长海按住游溪的手:“我自己能解决,大哥不用担心了。” 如果是游溪去说,搞得他好像一个受了欺负回家告状的小孩,太没出息了。 见游长海态度坚决,游溪只好作罢。 “如果有解决不了的,一定要和大哥说。” “一定一定。” 灌了一大杯茶,游溪才平复心情,想起自己今天过来的目的:“我今天去周围的几个茶庄买了一些茶叶。” 他从储物袋拿出五个茶罐,整整齐齐地摆在桌上、 “前面两种味道更醇厚,后面两种味道清甜,最后一种还带有果香。” 游长海双臂一伸,将五个茶罐揽入怀中:“听起来是我会喜欢的口味,谢谢大哥。” 他将五个茶罐抱到柜子里放起来。 游溪:“论道会你找到队友了吗?” “找了两个人,一男一女,一个是机关术师,会炼制各种功能的傀儡,他还给了我一个做见面礼呢。另一个是异域人,主要修炼神魂方面的法术。” “挺好的。” “那你呢,你有找到队友吗?” 游溪摇头:“没有很合适的。” “其实如果是文试的话,没有队友影响也不大。”游长海宽慰他。 说到这个,游溪眉心微蹙,忍不住问:“你真的要参加武试吗?” 武试一般都比较危险,虽然论道会明确要求点到为止,但真正动起手来,情况往往无法完全控制,受伤是在所难免的。 游长海知道游溪在担心什么,往他身边挪挪:“师尊给了好几样护身法器,比赛的时候他也会在台下看着的,你不信我,难道还不信师尊吗?” “那好吧,有仙尊看着,应该不会出事。”游溪心下稍定,“仙尊为你花了很多心思,你一定要听话,不要和仙尊对着干。” “我一直都很听话,平时练功非常勤快。” 游溪伸出食指戳他的额头:“我就是担心你练起功不顾身体,仙尊让你多修养。” 游长海摸摸被戳的地方,不吭声了。 哪个人能拒绝成为飞檐走壁,抬手间翻云覆雨的仙人呢? 反正他不能。 游溪嘱咐完,前脚刚离开,后脚就魏文耀就大摇大摆地进来了。 没等他开口,游长海就主动说:“知道了,我马上去。” 最近师尊和楚长老改善了药方都是魏文耀负责喊他过去。 “今天这么早啊。” 魏文耀失笑:“不是长老让我过来了的。” 游长海:“啊,那你过来有什么事吗?” 魏文耀上半身前倾,曲着胳膊肘撑在桌上,一张笑眯眯的俊脸突然在游长海眼前放大。 “我就是想问问,你和冀星洲怎么吵架了?” “你怎么知道的?你消息也太灵通了吧?”游长海眉毛上挑,没想到半天都没到的功夫,魏文耀居然连这种事都知道了。 随即,游长海又回忆起好不容易忘掉的不愉快,转头气鼓鼓地说:“别和我提他。” 第44章 第 44 章 解暑小圆子 听游长海这么一说, 魏文耀更感兴趣了。 “你告诉我,我保证不告诉别人,还去给你出气。” 游长海才不信:“你有那么好心?” 魏文耀在他身边坐下, 斜斜地支着左肩, 用手背撑住下巴,翘起腿, 吊着嗓子喊冤: “小海怎么把我想得这么差呀,我岂是那种人。” “别喊我小海,怪恶心的。” 游长海搓搓胳膊上泛起的一层鸡皮疙瘩。 “这事不用你操心,有时间就去修炼,少来打听我。” 这种事有一个人知道他都嫌多。 “别这么见外嘛, 我不提就是了。”魏文耀见他神情不悦, 没有继续追问, “论道会准备得怎么样了?我可给你押了好些灵石。” “那你恐怕要砸水里了。”游长海斜睨着他,“你是傅家出来的人,想来不缺那点钱。” “那你可想错了, 我穷得很,花钱的地方可多了。”魏文耀唉声叹气地抱怨。 游长海不轻不重地“哼”了一声。 夏日炎热, 外头火炉一般,好在有灵气护体, 否则这样的天气练功, 真要中暑昏过去了。 冀星洲赤着上半身在自己院子里挥剑。 这剑极有分量, 握在手中的剑柄由透着森然寒气, 执剑人甫一握上去,一股寒意便顺着手心直达五脏六腑,令人精神为之一振。 剑光凛凛,几乎将夏日的热气一斩而空。 隐匿在房顶上观察了好一会儿的孔玟玉坐不住了, 屈膝弯腰,脚下一用力,身姿轻盈地从房顶上跳下来,比黑夜里的猫儿还要灵活。 见孔玟玉过来,冀星洲立刻收势,行礼问安:“师尊。” 孔玟玉踱步至他面前,耳下的刺青异常显眼:“你今日心浮气躁,再练下去也只会事倍功半,出了什么事?” 冀星洲拜入她门下也有一段时间了,这个孩子平时练功极为刻苦专心,一拿起剑仿佛没有天下任何事能打扰他修炼,今日真是奇了。 身为师尊,她有义务关心关心徒弟的心理状态。 冀星洲沉默地停顿了一下,说:“没什么,我去背背清心咒,静了心再练。” 一边说,一边将剑收入剑鞘。 孔玟玉看着面前低头听话的少年人: “你不愿意说,我不勉强你,但你要知道,我是你师尊,是你在痴绝处最亲近的长辈,有什么事,可尽管倾诉,憋在心里总是不好的。” “……嗯,我会的。”冀星洲声音低低地回答。 既入宗门,师尊便如父母,如老师。 对于他这样的人来说,这世上,师尊便是最最亲近之人。 他只是,需要一些时间,重新敞开被父母紧闭的心扉。 “你看看游长海,他平时与伏江相处的时候就很放松。” 冀星洲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有些出神。 孔玟玉抬手拍拍他的肩膀,闪身离开,晃晃悠悠地朝伏江所在的地方走去。 唉,从前教老三的时候,总想着下一个弟子要是乖一点就好了,现在真找着一个这么乖的,反而有点不习惯了。 还没进伏江的院子,孔玟玉远远地就闻到一股浓浓的药味。 最近太阳好,院子里铺了一地的药材,连落脚的地方都快没有了。 伏江坐在院子里的石桌旁,桌上摆着十来个小碟子,碟子里是各种颜色奇怪的糊状物,味道掺杂在一起,说不出地难闻。 “又在研究药方啊,进展如何。” 孔玟玉毫不客气地一屁股坐在伏江对面。 伏江把手中刚刚磨好的药粉平均分到几个碟子里,搅拌均匀:“有一些新的发现。” 孔玟玉冲他扬了扬下巴,眨眨眼:“马上就是论道会了,去不去赌一把。” 是的,长老们也私底下互相打赌了,只是没有像弟子们之间那么正式,只是口头约定。 孔玟玉押冀星洲能进前十六。 “不去。” 孔玟玉坚持不懈地撺掇他:“去吧去吧,你家底那么厚,还怕输钱吗?” 伏江脸不红心不跳地说:“嗯。换做以前当然没什么,现在不一样了,家里有孩子要养。” “嘿,难道就你一个有徒弟,我难道没有吗?” 伏江停止手中的动作,姿态放松,眉眼微阖:“人与人之间是不一样的。” 孔玟玉见一时说服不了他,转而伸长了脖子朝紧闭的房门看。 “你徒弟呢?” “午睡。” “哎,醒了。” 伏江话音一落房门就打开了,游长海揉着眼睛,简单地用绳子松松地束了头发,睡眼惺忪地扶着门,慢慢往这里走。 走进了,才发现孔玟玉也在这里,乖巧有礼地打招呼。 游长海额头鬓边都汗津津的,头发一缕一缕地卷曲着,贴在热得泛红的皮肤上。 “师尊,我好热,热得睡不着觉。” 伏江在房间里放了维持冷暖的法器,不应该热的,八成是新药方的问题。 他牵着游长海手腕让他坐下,顺手号脉。 片刻后便有了结论。 “是新药方的副作用,但暂时只能先用这个,这是目前效果最好的药方。” 伏江抽出一条带着药香的干净手帕,叠在指尖,在额头轻点拭汗。 孔玟玉用舌尖抵了一下上颚,想起刚刚自己回房间背清心咒的冀星洲,再看看正仰脸闭眼,看起来要多听话有多听话的游长海。 也不是说冀星洲不乖,就是太乖了,要是能向游长海靠拢靠拢就好了。 “那好吧,师尊我可不可以吃冰雪冷圆子?” 冰雪冷圆子需由蒸熟的去皮绿豆泥加入糯米粉、砂糖,揉成小圆子,放入开水煮熟,然后迅速过一遍凉水制成,是夏日十分常见的解暑甜点。 只是自从上次贪嘴喝酸梅汤喝坏肚子被发现后,游长海就失去了解暑食物自由。 “明天给你做,今天没有材料。” “街上的凉饮摊有卖。” 伏江不赞同地看着他:“那个不干净。” 他始终认为上次吃坏肚子有这方面的原因,因为游长海喝得真的不能算多。 但是每次要吃都让师尊现做,游长海心里很过意不去,他这些天吃点心喝冰饮的频率都降低了不少。 “那算了吧,也不是很想吃。” 待会儿去厨房看看有什么材料,自己做一点好了。 “别待在外面了,回房间吧,房间里凉快。” 伏江没正面回答,而是让游长海赶快回房间。 孔玟玉目送着他离开,等游长海消失在门缝里,她才将视线重新转向自己的老友。 “真狡猾啊。” 居然用这种方式管教徒弟。 “现在你也学会了。” “这个圆子在年轻弟子之间很流行吗?” “可能吧,我不太清楚。” “哼哼。” 孔玟玉没再提打赌的事,哼着歌兴致勃勃地回去了。 冀星洲看着师尊手中提着的一盒冰雪冷圆子,脸上闪过一瞬的疑惑。 孔玟玉一抬手,将刚刚买回来的点心举到冀星洲眼前:“喏,给你买的。” 孔玟玉见眼前人眉毛意外地挑了一下,心中得意。 “多谢师尊,弟子很喜欢。” 不知道是真喜欢,还是客套,孔玟玉就当是真的了,心情极好地贴心叮嘱: “我就知道你们这些年轻的弟子爱吃这些东西,别吃太多了,小心坏肚子。” 啊? 师尊今天和以前有些不一样,但终归是好意,冀星洲还是很高兴的。 “嗯,我会注意的。”冀星洲翘起嘴角,扯出一个笑,“不知师尊今日怎么想起来买这个?” “伏江的小徒弟想吃,我知道你俩关系好,但你可别随便喂他东西,吃坏了伏江可要找我麻烦的。” 冀星洲看着那盒小巧玲珑的小点心,点头称是。 心中却有了些别的想法。 天高云淡,大太阳底公平地照着每个人,连老黄狗都躲在大树的阴影下,猫儿不想和老狗起冲突,聪明地爬到树上去乘凉,尾巴吊在半空中惬意地摇晃。 宽阔的街道边隔几步就支着一个摊子,卖什么的都有。 在一棵大树旁的太阳下,一个卖冰雪冷圆子的小摊前,一老一少正在对峙。 摊主觉得今天真是倒霉,出摊晚了一会儿没抢到树荫,东西也没卖出去几份,还来了一个年轻人要学他的手艺。 冀星洲诚恳地对摊主说:“老板,我真心想学,您教教我吧。” 摊主指着旁边立着的牌子,上面写着“百年老摊”,大着嗓门问:“我是百年老摊了,你张嘴就要学我的看家本事,你要不要脸?” 一个小胖子刚好从摊前经过,闻言懵懵地问:“百年也叫老摊吗?” “去去去,小孩子懂什么。”摊主被拆了台,冲那个小胖子直挥手。 小胖子毫不在意地跑远了。 冀星洲拿出一袋灵石,诚心诚意地对摊主说:“我带了学费来的。” 那袋灵石砸在台子上,发出不小的闷响,一听就知道分量十足,摊主小心翼翼地扯开一个口,下一秒立刻捂紧,眼珠子一转,说: “这么点不够,我的冰雪冷圆子是这周围最好吃的,你要是真心想学,那就拿诚意出来。” 冀星洲虽然心急,却也不是摊主想象中膘肥易宰的冤大头,神色纠结了好一会儿,最后犹犹豫豫地把灵石收回去了。 “唉,看来是没这个师徒缘分,我还是找别人吧。” 摊主愣在原地,自己只矜持了一下,他就放弃了?! 做生意的讲究能屈能伸,他立刻改换面孔:“唉唉唉,我刚刚改变主意了,看在你这么诚心诚意地份儿上,我愿意把独家秘方交给你。” 冀星洲:“嗯……还是算了吧,我觉得那么多灵石买一个秘方不是很划算。”说着便作势要走。 “给你打九折,九折!八折半!八折,最低了,八折不能再低了。” 冀星洲转头,在老板期待的目光中扔出两个字:“六折。” “你!”老板刚说一个字,冀星洲便立刻转头,“好好好,六折就六折。” 怀抱缩水的灵石,看着冀星洲远走的背影。 摊主觉得今天真是倒霉透了。 第45章 第 45 章 游长海穿,一定好看…… 没等到冀星洲研究出怎样做出一份美味的冰雪冷圆子, 三日之期便已悄声到来。 “他、他、他……” 董黛难以置信地看着冀星洲身边站得直挺挺的赵承允,抖着手指向他。 “他就是你说的,恋人???” 冀星洲给出一个斩钉截铁的答案:“对。” 赵承允潇洒地将垂落在胸口的头发撩到背后, 冲董黛眨眨眼:“不像吗?” “我, 你,我以为……是女的……” 冀星洲一脸难堪中有七分真, 三分假,嗓音干涩地对董黛说:“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所以之前一直没让你们见面,现在见过了,你该相信了吧。” 董黛经历过最初的错愕后, 深吸一口气, 对冀星洲说:“男子, 也不是什么怪事,你何必遮遮掩掩呢,早说我也不会纠缠至今了。” 冀星洲笑了笑, 心里轻松了一些。 赵承允答应了今日要来帮忙,很是上心, 闻言主动替冀星洲解释:“各地风俗不同,他家乡比较避讳这个, 所以不好意思说。你是第一个知道的人, 可千万别把这件事传出去了。” “理解, 理解……那我先走了。” “慢走。”赵承允热情地挥手告别。 目送着董黛的身影逐渐远去, 赵承允冲冀星洲邀功:“怎么样,我表现得不错吧?” “很好……很好,这次多谢你帮忙了,下次要是有什么事, 尽管来找我。” “我现在就有事找你。”赵承允眼前一亮,双手合十,“我和卫九报名参加论道会武试了,你能不能和我们组队啊?大佬带带我~” “除了你和卫九,还有别人吗?” “还有赵乐。”赵承允见冀星洲神情不太对,一把揽住他的肩膀,“虽然他不太靠谱,但他有钱啊,各种宝贝法器丹药都有,有他在,我们就等于有了一个移动小金库。这年头有钱行万里路,没钱寸步难行。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虽然他不缺钱,但能把手伸进别人的荷包,又何必牺牲自己? 冀星洲:“是。” 这些人里,没人比他更明白钱是多么重要的东西。 “这就对了,那就这么定了。” 赵承允豪爽地拍拍冀星洲肌肉结实的肩膀,一副哥俩好的模样。 “那我们参加那种武试?” 武试只是一个大分类,里面还有很多种项目。 赵承允两眼放光,仰着脸,骄傲自信地大声说:“自然是最大最隆重的那个——擂台赛。” 许多武试都会规定用哪种法门,比如只能用柳叶拳,云浪剑法,化骨禅等等。 但擂台赛没有限制,是真正的强者至上,但这也意味着可能有人会使出一些下三滥的手段。 情况瞬息万变,十分考验参赛者的临场应变能力。 冀星洲:“行。” 四人碰头之后,赵承允滔滔不绝地制定作战计划。 “冀星洲负责主要输出,赵乐提供后备资源,卫九当奶爸。” “停。”卫九举手询问,“奶爸是什么?” “医师。” 赵乐坐在自己随身携带的摇摇椅上,快乐地翘着二郎腿:“那你干什么?” “我是军师,负责制定战术。” 赵乐眯着眼睛看他,缓缓吐出一个字:“你?” 赵承允:“……” 伤害性不大,侮辱性极强。 “我怎么了,我不配吗?” 赵乐丝毫不掩饰自己的不信任:“我们去雇人专门制定一套战术吧。” 冀星洲:“来得及吗?” 现在这个时间点,这些战术制定人员应该已经忙得不可开交了。 赵承允不甘心地大叫起来:“你一点都不信任我!” 气鼓鼓地一屁股坐在卫九身边,卫九让他挤得直皱眉,调整了一下姿势,给赵承允让出半个屁股的位置。 赵乐喝一口卫九带来的冰镇果汁,悠哉悠哉地说:“多给一点钱就好了。” 战术还需磨合,时间已经很紧了,他们几个第一次参赛,更多的是参与,积累经验,拿名次倒是次要的。 “既然是我出钱,那我要当组长。”赵乐扫视众人,“有意见吗?没意见就这么定了。” 无人回答。 “那就这么定了。” 赵乐成了组长。 解散之后,冀星洲做好了冰雪冷圆子,用小玉碟子装好了放在食盒里,一只手提着走到游长海所在的小院。 烈日炎炎,院子里的草木都被晒弯了腰,垂头丧气地耷拉着。游长海的卧室门窗紧闭,一丝热气也透不进去。 咚咚咚。 房间里很快传来布料悉悉索索的摩擦声,隔着房门,游长海的声音听起来闷闷的:“谁?” 冀星洲没吭声,游长海又问了一声,脚步声渐渐近了。 房门从里面被拉开,刚刚打开半人宽的缝,房门立刻被往回拉。 冀星洲连忙用手和身体卡住房门:“先别关,我给你做了点心。” 游长海才不管他,两只手抓着门使劲往里拉:“我是穷得连点心都吃不起了吗?用你装模作样。” “对不起对不起,我真的是昏了头才说那些话。”冀星洲趁着还能说话赶紧道歉、 游长海的力气没他大,但冀星洲不敢真的把门推开挤进去,只好和游长海僵持着、 至少,至少得把点心送进去吧。 冀星洲目测门缝,还是不够大。 于是他用了些力气,门缝逐渐扩大。 游长海见状心中怒火盛,咬着牙,抿住唇,铆足了劲关门,扒在门边的手指用力到发白。 “还想强闯进来?” “没……”门缝终于够大,冀星洲眼疾手快地把食盒放进房间。 游长海抬脚就想踢出去,冀星洲这才发现他没有穿鞋,袜子也没穿,光溜溜的,又白又嫩,阳光一照,指甲盖都透着粉色。 脚一抬,露出一截光溜溜的小腿,翘着脚背,试图把食盒踢出去,连脚趾都在用力。 冀星洲嘴唇蠕动,喉结上下浮动,目光几乎移不开:“你怎么不穿鞋啊?着凉了怎么办?” 游长海用一种看傻子的眼神看他:“现在是夏天,你知道现在有多热吗?” 他自己一个人在房间里只穿裤衩,外面这件外套都是临时罩上的。 “你没事就快走,我房间里都不凉快了。” 冀星洲有心说些话讨他开心,却不知从何讲起,只说:“只要你愿意原谅我,我做什么都行。” “你现在离开我的视线。” 冀星洲:“我现在离开了,你就原谅我了吗?” 游长海:“……你有病。” “你给我个机会吧?我一定好好做。” 已经过了几日,游长海过了气头,心里已经平静了不少,见他态度恳切,终于愿意大发慈悲给他个机会。 冀星洲感觉到手上的阻力逐渐减轻,面色一喜,下一秒就听见游长海说: “你,去穿女装给我看,我就原谅你。” 冀星洲一时没说话。 “怎么?不敢,不敢就走。” 冀星洲的嗓音陡然升高,仿佛在为自己打气:“我敢!”随即又弱下去,“可不可以给我一点时间,我做做准备。” 主要是心理准备。 游长海也不是那种蛮不讲理的人:“行,你什么时候做好准备,这件事什么时候结束。” 说完,他准备把房门关上,一拉,没拉动。 “还有什么事?” “我给你做的点心,要记得吃。” 游长海从鼻子里呼出一口气,也不知听没听进去,啪一下把门关上了。 冀星洲站在门口,摸摸鼻子,至少今天有了重大进展,不算白来一趟。 临走前最后说了一句:“记得吃点心。” 房间里,游长海听见脚步声渐渐走远,把食盒端到桌上打开。 “!” 是冰雪冷圆子! 每一个颜色都不一样,圆滚滚,晶莹剔透地躺在小盘子里,堆成一座小山,最底下是雪白香甜的牛奶,最顶上淋了一圈桂花蜜,点缀得格外好看。 游长海犹犹豫豫地看着这盘点心,心中很纠结。 其实,他今天已经吃过一次了,是师尊做的。 虽然他昨天说不用,师尊今天还是给他做了,就是份量很少,应该……应该只有冀星洲这份的三分之一。 再吃会不会坏肚子呢? 算了,还是不吃了! 他是个成熟稳重有骨气的人,都这么大人了,怎么能馋嘴呢。 游长海“啪”一下把食盒盖上,脱了外套爬上床。 睡觉睡觉,睡着了就不馋了。 他躺在床上,虽然闭着眼,却一丝睡意也没有。 不知道冀星洲打算穿什么样的女装? 我这么说会不会有点过分? 是他先嘲笑我的,我只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 脑海中思绪纷杂凌乱,许久之后游长海才睡去。 冀星洲这边已经站在成衣店前了,老板热情地招呼着这个站在门口,俊俏至极的年轻人。 “小郎君喜欢穿什么,我这什么款式都有,没有看得上的,定制也成。” “我……我……有没有,比较像,男装的,女装?”冀星洲艰难地说完了这句简短的话。 老板站在原地思考:“小郎君说得是哪儿的方言?我没听懂,能再说一遍吗?” 冀星洲用力闭了闭眼:“……” “我随便看看就好,您去招待其他客人吧。” “行行行,郎君慢慢看。” 冀星洲缓缓踱步到一排做工精致的裙子前,一条一条看过去。 都很好看,很精致,和男装没有半毛钱关系。 怎么办…… 冀星洲转来转去,还是没能狠下心买女装。 再看看吧,再看看,看看有没有男装可以冒充一下。 走着走着,冀星洲的目光被一件绯红圆领文武袖骑射服吸引走。 它的款式不同于普通的骑射服,它左边为宽袍大袖,右边为窄袖,袖口绣的是祈福的宝相纹。 绯红色,游长海穿,一定好看。 第46章 第 46 章 初赛,轻轻松松 “就买这一件吗?”老板的嗓音充满引诱, “好衣服自然要好饰品来配,否则岂不是太单调了?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冀星洲脑海中不可抑制地闪现那张艳极无匹的面孔。 病痛缠身虽叫他倦怠无力,失了几分浮艳, 却又恰到好处地增添几笔清雅。略显苍白的皮肤, 颜色浓重的乌发,掺杂交错之间, 仿若浓墨重彩的山水画。 游长海的性格又与他的面孔大相径庭,活泼,行事不拘一格,来去由心,这样巨大的矛盾碰撞出摄人心魄的魅力。 见过他的人, 总是会生出许多不着边际的猜想。 虽然他容貌上乘, 虽然他身份尊贵, 虽然他天赋卓绝…… 但,我是不是也有可能? 毕竟,他看起来只要死缠烂打就能追到。 游长海极少戴首饰, 用他的话来说:“叮铃哐啷的,哪儿还有什么男子气概。” 老板还在冀星洲耳边吹风: “……那边的首饰都是最新的样式, 你去别的店都买不到。要我说,公子长得这么好看, 就该多多戴精美的饰物, 打扮得帅气, 一定有姑娘争着和你在一起。” 是, 是这样吗?会有人争着和我在一起…… “那,那我去看看吧,这件衣服先给我留着,不用跟着。” 冀星洲朝饰品架走去, 负责介绍的女子主动上前:“公子想买什么样的饰品?” “我自己看看就好。” 柜子里满目琳琅,冀星洲视线一一扫过,最终停留在一个压襟上。 左边是一只黑色的飞鸟,被三四朵花簇拥着,花蕊与鸟目用相应颜色宝石点缀,下边的链子用集中深蓝与白色的珠子交错串联,中间又是一只小些的飞鸟,下面分为三条链子。 右边只有一大一小两朵花,左右两边用两条长短不一的珠链连接。 在看见它的第一眼,冀星洲便已经想到最合适他的主人。 后面零零碎碎地又挑了一些,冀星洲带着一大包东西满载而归。 把东西带回去之后,冀星洲又开始纠结应该找一个什么理由送出去。 思来想去没个结果。 “罢了,先放着,总有能送出去的一天。” 眼下,还是论道会最重要。 “师尊要去当考官?”游长海张大了嘴巴,用充满敬佩的目光看着伏江仙尊,旋即把脸转到一边,佯装怨愤,“怎么现在才告诉我?师尊拿我当外人。” 伏江仙尊身着青绿长衫,腰间配着群峭碧摩天的身份牌,头发没有束在头顶,而是全部散下来,取一部分盘编起来,用藤蔓,花草形状的装饰品点缀。 “今年是群峭碧摩天操办比赛,邀请群峭碧摩天的长老峰主,也是情理之中。”伏江面露浅笑,“还不是怕你说漏了嘴,小喇叭。” “我才不会。我说师尊怎么今天穿得这么好看。”游长海好奇地伸手去摸伏江仙尊头上的饰品,“像真的一样,我还是第一次见。” 伏江仙尊瞥了他一眼:“什么第一次见,你衣柜里早就有了。” “啊?”游长海挠挠下巴,有点尴尬地转移话题,“师尊什么时候去?” “马上。”话音一落,伏江仙尊便从容起身。 “那我也去了,师尊再见。” “去吧。” 二人分道扬镳之后,游长海迅速赶往论道会现场。 他去得不早,场上已经有好些人了,三两成群聚在一起,言来语去,交头接耳。 整个会场本就极为宽广,在空间阵法加持之下,更为开阔。 群峭碧摩天隐于山林,景色与痴绝处,玄光阁风格迥异。 群山并起,满目青碧,林中飞鸟走兽啼鸣不止,郁郁葱葱的山林中,时不时能看见身姿矫健的兽族一闪而逝。 溪流顺着山谷蜿蜒,穿行而过的风早早地被吸走了热气,到达会场之时,只留下满身清凉。 “嚯!你看那边长的,是不是荧草。” “天道在上,居然这么大!这么多!薅一把下来够我一个月的花销了。” 那人口中啧啧作响:“难怪有钱,遍地都是药材。” “不知道今年是哪些长老担任考官,伏江仙尊想必会是其中之一。” “要是能在这次论道会诸位前辈面前大放异彩,日后定会平步青云。” 类似的谈话,游长海一路走来听了不知道多少。 “六师弟。”五师兄冯修远在不远处朝他招手。 游长海小跑着过去,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五师兄,好久不见,我想死你了!大师姐,二师姐,三师姐,四师兄去哪儿了?” 冯修远回给他一个拥抱,回答:“大师姐云游去了,二师姐,三师姐,四师兄都在忙着操办论道会,可能没空过来了。” “那你参加哪个项目?” “炼丹。” 说到这个,冯修远忍不住问:“六师弟,你真的要参加擂台赛吗?太危险了。” “重在参与,我会小心的,只是体验一下。” “找到队友了吗?” 游长海摇头:“没有合适的。我参加单人赛。” 冯修远还是忍不住多叮嘱几句:“一定要小心,有些人心理很阴暗,自己赢不了,也见不得别人好,会故意使些下三滥的手段。” 你要说他犯规,那也没有,但就是很恶心人。 “我知道了,五师兄也要小心。” 随着仙鹤一声高亢的鸣叫,场上众人的声音逐渐弱下去,直至完全噤声。 群峭碧摩天的掌门走到最前方开始发表讲话,依次介绍高台上坐着的几位修为高深的前辈。 讲话并不长。 “……论道会,正式开始!” 随着最后一个字落下,场上爆发出潮涌般的欢呼声,一波接一波,经久不息。 游长海感到擂台赛单人区域,前面的人在抽签,抽到数字一样的即为对手,数字是上场顺序。 游长海第一次面对这种场景,既激动又紧张,小心翼翼地抽出一根签:2。 这么靠前! 登记完游长海惴惴不安地等在台下面,双手合十默默祈祷。 千万别匹配到高手,被秒杀真就一点体验感也没有了。 “第一组!朱农对杨鱼绯。” 一男一女从两边走上擂台,朝对方行过礼,当标志开始的爆破声传入众人的耳朵,第一场比赛便正式开始了。 二人同时冲向对方,随后,没有僵持不下,没有势均力敌,那名女子一击制敌,将对手击倒在地。 那男子扑通一声,跪倒在台上,一盏茶的时间过去了,他依旧倒在地上。 “杨鱼绯胜。” 在场之人倒抽一口凉气,生怕同样的场景会在自己身上重演。 一时间,众人看向对手的眼神不禁都染上些许惊恐。 台上的伏江也注意到这边的情况,目光精准地落在台下略显紧张的小弟子身上,眼底闪过一丝笑意。 “伏江,我们还未能好好贺一贺你的突破之喜,这次可不能推辞了,晚上出去聚一聚吧。” 说话的是一位气质文质彬彬的女子,手持一把团扇轻摇,团扇上的红鲤鱼如活过来一般,灵活地在扇面游动。 “是啊,我们也许久没有聚一聚了。” 另一位浑身肌肉,人高马大,裸露在外的皮肤上纵横交错着数道疤痕的强壮男子也跟着帮腔。 伏江眼笑眉舒:“你们哪里是想聚一聚,分明是想宰我一通。” 目光依旧落在游长海身上,他已经上台了。 “第二组,游长海对徐东风。” 这么快就到我了!!! 游长海深吸一口气,一边在心中为自己暗暗地加油打气,一边抬头挺胸地上场。 爆破声再次响起,游长海戒指顷刻间化作无数碎片冲徐东风冲去,途径的空间蔓延出数道细小的裂痕,不到一秒,又恢复如初。 徐东风是近战型,一起势便往游长海身边冲,碎片直接汇聚在徐东风身前,划开一道一人高的裂痕,他避闪不及,直接被传送回原地。 眼前视野的变换让徐东风瞬间意识到对方主修何种法术,刻意防备之下,游长海一连划出六道裂痕才将人传送出擂台。 “游长海胜。” 游长海走下来的时候脑袋还晕乎乎的。 我赢了?我赢了! 也没有很难嘛,哼哼哼~ 轻轻松松。 一个新手的膨胀,只需要一场胜利。 游长海现在就膨胀得像一只吸满气的河豚。 然而这个过程并没有持续很久,后续的比赛中,出现了不少身手了得之人,相比之下,游长海那点功夫就显得有些不够看了。 比如正在对打的这两位,已经僵持相当长一段时间了。 一位迅疾如风,一位鞭子用得出神入化,二人无论是谁淘汰都十分可惜。 游长海没有看很久,而是去团体赛区域转了一圈。 多人对打,略显混乱。 游长海干脆四处乱串,感兴趣的都转转。 台上伏江和另外几位长老聊了一会儿,一抬头,游长海已经不知道窜到哪里去了。 “去九曲溪吃饭怎么样?” “我想自己带点食材过去,我的三彩鱼已经养了很久了,再养下去就老了。” 伏江没有意见:“我问问过会儿小六有没有想吃的,给他带一点。” 六个弟子中,也就他还没有辟谷。 “直接带他过去不就好了,用得着这么麻烦。” “不行,不能耽误他睡觉。” 当日的比赛结束,游长海玩了一天,哈欠连天地回到自己的小院子,伏江正和那位摇着团扇的女修坐在院中对弈。 见他回来,伏江把手中的棋子扔回藤编棋罐,冲他招招手。 “过来,这是师尊的好友苏绮,你叫苏姨就好。” “苏姨好。” 苏姨把手里的棋子弹到棋罐里,不着痕迹地瞪了一眼伏江。 臭棋篓子,又拖时间,明明就差一点点她就赢了。 “唉,走近点,让苏姨仔细瞧瞧。”苏绮冲游长海招了招扇子,“长得真俊,比臭棋篓子帅。” “嗯?谁是臭棋篓子?” 第47章 第 47 章 趁年轻多谈几个,年纪大…… 伏江理理衣服站起来:“我们一起复盘一下今天的比赛, 然后我要出去和老友们聚一聚。” 苏绮也站起来:“我也看看。” 她也对空间类法术颇有研究,早就听伏江说自己的小弟子如何如何有天赋,这不, 趁着这次机会过来见识见识。 游长海一下就紧张起来了, 嘴唇轻抿。 这场景就好像,家里来了一个不熟悉的亲戚, 她你所在领域的老前辈。 而你刚刚获得一场小考试的胜利,爹妈要当着她的面点评你的优缺点。 这个过程中爹妈可能有一点炫耀的意思,但身为当事人,你十分清楚自己有几斤几两。 伏江拉着游长海走到院子中央。 虽是黑夜,整个院子却并不晦暗。院子四周灯光粲然, 低矮的草丛中传出蟋蟀的叫声, 此起彼伏, 将漆黑一片的天幕戳出几个洞,隐隐约约地流出点点星光。 “将你今日所用的招式再用一遍。” 游长海手指轻动,戒指化作碎片在空中划出一道裂痕。 “不, 不是这样。”伏江摇摇头,抬手也在空气中划出一道裂痕, 区别在于他用的灵力更多。 “私下练习的时候,氛围相对轻松, 你可以将全部精力都用在控制上。但真正与人对战之时, 你是慌乱的, 无法全心全意地投入施法, 所以……” 结果便如伏江划出的那道裂缝一样,灵力倾泻而出,但裂缝的大小却几乎没有变化。 游长海的灵力本就不如旁人多,如此一来, 便更容易落入下风。 他全神贯注地听伏江仙尊分析,时不时点头。 “……将灵力尽可能地分为细小的丝线,牵引在碎片上,用更少的灵力,劈开裂缝。最好只用一半的灵力。现在再来一遍。” 苏绮手里摇着的扇子顿了一下。 游长海屏气凝神,再次施展法术,只用用一半的灵力。 裂缝小了三分之一。 加入一些灵力,再来,裂缝稍稍扩大。 三次之后,游长海便已经能用六成的灵力,劈开相同大小的裂缝了。 苏绮的表情从轻松到认真,最后收起了手中的扇子,调整了一下站姿。 在足够精准到位的指导下,游长海只要三次!就能做到省去四成灵力,即便是她的亲传弟子,也要至少一个月才能做到这种地步。 看伏江教游长海,她手也有些痒了。 可惜这不是她的弟子,人家师尊在教导,她不能冒冒然然插手,只好耐着性子等。 伏江抓着游长海的手,用他的身体施法,让游长海切身体会了一下。 可六成到五成之间的距离,却比之前那四成都要困难。 游长海一连试了数遍,都没能成功,身边围了两个人看着,他不禁心焦气躁。 又试了数次,还是没能成功,他下意识用一种求助的目光看向自己的师尊,声音弱弱的:“我做不到。” 说完还忍不住用余光偷偷地瞄站在旁边的苏绮,脸颊染上红晕。 有点,丢脸…… 却不想这一眼正好被苏绮抓了个正着,她立刻朝游长海走去。 “兴许只是你师傅的方法不适合你,你换我的试试。” 游长海没有立刻行动,而是看了看师尊,见他没意见,才跟着苏绮的指导行动。 “取一部分灵力,凝成细线,然后在灵线周围继续加入灵力,不用刻意压缩,吸引法器自动附着在灵线上。” 游长海跟着她的指示一步行动,这种方法下,法器仿佛成了一条鞭子,朝空中一挥就能划开一道裂口。 两种方法各有利弊,前者要求自己有相当精细的掌控力,后者对精细度的要求降低了,但对稳定性的要求却上升了。 说不出哪种更好,只能说各人不同,合适自己的才是最好的。 伏江不是没有想过苏绮提出的方法,但游长海日后除了修习空间法术,肯定还要学一些医术,丹道,而这些,都需要修习之人对灵力有相当程度的精细掌控。 苏绮看他一遍就成,强压着心中的兴奋,继续指导:“对,然后要让法器在灵线上自由移动,打斗起来便更加灵活。” 这一点就有些难了。 游长海颤颤巍巍地控制法器移动,只是他一挪动灵气,手中的灵线便也随之移动,灵线一动,附着在上面的法器便也跟着移动,牵一发而动全身。 他艰难地维持了一炷香的时间,灵线轰然崩塌,飘散在空气中。 游长海被崩得往后退了两步。 苏绮心中越发火热,居然能坚持一炷香,她的弟子中,最快的也练了大半个月。 “没事,跟着苏姨再来一遍。” 游长海挠了挠后脑勺,体内空荡荡的,有些不好意思地说:“苏姨,我灵力用光了。” “那你先休息吧,我们出发。”伏江招呼着苏绮准备赴宴去,“你有什么想吃的吗,我给你带回来。” “想吃水果。”最近天热,他几乎每天都要吃一点解暑。 苏绮一颗心都落到游长海身上了,笑容满面地问:“我们小六也去吧,有很多好东西,错过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 游长海:“我吃过晚饭了。” “晚饭吃过了,那还有宵夜呢。”苏绮竭尽全力描述宴会的美好。 什么能让人灵魂出窍的三勒果,喝一杯能醉十年的桑酒,吃了会做美梦的酥骨鱼…… 游长海哪儿禁得住这种诱惑,当即魂都飘走了,睁着一双大眼睛渴望地望着伏江仙尊。 伏江:“你晚上不睡觉了?” 不等游长海回答,苏绮就用不知何时拿出来的扇子拍了一下伏江的肩膀: “瞧瞧你师尊,真小气,手边那么多洞天,连一个也不肯腾出来给你睡觉。没关系,苏姨也有,我给你腾地方睡。” 然后我把洞天拿回去的时候就可以顺便把你也带回去。 伏江:“……” “罢了,带你就是。” “谢谢师尊!” 九曲溪离这里有些距离,苏绮从高空走,伏江为了照顾游长海,从低空走,要绕过一些山峦。 二人到的时候,苏绮已经在和另外几人聊天了。 此地是一座建立在水上的楼阁,总体为圆形,四周以立柱支撑,视野开阔。楼阁中间是一张摆满饭菜的圆桌,右置一张屏风,屏风后面是一张用于小憩的美人榻。 “他们来了。” “哪儿呢,我看看。”一位身材魁梧的男子声如洪钟。 游长海跟在自家师尊身后,依次见过各位前辈。 “小伙子不够壮实,待会儿多吃点。” “很有礼貌的孩子。” “我倒觉得不够活泼,年轻人还是有活力一点好。” 可以看得出他们彼此之间十分熟悉,笑着闹着交谈,彼此调侃。 游长海一边乖乖坐在桌边吃饭,一边竖起耳朵听前辈们交谈。 对于他们来说稀松平常的事,落在游长海却如惊雷乍响。 他听见了什么? 九龙泉?! 是他去过的那个,大能斩杀恶龙的九龙泉吗? 一位身穿紫衣,眉眼间邪气纵横的男子正在嘲笑那位身材魁梧的前辈。 “听说你最近去九、龙、泉故地重游了?” “九龙泉”三个字被韩稹咬得格外重。 蒋金盾有时候真的很想狠狠地扇韩稹这厮一个大嘴巴。 平时让他办点事不是这里没记住,就是那里出岔子。别人的黑历史倒是记得清清楚楚,隔一段时间就拿出来嘲笑别人。 他当初还年轻,打败恶龙之后自诩英雄人物,四处炫耀,谁知那是他爹娘特意安排了给他增长信心的。 后来要不是韩稹意外听见了,他还被蒙在鼓里。 得知真相的代价也相当沉重。 每次聚餐都要被大家调侃一番。 游长海不知其中曲折,还以为蒋金盾真如传言中那般厉害。 眼神中满是崇拜。 这可是打败恶龙的厉害前辈! 韩稹注意到游长海的眼神,故意问:“你听过九龙泉的故事吗?” “我去过。” “那你觉得他厉害吗?” “非常厉害!” 韩稹口中发出一串笑声:“哈哈哈哈!”边笑还边用手一直拍蒋金盾的肩膀。 蒋金盾试图转移话题:“那你觉得在空间法术方面,你师尊和苏前辈,哪个更厉害?” 游长海不清楚苏姨的具体实力,但他当然要站在自己师尊这一边了。 “当然是我师尊厉害。” 苏绮看见他心里痒痒,尤其是看他毫不犹豫地站在伏江那边的时候,心头更是蒙上一层霜花。 这么有天赋的弟子怎么就被伏江先一步收走了呢? 迟早想办法把他带回自己的地盘。 心里既羡慕又嫉妒,苏绮说话语气都有些酸溜溜的。 “真是师徒情深。” 游长海没听出来,还顺着苏绮的话点点头:“师尊待我极好。” 苏绮:“……” 哼!我对徒弟也很好!比他伏江对徒弟好得好得好得多。 片刻后,她眼珠子一转,想到一个绝妙的方法。 “小六有没有喜欢的啊?苏姨给你介绍几个怎么样?” 游长海没想到话题居然会突然跳到他有没有对象上。 看来不论是在哪里,长辈们都会关心小辈的感情问题。 游长海略带羞涩地笑笑:“还没有,暂时不考虑这个。” “趁年轻多谈几个,等和我们这些老家伙一样大了,就很难动心了。” “是啊,五百岁之前没找到合适的,日后找到的概率就不大了。” 出声的是一位举止洒脱随性的女子。 韩稹认为严翡的观点不对: “你成天泡在你的房间里炼器,别人还能闯进去强行和你在一起吗?你能找到才是怪了。你看看我,虽然我也不小了,但追我的人不减反增。不是我吹,能站满群峭碧摩天所有的山!” 第48章 第 48 章 超绝酒量 韩稹是个放浪不羁的, 从没正形,对游长海说:“你别跟你师尊了,跟着我, 我教你怎么追小姑娘。” 伏江咳了两声, 眼神轻飘飘地划过去,其中含义溢于言表。 游长海不知道说什么, 只能笑笑,继续低头吃饭,心里惦记着苏姨说的那些美味。 酥骨鱼。 游长海的视线在桌上转了一圈,只有一碗鱼汤,那一定是酥骨鱼了! 炖盅里装着满满一大碗奶白色的汤, 颜□□人, 热气蒸腾而上, 散发出淡淡的香气。 游长海夹了一筷子鱼肉美美地含进嘴里。 长时间的炖煮使鱼肉充分吸收汤汁的味道,更加入味,腥味去得干干净净, 鱼肉鲜嫩可口,汤中配菜更令其口感的丰富度上了一个层次。 一口吃下去, 鲜得游长海直眯眼睛。 好吃好吃。 好……吃…… 游长海的筷子“啪嗒”掉在桌面后,又“咕噜噜”滚落到地上。 他浑然不觉, 仍旧维持着拿筷子的手势, 用空荡荡的手指试图夹菜, 茫然地夹空后才恍惚间意识到手中的筷子没有了。 游长海眼前一片昏花, 脑袋迷迷糊糊,莹白的脸颊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爬满绯红,嘴唇微张,神情茫然地在桌上摸了一会儿。 嗯?我筷子呢? “师尊, 我筷子呢?”他打了一个嗝,“怎么不见了?” 苏绮受宠若惊地看着他,直接从储物袋里掏出来一双玉箸。 “来,用这双!” 玉箸表面冰冰凉凉的,游长海眼神清醒一瞬后再度被迷雾笼罩,疑惑地嘟囔:“怎么不一样啊?” 伏江叹了口气,把用后脑勺对着自己的小弟子的脑袋掰过来。 游长海看见他,思索几秒,突然意识到这个才是他师尊,当即把手中的玉箸往桌上一丢。 用屁股把凳子一点一点往伏江身边挪,努力睁着一双不聚焦的眼睛,告状似的:“师尊,刚刚,刚刚,有人冒充你……一定,嗝,居心不良。” 苏绮:“……” 伏江:“……” 他闻到酒的味道了。 韩稹舀起一勺汤,尝了一口:“嗯……这个酒,顶了天一百五十年,用来去腥的。” 稀奇地看了一眼将爪子伸向伏江面前筷子的游长海,啧啧感叹:“别人是一杯倒,他吃一口肉就醉了。” 伏江按住他不安分的小爪子,对众人说了一句失陪,随后一只手握住游长海的两个手腕,另一只手揽住他的肩膀,把人挪到屏风后面的美人榻上。 游长海不明所以,但由于是师尊,所以并未反抗,只是嘟嘟囔囔地说:“筷子,筷子还没找到……” 伏江取下他的发冠,满头柔顺的发丝顷刻间散落,游长海捻了一撮无意识地玩,不知道师尊要干嘛。 见师尊又去脱他的外套,酒香充盈的大脑仿若迟滞生锈的齿轮,转动时仿佛发出咔咔声,脱到一半才意识到师尊似乎想让他睡觉。 游长海肩膀一抖,把褪至臂弯的外套又穿上了,认认真真地对伏江说:“我还没吃饱,等吃饱了再睡。” “睡醒了再吃也一样。” 游长海没有吵闹,又说:“我还没洗漱,好脏。” 伏江冲他丢了一个除尘术:“现在不脏了。” “我……”游长海皱眉沉思,发现找不出什么事情做,打了个哈欠,“我有点困了,师尊去吃饭吧,我要睡觉了。” 一边说,他一边把自己的外套鞋子脱了放在旁边,掀开被子躺进去睡觉。 伏江看看外面的天,这个时间对他来说确实不早了。 留下一个隔音罩,他走出屏风继续吃宴。 游长海睡得不太安稳,大概在凌晨的时候,他由于头疼醒过一次,环顾周围,大概知道是什么情况,一偏头,又睡过去。 再醒来,便是自己最熟悉的卧室了。 天光大亮,他随手拿起外套披在肩上,推开半扇窗,把脑袋伸出去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伸出修长的小腿勾了一个凳子过来,懒洋洋地坐下,把外套向上提至头顶,垫着脑袋,靠在另外半扇窗棂上。 清晨空气泛着凉意,在夏日显得格外舒爽,叶子上挂着晶莹的露水,一阵风吹过,圆滚滚地落在野草的松软土地上。 他眉眼耷拉着,浑身肌肉放松,呼吸悠长,享受醉酒后格外静谧的清晨。 可惜,快乐的时光总是非常短暂。太阳爬高,阳光直直落在游长海的脸上。 刚刚出来的太阳不太热,他便没挪地方。 眯着眼睛,舒服得似乎又要睡过去了。 忽然,眼皮被烘烤地热热的感觉消退了,他睁开一只眼睛,发现窗外站了一个人。 眼睛闭久了,视野模糊,他抬手揉揉眼睛,打了个哈欠。 再次睁开眼,发现是冀星洲。 游长海披着斗篷站在窗外,弯腰,手肘撑在窗沿,腰间佩着剑。 游长海上下打量他一番:“光天化日,你干嘛这副打扮,鬼鬼祟祟的。” 冀星洲面露难堪地裹了一下斗篷,忍不住环顾四周,确认没人之后,他一咬牙,把风帽摘下来。 游长海瞳孔一缩,瞬间坐直。 冀星洲将头发简单地盘在脑后,头上是一顶镂空金制莲花冠,两边各有两支步摇斜斜地插着,下垂珠串流苏,耳垂夹着菱形松石与宝石珠子交替连成的耳珰。 额间贴了花钿,脸上的妆容也十分齐全。 游长海不由得将目光下移,还是普通的衣服。 冀星洲心急如焚,生怕被别人看见,语速极快地对游长海说:“我,我实在是不敢把女装穿出来,你看我这样行不行,裙子,可不可以不穿?你饶过我这一次吧,我以后一定不乱说话。” 游长海跪在凳子上,把脸凑近了仔细端详,眼中趣味满满。 “你化妆的技术不错啊,是自己化的吗?不会是找人化的吧?” “是自己化的。”这种事他哪里敢找人,说出去他还要不要脸了。 “簪子哪儿买的,看着不错。”游长海慢悠悠地伸手摸了摸簪子,又摸了摸耳珰,“这个也很衬你,哪儿买的。” “就南街的首饰铺子。” 游长海这里摸摸那里碰碰,就是不肯给个定话。 冀星洲实在担心,总是忍不住回头看,强压着性子等了一会儿,他实在忍不住了低声下气地问:“你解气了吗?” 游长海哼哼两声,拿出身份牌记录下这珍贵的一幕,心情大好地说:“解气了。” 冀星洲大喜,正准备离开,身后突然传来动静。 “谁在那?鬼鬼祟祟地想干什么?” 一刹那,身体的反应快过大脑,脑袋还沉浸在被发现的恐惧中时,脚已经先一步跑起来了。 游溪只来得及看见风帽被拉起前的一瞬间,由于动作过快在半空中飘摇的流苏。 冀星洲一走,被他挡住的游长海就暴露在游溪的视野中。 这个距离,游长海不可能看不见那人。 游溪:“??!” 一男一女,隔着窗户,是在…… 他刚刚不会搅事儿了吧。 他走到窗户边,问:“刚刚那个女子是……” 游长海听见“女子”二字忍不住笑起来:“哈哈哈哈,他可能是来赏景的吧,这里视野好。” 游溪挑了挑眉毛,没有继续追问,随口感叹了一句:“那女子身法还真特殊。” “擂台赛初赛再过三日就要结束了,你准备得如何?” 初赛过后,一半人将淘汰,获胜者进入复赛,复赛要经历两轮战斗,取四分之一, 随后就是百强,六十四强,三十二强,十六强,八强,三强。 越往后,越高手辈出,斗争便越激烈。 “平常如何现在就如何。”游长海趴在窗边,“平常心即可,我又不是要争第一去,重在参与。” “那最好了,今日去观赛吗?” “不是很想去。” 初赛没什么观赏价值,等后续高手被真正筛选出来,那才是真正力量与美的结合。 而且,游长海用食指与中指揉揉太阳穴,他头还疼着,没精神出去。 游溪想多了解了解对手:“那我先走了。” 送别游溪后,游长海关上窗户,打开控制温度的法器,悠哉悠哉地享受凉爽的小风,要是这时能有一盘水果在手边就好了,那真是快活似神仙。 游长海刚刚脱了外套鞋子坐上床,就听见敲门声。 “谁啊?” “是我,冀星洲。” 游长海没想到经历刚刚那一遭他居然这么快又回来了。 冀星洲已经卸干净脸上的妆容,钗子耳珰发冠也去了,恢复成往日的模样,腰间佩着一柄剑,身姿挺拔。 “有什么事吗?” “就是,刚刚你大哥认出我了吗?” 游长海故作沉默,坏心眼地反问:“……你觉得呢?” 冀星洲:“……” 这是认出来的意思吗? 那很糟糕了。 “逗你的,没认出来。” 恶趣味有这一下就够了,冀星洲还要比赛呢,不能因为这个事影响他。游长海自己不争名次,不代表别人不想争。 “安心了吧,去准备比赛吧,我要睡觉了。” “这么早又睡,你才刚起吧?是受伤了吗?” 游长海打了个哈欠,眼角沁出几滴泪,摆摆手不在意地说:“昨晚喝醉了有些头疼。” 准确来说应该是吃醉了。 一字之差而已,区别不大。 冀星洲:“饮酒伤身,我正好带了蜂蜜,你喝点蜂蜜水再睡吧。” 酒后饮蜂蜜水,既助眠又缓解头疼。 “也行,多谢你了。你怎么想到随身带这个的。” 冀星洲缓缓吐出两个和他的年纪完全不搭的字:“养生。” “而且甜甜的很好喝,我经常在早上喝蜂蜜水。” “你才多大就开始养生了?!” 第49章 第 49 章 “第一次” “养生不分年纪, 年轻点时候不注意,老了再养生就晚了。” 冀星洲一边说,一边从储物袋拿出一罐吃了一小半的蜂蜜, 用头部椭圆的蜂蜜棒卷出一些兑上温开水, 搅拌几下,递到游长海面前。 游长海酒劲儿还没完全过去, 懒懒的,不想动。 他不要脸地把嘴张开:“啊……” “……唉。” 冀星洲认命似的把杯子贴在对面人的饱满泛红的嘴唇上,微微倾斜,淡黄色的蜂蜜水缓缓流入游长海的嘴巴,唇角边偶尔落下几滴, 尚未滑落, 便被游长海嫩红的舌尖卷走了。 “味道不错。” 冀星洲用茶水过了一遍杯子, 冲去残留的蜂蜜水:“我走了,你好好休息。” “嗯嗯。” 游长海缓缓躺下,发出幸福地喟叹:“啊~舒服。” 他愿意和床做永远不分离的伴侣。 冀星洲去和他的三位队友会合。 他们抽到的顺序靠前, 昨天已经比完了。 不过他们这个队伍的组合,嗯……与寻常队伍略有不同。 赵乐年纪虽小, 手段却不弱,到底是大家族尽心培养出来的, 动起手来力道十足。 赵承允的技能全点在逃跑上了, 自己破不了对手的防御, 对手也打不到他, 偷袭为主。 至于卫九,出手没有任何章法可言,纯粹是大力出奇迹。 也就是说,他们队里并没有真正意义上的后勤人员。初赛显不出区别, 一旦到后续比赛劣势就很明显了。 昨天比完之后几人简单复了一个小盘,但他们初赛的对手也是手忙脚乱,八成也是新人,菜鸡互啄,全凭本能行动,很难得出什么有效信息。 与冀星洲沉浸在思考中的状态不同,赵乐现在的状态,就如他的名字一样乐观。 “初战告捷,是时候去吃庆功宴了。” 赵承允高举双手:“我赞成。” 冀星洲:“……初赛就吃庆功宴吗?” 赵乐已经把钱袋子摸出来了:“任何一场胜利都值得庆祝,勿以胜小而不庆。而且,万一咱们只有这一次胜利呢?” 经过冀星洲身边时,他顺手拍拍他的肩膀:“所以啊,现在开始思考该在哪里庆祝吧。” 卫九默默跟在乐颠颠的赵承允身后。 好吧,少数服从多数。 知百味。 四人往那里一站,掌柜的一眼就认出那张熟悉的面孔——少东家的心上人。 少东家最近魂不守舍,说不定就和他有关。 赵乐上前一步:“我要一个雅间。” 掌柜的登记好,在四人进入房间后悄悄让人去找董黛。 “你去找小姐,和他说那个冀星洲过来了。” 片刻后,下人回来禀报:“小姐说她已经放下了。” 雅间内的几人兴致勃勃地点完餐,赵乐拿出身份牌联系母亲赵芙。 “娘,我和朋友在一起聚餐,我赢了初赛噢!” 虽然只是获得了小小胜利,但赵芙却表现得十分喜悦,满口夸赞:“哇,乐乐很厉害,这是你第一次参加论道会获得的第一个胜利,太有纪念意义了,确实得好好庆祝。” 赵乐与赵芙聊天的时候完全没有避着人。 赵承允心里没什么羡慕,虽然他的父母没有赵乐的父母那样能夸善赞,但对他也不差。 他余光里瞥见卫九一声不吭地坐在那里,面无表情,不知道在想什么,悄咪咪地凑过去,一副想说什么,又不敢说的模样,仿佛有什么顾虑。 卫九很少见他这副模样,他平常都是想说什么说什么,话在前面飞,嘴在后面追,卫九很难想象在他的脸上居然会出现这种表情。 卫九:“你在纠结什么?” 他一主动问,赵承允就有点憋不住了,哼哼唧唧地小声嘀咕:“你没什么伤心往事吧?” “没有。” 赵承允瞬间像得了圣旨般容光焕发:“我就是好奇你家里的情况,跟你认识这么久,我怎么从来没见你提起过他们啊?” 卫九:“哦,他们在老家务农。” 赵承允:“难怪你每天种地,原来是家族传承。” 卫九:“呃……嗯。” 家族传承,这个词过于高大上了,但他这么说,那就是吧,没什么反驳的必要。 赵乐兴致勃勃地与母亲分享这些天遇到的趣事,甚至快乐地把身份牌对准自己的队友,准备把自己的革命伙伴介绍给母亲。 “他叫冀星洲,剑法很好,是孔玟玉长老的亲传弟子 ,来,和我母亲打个招呼。” 两张脸同时出现在赵芙视野中,赵乐的侧脸紧挨着冀星洲的侧脸。 一张略显稚嫩,另一张已经带上些许成年男子的味道,是一种介于成熟与青涩之间的气质。 锐利俊美的容颜叫人见过便难以忘怀。 即便是赵芙见多识广,也不得不惊叹于这位年轻人容貌之盛。 冀星洲看见赵乐身份牌中赵芙抿嘴轻笑,气质雍容典雅,眼中透露出宛如月光般柔和的慈爱。 冀星洲没体会过这种场景,很不习惯,浑身僵硬地任由赵乐揽着,看见赵芙时下意识地笑起来。 “赵夫人好。” 打过招呼后,赵乐又挨个和赵承允,卫九见面。 他像一只永远活力满满的半大小狗,对自己的母亲十分依赖,冀星洲在旁边静静地听,甚至难以想象他居然能有那么多话说。 每天的生活无非就是吃饭,修炼,睡觉,现在又加上了一个比赛。 这么一点事,怎么会衍生出那么多可以聊的话题呢? 赵乐一直到饭菜上齐,给赵芙看过满桌的菜,才依依不舍地同它告别。 “娘亲再见,我要专心吃饭了。” 冀星洲也低头吃饭,脑海中一直盘旋着刚刚的疑惑。 太奇怪了,太奇怪了。 原来和父母之间的相处,可以自然到这种地步吗? 他知道自己从前的生活模式是不正常的,但他没想过,原来还可以这样相处。 一个小小的胜利也值得分享,并非一定要做出什么突破自我,惊天动地的事才值得拿出来与大家品味。 一个小小的“第一次”也同样值得纪念。 其实仔细回想,冀星洲记得很多个“第一次”。 正式进入宗门的第一夜,他失眠了。那是他命运正式转变的节点。 第一次接到委托任务,是帮一户人家找陪伴了他们八年之久的大黑狗,很肥,被狗肉店偷走了。 在丧命前夕,冀星洲在砍价一个时辰之后,用瘪瘪的荷包里为数不多的钱买下了它。那户人家将赎金连着委托钱一起给了他。 他能自力更生了。 第一次在野外捕捉妖兽,是一只兔子,他不懂行情,很久之后才知道卖亏了,但那时他很高兴,这意味着他又多了一个收入来源。 第一次给自己买新衣服,第一次上课,第一次…… 很多,很多个“第一次”,但冀星洲从来不往外说。 在他的设想中,别人大概率会对这些小事司空见惯,而为此高兴的自己,就显得格外不同,格外奇怪。 要正常,要成熟,要像一个见惯大世面的成年人。 所以,他将这些珍珠般闪耀的第一次深深地藏在自己柔软的蚌肉中,合上坚硬的两片壳,坚决不让任何人轻易看见。 只有月华皎洁,万籁俱寂的深夜,他才会伴着虫鸣,悄悄取出一颗,仔细品味来自记忆的味道。 冀星洲纷杂混乱地如同打了死结的毛线,这是长年累月不打理的结果,一时半会儿理不清。 脑海中某个板块松动了,但他仍旧不明白具体该如何去做。 没事,他可以慢慢学。 他还有很漫长的生命,漫长到足够他扫清现在所有潜藏在记忆中,令他隐隐作痛的东西。 吃完饭,庆完功,四人休息片刻,开始继续准备接下来的比赛。 一直到天黑,训练才结束。 解散后,赵乐立刻掏出身份牌,又与赵芙说起话。 冀星洲趁着没走远仔细听了几句。 “……花香……吃了虾……训练……辛苦……” 他思索着,不知不觉就回到了自己的院子。 冀星洲心中既跃跃欲试,又担心结果并非如自己所愿。 纠结中,他站到了自家师尊的房门口。敲敲门,没有回应,房间里也没点灯。 不在。 冀星洲心里仿佛松了一口气,但又没有松干净。 “算了,有机会再说吧。”他这样告诉自己,“以后也一样。” 次日,游长海终于完全恢复,在床上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一个用力从床上弹起来。 纤细的身体绷出流利的弧度,阳光透过宽大柔软的睡衣,将游长海细细的腰照得若隐若现,头发略显凌乱地落在背后。 游长海坐在镜子前收拾自己。 看见镜中那张精致的脸,突然发现…… “我还挺帅的。” 花了半刻钟臭美,游长海才穿戴整齐走出房间。 “去修炼,不能一直懒下去。” 后续的日子就比较枯燥了,一直修炼到复赛开始。 一回生二回熟,游长海这一次摸到的签与初赛截然相反,是极为靠后的数字,基本上是倒数几个了。 他心宽,先还是后对他来说都一样。 只是不知这次自己的对手是否如初赛那样好对付。 游长海有心打听,但参赛人员实在太多,浪费了半天功夫最后还是没见到人。最后还是在比赛时才正式见面。 “群峭碧摩天,游长海,请教阁下高招。” “玄光阁,郭须,请教阁下高招。” 许久未见的二人都没有想到再次见面居然会是这种场景。 郭须见到游长海之后,脑海中第一个浮现出来的,居然是他还欠游长海一个人情。 第50章 第 50 章 大款 擂台上一丝风也没有, 无论郭须心中作何想法,游长海眼中只有胜利。 法器碎片以肉眼难见的速度冲向郭须,尚未到达他面前, 灵力鞭陡然一晃, 仿佛一瞬间失去了控制。在半空中散开不过一秒,便重新汇聚起来。 游长海将视线压低, 直至视野中不会出现郭须的眼睛。 是了,他一直都会神魂类的法术。 视野受控,游长海不得不将距离拉得更开,以求尽量削弱对方的影响。 游长海在周身弱点处割开裂缝防御,静待时机。 郭须手中握剑, 数次突起试探。 在第六次失败之后, 终于, 他不得不承认,这个入门仅仅一年的旧友,即便身负重伤, 也依然有着不可小觑的实力。 场面陷入僵持。 郭须静静地等在原地,游长海的身体注定无法储存太多灵力, 持久战于他而言不是好事。 因此,他的战术一定会是速战速决, 而非长时间拉锯战。 果然, 没过多久, 游长海耐不住性子, 开始尝试绕到郭须身后发动进攻。 郭须仍旧选择防守,多次试探未果,游长海脸上开始浮现焦虑急躁,进攻逐渐密集。 面对这样明显的劣势, 围在台下的观众纷纷摇头。 “还是没经验,新人总是容易急躁。” “他本来就不适合持久战,会有这种表现,也是情理之中。” 终于,在又一次试探落空之时,郭须悍然出手,左手手心迸发的灵力击散灵力鞭,右手剑身寒光凛凛,剑锋未到,剑气先行。 锋利的剑气落在割伤了血肉,鲜血迅速浸湿了布料,“哐啷”,剑落在地上。 倒下的人,是郭须。 在场众人无不为这突如其来的一幕惊住了。 反转,只在一瞬间。 游长海在被打散的法器中灌入大量灵力,无数细小的裂缝围绕着郭须展开,绝大部分剑气都落在了裂缝中,只有一少部分溜走,割破了游长海的衣角。 而那些被分散成无数份的剑气,又从四面八方的裂缝中重新落在郭须身上。 裂隙消失,游长海静静地站在原地,破损的衣角丝毫无损他的风姿,散落的法器重新回到他的手指上,凝聚成一枚精巧的戒指。 剧烈活动后,游长海两颊血气上涌,连带着整张脸都泛红,衬得本就如桃李般的面容更加活色生香。 眼前是一双靴子,顾不得疼痛,郭须诧异至极地抬头:“你已经可以同时控制这么多空间裂缝了……” 剑气是极具攻击性与极低稳定性的东西,无法长时间存在,是灵力爆发的一种形式,落入临时建造的空间裂缝,必然会引起空间动荡。 剑气能不能从裂缝中出来是一回事,出来后是维持原状还是威力大减又是另一回事。 能同时建立如此多稳定性极高的空间通道,单论这方面的技巧,他绝对已经超出新人的范畴了。 台下喧嚣四起。 “喔!难怪拜在仙尊门下,是有两把刷子。” “长得帅,身手好,又有钱,妥妥的高富帅。” “我以前居然从来没注意到他。” 有人眼前一亮,同样也有人不这么认为。 “他哪里叫帅,分明是娘,一点都不硬朗。”一边说,这个人还一边把自己的袖子撸起来,露出鼓鼓的肱二头肌,“不像我,这才是男子汉大丈夫该有的样子。” “就是,短命鬼。” 坐在旁边的女修不明白那俩人的自信与恶意从何而来,阴阳怪气地说了句:“皮燕子开口说话了,倒是生平头一次见。” “大声点说,仙尊就在上面,说给他听听。” 败局已定,郭须干脆认输。 游长海还是第一次把人弄得浑身是血,心里有点害怕。 “你没事吧?” “没事。” 没有伤筋动骨,养两天就好了。 郭须语气里满是感慨:“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你现在真是不一样了。” “那是当然。” 他现在有得是力气和手段。 “既然你没事那我先走了。” 游长海没有多做停留,兴高采烈地跑到游溪面前:“怎么样,我是不是很厉害。” “是是是,很厉害。”游溪满口称是,眉眼弯弯。 弟弟出息,他这个做哥哥的跟着沾光。 “坐下了休息一会儿,别乱跑了。” 游长海毫不客气地坐下,二郎腿一翘,开始指使人了。 “我累了,我要吃肉,香喷喷的烤肉。” 周围都是赛区,这一时半会儿游溪买不到烤肉给他,干脆把没吃完的半挂葡萄递给他。 “烤肉味的,吃吧。” 来者不拒,虽然游长海想吃烤肉,但这并不代表他不想吃葡萄,这两者并不冲突。 两个很快解决掉半挂葡萄,游长海拍拍衣服,对游溪说:“我们去山上打猎吧。” 现抓现烤,味道虽然不如酒楼里的鲜美,却也别有一番风味。 “多休息一会儿。”游溪看他刚刚消耗了不少灵力,“最近群峭碧摩天人太多了,许多妖兽都躲起来了,很难捕到。” 游长海:“好吧,可能是消耗太大,所以才会格外想吃东西。” 吃大块大块,滋啦冒油,香气扑鼻的肉,补充能量。 游长海儿时看见动画片里的人抱着比脑袋还大的肉排埋头苦吃,心中总是充满了向往。 年幼的他站在电视机屏幕前,口水挂在下巴上,心里止不住地想:这得多好吃啊。 这份执念在今日又忽然冒了出来。 “你要和我一起回去吗?我去厨房整点东西吃。” “不了,我的比赛还没开始。”由于人数区别,各个赛区的进度都不太相同,游溪那边已经进行到复赛第二轮了。 “好吧。”游长海带着空空的肚子回到厨房,先摸了一根黄瓜用清水洗了填填肚子。 厨房里的存货很多,有法力在,食物可以保存很久。 游长海对于采买物资这件事很积极,往往还剩一半的时候,他就会出去菜场大肆进购一番。 在厨房乒乒乓乓地忙了好一会儿,游长海给自己准备了二十串用料极为扎实的烤肉串。 真香。 游长海幸福地张开嘴,正准备享用,门口便传来敲门声。 “谁?”一边问,游长海一边起身开门。 门口是个面孔陌生的女子,看见游长海眼前一亮。 “姑娘,有什么事吗?” 那姑娘面露喜色:“我想问问你有没有对象啊?” “啊?没,没有。怎么了?” “那太好了。”那女子双手一拍,发出清脆的响声,“你觉得我怎么样,我们可以多接触接触,日久生情。” “???”游长海糊涂了,“姑娘,我们都没见过,你真的知道我是谁吗?” “我知道,你叫游长海,是伏江仙尊的小弟子。我看见你今天在台上的表现,觉得你特别耀眼。”那女子说话做事毫不含糊,“像你这样的人,肯定不缺人追,所以我一定要比别人更努力,更主动才行。” “呃……”游长海知道是怎么回事了,但,“其实根本没有人追我。” 女子又惊又喜,用手捂住嘴巴,难以置信地问:“你的意思是,我是第一个来追你的吗?天呐,主动果然有回报。” 游长海:“我暂时没这个打算,如果是为了这个的话,姑娘还是不要浪费时间了。” 劝走了一个人,游长海刚把门关上还没来得及走出几步,就听见门又被敲响。 是另一个陌生女子。 “请问您有爱人吗?如果没有,考虑一下我怎么样?” 游长海把刚刚的说辞又说了一遍。 此时他心中已经隐隐有了一些不好的预感。 果然,刚刚关门没多久,门就又又被敲响了。 类似的场景再次上演。 再次打发完人之后,游长海面色凝重,肚子发出漫长的一声“咕~”。心中那点窃喜已经被食欲冲得一点不剩了。 不行,再这样下去烤肉就凉了,忙了半天一口肉也没吃上。 游长海火速在门上贴了一张纸:潜心修炼,暂不见客。 有了这张纸,游长海安心多了,大口大口地吃着烤肉。 门口,冀星洲看着门上的纸,有点担心。不知道该不该敲门,纠结地站在门口。 然而只是他纠结的功夫,门口就已经先后来了两个人。不知为何而来,但他们看向自己的眼神都带有一丝敌意。 冀星洲:“???” 我什么时候得罪人了吗? 奇怪。 再又一个人用一种隐含敌意的眼神看自己后,游长海终于忍不住:“你们来这里有什么事吗?今天好像让格外多。” 那人一听,眼神中的敌意瞬间淡去:“你不是为了追求游长海来的。” 追求? 冀星洲确实没有追求游长海,但他总觉得这句话说得不对。 “……嗯。” “那就好说了,今天他在擂台赛表现很亮眼。引得不少人动心。也正常,长得好,天赋强,又有钱,还是仙尊的弟子,谁能不起点心思。” 说完,那人鬼鬼祟祟地对冀星洲说:“最重要的是,他死得早,天底下很难找到条件这么优秀的大款了。” 高富帅类型走到哪里都是抢手货。 冀星洲的脸瞬间拉得比驴还长。 他们这说的是什么话,未免也太难听了,难怪游长海不肯见他们。 都是冲着钱去的。 肮脏,龌龊,下流! 既然这张纸是防这些人的,那就和他没关系了。冀星洲不等那人说完,直接推开门进去。 “我给你买了新衣服,特别适合你,快试试吧。” 大门一开一关,原地只留下一个神情呆滞的人。 他们,认识,而且,还,很熟……【你现在阅读的是 】 50-60 第51章 第 51 章 都是男的,你不会介意吧…… 院子里的游长海突然听见动静还以为是有人闯进来了, 差点从椅子上站起来,反应过来放松地坐下。 “是你啊,我还以为又有别人来了。” 烤肉香飘得满院子都是, 冀星洲一开门就闻到了。 游长海看看来人, 又看看手里刚刚吃了一口的最后一串烤肉,咽下嘴里的肉, 对他笑笑:“你来晚了,我已经快吃完了。” 他的袖子随意挽起,一段光洁白皙的小臂暴露在阳光下,如羊脂玉般细腻柔软,鼻头冒着几颗汗珠, 是一副很惬意的模样。 方才冀星洲心里还有些阴云, 转眼看见他这副模样, 又阳光普照起来,故意调笑:“那就把你手里的让给我。” 游长海:“我已经咬过了。” “嗯,显而易见。”冀星洲走到他手边坐下, “不过我没有洁癖。” “那就给你了。”既然他不嫌弃,游长海大方地把肉串递给游长海, “对了,你刚刚说给我买了新衣服?怎么突然想起来送我东西了。” “咳咳, 经过成衣铺子的时候正好瞄到了, 觉得特别合适。”冀星洲轻描淡写地说道。 他三两口吃完手里的肉串, 拿出一个锦盒, 里面装着一件叠得整整齐齐的红衣,衣服上方放着压襟。 游长海拿起压襟翻来覆去地端详:“我见师尊戴过,这是放在胸口的吧,还挺别致的。”不过不知道叫什么。 放下压襟, 他捏着衣服的肩膀处将衣服提起来。 “这么红,会不会不太适合我啊……诶,是文武袖!” 冀星洲目露期待:“就是因为这个颜色,我才觉得特别适合你。” 但游长海本人显然没有这种自知之明,平常很少穿艳丽张扬的颜色。 “穿上试试吧。” “行。”既然冀星洲都这么说了,游长海脱下外套,伸手去拿衣服。 “再脱一件吧,这套衣服有两件。” 文武袖里面一件是窄袖,外套是单边宽袖,两件叠在一起穿。 游长海:“我里面没衣服了。” 他夏天一贯穿得少,而且,上一次在冀星洲面前换衣服的时候,他很不自在。 “要不你先在……”外面等着。 没等他说完,冀星洲神情自然地挥挥手:“没事,都是男的,怕什么。” 游长海愣了一下,没想到他会这么说。 既然他不在意,游长海就更没什么好担心的了。看来在自己看不见的地方,冀星洲有好好和朋友们相处呢。 游长海站在镜子前换衣服,冀星洲待在旁边等。 他脱去最后一件贴身的上衣,不等伸手放到三米外的衣架上,冀星洲就主动接过:“我拿着就行。” 手里的衣服染着主人的余温落在冀星洲手上,修士敏锐的嗅觉甚至能令他闻一股隐隐的幽香。 只是游长海身上的味道本来就很淡,他刚刚又吃了烤肉,味道一熏,就更难辨别了。 冀星洲甚至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闻到了,还是说只是自己的幻觉。 从冀星洲的角度,能看见游长海大半个后背与小部分前胸。 他身量修长,平时的修炼不如冀星洲那样运动量大,耗费体力,因此身上只覆着一层隐隐约约的薄肌。 游长海能从镜子里同时看见自己和抱着衣服站在旁边的冀星洲。 即便是裹得严严实实,冀星洲一身锐利如剑的气势也很难遮掩。 宽肩窄腰,上半身呈倒三角,肩膀处的肌肉鼓鼓囊囊的,结实的大腿仿佛一脚就能踢断一棵树。 游长海自惭形秽地低头,看见自己略显贫瘠的身材…… 更自卑了。 这肌肉不像练出来的,像瘦出来的,什么时候他也能拥有和冀星洲一样的肌肉就好了。 “为什么一直看着我?” 冀星洲的目光通过镜子与游长海对视,墨黑色的眼眸中倒映着那个纤长的身影。 一条略微凹陷的纵沟从后颈下方开始延伸,突兀地消失在横亘于腰部的衣料下,宛如世世代代居住在广袤草原的游牧民族用于狩猎的弯刀。 自从游长海上一场擂台赛之后,他的名字渐渐开始在众多参赛者之间口口相传。 用以指代的称呼不再是“仙尊伏江的小弟子”,而是“那个在空间法术上极有天赋的游长海” 他的身上渐渐带上象征力量的标签。 连带着那看似脆弱又不堪一击的身体,也染上了别样的光彩。 “你身体好结实,我羡慕嫉妒恨。” 一边说,游长海一边穿上里面那件衣服,用手掌抚平褶皱,整理好之后再套上外套,戴上压襟。 “怎么样?真的合适吗?”游长海侧身对着镜子左看右看,压襟链子在胸前晃荡,他伸手拨了拨,有些不自在,“我还是觉得太高调了。” 冀星洲走近两步,把衣服挂在自己左胳膊肘上,右手按着游长海的肩膀轻轻使劲,游长海会意,顺势缓缓转了一圈。 “我觉得你穿这个特别好看,你应该多试试这种风格的衣服。”冀星洲甚至提议,“我可以给你简单地上一点妆,一定会更帅的。” 想起自己之前为了不在别人面前出丑,自己挑灯夜战,奋力学习化妆的场景,冀星洲此时此刻只想感叹一句:技多不压身,古人诚不欺我。 “我一个男的有什么好化的,你净……”瞎说,等一下,游长海脑子里突然突然灵光一现,盯着冀星洲的眼睛,严肃地质问,“你是不是在报复我之前女装的事?” “!?”冀星洲被问得脑袋一空,“……我是真心夸你,不信你出去问问别人。” 游长海没有从他的眼神中看出可疑的东西:“那是我多疑了,不好意思。不过这两天还是少出门吧,老是有人找我。” 冀星洲没好气地说:“都是些不安好心的人,是该远离。” 冀星洲见过一些有权有势的公子小姐,身边总是有许多人争先恐后地爬床。 他们中的许多人,几乎不掩饰自己的目的,将对钱权的渴望摆在明面上,而那些公子小姐心中也无比清楚。 但掩饰如何,不掩饰又如何呢?都是各取所需,一场交易。 “我的下一场比试,你会来看吗?” 冀星洲偷偷来看过游长海的比试,担心他紧张就没说,可他比赛时一次也没从台下找到游长海的身影。 游长海爽快地答应下来:“好啊,我会去的。” “穿着这身衣服怎么样?毕竟是我亲自挑的,我很想看你穿出去的样子。” “行。” 次日。 游长海找了个地方坐下,周围人已经很多了,他还担心会找不到好位置,但很幸运的是,有一个好心人给他腾了个位置出来。 “这个位置是不是你帮朋友占的?” 好心人:“啊,他不来了,你坐吧。” 距离好心人五米远的朋友本人:“……” 不能接受,走过去一把提起好心人拖到一边,经过激烈的讨论,好心人被驱逐出局,朋友占据好心人的位置,坐在游长海旁边。 “公子,有对象吗?” 游长海:“我……” “长海,帮我看一下衣服。”冀星洲不知从哪里冒出来,拿着外套递给游长海。 为了方便打斗,一些参赛选手会脱掉外套,群峭碧摩天为此设置了专门存放选手物品的柜子。 游长海抬手接过衣服,叠几叠放在腿上:“好。” 然后转头回答:“没有。” 朋友看了看冀星洲,发现他正在对自己和善地笑:“!”真的吗…… 咽了一口口水,在冀星洲走远后,他又凑上前去问:“你和刚刚那个人,看起来关系很好,是朋友吧。” 游长海:“嗯,是朋友。” “你们认识多久了?” “挺久了,还没入宗门就认识了。” 竹马竹马? 朋友:“那真的挺久的。”不再多想,他打算专心看比赛,一抬头,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台上。 游长海发出一声惊叫:“怎么是他们!” 朋友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惊讶:“怎么了吗?公子,你叫什么名字?认识认识呗。” 这事解释起来有点麻烦:“没什么,我叫游长海。” “是你,就是游长海!”他惊叫起来。 他之前听见传言一直没往心里去。 人嘛,都是慕强的,有实力和身份两大前提在,对颜值的要求就没有那么高了,不丑就能夸帅。 虽然有关他的容貌的传言夸张得不行,但他也没想到能帅到这个份儿上。 妈呀,我运气这么好! 在意识到这一点后,他做的第一件事是把这件事通知“好心人”。 “哈,哈哈,我这么出名吗……” 本来是不尴尬的,他一叫出声,就有点尴尬了。 游长海密切关注台上的战况,在冀星洲将对方的医修击落之后,原本陷入僵持的场面开始逐渐化解,轻视乐观起来。 随后赵乐与卫九乘胜追击,再次击落一位对手,对方见大势已去,败局已定,只能认输。 游长海在台下为冀星洲卖力地欢呼。 冀星洲一下台就直接往游长海这边赶。 刚刚剧烈活动过,他露在外面的皮肤汗津津的,浸湿了衣裳,贴身的布料隐隐约约勾勒出饱满流畅的肌肉线条。 一路过来,不少人都看直了眼。 冀星洲拿过衣服随意披在身上,游长海乐呵呵地朝他道喜:“恭喜恭喜,又拿下一局!” 冀星洲敏锐地感觉到周围有意无意落在游长海身上的目光,隐蔽地扫视一圈。 比想象的还要多。 他动作自然地搂住游长海,声音疲惫:“借我靠靠,刚刚累死了。都是男的,你不会介意吧?” “当然不会,靠吧。” 朋友看着落在游长海腰侧的手:帅的人都这样相处吗? 第52章 第 52 章 孤男寡男 周围喧嚣声更甚。 冀星洲压在游长海肩上, 好奇地问:“这是你新交的朋友吗?” 不等游长海回答,朋友:“啊,我有事, 我朋友要吃饭了, 我得去帮忙,先走了。” 目送他离开, 冀星洲压着游长海坐下。 游长海感觉团体赛还是挺有意思的,一边看比赛一边与冀星洲搭话。 冀星洲趁着游长海不注意,用目光在周围扫视数圈,不少人歇下了蠢蠢欲动的心思。 人群中的董黛将一切收入眼底,神情凝重。 上一次见面的时候, 冀星洲明明口口声声地说赵承允才是他的恋人, 这才过去多久。 她的神色沉下去, 起身离开座位。 找到赵承允,把他拉到一边。 赵承允不明所以,赵乐以为董黛是爱慕者, 贴心地说:“我们先走了,你们慢慢聊。” 董黛拉着赵承允一直走到一处十分偏僻, 人迹罕至的角落才停下。 “董师姐,究竟是什么事?” 董黛开门见山:“你和冀星洲还在一起吗?” 赵承允心中暗道:果然, 他与董师姐能说的话题也就是冀星洲的事了, 帮人帮到底。 “当然了, 我们感情特别好。” 然后, 他就看见董黛沉默了,过了没多久,她扔下一句:“行,我知道了。”随后离开。 赵承允挠了挠下巴:“应该糊弄过去了吧。” 董黛回去的路上, 正好远远地看见二人亲昵地站在一起,不知道要干什么去。 一股正义之情从心底油然而生。 不行!她一定要好好观察,看看姓冀的到底怀的是什么心思,要是真如她所想,那她断不能让游师弟陷入泥沼。 一想到冀星洲可能脚踏两条船,董黛就觉得自己从前瞎了眼,连带着那张从前令人魂牵梦绕的脸也变得不再有吸引力,反而透着一股油腻。 “难怪你这次比赛特意叫我过来。”游长海在看见那两个人的时候便了然了,“虽然他们另投队伍,但,谁让我不如别人厉害呢,有更好的选择,自然就不愿意和我组队了。” 那两人原先通过冀星洲搭线与游长海见面,约好一起组队,没过多久那两人又说与柏沙清搭上线,不与游长海组队了。 人往高处走,何况,强扭的瓜不甜,游长海没有强留。 “不过,我看他们今天的队伍里也没有柏沙清啊?” 冀星洲嗤笑一声: “柏沙清身边多的是想要和他组队的人。 帮他们牵头的人为了多赚一点钱,和他们两个保证一定能成。搭上线之后那人告诉他们,柏沙清介意他们已经有队友了。二人便迫不及待地抛弃了你,想赌一把,结果最后柏沙清没选他们。 两个蠢货。” 柏沙清师承韩稹,韩稹是玄光阁长老,主修合欢道,但身为亲传弟子的柏沙清却并没有走韩稹的路子,修了无情道。 性格也与他的师尊大相径庭,出了名的冷若冰霜,不苟言笑。 “居然是这样。”游长海感慨一句,没有过多在意,“但还是要谢谢你有这份心。” “我连队友的庆功宴都没去,你是不是该奖励我。”冀星洲顺杆往上爬,揽住游长海的肩膀,将下巴搭在上面,“你不会这么狠心吧?” 奖励当然是没问题,只要是游长海力所能及的,都没问题。 “当然没问题,你想要什么?” “我想,我们一起吃顿饭,去我那吃。” 游长海思索过后问:“想我给你做饭吃?没问题是没问题,不过我的手艺很一般,不能说难吃,但也不是太好吃。” 谁知冀星洲拒绝了:“不是,我的意思是,我来做,你来吃。” 游长海诧异地反问:“这是奖励吗?” 冀星洲叹口气:“好吧,其实是因为我最近在学做饭,不知道做得怎么样,也不敢拿给别人看,就想让你帮忙试试,评价评价。” 游长海明白了:“没问题。” 尾随一路的董黛看着二人亲昵的模样,心中怒浪翻腾。 她太清楚暗恋一个人是什么样的,想想从前的自己就知道了。 一定不会错,冀星洲就是心怀不轨,一边和赵承允在一起,另一边又与游师弟暧昧,自己从前真是瞎了眼才看上这种人。 但现在正是论道会期间,如果自己直接把真相告诉赵承允与游长海,他们会不会因此大受打击,影响发挥呢? 得先探探二人的口风。 冀星洲与游长海又往前走了一截,在一个分岔路口分别了。 董黛抓住机会,赶忙跟上去。 这是条小路,距离游长海的院子不远了,路两边是茂密的花草,隔一段便伫立着一棵树。这片地很得小黑猫咪咪的青睐,它时常在这里巡视领地,扑蝴蝶捉蚱蜢。 碰上游长海回来,它还会撒着娇地蹭他的小腿,在人脚边绕来绕去,弄得游长海路也不好走。 果不其然,一只黑色的身影小跑着过来,后面跟着一个四耳黄猫。 “金子,咪咪,你们俩交上朋友了,难怪我前几天没看见咪咪。”游长海一手捞一个,两只全部纳入怀抱,在怀里颠了两下,“是不是出去野了?嗯?是不是?是不是?” “两只到处蹭饭的大肥猫。” 两只猫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地舔自己的小爪子。它们只要略施手段,人类就会迫不及待地献上猎物,说到底都是人类不争气,守不住自己的猎物,怎么能怪小猫咪。 游长海站在大树阴影的边缘,半边身子露在阳光里,半边身子隐没在树荫下,微风刮过,草木摇晃,怀里的猫儿发出细细的叫声。 分明是一身张扬的红衣,分明是那样明艳的长相,董黛却是硬生生看出了几分温良。 难怪冀星洲会动心,不过这不是他妄图脚踏两条船的理由! 她还喜欢钱呢,总不能去抢钱庄吧。 胸中一股气,董黛大步走到游长海面前,张嘴的那一瞬间,那股气突然漏了:“游师弟,我,我想问问你,在这次比赛想争个什么名次?” 游长海眼尾略微上挑的眼睛稍稍睁大,不明白董黛怎么突然跑过来问这个:“随缘,第一次参加,重在参与。” 董黛眼前一亮,那就好办了。 “你知不知道冀星洲和赵承允在一起的事?” 游长海眼睛瞪得比怀里的猫都圆,失声惊叫:“……什么?!谁和谁在一起了?!你有什么证据,总不能空口白牙,上下嘴皮子一碰就让我相信吧。” 董黛拿出身份牌,按了一下,方才她与赵承允的对话清晰传出。 那句“当然了,我们感情特别好。”仿佛一道惊雷,将游长海里里外外都劈了个透彻。 “什么!!??!?!!” 冀星洲弯了,什么时候的事!自己居然从来没发现,他怎么会弯了呢?这怎么可能? 董黛被他的叫声吓得一激灵,回过神后仔细观察游长海,发现他并没有表现出类似伤心痛苦的神情,纯粹是惊讶。 她心里有数了,把自己知道的事和盘托出,临走前还不忘叮嘱游长海:“你千万别和别人说,也不要说是我说的,今天什么事都没发生。” 走在回去的路上,董黛还在纠结要不要告诉赵承允。 毕竟冀星洲现在还不能算真正行动起来,身为当事人之一的游长海也没有意识到冀星洲对他有心思。 而且自己以前喜欢冀星洲,万一赵承允觉得,自己是在故意捏造谎言想要拆散他们趁虚而入怎么办? 沉浸在爱河里的人,有时证据摆在眼前也能装瞎。 算了算了,赵承允那边就先不说了。 树下,金子和咪咪突然从游长海怀里掉到地上,茫然地冲着游长海喵喵叫。 游长海还沉浸在董黛刚刚带来的爆炸性消息中。 冀星洲,弯了? 还和赵承允在一起?? 游长海游魂一般脚步虚浮地回到房间,连门外的金子和咪咪都心思没管。 他可能好一段时间都无法直视冀星洲和赵承允了。 后续赛事压力逐渐增大,加上游长海刻意躲着冀星洲,一直到前三十二强赛,两人才重新见面。 冀星洲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明明那天分开的时候还好好的,后来游长海就一直躲着自己,他堵了好几次都没堵到他。 冀星洲:“你为什么躲着我?” 游长海讪笑两声:“哈,哈哈,我没有啊,是你的错觉吧,我忙着准备比赛,最近一直没见客。” “不对,你就是躲着我。”冀星洲上前一步,拉近距离还不足一秒,游长海就仿佛面对什么洪水猛兽一般,往后退一大步。 退完游长海才想起来看冀星洲。 他小心翼翼地用眼睛的余光:“……” 冀星洲的脸色难看地吓人:“……你还说不是。” 说完自己也意识到表情不对,抬手摸了摸,缓和神情。 “你总要告诉我原因,我才好改。” 游长海:“不是你的错,是我个人的原因,再过几天就好了。” 不管冀星洲如何询问,游长海都坚守诺言,没有把董黛供出去。 冀星洲:“……行,那我们这次比赛之后就按之前约定好的吃饭吧?” 游长海眼珠子一转:“你是想给谁做饭?” 冀星洲一错不错地看着他:“一个同辈人。” 游长海瞳孔一缩:对上了,赵承允真是同辈人。 但他还是有点纠结:“冀星洲,我们孤男寡男一起吃饭是不是不太好啊?” 这句话冀星洲委实没有想到,他从前挂在嘴边的,不都是“都是男的,没什么好在意的”之类的话吗,怎么突然开始孤男寡男了? 冀星洲下意识说了一句:“都是男的,这有什么?” 第53章 第 53 章 不能和有对象的人同床共…… 游长海用力抿了抿唇说: “我觉得这个想法太狭隘了, 现在风气这么开放,男的和男的在一起也不少见,所以我们还是保持距离吧。当然了, 吃饭的事我既然答应了你, 就肯定不会反悔,这次过后, 我们还是不要单独吃饭了。” 毕竟他是有对象的人了。 冀星洲又急又气。 狭隘,那他从前还动不动挂在嘴边,冀星洲无比肯定,游长海就是有问题。 他按捺不下,再次靠近游长海, 眼眸中流窜着压抑至极的复杂感情, 反问:“我们难道不是朋友吗?你对朋友就是这种态度?还是说单单对我是这样?” 他一靠近, 游长海就忍不住想往后退,脚跟还没来得及抬起来,就被冀星洲一把抓住上臂。 冀星洲冷声命令:“不准躲, 回答我。” 游长海心中莫名有股止不住的心虚,把脸转到一边, 视线落在地上,声音发虚:“自然是对其他人都这样。” 冀星洲还想再说什么, 等在远处的便赵承允走了过来:“比赛快开始了!” 不等他回答赵承允, 游长海就像是触了电一样, 飞快地用力甩开冀星洲, 然后连退三步,飞快地拉开距离,仿佛冀星洲是什么脏东西。 “既然比赛要开始了,那我就不耽误你们的时间了, 再会。” 游长海扔下这句话飞快地离开现场,快走两步后直接小跑起来。 冀星洲的手还僵在半空中,掌心流失的温度与穿过指缝的风宣告游长海近乎嫌弃的举动。 赵承允也怔愣在原地,小心翼翼地观察冀星洲的神情,低声询问:“出什么事了吗?” 冀星洲缓缓收紧手掌,用力握成拳头,艰难地说了句:“没什么。” 赵承允看看已经跑远的游长海再看看明显不对劲的冀星洲:看起来不像是没事的样子。 目前最重要的还是比赛,此次对手不容小觑,正是柏沙清一队。 韩稹极擅幻术,身为他的弟子,柏沙清也不遑多让,百强赛中,他只对他的对手说了一句“下去”,对面的人便自己走下了台,兵不血刃便解决了一支队伍。 他的幻术主要通过语言施展,瞳术辅助,极为难缠。 “不出意外,这会是他们最后一场比赛了。”高坐台上的苏绮对伏江仙尊说,“韩稹的这个弟子,是相当棘手的对手。” 伏江也是这么想的:“以他们的实力,能走到这里已经是相当出人意料了。” 所有晋级的选手中,他们这支队伍的平均年龄最小。 “你的小弟子也很令人意外,现在很多人都在议论他呢。”说起游长海苏绮忍不住又开始羡慕了,“你运气真好,要不让他去我那里待几天,交交朋友?” “改日吧,最近要试新药。” 伏江不反对游长海交友,苏绮的的几个弟子都是修炼空间类法术的,游长海与他们多交流,有利于精进修炼。 但身体才是第一位的。 苏绮略显失望,不过这是没办法的事。 天下天赋出众之人不知凡几,她们这些年长者行走世间,见过许多被冠以天才之名的修士,然而他们中大多数人都有着不为人知的缺陷。 慧极必伤,亦是同理。 从游长海身上,更是能一眼望见早夭的命运。 她明白,伏江始终为连累游长海受伤的事内疚。然而在苏绮眼中,游长海迟早会有一劫,不是那场雷劫,也会是其他劫难。 天赋,容貌,财力,背景,游长海样样都占,天下没有这么好的事。 天道是公平的,所有得到的东西,都势必要付出代价。 擂台上的角逐即将进行到分出胜负,形势已经很明朗了。 游长海那一队,仅有一位样貌平平的年轻人还在擂台上,他似乎对幻术有超乎寻常的抵抗力,因而比他的三位队友坚持地都要久。 虽败犹荣。 随着柏沙清前冲,矮身,伸腿,扫踢,卫九也被击落下台。 胜负已定。 苏绮的目光落在柏沙清身上。 他也早早地付出了代价。 冀星洲下台后转了一圈,没有发现游长海的身影。 赵承允好奇道:“闹矛盾了吗?需不需要我这个点子王给你出出主意?” 冀星洲沉思:游长海躲他有好几天了,关键是自己一点头绪也没有,问问也好。 “游长海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就不理我了。” 赵承允立刻吐出俩字:“不信。” 怎么可能无缘无故地就闹矛盾呢,游长海平常看着脾气也挺好的,不是矫揉造作会主动挑事儿的人。 冀星洲:“……”但他真的想不到游长海为什么突然就不理他了。 赵乐和卫九也凑过来。 赵乐建议:“你把发生的事从头到尾说一遍,一点细节都不要遗漏。” 于是冀星洲仔细描述了一遍他邀请游长海吃饭的经过,游长海的反应,以及分别时的场景。 三人单身狗陷入沉思。 卫九:“听起来很正常。” 赵承允:“我也是这么想的。” 赵乐:“要不你直接买礼物送给他吧,我爹惹我娘生气就会送礼物,送的时候嘴巴放甜一点,他就没有那么气了。” “可是他看起来不太像生气。”冀星洲更倾向于其他可能。 “不生气也可以送礼物,总之送了肯定没错,想想他平常喜欢什么,或者干脆自己亲手做,心意最重要。” 赵乐说得头头是道。 赵承允:“你爹娘平常在家就是这么干的吗?” “当然。”从小到大的耳濡目染之下,赵乐遇到类似的事,第一个想到的就是爹娘所用的解决方法。 卫九:“那顿饭不就是个好机会,好好做一桌美食招待他。” 赵承允大胆开口:“多上点酒,灌醉他,趁机问问为什么。” “我爹这么干过!”赵乐压低嗓音学他父亲说话,捋着不存在的胡子,摇头晃脑,“要想抓住爱人的心,首先要抓住他的胃。” 冀星洲升起一丝希望:“真的有用吗?” 赵乐用力点头:“很有用。最好是再小酌几杯,微醺后趁机提出让他在你那边就地休息,柔情小意地伺候他,等他心情好一点了,再拿出礼物,三管齐下!一定有用。” 赵承允听得一愣一愣的,情不自禁地就开始鼓掌了:“真是想不到啊,咱们几个人里,你才是最会的那个。” “过奖过奖,都是爹娘教得好。” 冀星洲心里有数了:“那我就不和你们去吃庆功宴了。” 三人站成一排送别。 赵乐:“缺钱了过来找我,我是你的备用钱袋。” 卫九:“缺食材了过来找我,我去地里给你挖。” 赵承允:“不知道该怎么哄人过来找我,我一定倾囊相授。” 冀星洲雄赳赳气昂昂地离开了。 先回去把礼物选了,然后练习做菜,用精湛的厨艺让游长海回心转意。 时间很快来到约定的傍晚。 冀星洲精心布置了房间,点上香薰,把卧室换上新的干净被褥,盘子里的菜都摆出花儿来。他甚至做了一些小鱼干,准备让游长海带回去喂金子和咪咪。 游长海到的时候,冀星洲正好把炖得烂烂的黄豆猪脚汤端上桌。 冀星洲围着碎花布围裙,头发全都扎起来,袖子半挽,一副贤惠能干,上得厅堂下得厨房的模样。 “来得正好,最后一道菜也好了,快坐。” 游长海一进来就被满桌的饭菜惊到了,鼻尖溢满了各种饭菜的香气,他手中端着的汤刚刚出锅,更是香气四溢。 看一眼,口水流出三里地。 游长海惊叹不已:“你会做这么多菜!”看来他和赵承允的感情真的很好。 “我以后要是能找一个超会做饭的爱人就好了。” 冀星洲嘴角上翘一瞬间后被迅速压下去,淡淡地说:“没什么好提的,只是一些家常菜而已,勉强能入口。” 游长海夹起面前的炸肉丸子,个个都是圆溜溜的,比葡萄略大,色泽鲜亮,光看着就让人食指大动。 “嗯!好吃!色香味俱全!这怎么能叫勉强入口!” 冀星洲眉梢带笑:“喜欢就多吃点。” 一边说,一边给他倒了一杯酒。 游长海连连摆手:“我酒量不好,一杯就倒,还是不喝了,免得给你添麻烦。” “这不是烈酒,只是一些果酒,像果汁一样好喝,试试?我不怕麻烦。” 游长海小酌一口,咂咂嘴,眼前一亮,还真是,一点酒味也没有。 冀星洲主动给他夹了一块粉蒸肉,还没送到游长海碗里,游长海就突然站起来给自己盛了满满一碗汤。 冀星洲只好自己吃那块肉。 巧合,一定是巧合。 等游长海喝完那碗汤,冀星洲再次尝试给他夹菜,只见游长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又给自己盛了一碗汤。 “这个汤特别好喝,我再喝一碗。” 巧合,一定是巧合。 等游长海再次喝完汤完之后,冀星洲凉凉地开口:“别一直喝汤啊,吃菜,我做了好多呢,那边有虾,我夹给你。” 游长海哪敢让有夫之夫夹菜给自己:“不用不用,我自己来就好,你吃你的。” 冀星洲笑笑,没说话。 看他吃得差不多了就开始灌酒。 “不喝就是不给我面子。” 行吧行吧,反正是果酒,游长海没放在心上,一连喝了大半瓶。 没过多久,游长海雪白的脸颊就开始浮现如夕阳般诱人的绯红,从脸颊蔓延到眼尾与耳垂。 “我,我,不行……”撑着最后一丝清醒,游长海晕晕乎乎地站起来,“我要回去了,天都黑了。” 冀星洲嘴角的微笑扩大:“天太黑了,不如留在这里休息吧,被褥都是干净的。” “不,不行……”不能和有对象的人同床共枕。 第54章 第 54 章 总之,我对男的没意思…… 冀星洲走到游长海身边, 以一种温柔且不容置疑的态度把人死死控制在自己触手可及的区域。 灯光融融,映照着两张风格迥异的面孔。 冀星洲绕至游长海身后,缓缓俯身, 如同一只蓄势待发的大型猫科动物, 寒光凛凛的獠牙依然显露,裸露在外的爪子表面寒光划动。 “再喝一点吧, 难得来一趟。” 冀星洲低垂着头,埋进游长海的颈侧,闷声低语。 雪白,柔软,鲜活。 说话时喷出的潮湿热气落在游长海敏感的皮肤上, 痒得他忍不住朝后缩, 后背贴着冀星洲热烘烘, 肌肉紧实的胸口,身前冀星洲已然斟满了一杯酒,递到游长海嘴边。 前进无处, 后退无路。 “喝啊,快喝。” 游长海后仰着将头撇到一边, 水润鲜红的嘴唇一张一合,眉心微蹙, 眼帘低垂:“不, 我不喝了, 我要回去……” 不对劲, 十分有九分不对劲。 游长海心中警铃大作,用尽全身的力气推开了冀星洲横在自己胸前的手臂,跌跌撞撞地向外跑。 啪。 门自动关上了。 这并不大的一声响让游长海陡然清醒了一瞬,他手心灵光闪烁, 用尽所有的努力去控制因为醉酒而不太听使唤的手指。 下一刻,冀星洲宽大的手掌附上来,比游长海略大一圈,由于长期练剑,指腹有一层略显粗糙的茧子。 他缓缓地收紧手指,将游长海捏到一半的法诀掐断。 游长海不由得瞪大了眼睛,水光潋滟的眼眸中荡漾着些许不可思议。 冀星洲放软了声音:“你干嘛要跑,我又不是坏人。” 游长海忍不住拿手指抠门缝,不敢说:可你这会儿看起来就很像坏人,还是劫色的那种。 冀星洲手下是细嫩的皮肤,与自己完全不同的触感,惹得人忍不住揉捏起来。游长海惊恐地把手收回去,不敢细想,酒都清醒了大半。 他抬高嗓音质问:“你干嘛摸我!” “你现在醉了,我是担心你捏错法诀把自己送到荒郊野岭去了。”冀星洲佯装不知他在说什么,诡辩甚至倒打一耙,“你怎么能这么胡乱揣测我,我们认识也这么久了,我在你心里就是这样的人吗?” 也,也是…… 游长海的炸起的毛趴下去,和他认识了这么久,他确实不是那种道德败坏的人。 一定因为骤然得知他不是直男的消息,有点应激了。 不过他没有放松警惕:“那你为什么不让我走,你今天很奇怪,还故意灌我酒!” “我没有啊,我不也喝了很多吗?”冀星洲满脸无辜,手却不知何时已经绕在游长海的腰上,“别走,都这么晚了,都是男的,又没有什么避讳。” 一说起这个游长海就有点来气:“你怎么一点都不知道洁身自好?男的怎么了,男的也得注意!” 也是有对象的人了,若不是与他认识这么久,对他有几分了解,游长海早就忍不下去。 说罢,游长海又开始抬手敲门。冀星洲手臂肌肉绷紧,单手将人提起来,往床的方向走。 游长海的手在半空中画出一个圈,敲了个空,没落到门上。 “你干什么!” 游长海今天吃了不少东西,喝了酒,被他这么一勒,几乎全身的重量都压在落在腰上,喉咙里似乎有什么东西一股一股往上涌。 “我要吐了。” 冀星洲把他往一颠,手顺势下移到屁股下面,单手拖着他。 真瘦啊。 坐在小臂上几乎没什么分量。 游长海感受着下面软肉被挤压的奇怪触感,终于忍不住破口大骂:“你有病是不是!” 今天晚上的冀星洲实在是太反常了,反常到游长海惴惴不安,现在的姿势真不像好兄弟之间该有的。 他从来不会坐在好兄弟手臂上。 冀星洲把他放在床上,自己则站在床边,高大的阴影完完全全笼罩住游长海,像看见冀星洲的脸,游长海必须抬头。 仰视视角下,冀星洲的眉眼显得格外不近人情,尤其是他现在唇角紧绷,是一个并不放松的神情。 “你是不是听别人说了什么话?”除此之外,冀星洲想不到有什么事能令游长海在短短几天内发生如此巨大的改变。 定是有人挑唆了。 定是有人知道他二人之间关系甚好,想挤掉自己上位,才故意编造出一些谎话,挑拨他们之间的关系。 游长海眼睛眨也不眨地反驳:“没有。”为了显示自己没有心虚,他甚至主动直视冀星洲的眼睛。 冀星洲看到的却是他眼中刚刚燃起的愤怒以极快的速度消失,随后被另一种情绪覆盖。 虽然酒意下去了,但他的脸还泛着红,素日里略显苍白憔悴的面孔此时宛如吸饱的春雨的桃花,艳得逼人。 冀星洲心中因为他轻信他人而疏远自己,生出的那点郁闷与气愤,突然之间化作飞在空中的透明泡泡,游长海目光流转,霎时间,泡泡被那钩子似的眼神全部戳破。 都是别人的错,游长海被蒙骗了,他也是受害者。 “你好好和我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一直躲着我?”冀星洲低声下气地问,“我不会怪你的。” “本来就不是我的错,你想怪也怪不到我头上。” “你以前从来不会说什么男子之间也要避讳之类的话,是不是有人告诉你……” 眼见冀星洲貌似马上就要猜出来了,游长海既心虚又生气,慌乱之下,开始信口胡编: “诶!我只是,只是因为最近师尊给我试了新药,有副作用,所以精神不太好,才没怎么见人。” 这个理由太合理了,游长海越说越顺:“你也知道最近老有人来找我,我还要准备论道会,很累的。” 冀星洲充耳不闻,只当听不见,继续说:“……我喜欢男人,所以你才如此避讳。” 除了这个理由,冀星洲实在想不到有什么理由能让游长海发生如此巨大的变化。 游长海心头一凉,颤着嘴唇一时之间没说出话来。 我表现得这么明显吗,他咋猜得那么准。 冀星洲继续推测:“你如此笃定,想必是看见了什么证据。” 而能证明自己喜欢男人的证据,便只有那日自己与赵承允一起去见董黛师姐,表现的种种行为。 “是董师姐告诉你的。” 董黛是个好心肠的姑娘,定是看出自己的心思,担心游长海才和他说这件事。 游长海一下子坐直了,抬高嗓音大喊:“不是!” 怎么这么快就被猜出来了,他只狡辩了一两句,究竟是哪里出了纰漏…… 冀星洲好性儿地点头:“好好好,不是。” 随即却又说:“我对董师姐没意思,不希望她一直把时间浪费在我身上,就与赵承允演了一场戏。不信可以去问赵承允。” 最后他斩钉截铁地下了一个结论:“总之,我对男的没意思。” 听完来龙去脉,游长海放松不少:“真的?” 反问后也没等冀星洲回答,自顾自地说:“那你不要和董师姐说,也不要和别人说,我答应了她要保密的。” 至于今天发生的种种异常举动,游长海现在想想感觉也没什么,只是朋友之间的互动而已,一定是之前自己带滤镜看人才会生出一些不干不净的想法。 有色眼镜真可怕。 “既然误会都解决了,那你今天晚上留下没问题吧。” “好啊好啊。”游长海放松地翘起二郎腿,不用继续吊着精神,那股酒劲儿重新窜上来,催得人昏昏欲睡。 他干脆把眼睛闭上朝后躺,给自己捏了一个除尘术,然后两只脚互相蹭掉了鞋袜,露出一双宛如雕塑家精雕细琢过的脚。 一只踩在床沿,另一只垂在床下晃悠。 他闭着眼睛,双手在床上乱挥,很满意自己感受到的大小:“你的床挺大的,够我们两个人睡。” 终于恢复正常了。 冀星洲坠在心头的石头终于落地了,不过现在还不是睡觉的时候。 他大半个身体趴到床上,用指腹拨了拨游长海的眼睫毛:“睁眼,看看这是什么?” 按照赵乐的指示,他精心准备了一份礼物,现在正是送出去的好时机。 “嗯?剑!好帅!” 游长海撑起上半身,眼睛一下就睁大了。 冀星洲手中的盒子里正躺着一支剑形的簪子,通体银白。 游长海每次看见别人练剑的时候都两眼放光,但给他一柄真的剑他也不会用,只能眼巴巴地看着,冀星洲便选了这个剑形的簪子。 游长海摸索着把头上的簪子拿下来,一头柔顺的乌发瞬间散落满背,甚至能覆盖到腰部以下,似河流蜿蜒在山间。 “谢谢。我试试。” 正当游长海拿过簪子准备试戴时,门口传来敲门声:“冀同门,我是魏文耀,可否开一下门?” 冀星洲眉头一皱,魏文耀,他大半夜过来干什么? “你先躺着,我去看看。” 他打开门,魏文耀满脸客套的微笑:“我来找游长海,已经很晚了,伏江仙尊一直联系不上,有些担心。” “仙尊怎么会找上你?” “我自然不值得仙尊亲自来找。”魏文耀勾起一个笑,“孔长老不在宗门内,仙尊便找上了楚长老,是楚长老叫我过来的。” 冀星洲:“他醉了,今日在我这里休息。” 魏文耀:“那冀同门也得让我亲眼看看,我才好回去复命不是。” 合情合理,冀星洲让开一条道。 魏文耀进去之后,第一眼便是桌上还未来得及收拾的满桌饭菜。 “这是谁做的?真是丰盛。” “既然是请客,当然得主人家来做,多谢夸奖。” 魏文耀视线一转,映入眼帘的,是一双惬意晃荡的脚,修士极好的眼力让他能清清楚楚地看见十个脚趾头与脚跟泛着嫩嫩的淡粉色。 第55章 第 55 章 偷吻 靠近床, 魏文耀看见游长海正抬着手挽发。 头发被他弄得满床都是,手里一根簪子胡乱卷了一搓头发,要掉不掉地挂着, 满面红晕, 不知是挽不好头发急的,还是醉酒的缘故, 亦或是两者都有。 魏文耀眸色渐深,走到床边,弯腰伸手,轻推了游长海几下:“游长海,游长海, 伏江仙尊很担心你。” 游长海几近昏睡, 听见师尊的名号又强行打起精神, 挣扎着睁开一只眼睛,浓密的睫毛几乎连成一片,湿红的眼尾处翘起一个弧度, 黑压压在下眼睑投下一片阴影。 “师尊,师尊, 你和师尊说我不回去了。” 酒气从游长海的嘴巴里冒出来,魏文耀语带埋怨:“怎么醉成这样, 你不能喝太多酒, 自己不知道吗?”说话时却没有对着醉倒在床上的人。 “我只喝了一点点……”游长海摇摇晃晃地举起小手指, 用大拇指挤出一小截指尖, “是因为我酒量不好,才醉了。” 冀星洲适时解释:“只是一点度数很低的果酒。” 魏文耀捏上游长海的手腕,不咸不淡地反问:“你是医师还是我是医师?” 冀星洲呼吸一滞,没说话, 静静地站在旁边看他把脉。 魏文耀手一放下,便问:“如何?” “正常。” “啊对!你别和师尊说我喝醉了,我只是小酌几杯,我还能和你们说话呢……” 魏文耀一板一眼地说:“我会如实回禀。” 游长海抓着他的袖子艰难坐起,浑身上下跟没骨头似的往魏文耀肩膀倒:“一个小忙而已,你这次帮了我,我以后也会帮你的。” 温热柔软的触感压过来,魏文耀下意识抬手扶着他,像搂着一只柔软的猫。 冀星洲面无表情地站在旁边,心里有点不是滋味。 游长海不喜欢男人,甚至称得上排斥,他不必担心他被别的男人拐跑了,但身为男人,他也只能以朋友的身份陪伴在他身边。 就像现在,他靠在别人怀里,自己也没有什么立场去和魏文耀说:“我来抱就好。” 想想从前在游府的时候,游长海是很喜欢,很迷恋他的。 那时的他满心只觉得恶心,现在可好,他们的处境完全对调,自己还不敢像当初的他那样大胆追爱,小心翼翼生怕招来厌恶。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魏文耀似乎有些感兴趣:“噢?你准备如何帮我?” “你说?” “我说?”魏文耀眼角带笑,“那我可不会嘴下留情,我要你……” 说到这里的时候,他刻意拉长尾音,掀起眼皮瞄冀星洲,冀星洲没看他,目光落在游长海身上。 “要什么?” 游长海等了半天不见他说话,扯着他领口的衣服,嘀嘀咕咕地小声问。 “算了,我什么也不要。为了你的一个诺言失信于仙尊,岂不是因小失大。” 游长海还想说什么,但他坚持了这么久,实在是没精神,嘴巴一张,打了个哈欠,朝后倒去。 冀星洲绷着脸:“你也看见了,他现在走不了。” “他今天会和我睡在一起。” “真是想不到,身为孔长老的亲传弟子,居然连一间客房都腾不出来。” “我与他交情甚笃,他在我这里,并非是客。”面对魏文耀的阴阳怪气,冀星洲毫不留情地回复。 “嗯,那我便回去复命了,再会。” 想聊天的对象睡了,他也没有继续待下去的必要,礼仪周全地道别过后,消失在漫漫长夜之下。 冀星洲关上门,表情轻松了不少。 悠哉悠哉地走到床边坐下,开始给床上睡得昏天暗地的人脱衣服,甚至兴致勃勃地哼起歌来。 换完了衣服,他又撸起袖子去收拾碗筷。 火速把一切处理好后,他熄了灯,摸黑轻手轻脚地爬上床。 游长海睡里面,冀星洲睡外面。 这样,游长海万一半夜有什么事需要夜起,他方便伺候,就像一对普通的夫妻。 已经是深夜了,窗外时不时传来不知名的虫鸣,月亮高悬于天空,月光穿过薄薄的窗纸,透过垂落的床幔,落在同床共枕的二人身上,夏日的静谧在此刻一览无余。 修士的目力极佳,即便没有月光,冀星洲也能看得清清楚楚。 枕边人正睡得安详。 冀星洲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恨不得一秒也不错过,他看着看着,突然伸手给游长海掖了掖被子。 心,难以抑制地加速跳动。 夫妻就是这样,会在半夜给自己的伴侣盖被子,会给他做一桌丰盛的晚饭,一起吃过之后自己去洗碗,然后同榻而眠。 冀星洲从来都不贪心,他所求不多,普普通通的生活,便足以让他满足。 可他转念一想,游长海从小到大都是锦衣玉食,如果自己挣不到钱,给不了他足够好的生活,岂不是害了他。 不行不行。 他脑海中思绪纷纷扰扰,乱作一团。 一会儿为自己幻想的美好生活雀跃不已,一会儿又想象着游长海与别人在一起,垂头丧气。 他想,今晚是睡不了了。 冀星洲缓缓靠近游长海,他的脸颊睡得脸颊发红,枕头挤压着腮帮子的软肉,看起来手感极好。 冀星洲一边唾弃自己心中阴暗的想法,一边屏住呼吸,慢慢地,慢慢地,贴近那两边软嘟嘟的唇瓣。 啾。 如蜻蜓点水,一触即分。 “!¥%*#*!!%¥#……” 冀星洲的脑袋在一瞬间被清空,不用摸也知道脸颊烫得能煎鸡蛋,他甚至颤抖着伸手在自己的鼻下摸了摸。 还好,什么都没有。 好软,好无耻,好舒服,好无耻,好想再来一次…… 自责与向往在冀星洲头顶组成了一个圈,反复循环。 他强制自己翻身背对游长海,没过多久,冀星洲又翻回去。 最后一次。 冀星洲计划迫不及待地贴上自己魂牵梦绕的嘴唇。 舍不得像上一次那样仓促结束,他辗转啄吻,伸出舌头,轻轻用舌尖舔湿唇缝,精神高度紧绷,时时刻刻注意着游长海的反应。 游长海的嘴唇染上一层湿亮浓郁的水色,嘴唇微张,露出内里鲜红的舌尖。 冀星洲屏气凝神,将舌尖深入,一下一下撩动,他不敢伸得太里,只能这样小心翼翼地吮吻。 就在冀星洲几乎沉溺其中之时,游长海突然动了,那一瞬间冀星洲整个人仿佛都冻住了,浑身血液无法流动。 但好在游长海只是翻了个身,没有什么别的事。 冀星洲感觉自己又活过来,舔了舔嘴唇,老老实实地躺在自己那半边床上。 继续胡思乱想。 如果我们在一起,那谁做上面的人呢? 按照身体素质,冀星洲毫无疑问强过游长海,但游长海身体不好,在下面万一受伤了怎么办。 可游长海若是在上面,以他的身体素质,八成是力不从心。 难道,难道要他主动骑上去吗?! 不行!他不能接受! 冀星洲虽然喜欢男人,但他只喜欢这个叫游长海的男人,换了任何人,再好看,修为再高,他都从来没动过其他心思。 唉,真愁人。 也不知道游长海什么时候能弯回去。 要是他有喜欢的姑娘怎么办?要是那个姑娘正好也喜欢他怎么办? 不行不行,他一定要看紧游长海,不能让这种事发生。 次日,游长海醒的时候已是天光大亮。果酒度数不高,他几乎没什么感觉。 清清爽爽地起来了。 冀星洲不在院子里,但在桌上留了一个食盒,食盒下面压着一张字条: “我临时有事,不能招待你了,很抱歉。 食盒第一层是香菇瘦肉粥和四个生煎包,吃完把碗放桌上我回来收拾。第二层是给金子和咪咪的小鱼干,每个盒子上都标好了口味,有喜欢的下次告诉我,我来做。” 粥和生煎包没什么好看的,游长海直接夹了一个生煎包塞嘴里,然后打开第二层,拿出几个小盒子,放到鼻尖嗅嗅。 好腥,看来人不能吃。 游长海可惜地把鱼干放回去,老老实实吃自己的粥和生煎包。 不得不说冀星洲的手艺真的很好。 香菇与瘦肉的味道被完美地激发并融合起来,鲜味十足。 生煎包底部被煎得焦焦脆脆,表皮撒上一层芝麻,里面是满满当当的肉馅,咬一口汁水直接溢出来,唇齿留香。 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生煎包只有四个。 游长海吃完拍拍鼓起来的肚皮,擦干净嘴巴,提着小鱼干高高兴兴地回去了。 咪咪机灵,黏人,老远看见游长海就巴巴地凑过去迎接。 金子高傲些,矜持地坐在路边的石头上等待他的仆人上供。 没错,他鼻子非常灵,已经闻到这个仆人手里的小鱼干了。 小鱼干就应该给聪明可爱善良勇敢的猫咪吃,很显然,金子大王符合所有要求。 游长海看见咪咪过来,高兴地蹲下,摸出一个小鱼干开始喂食。 金子远远地看着咪咪吃了一个又一个,吃到肚子鼓鼓的也没轮到自己,终于忍不住走下自己的石头宝座,冲游长海生气地大叫。 “嘛啊。”我要吃。 金子大王怎么能没有小鱼干! 游长海:“你也有你也有。” 在路边喂饱了两个猫主子,游长海才乐颠颠地回去。 手刚刚放在门上,游长海就兴奋地叫:“师尊!我回来……诶?” 院子里出现了两个陌生中带着一丝熟悉的人。 之前随师尊赴宴时有过一面之缘的柏沙清和他的师尊韩稹。 韩稹:“哟,长海回来了,你师尊在房里拿东西。初次见面,给你介绍介绍,这是我的弟子柏沙清,他比你大,你喊他一声大哥就行。” 游长海:“柏大哥好。” 柏沙清一本正经地回复:“游道友好。” “不是初次见面,擂台赛的时候,他就在台下,我看见了。”这话是对韩稹说的,“他好看,很显眼。” 第56章 第 56 章 赵芙 柏沙清说这话的时候完完全全是一副陈述事实的模样, 这句“他好看”落在游长海耳朵里与“苹果很红”无甚区别。 不过游长海还是很意外他会在第一次正式见面说这种话,礼尚往来地也夸夸他:“谢谢,你也很帅。” 韩稹对柏沙清道:“你看看人家多会说话, 别总板着个脸, 好姑娘都被吓跑了。” “我不找姑娘。” 韩稹从善如流地更改:“好小伙也被吓跑了。” “我也不找小伙。” 游长海心生疑惑:“修无情道也能找对象?” “这不是还没修成吗。”韩稹看着自家徒弟的脸,撑着下巴, “他现在不体会,日后如何能勘破。” 柏沙清有自己的道理:“机缘未到。” 游长海也觉得情爱之事急不得:“说不定缘分到了,两个人会一见钟情呢。” “什么一见钟情?” 说话间,伏江仙尊拿着一张卷轴走出来。 他将卷轴递给韩稹:“看看可还满意?” 韩稹动作利落地“唰”一下展开,大致扫了几眼:“满意满意, 既然东西做好了, 你准备什么时候走?” 游长海捕捉到关键信息, 瞬间支楞起来:“走?师尊要走?去哪里?” 他这一问反倒把韩稹惊住了:“你不知道吗?你师尊要带你出去求医,这地图上标注的都是从前出现过珍奇药材地地方。” 游长海仔细一想,好像很早之前确实提过, 只是他一开始去了楚长老那里,后来又是论道会, 时间一久给忘了。 “要去很久吗?” 游长海不是个志在四方的人,他就爱待在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安安分分地生活, 可能是上辈子那点向往田园的基因在作祟吧。 伏江:“中途会回来休息。” 尽管他的财力足以让游长海一路锦衣玉食地生活, 然而旅途中令人疲惫的不只是生活条件, 还有不断面对离别带来的伤感。 “嗯。” 伏江问起昨晚的事:“昨晚玩得很开心?楚长老说你还喝了酒, 醉倒在床上。” 韩稹一听便想起游长海上次醉酒的场面,忍不住发笑。 “你这次喝了多少,一杯?一口?” 这也太瞧不起人了! 游长海下巴微扬:“半壶!” 不等韩稹作出反应,伏江眸色渐沉, 语气中满是风雨欲来:“你还喝了半壶?” 尾音上扬,游长海几乎能看见黑云压境。 他连忙解释:“是度数很低的果酒,喝起来都没有酒味,像饮料一样,我喝完还挺清醒的。” 伏江周身阴云散去大半:“你心里有数就好。” 韩稹:“我就说,你那个酒量还喝半壶呢。” 已经待了一段时间了,师徒二人告辞。 游长海赶紧把喝酒事情遮过去:“师尊,我昨天吃了好多好吃的,冀星洲手艺特别好。等我有空向他取取经,也做饭孝敬你。” “行啊,我等着。”伏江面色稍霁,“论道会你应该就在三十二强赛止步了。” 往后都修士修为都比游长海高,又身经百战,游长海即便能胜也势必会付出相当程度的代价,不值得。 等论道会结束,休息一阵,伏江就要准备准备带他离开了。 游长海确实如伏江仙尊所料,止步于三十二强赛,能到这里他已经很满足了,比完赛高高兴兴地好好奖励了自己一顿大餐。 论道会对于冀星洲小队来说基本已经结束,赵乐本来还想好好吃顿散伙饭的。 结果赵承允受伤,现在只能躺在床上静养。 “我……要……喝……” 卫九端过来一杯水抵在他唇边,赵承允嘴唇紧闭,用行动表示拒绝。 “……汤。” 他颤颤巍巍地把话说完,用期待的眼神看向卫九。 卫九又端来一杯果汁:“我过会去食材,你先喝果汁过过嘴瘾。” 赵承允纡尊降贵地张开了嘴巴。 他能有今天,卫九有三分责任,剩下七分在系统头上。 兴许是与高手对战,卫九心有所感,那日的突破几乎没有任何征兆来势极快,雷劫落下来的时候,赵承允正坐在他旁边。 不过也正是这个原因,卫九虽然觉得自己的雷劫落在别人身上有点奇怪,但也没多想。 007待在赵承允身体里一个屁也不敢放,任由赵承允在心中疯狂地大骂自己。 【要不是你我能挨雷劈,你赶紧回你的老家去,这里又不需要你了,你去别的地方伸张正义行不行!你看看我现在说话都费劲的样子……】 007等赵承允出完一通气后才敢发声:【这种事就一次,挨过一次之后天道就不会再排斥我们了,而且,我不也替你挡了一部分吗……】 【什么‘我们’,少扯上我,明明都是你的原因!】 007被他说得缩成一团,从自己的小金库里掏了几件宝贝递给赵承允:【最,最后一次了,我真没东西给你了。】 没错,这种场景已经上演过数次了,赵承允凭借着007的愧疚之心捞了不少好东西回来。 这次的东西和之前相比下了一个档次,想来是真挖不出什么好宝贝了。 【哼,看着这些宝贝的份儿上,我就勉为其难原谅你。】 赵承允捞到好东西,美美地喝起果汁。 正在卫九准备出去买菜的时候,冀星洲带着食盒进来了。 赵承允鼻尖耸动:“香……” 卫九:“……” 说话都费劲还知道香 冀星洲看着床上的人,打开食盒,拿出温度正好的虫草乌鸡汤。 “我自己煲的汤,补身体的,将就喝一点。”毕竟他这个状态,吃别的也费劲。 “来……啊……” 赵承允简明扼要地说出两个字,嘴唇微张,等着卫九给自己喂汤。 他变成这样,卫九自觉是自己连累了赵承允,心有愧意,对赵承允提出的要求无不顺从。 赵承允尝了一口,激动地说:“好!” 冀星洲好奇:“为什么不用传音?” 卫九:“他用不惯,穿两句话就忍不住用嘴说,除非想说的话实在太多才会用传音辅助,否则一般都用嘴巴说。” 赵承允发出一声:“嗯……”以表赞同。 卫九:“赵乐早些时候来看过,后来赵夫人过来了才离开,桌上的管子就是他送来了的。” 冀星洲的视线在桌上一转,果然看见一个瓷罐子。 “他们母子感情很好。” 卫九给赵承允喂汤,他喝了大半碗才停,喝完又说了一个“好”字,以示赞扬。 另一边赵乐正缠着赵芙撒娇讨赏:“娘,我是不是很厉害!” “厉害,厉害。” “那娘是不是要给我奖励。” 赵芙捏捏他的鼻尖:“我不是刚刚才给你的吗?小贪心鬼。” “我还想要,娘亲……”赵乐拖长了嗓子喊道。 “行行行,想要什么都行。”赵芙一贯拿他没办法,语气虽然无奈,眼中却带着小笑意。 不多时,二人便站到赵承允的房间前。 赵乐上前一步敲门:“赵承允,卫九,是我,赵乐,我和母亲过来看你了。” 卫九照顾赵承允,冀星洲便主动揽过开门的责任。 赵芙看见那张脸愣了一下,随即笑说:“我记得你,你叫……冀星洲,没错吧,比我想得还要俊。” 冀星洲侧身抬手将二人引进来。 赵乐哒哒哒跑到窗边看着床上说话都困难的人,对赵芙说:“娘,他是赵承允,这个是卫九。” 一一打过招呼之后,赵芙一人给了一样见面礼,虽然不知道具体价格,但一看知道不是便宜货。 躺在床上的赵承允艰难道谢:“谢……谢……赵……夫……” 赵乐:“行了,你就歇着吧,别说话了。” 冀星洲身上配着金乌,经过重新打造,金乌虽然整体没有多大变化,质感却上了一个档次,只要眼睛不瞎,基本都能看出它的与众不同。 金乌有些名声,赵芙仔细看了看,忍不住询问冀星洲:“这把剑,能给我看看吗?” “当然。” 冀星洲解下金乌递到赵芙手中,赵芙抽出剑,剑身锋利至极,堪称吹毛断发,握在手中极有分量。 “是把好剑,能得这种宝剑认主,小冀定有不小的本事。” “夫人谬赞,只是巧合罢了。” 金乌看着俩人你夸我一句,我回你一下,不屑地撇撇嘴。 虚伪的人类。 赵芙看完后将剑收回剑鞘,不知怎么的,竟意外划伤了自己的手指。 “哎呀。” 冀星洲与赵乐连忙上前一步查看,冀星洲吹落的发丝落在剑刃上,瞬间断了数根,轻飘飘地落在地上。 “夫人小心。” “娘没事吧。” 赵芙疼得直蹙眉,正好为了给赵承允包扎,房间里放了不少伤药和纱布。 冀星洲动作熟练地坐在赵芙对面给他止血包扎。 赵芙的视线落在二人交接的手部,问:“你经常受伤吗?看动作很熟练。” “练功总会有受伤的时候,时间一长就熟练了。” “你平常除了练剑还做些什么?与朋友出去聚餐?” “从前接任务,赚钱,得空会去街上转转小,研究研究做饭。” 冀星洲神情平淡,这不是什么秘密,至少他们四人小队里是大家都知道的。 赵芙继续追问:“接些什么任务呢?乐乐从来没做过这些,但他能力还是很不错的,有空你们可以一起去。” 冀星洲笑笑:“什么都有,抓猫抓狗,种菜,看家,运货,只要是能做的我都会去。” 赵乐听听感觉还挺有意思的,虽然他不缺钱,但作为体验生活的经历也很不错。 “你还会做饭?” “略懂而已。” 卫九:“他做得很好,桌上的汤就是他做的。” 赵承允挣扎着给冀星洲证明:“好……喝……” 第57章 第 57 章 论饭搭子是如何诞生的…… 可能是长辈们的通病, 赵芙询问了冀星洲许多关于日常生活的细节,从略显啰嗦的交谈中,冀星洲切身体会到赵芙是个善于夸奖的长辈。 不论是再简单, 再平平无奇的东西, 她总能找到其中的闪光点,并赋予它大大小小的意义。 伤口不大, 包扎很快就完成了。 “多谢。” 病人需要静养,众人没有待多久,接连告别。 回赵家的路上,赵芙难得有些失神,没有听赵乐叽叽喳喳地讲小话, 手指时不时摩拭那块略显粗糙的纱布。 “娘?”赵乐试探地叫了一声, “你有心事。” 不仅是知子莫若母, 这句话倒过来也同样适用,赵乐笃定,他的母亲有心事, 而且还不小。 从前,除非是天要塌下来, 否则赵芙不会轻易将困难的一面展露在赵乐面前。 将属于大人的困难带给尚且稚嫩的孩子,不仅不会缓解艰难的处境, 更会给孩子徒增烦恼。 但这一次, 赵芙面色沉静地点了点头:“嗯, 不过还不确定。” “一定很快就有结果了吧。”否则赵芙不会露出这种既害怕又期待的神情。 “娘, 别担心,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事,但,即便是结果不尽如人意, 我也会一直陪在你身边的。” 赵芙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脸上沉重的阴云散去些许:“说得对,我们乐乐,会一直,一直在娘身边。” 到达赵府的时候,赵芙已经收拾好心情,恢复成那个雍容华贵的赵夫人。 赵芙打发走了赵乐,自己关上房门,拿出一个装满了水的碗,拔下自己一根头发,与冀星洲被削断的那几根头发一起丢进去。 发丝落在澄澈的水中,逐渐消解为透明的烟雾,在半空中组成了一张略显陌生的面孔——早已逝去的,赵芙的第一任丈夫,许大公子。 赵芙看着那张脸,久久不能回神,房间内寂静地连呼吸声也听不见。 她从未想过,那个已经死去的孩子居然会如此突然地出现在自己面前,从第一次通过赵乐的身份牌看见那张脸的时候,她便已经心生猜测。 她一边告诉自己,那么多年过去,这种可能微乎其微,但另一边那张格外熟悉的面孔,又时刻不停浮现在自己眼前,日日折磨着她的心。 终于在今日,她忍不住了,她告诉自己:试一试,试一试又何妨。 于是她出发了。 泪水夺眶而出,赵芙跌坐在椅子上失声痛哭。 伴随着喜悦一同到来的,是往日的迷雾。 她的孩子还活着,当初的调查出的结果,并非事件全貌。 她擦干净眼泪,在迎回自己的孩子之前,得把所有的事,所有的人,都处理干净。 赵芙坐在房间里,花了很久的时间去平静。 刘肃远远地看了眼紧闭的房门,拍拍身边赵乐:“你惹你娘生气了?” “我还想问是不是你惹她生气了呢?” 刘肃开始反思自己最近的行为:“没有啊,我最近没干什么事。” 况且赵芙也不是个会生闷气的主,心里有火应该早就过来骂他了。 父子二人悉悉索索地讨论了好一会儿也没个结果,突然,听见房间里传来赵芙的声音: “刘肃,你进来。” 刘肃愣了一下,立刻抬脚走过去。 这下只剩赵乐一个人,孤零零地待在外面,等了半天也没见两人出来,他只好先自行离开。 “夫人,出什么事了吗?” 赵芙已经恢复平静:“阿肃,我的孩子尚在人世。” 尽管冀星洲非他亲生,但认回冀星洲这件事,赵芙不会向任何人妥协。 更何况,她与刘肃夫妻多年,他的为人自己是知道的。 刘肃怔愣了一瞬,随即意识到赵芙口中的孩子是那个被许家老二夫妻两个害死的胎儿。 他的神情严肃起来:“那该好好查查当年的事了。他现在何处?” “在痴绝处,孔玟玉长老新收的亲传弟子,叫冀星洲。”赵芙闭了闭眼,“此事还需从长计议,除了你知我知,暂且不要让第三人知晓,以免打草惊蛇。” 另一边,金乌对冀星洲说:“她是故意的。” 她,指赵芙。 “她故意割伤自己,还取走了你的断发。” 赵芙刻意避开了冀星洲的视线,但金乌看得清清楚楚。 “我与她无冤无仇,应当不会出什么事吧。”不是冀星洲天真,把别人想得很好,而是以赵芙的身份,自己根本没什么东西可图。 “回去做饭了。” 除了教导自己的时候,师尊总是神龙见首不见尾,难得今天在,他要好好露一手,孝敬孝敬她。 游长海吃饭赞不绝口的模样给了冀星洲莫大的鼓励。 金乌:“你要去买菜吗?” “对。” “我不去,把我放下,我自己回家。” 一人一剑分道扬镳。 冀星洲上了街,先去米店,称了五斤米,他们吃饭的时候不多,五斤米够用很久了。 米店旁边就是点心铺,各种点心他都称了一点。他自己吃得不多,看师尊的模样,估计也不太感兴趣,得空带给游长海搭嘴,免得放坏了。 往前走到生肉铺称了些猪肉和牛肉,鱼也买了两条,冀星洲边走边看,又挑了些素菜,豆腐,口蘑,胡萝卜,茄子之类的。 冀星洲走在路上,迎面跑来一个看起来只有五六岁的孩子,莽莽撞撞地冲到他怀里,力气还不小,像头小牛犊。 “哎呀!” 冀星洲纹丝不动,小孩反倒往后退了两步摔倒了,冀星洲伸手拉他起来,小孩说了声“谢谢”,拍拍灰,抬脚又想跑。 “唉?”冀星洲声音上扬,把手伸到小孩面前,“谢谢你把我的东西捡起来。” 小孩装傻:“什么东西,我没捡到东西。” 冀星洲原来挂钱包的地方现在空空如也,看在罪魁祸首还是个孩子的份儿上,他好声好气地对他说:“一个荷包,你难道没有看见吗?” 小孩面不改色,显然不是第一次干了:“没有。” “冀星洲,拦住他!”游长海从远处跑来,愤愤不平地停在那小孩身后,“把我的点心还我!” 小孩听见声音下意识想从冀星洲旁边绕过去逃跑,冀星洲长臂一伸就轻而易举地拦住了他。 眼见前有狼后有虎,实在逃不掉才心不甘情不愿地把东西还给二人。 “诶,我让你走了?”游长海一把揪住小孩的后衣领把人捞回来,“告诉我,你为什么偷东西?” 小孩神情低落地解释:“我家里穷,没东西吃,实在是饿才出来偷东西。” 结果旁边的大妈听见了,插嘴道:“你们别被他骗了,这小孩家里有钱得很,不缺吃不缺穿,被惯坏了,最近他爹娘想改改他的毛病,没给他钱,他就出来偷。” 小孩被拆穿,有些恼羞成怒,满嘴脏话地骂了几句大妈,又准备逃跑。 两个人好好对他进行了一番思想教育才放他走。 冀星洲见游长海一路追过来,又急又气,出了一头汗,胸口一起一伏,脸颊红扑扑的,笑问:“你怎么着了他的道?” 说起这个游长海就来气,他看见这个小孩蹲在地上,以为他身体不舒服,他虽然不是医修,但也通一些医术,就过去看看。 那小孩说自己走不动,要抱,等放下来的时候,他袖子里的点心就没了。 游长海气鼓鼓:“我走出去好长一截路才发现。” 主要是他没想到这么小的孩子会偷东西。 “这有爹娘教养的还不如没有。” 说完这句话,游长海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旁边就有一个没爹娘的,嘴唇动了两下,不知道说什么,赶紧转移话题把这件事盖过去。 “你来这里买菜吗?我还惦记着你的手艺呢,你是我见过的做饭做好吃的人了。” 赶紧夸夸冀星洲补偿一下。 “嗯。”冀星洲点头,有点不好意思,“我要给师尊做饭。” 游长海努力夸夸:“哇!孔长老好幸运,有这么孝顺的弟子。” 听起来虽然有点刻意,但冀星洲的嘴角还是不可抑制地翘起来。 “你要是想吃,我可以经常来我这里,我给你做。” 游长海狠狠心动了。 “不会太麻烦你了吗?” “不会的。”冀星洲看了看面前满眼都是遮不住的期待的人,虚荣心被大大满足,补充道,“我喜欢给别人做饭。” “太棒了,我喜欢吃别人做的饭。” 论饭搭子是如何诞生的。 左右闲来无事,游长海陪着冀星洲一起逛街。 看冀星洲话术娴熟地与菜贩子砍价,挑选最新鲜的菜,游刃有余的模样让游长海心生向往。这怎么不算是一项技能呢? “这个小灯菇多少钱?” “一斤四块灵石,两斤七块,三斤十块,卖得越多越便宜。” 冀星洲仔细看了看菌丝和根部的土壤,菌丝蔫哒哒的,土也干得结块,一摸簌簌往下掉,他神情犹豫,拿起又放下。 这是砍价的惯用技巧,游长海决定发挥自己的聪明才智助力一把,清了清嗓子说:“看起来不太新鲜,我们走吧。” “嗯。”冀星洲放下手里的小灯菇,不顾摊主的挽留,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游长海愣在原地,反应了几秒才跟上去。 等走远了,确认摊主听不见自己说话后,他问:“刚刚那个小灯菇真的不新鲜啊?” “对啊,你没看出来?” 游长海有点尴尬:“我这不是想帮你砍砍价吗。” 冀星洲失笑:“你学这个做什么?又用不上。” 这倒是,因为不缺钱,他平常采买东西从来不花心思在砍价上。 游长海小声嘀咕:“我想帮忙嘛。” 第58章 第 58 章 我有一个朋友…… “你负责吃饭就好了, 买菜做饭的事我来。” 冀星洲捏捏游长海柔软的脸颊肉,游长海仰着头看他,神情乖巧。 冀星洲继续向前走, 挑了一些都不是很满意:“嗯, 来晚了,下次得再早一点。” 游长海跟在冀星洲身后, 像一条小尾巴:“要是没有满意的,可以去我的厨房看看,我囤了很多菜。” “也行。” 二人一起回了群峭碧摩天。 认识了这么久,冀星洲也不跟他客气,挑了几样走。 看着把厨房填得满满当当的菜, 游长海不禁感慨:“厨房还得是落在你这样的人手上才能充分发挥作用。” 冀星洲装似不经意地说:“找一个会做饭的对象不就行了。” 比如正站在他面前的我。 说起这个, 因为游长海这论道会大放异彩, 最近有不少人对他表现出这样那样的意思。 “有一位姓沈的小姐,性格温和又不失风趣,相貌也算中上, 我对她印象很不错,你说我要不要试着发展发展?” 冀星洲表情一僵, 他没想到游长海居然真的有看得上眼的女子。 “她叫什么名字?修为多高?年芳几何?家住哪里?父母是做什么的?家风如何……” 游长海被冀星洲兜头倒下来的一大堆问题砸得头晕眼花:“等等等等,你慢点说, 我没反应过来。” 冀星洲也意识到自己的情绪有点失控了, 但他反反复复深呼吸数次, 始终压不下心中那股熊熊燃烧的妒火。 如果游长海真的和这位沈小姐相爱, 那自己就真的没机会了。 凭什么!凭什么他只喜欢女人! 男的也很好! 他自认长相担得起“英俊”二字,个高腿长,还有八块腹肌,还做得一手好饭, 还对游长海百依百顺。 这种好条件的对象打着灯笼也难找,他不信随便来一个沈小姐能比他好。 而且,而且,他很大!可以让游长海快活! 那个沈小姐有吗!她没有! 冀星洲在心中罗列出自己的八项“优点”与沈小姐的十个“不足”,游长海连喊了他几声都没听见。 小黑猫咪咪不知何时跑到二人之间,咪咪喵喵地大声叫起来,用爪子扒拉冀星洲的衣摆,见他不理自己,干脆坐到他的脚背上。 感受到脚背一沉,低头一看,是咪咪。 冀星洲突然冷静下来,弯腰捞起咪咪抱在怀里有一下没一下地撸。 “不好意思,刚刚走神了,你说什么来着?” 游长海:“我说我想和沈小姐约个时间见一见,吃顿饭。” 冀星洲心中瞬间妒火翻涌,然而不过几秒,便又消失了,这一次他甚至能平静地说:“那就约吧。” 这话一说出口,他自己都愣了一下。 怎么会这样,这不是他的本意啊。 即便是要在游长海面前装装样子,他也决不会说出这种话来,怎么也得阻止他们俩在一起。 “那你觉得哪里比较好?” 冀星洲把咪咪扔到地上,他心情不好,实在是没心思照顾它。 咪咪蹭了他几下都被挪到一边,最后迈着高傲的步伐走掉了。 它再也不要用热脸贴冷屁股了,可恶的人,不识好咪心。 咪也是有自尊的。 冀星洲本来想回答,话到嘴边突然变成了尖酸刻薄的:“去哪儿不都行,若是一定要去昂贵的地方,那未免也太看重财物了,这种女人不能要。” “可是,第一次和女方正式吃饭,随便找个地方那未免……”太下头了。 他不要当下头男。 冀星洲丝毫没有收敛,反而开始拉踩:“我就不在意这个,她在意说明她不如我好。” “呃……”游长海一时竟找不到词语来形容自己的内心,“你……怎么了?” 像吃错了枪子,说话夹枪带棒的。 “没怎么,这些人都是冲着你的钱,容貌和身份来的,根本不是真心喜欢你。” 这个可能游长海不是没想过:“总要先接触一下才知道好不好啊,不能光靠臆想判断别人吧。” 冀星洲敏锐地捕捉到那个不太好的字眼,炸毛了:“你说我臆想!我什么时候臆想了!我都是为了你着想,你就这么想我!” 游长海被他喊得一愣,嘴唇动了好几下也没能说出话来。 他觉得当务之急是弄明白冀星洲为什么像应激的猫一样情绪不稳定。 “你,你是……呃……与沈小姐有过节吗?” 合理,太合理了,一定是从前有过节冀星洲才会是这个表现。 虽然很不情愿,但冀星洲还是实话实说:“没有。” 游长海懵逼了:“啊?” 光速打脸,游长海继续绞尽脑汁地猜想原因。 “那你,你……你喜欢沈小姐?!” 所以才一直说奇怪的话,试图阻挠自己和沈小姐吃饭。 冀星洲连忙撇清关系:“我见都没见过她,怎么可能喜欢她。” 冀星洲的目光落在游长海身上,既害怕他猜到自己的心思,又隐隐生出几分雀跃。 “呃……那……那……” 游长海那不出来了。 “那是为什么呢?” 冀星洲看着游长海满脸茫然,恨不得把他的脑袋敲开,将自己的心意一股脑全灌进去让他好好体会体会。 真是榆木脑袋。 冀星洲直觉自己再待下去会无法控制地说出一些更难听的话,主动告辞了:“再见。” 游长海愣在原地,不知道还要不要去见沈小姐。 生气归生气,饭还是得做。 冀星洲事先没告诉孔玟玉,因此孔玟玉很是惊喜,不仅大加称赞,还很给面子地把所有饭都吃完了。 这多少让冀星洲妒火中烧地心有了些许慰藉。 他慢吞吞地洗碗,洗完慢吞吞地擦手。 磨磨蹭蹭把一切做完之后,他踌躇地在原地转来转去,像只被地面的线圈住的蚂蚁。 转了几十圈之后,孔玟玉终于看不下去了:“你有什么事?和师尊说说?师尊帮你想办法。” 冀星洲整理了一下措辞,给出一个经典开头:“我有一个朋友……” 这句话一传入孔玟玉耳朵里她就有点想笑,但为了自家徒弟的面子,她忍住了。 “……他是男的,他暗恋的男子要去,呃,和有好感的女生约会了,他不知道用什么办法阻止他?” 孔玟玉把这段话在脑袋里转换了一下——游长海要去和有好感的女生约会,冀星洲不知道怎么。 “咳,你……你朋友的暗恋对象喜欢男的吗?” “不喜欢。”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冀星洲的声音越发无力。 那很不妙了。 孔玟玉迅速捕捉到这件事的关键之处,它不在于游长海要和沈小姐约会,而在于即便这个沈小姐的事吹了,也可能会出现周小姐,李小姐。 但不论是哪位小姐,都不会是冀星洲这个男子。 孔玟玉很想问一句:这么久了,你和他居然还是朋友吗? 出于对冀星洲尊严的维护,她没有问出口。 “你,的朋友,可以提前约见沈小姐,告诉她,其实你的朋友和那个被暗恋的人是一对,只是他们在闹矛盾,所以才来见她。” “可是,万一被发现了怎么办?” 万一被发现,游长海就肯定能猜出来他的心思了,冀星洲担心到时候连朋友都没得做。 “那就眼睁睁看着他和其他女人在一起好了。” “不行!” 孔玟玉冷酷无情地指出:“那就双管齐下,一直当朋友是不会有结果的,不主动出击就等着被别人挤走。” 冀星洲虚心学习:“怎样算主动出击?” “对他好,做恋人之间该做的事。” 孔玟玉传授了一大堆理论知识。 冀星洲学得晕晕乎乎:“我知道了,师尊。” 冀星洲回到房间拿出一个小本开始制定计划。 首先,要对游长海好,事事顺着他,这是一切的前提。 其次,要用美色勾引他,师尊说得对,一直当朋友是不会有结果的反而会让游长海对自己的印象限制在“朋友”这两个字里。 打破刻板印象第一步,勾引。 然后,要主动邀功,做了好事要留名,要让游长海知道,然后主动讨赏。 没有机会,创造机会。 暂且就这么多。 冀星洲收拾收拾,去街上买东西捯饬自己。 不能再当糙汉子了,他要一天洗三遍澡,随身携带香水,让自己显得干净整洁,风度翩翩。 于是,第二天,冀星洲干净整洁,风度翩翩地去见了那位沈小姐。 沈小姐:“你说,你们才是一对?” 她上下打量对面花枝招展的男子,鼻尖香气萦绕,心中信了五六分。 这个人的打扮风格,符合她对断袖这个群体的刻板印象。 看不出来,人高马大的,还是剑修,居然想当下面的。 冀星洲不知沈小姐心中做何感想,他只管忽悠:“我们最近有了一些小矛盾,他为了气我才这么干,我替他向您道歉。” 沈小姐却认为不能只听信冀星洲的一面之词。 游长海那么优秀,说不定这人是暗恋游长海,为了打击情敌才这么说呢。 更何况,已经到了出来吃饭的地步,说不定二人早就分手了,只是对面这个人一直不甘心,纠缠不清。 总之,可能性有很多种,她不会轻言放弃:“公子说的这些事,改日我会亲自向游公子求证,若情况属实,我自当离开。” 冀星洲:“!!!不行!” “为何不行?” “我与他本就在闹别扭,你问他也问不出什么结果。要是让他知道我过来找你,说不定会更生气。” “倒也在理。”沈小姐沉吟,“但你总要拿出证据。” 证据,证据,冀星洲没有证据。 第59章 第 59 章 他难以抑制心中爱慕,试…… “证据自然是有的, 只是暂时不方便拿出来,是一些私密之物。” 冀星洲眼睛眨也不眨地胡扯。 兴许是他一副正经八百样子十分唬人,又或是他的言语太过直白, 沈小姐一时沉默了, 没有立刻开口。 “那,总有方便拿出来的吧, 比如互相赠送的礼物。” 听完这句话,冀星洲脑中灵光一现。眼底闪过一丝喜色:“我送过他一套红色文武袖的衣裳,很多人都见他穿过,他一贯不喜欢艳丽的色彩,因为是我送的, 所以才愿意穿出去。” 沈小姐端起茶在嘴边抿了一口, 淡淡地笑说:“所以?这能说明什么, 我也曾送过我的朋友衣裳,总不能我也喜欢她们吧?” 冀星洲陷入良久的沉默,就在沈小姐以为他图穷匕见之时, 冀星洲忽然深深地叹了口气,仿佛做了什么重大决定, 正色道:“沈小姐身边可有辨别谎言的法器?” “没有。” 这东西贵到不贵,带出去给别人用未免不太尊重人, 除了审犯人一般用不到。 “我带了。”冀星洲拿出一个天秤, 放到二人面前的桌上, “沈小姐可以检查是否准确, 然后它便能证明我的话是真是假。” 沈小姐心头一凛,好坚定的态度,她忍不住开始反思是不是自己太过咄咄逼人。 一边怀着这样的想法,她一遍试用了几下法器。 确认没问题后, 冀星洲开始讲述自己和游长海“相知相遇”的过程。 “我未入宗门之时,是游长海府上的一位下人。我入府后没多久,他便喜欢上了我。” 沈小姐看了看面前的天秤,没有反应,是真的! “我当时并不喜欢男人,心中难以接受,面对他的示好一直避而不回。后来,他实在是难以抑制自己心中的爱慕之情,试图对我……用强。” 说到这里的时候冀星洲忍不住顿了一下,耳根泛上一些绯红色。 沈小姐:“!!!” 天平没动!! 冀星洲还要继续:“再后来……” 沈小姐抬手直接打断:“好了,我信了,不用再继续说了。” 冀星洲及时收嘴,将天秤收回去。 沈小姐看着那天秤心中又冒出来些许猜忌:“且慢。” 然后,她对天秤说了一句:“我是男的。” 天秤缓缓倒向一边。 真没问题。 沈小姐闭了闭眼,挥挥手,有气无力地说:“你拿回去吧,是我多心了。” 冀星洲从善如流地收回天秤。 “话已经说到这个份儿上了,沈小姐心中可还有疑虑?” “……”沈小姐的视线在面前人身上转来转去,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沈小姐但说无妨。” “那我问了,这只是我个人的一点好奇心,若是觉得冒犯,不回答也可。”提前打过预防针,沈小姐试探地开口了,“你和他,哪个在上面?” 冀星洲掷地有声:“自然是我。” 厚着脸皮满足了自己的好奇心,沈小姐也不太好意思待下去了:“若无旁的事,在下便先走一步。” “希望今日之事除了你知我知,不要有第三人知晓,游长海那边,还望沈小姐一切照常,事后拒绝。” “我会的。” 撂下这句话,沈小姐就逃也似的离开了。 冀星洲端起面前已经凉透的茶水,悠然自得地喝了一口。 大获全胜。 游长海不知道他们之间的交谈,更不知道冀星洲背后是怎么败坏自己的名声的。 他只觉得非常奇怪,沈小姐今日对他说的话,看似很正常,细细品来却有几分不对劲。 “游公子,你觉得这个颜色的口脂怎么样?” 沈小姐拿着一个小圆瓷罐,给游长海看里面红红的口脂。 “挺红的,好看,提气色。”游长海对这方面几乎是一窍不通,只能绞尽脑汁从自己贫瘠的词语库掏几个词出来随意组合在一起。 沈小姐举着颜值在游长海嘴旁边比了比:“你要不要试一试?感觉很衬你。” 游长海意外地眨巴眨巴眼睛,心说:她也是好意,姑娘们之间的话题,她肯拿来和我说,说明对我很信任,我不能辜负这份信任。 “行,我试试。” 游长海昂首挺胸地就接过口脂准备使用。 这口脂配了一个圆圆的小毛刷,沈小姐眼睁睁地看着他在上面蘸了又蘸,恨不得用毛刷把口脂直接挖出来。 “……” 蘸了满满当当的口脂之后,游长海信心满满地开始对着镜子涂起来。 上嘴唇来几笔,下嘴唇来几笔。 龇着一张口脂落到唇瓣外面的嘴巴,期待又忐忑地问:“怎么样?” 沈小姐:“你,唉……” 无能为力的声音让游长海脸上的忐忑之色愈发浓厚。 他紧张地抿了抿唇瓣,口脂变得更加一塌糊涂,沈小姐看不下去,主动上手帮他改。 “你坐下,我来。” “哦哦。”游长海乖巧地找了一个椅子坐下,仰着脸等她动手。 沈滟用帕子给他擦去涂出来的部分,然后将漏涂的一点点边缘补齐。 “大功告成,看看怎么样?” 沈滟抱臂欣赏自己杰作,很是满意,游长海本就是白肤红唇,涂了胭脂更显光彩照人。 游长海对着镜子看来看去,动了动嘴,感觉嘴巴被一层类似猪油的东西糊住了,有点难受,舌头蠢蠢欲动地试图伸出来,被游长海用惊人的毅力压制住。 “好看。”他昧着良心夸了一句,“红红的。” 若是只听前面一半,沈艳心中只怀疑他的话,后面半句直接坐实了她的怀疑。 其实游长海根本分不清好不好看,只知道红不红。 但眼前人双手局促地放在膝盖上,仰着一张精致漂亮的脸,乖乖巧巧,任人摆弄的模样实在是很招人喜欢。 沈滟忍不住叹气:“唉,可惜……”名草有主了。 游长海不明所以:“什么可惜?” “这个颜色不好,我们换一个。”沈滟施施然离开了,“你坐着,我去挑。” 游长海生得好看,店里姑娘又多,惹得不少人侧目而视。 “你看他,长得真俊。” “唉,我怎么看着有点眼熟。” “你这么一说,我也感觉有点眼熟。” “是他,伏江仙尊的弟子。” 不知是谁认出了游长海,他在论道会中一路闯到三十六强,与团体赛的冀星洲同是两边最年轻的弟子,名声如飞鸟,已传入不少人的耳朵。 有几个大胆一些的已经蠢蠢欲动地想要上前搭话,恰在此时,沈滟回来了,手里拿着一只青雀黛。 沈滟见他还老老实实地端坐在原地,抿嘴一笑,用左手捻住游长海的下巴,轻轻上抬,右手拿着青雀黛一点一点替他画眉。 画了几笔,沈滟左右端详,一句感慨尚未出口,左边便传来一个女声:“这小郎君眉毛何须再画,不如在脸上涂些胭脂。” 沈滟循声望去,一位手持团扇的黄衣女子拿着一盒胭脂递过来。 “姑娘与我想到一块去了。” 沈滟与那女子会心一笑,放下青雀黛,开始给游长海涂胭脂。 游长海看着他手中红艳艳的一盒胭脂,忍不住向后躲了一下:“太红了吧,不适合我。” 沈滟:“哪里红了,我还嫌它太淡了呢,你寻常涂得不多,不知道这胭脂涂到脸上就没有看上去那么红了。” “好,好吧。” 沈滟兴致勃勃地画起来,没多久就好了。 二人围着他反复感叹:“真是好看,好看极了。” 沈滟对自己的作品满意至极,横看竖看,最后目光聚集在游长海发顶的冠上。 “我给你梳头可好,给你梳一个好看的发型。” “啊?真的好看吗?”游长海还不知道自己现在被画成什么样了,“能给我面镜子吗?” 黄衣女子手里正有一面镜子,可她偏不给游长海用,手腕一翻将镜子收起来了。 “急什么,梳完头再看也一样。” “那,那行。” 纵容语气勉强,游长海也点头了。 二人面色一喜,站在各个角落里,围观的众人,也没想到这位少年英才脾气这样好,不由得胆子都大起来。 起初是一个两个围过来,后来便是一窝蜂地围过来。 游长海:“??” 怎么回事? 事情开始朝着奇怪的方向发展了。 “小郎君这样俊,不介意我们这些没见过世面的瞧瞧吧?” 其他人也跟着附和。 “不介意,不介意……” 游长海能感觉到脸上的温度在直线上升,他突然有些庆幸脸上搽了胭脂。 梳头是沈滟与那位黄衣女子一起。 二人一边梳,周围一些女子时不时提一些建议。 被围在一圈香风里,游长海人已经麻木了。 而在围观的人中,出乎意料地有一位挽发高手,身份暴露之后,顺理成章地接替了二人的位置。 时间仿佛凝滞在各色香风充斥的空间中,时间变得无比漫长。 “好了。” 黄衣女子终于舍得拿出自己的镜子。 游长海接过一瞧,镜中人眼尾飞红,唇色艳丽若盛放之花,两边都鬓角落下几缕发丝,接近发尾处分别扣了一枚红珠子,脑后所有头发被梳成高马尾垂在身后。 既有少年意气,又充分发挥了游长海本身五官明艳的特点。 “真是好看。” “我有多久没见过俊俏郎君了。” “见惯了瘌□□突然出现一只天鹅还有点不习惯。” 游长海让她们说得不好意思,本来还觉得有点奇怪,听她们一夸,好像也没有那么怪了。 一圈人围着总归不太自在,游长海找了个理由跑路:“这些东西多少钱?我去付钱。” 沈滟“哎呀”一声笑了:“不值什么钱,算姐姐送你的。” “不行。” 见游长海坚持要自己付钱,沈滟便随他去了。 他一走,众人又开始围在沈滟身边说话。 “你是他的同门吗?师姐?师妹?” “脾气好,会主动付钱,长得帅的弟弟可难找了。” “就是啊,三者择其一就已经很难找了。” “就怕有些癞蛤蟆自我感觉良好。” …… 沈滟挑挑拣拣地聊了一会儿,不方便回答的就打个太极,搪塞过去。 “长海?” 游溪经过这里,看见一群人围作一团,忍不住多看了几眼,恰好看见游长海从人堆里出来,朝柜台走去。 第60章 第 60 章 我不怕等 “你怎么, 怎么打扮成这副模样?不像你一贯的风格啊。” 游溪忍不住看了一眼又一眼。 游长海把钱放在掌柜的面前,窘迫地低下头,让发丝垂落在脸颊两边遮住自己的表情, 闷声说:“别取笑我。” “我哪里笑你了, 把头抬起来让哥好好看看。” 游溪压下自己翘起的唇角,一本正经地说。 游长海抬头看他, 面无表情,游溪也面无表情地回望过去,几秒后…… “你笑了,我看见了!” 游长海瞪大了眼睛指责他。 “我是看你好看才忍不住笑的。”游溪再一次被拆穿,终于不再掩饰自己的笑容, “你现在像个害羞的大姑娘, 真有意思。” 他一边说, 一边用手肘戳游长海的腰侧。 “我刚刚看你从那群人里走出来,是她们给你弄的吗?人缘真好啊。” 游溪还惦记着上次在窗户外披着斗篷和游长海私会的那个姑娘,不知道在不在这些人里。 游长海结完账去找沈滟。 “沈小姐, 时间差不多了,我们去其他地方逛逛吧。” 沈滟的目光落在他身旁的游溪身上:“这位是?” “这是我的兄长, 游溪。” 沈滟细细打量了几眼,二人确有几分相似, 只是气质大不相同, 她微微一笑, 随后三人一并离开。 游溪一眼就看出来沈滟并不是那天的女子。 身量矮了许多, 肩膀也不如那女子宽。 难不成是和那女子闹掰了? 他心中有事,没注意到冀星洲也在路边。 沈滟看见了,掩唇一笑,带着游长海往冀星洲的方向走。 冀星洲投给沈滟一个赞赏的眼神, 然后理理衣裳走到游长海面前。 沈滟:“我临时有些事,就不继续玩了,让冀公子继续陪你吧,回见。” 游溪回过神来,眼前恰好掠过冀星洲的身影。 对,差不多就是这么高,肩宽也差不多。 他看着冀星洲那张俊美无俦的面孔,突然间福至心灵——难不成,二弟就是喜欢身材高大那一款的,不拘是男是女? 但从前在家的时候,他也看游长海和那几个朋友一起玩乐,当时喜欢的似乎不是这种类型啊…… 他忍不住去看冀星洲和游长海。 冀星洲宽大的手掌翻了一下,像变戏法似的出现一只云朵堆就的小猫,游长海惊喜地伸手去摸,在指腹即将抵达的前一秒,云朵陡然散开。 “唉!没了……” 游长海转着脑袋在冀星洲身上四处看,头顶软乎乎的云朵耳朵也跟着乱晃,没几下就真正消失了。 他二弟对此浑然不觉,只是用可惜的语气请求冀星洲再变一只。 游溪:“?” 好像哪里不对劲。 冀星洲矜持地翘着嘴角,努力让自己的行为显得更加自然不做作。 他本来就是一个很风趣幽默还带点小浪漫的男人,做这些事,信手拈来。 赵乐说得没错: “即便是没有任何惊喜的日常,也应该创造惊喜,否则生活会很无趣。当他适应了你的小惊喜,再和别人在一起,就会觉得缺了点什么。 这叫温水煮青蛙。” 虽然赵乐没吃过猪肉,但他几乎每天都看他爹在家里跑,耳濡目染之下,他学会不少小技巧。 三人一路玩到饭点。 冀星洲:“我知道这里有一家很好吃的店,我们去那里吃。” 三人经过九转十八弯之后,停在了目测仅供两人同时通过的小门前。 门左边摆放着泔水桶,门右边垒着一堆破旧的箱子。 游溪本来就看围在游长海不顺眼,当下就有点忍不住了:“走错路了吗?” 游长海也看着冀星洲。 冀星洲尴尬地攥了下袖子:“没有,不能以貌取店,真的很好吃。” 他几乎把周围的店都吃遍了才发现这个宝藏小饭店的。 真的,很好吃…… 而且老板虽然在这里开了很久的店,却并非本地人,做出来的饭菜别具一番风味。 “吃了就知道了。” 冀星洲一马当先走进去,二人紧随其后。 从外面看十分落魄的小店,进来之后地方倒不小,碗筷桌椅虽有些年头,但都十分整洁干净。 挂在墙上的菜单价格将菜名,价格标注得一清二楚。 三人点过菜围坐一桌,边聊边等。 “哥,论道会很快就要结束了,你打算多留几天,还是结束就走?” 游溪本来是打算结束就走的,但看见一直围在游长海身边的冀星洲,他总莫名地放心不下。 “多留几日。”观察观察冀星洲到底什么情况。 游溪:“冀公子,你一表人才,声名远扬,想必有很多人爱慕你,不知你有没有瞧得上眼的?” “还没有。” “那冀公子喜欢什么样的姑娘?” 冀星洲心里想着游长海,慢慢地说:“喜欢个子比我矮一点,长得艳丽一些,胃口好,脾气好,皮肤白,爱笑……” 游溪扯了扯嘴角:“你这看起来可不像是没有的样子。” 分明是想着别人说的。 不能说和游长海一模一样,只能说至少有七分接近。 “因为我想了很久,心中早已描摹过未来爱人的轮廓无数遍。” 说这句话的时候,冀星洲的声音格外温柔缱绻。 游长海简直要为他鼓掌了:“一定会有的,好人不怕等。” 冀星洲:“……嗯,我不怕等。” 游溪:那种不妙的感觉越来越浓厚了。 他转移方向问游长海:“你呢?你喜欢什么样的?” 游长海还真没仔细想过这个问题,语气很不确定:“可能是温柔的?品行好……呃……” “比如比你高还是比你矮?” “比我矮吧,最多和我齐平。” 冀星洲:“……” “身材魁梧还是纤细?” “身材纤细。” 冀星洲:“……” 最后…… “喜欢男子还是女子??” 游长海:“当然是女子!虽然现在也有男子在一起,还不少,但肯定不会是我,我接受不了。” 冀星洲:“……” 好像有点死了。 他正想说点什么挽救一下,恰在此时,饭菜上了。 冀星洲一口气梗在喉咙里,不上不下。 游长海满怀期待地夹了一只油焖大虾,不想把手弄脏,他连壳一起吃掉了。 “嗯!真的好好吃!” 老板用了足足的调料,虾壳里浸满了汤汁,相比于周围其他店,明显味道更浓厚。如果说周围的饭菜都是水墨画,那这盘大虾就是辉煌的金碧山水。 虾壳也格外薄脆,不知是用了什么处理方法,连壳带肉一起吃,丝毫不影响口感。 冀星洲和游溪看他吃得开心,不约而同地慢下动作,紧着他先吃。 “这个好吃,这个也好吃……” 游长海嘴巴吃得停不下来,没过多久就吃得肚子圆滚滚,他惬意地靠在椅子上,松了松腰带。 冀星洲对比之前那个晚上游长海的饭量,多吃了整整一碗饭! 他颇有些扬眉吐气地看了一眼游溪。 游溪没理他,对游长海说:“要是真喜欢,可以去和老板商量一下,每天订餐,送到七峰去,就不用每天来回跑了。” “是个好主意,等我消消食就去和老板商量。” 冀星洲霎时间生出巨大的危机感。 游长海去和老板订饭,那他苦练的厨艺岂不是派不上用场了。 不行。 长着二人第一次来,冀星洲张嘴就说:“老板不接这种活,我之前问过了。” 游长海摸着肚子感叹一句:“真可惜。一吃饱就想睡觉。” “那我们回去吧。”看看天色,确实到了游长海休息的时间了。 他的身体毕竟不比旁人。 游长海一回去,二人之间的氛围瞬间诡异起来。 游溪几度想要开口,最终还是找个借口离开了。 冀星洲礼貌地目送他走远,又折返回那个小饭馆。 另一边,许氏。 门窗紧闭,赵芙与刘肃面色不善地坐在椅子上喝茶,一言不发。对面坐着二房夫妻二人。 许氏大公子,也就是赵芙的第一任丈夫早已离世,二房害死赵芙孩子的事又闹得那样大,若是让他们当家,无疑是在打赵家的脸。 因此,现在是最年轻三房掌权。 赵芙恨不得把手里的杯子扣在对面那对狗男女头上。 许二不敢直视赵芙的眼睛:“当年都事都已经调查清楚了,该说的我们都说了。” 刘肃把杯子往桌上一扣,发出一声脆响:“但他还活着,这是事实。” 赵芙:“许家主,我希望当初所有参与这件事的人都能重新审一审。” 许家主尴尬地笑了两声:“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一时之间想要找齐怕是有点困难,另外,能否先带那个孩子过来给大家看看?” 赵芙想也不想地拒绝了:“二十年而已,这也叫久?若是连这么点事都办不到,那许氏干脆拱手让人好了。” 刘肃:“在真相大白之前,你们不会有见到孩子的机会。” 二人一唱一和,把许氏几人说得哑口无言。 “是,是,我们会尽力而为。” 这件事是许氏理亏,何况赵氏势力丝毫不让许氏,许家主只能先行安抚。 “尽力?尽力是多久?一天,一个月,还是一年?”赵芙嗤笑一声,“我可没耐心等那么久?若是让我动手,情况可就难说了,到时候许家若是面上无光,我也顾不上遮掩了。” 许家主面色发青,不着痕迹地瞪了一眼许二夫妻,都是这两个蠢货惹出来的事,下手也不知道弄干净点。 斩草要除根的道理都不明白。 “一个月,一个月之后,我们会给赵家一个交代。” 目的达成,赵芙一刻也不愿多待:“告辞。”【你现在阅读的是 】 60-70 第61章 第 61 章 发难 竭尽全力维持住表面的体面, 送别赵芙夫妻。 许家主回去的时候,许三夫人正指着许二夫妻的鼻子大骂。 “若非你们当初做了蠢事,许赵两家的关系何至于到今日仍旧冷淡, 两个蠢货!” 许三夫人常年操持各项事务, 虽然比许二夫妻年轻,气势却足足高出二人一倍, 毫不留情地直压过去,叫二人抬不起头来。 许三夫人把能想出来的话都骂了一顿,许家主冷眼旁观。 他一直希望时间能抚平当初的伤痕,慢慢与赵家修复关系,然而那个孩子的再次出现, 无意义重新撕开那好不容易结痂的伤痕。 “蠢货, 真是蠢货!”他也忍不住跟着骂了几句, “你们自己说,当初的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还活着?” 许二夫妻也是一头雾水:“我们当初把孩子交给买通的接生婆,让她埋在乱葬岗里, 等她回来的时候,说事情已经办成。” 而且后来东窗事发的时候, 也挖出了尸体,他们也不知道为何那孩子还活着。 “滚滚滚, 去把当年的人都找回来, 一个不落!” 骂走二人之后, 许家主气得连喝三杯茶压火。 许三夫人:“他们俩不是靠得住的, 我们也得早早准备起来。” “自然自然。”许家主喘了几口气,敛眉沉思,“库房不是有回溯时间的法宝么,拿合适的出来用。” “我也不是没想过, 但我们一不知道那孩子现在姓甚名谁,二也没有他身上毛发一类的物品,仅仅知道生辰八字,同天出生的人多了去了,没有媒介,几乎不可能找到。何况是回看二十年前的情况。” 来自被寻者身上的媒介越多,与被寻者关系越紧密,回溯就越快,反之速度越慢,准度越低,消耗越大。 尤其是那孩子八成是外地长大的,范围一广,搜寻难度直线上升。 “赵芙的血倒是能用,唉……”还没说完许家主就叹了口气,用膝盖想也知道赵芙肯定不会搭理他们。 许家主对身边的管家吩咐:“找人去外面打听打听有没有谁手里有更高等级的法器,到时候我们上门去借。” 话虽如此,他心里也不抱多少指望,许家的法器已经是上乘的宝物了。 要是真借不到,只能硬着头皮用库房里的法器将就一下,到时候一个个排除,只是这样做,时间就难以保证了。 管家应了一声,沉思片刻,突然想起来什么:“家主,我记得,群峭碧摩天七峰的伏江仙尊手里有一件回溯法器。” 正好前些日子他突破,许家虽与他没有深交,但一位修医道的仙尊,放到哪里都是极为难得的,打好关系总没错。 挑礼物之前,他特地了解过伏江仙尊的背景,以防送礼送到伤口上。 许家主坐直了:“噢?仔细说说。” “伏江仙尊早年在一处秘境中得了空间传承,那处秘境实际上有时间与空间两份传承,兼有对应的法器各一件。 时间传承与空间法器已经被人取走,伏江仙尊便只能取剩下的两样东西。那东西是天生地养,自然形成的法器。他手头又不缺钱,这么多年一定重新改造锻打过,是世间难寻的珍宝。 他有一个小弟子在空间术法上极有天赋,若是伏江仙尊不愿意借,不妨从他的小弟子下手。” “在理,在理。”许家主与许三夫人眼前一亮,“这件事就交给你去办了,办成了算你大功一件。” “在下定竭尽全力去办。” 管家自许三夫妻二人没有管家的时候就在他们身边了,这么多年来,也算有些资历,很得器重。 赵芙和刘肃坐在马车里,越想越生气,狠狠地捶了几下坐垫泄愤。 “看见那两张猪脸我就来火。” 刘肃靠着她坐,一手搂腰,一手轻拍肩膀:“别为了他们生气,不值当。” 赵芙:“回去之后把消息放出去,不管他们问谁家借法器,都不准借,不管用什么方法都给我拦下来,我非得让他们好好出一出血。” 若是他们能在一个月真能办成,必然要消耗大量灵石,若是不能,那就更好了,到时候把消息放出去——许家连这么点事都办不到,不知是无能,还是有意为之,若是有意为之,是否瞧不起赵家。 刘肃:“当然当然,我这就让人吩咐下去。娘那边你准备什么时候说?” 赵芙:“过些日子是母亲五百岁的诞辰,我想在诞辰前几天告诉娘,顺便一起认亲,好好大办一场,让爹娘好好高兴高兴。但是我又很担心,你说星星会不会有想法,觉得我连一场单独的认亲宴都不给他办?” “到时候问问他的意见就是了,至于要用的东西,我们可以先筹备起来。”刘肃放缓了声音说,“现在要操心的,还是给他准备什么见面礼吧?” 赵芙每一年都会给这个早夭的孩子准备礼物,放在一个专门的屋子里。 不仅仅是生日,还有一些节假日,总之,赵乐会收到礼物的日子,大儿子必然也有一份。 现在人找到了,她反而惴惴不安地不敢拿出礼物。 他万一不喜欢呢?万一他有什么伤心事,看见我的东西正好触景生情呢?万一…… “我现在最担心的是他不愿意认我。”赵芙垂头丧气地揪住衣裙,虽然概率很小,但谁知道呢? 只要一想到这种可能,赵芙就揪心地觉也睡不着,修炼也修炼不下去,什么都做不了。 比起这个可怕的可能性,之前的种种问题,一瞬间化作天边的浮云。 刘肃凑过去与她交换了一个浅浅的吻:“坚持最能打动人心,即便是他现在不愿意,也不代表他以后不愿意,一定会有团聚的一天的。” 赵芙眉宇间的郁气散去一些:“你最狡猾了,用你的脑子帮帮我。” “为夫人效力,乐意之至。”刘肃手腕一翻,摸出一朵香气四溢的白兰,插在赵芙发间,“花香最能抚慰人心,多闻一闻吧。” 许氏的动作比赵芙想得更快,可能他们也明白夜长梦多道理吧,拖得越久,变数越多。 伏江瞄了一眼眼前的一堆东西,都是俗物。 “你们走吧,办事遮遮掩掩,我是不会借给你们的。” 这几个许氏的人来了之后也不说具体原因,只说要借用法器查人,其中牵涉到的东西一概不说,做事藏头露尾,若非是许氏来的,伏江都懒得理他们。 “东西都带走,我还没有沦落到这个份儿上。” 那几人收拾东西的时候居然还落下了一件,伏江敲敲桌子说道。 管家说:“这是给令徒的礼物,小小心意,仙尊只管收下。” “拿走。” 管家还想再争取一下:“这……” 伏江语气冷淡地重复:“拿走。” 他平日里和颜悦色,真冷下脸来却十分渗人,管家身上的汗瞬间浸湿后背,一行人灰溜溜地离开了。 此事很快便传入了赵芙的耳朵,许家人前脚刚走,赵家人后脚便过来了,没有拐弯抹角,直接说明了来意。 正好伏江不想牵扯进他们之间的纷争,承诺:“法器我不会借,你们的东西也拿走,我只当今日没见过你们,也没见过他们。” 打发走两拨人,伏江转身进了游长海的房间,他还在睡,之前药方在不断改进,之前易发热的问题已经大大改善,他睡得很安稳。 房间里开着恒温法器,不冷也不热,游长海睡得四仰八叉,被子也踢在一边,伏江伸手扯了一个被角盖在游长海肚子上。 他中午吃得多,现在肚子还有点圆鼓鼓的。 伏江心中思忖:等他醒了问问他在哪里吃的饭,把厨师挖过来。 临走看见他露在外面的手腕,忍不住顺手号了个脉。 微弱,但相较起之前,更有力量了。 在好转,是好事。 若是他的修为境界能快速增长,说不定有奇迹发生。 伏江满怀慈爱地拿开手腕,转身走出房间。 游长海一觉睡了足足一个时辰,骨头都软了,在床上扭曲爬行大叫了好一会儿后才起床。 “爽!” 游长海收拾好自己就去院子里练功,伏江看见后冲他招手,他抹了一把汗,小跑着过去: “师尊,有什么事吗?” 伏江柔声叮嘱:“最近赵氏和许氏之间有一些冲突,如果有两家的人来找你,或者送什么礼物,不要收,也不要往外说,明白吗?” “嗯嗯。” 许氏有意遮掩,赵芙恰恰相反,动起手来没有丝毫遮掩,动静不小。 一时间众人议论纷纷,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就连一般不管事的赵老夫人和赵老先生都忍不住过问。 “老大,你最近在弄什么,动静不小,我老太婆都知道了。” 赵芙在母亲这里丝毫不遮掩地撒娇:“哎呀,娘还年轻呢,哪里像老太婆了。这件事你先别问了,过段时间给你一个惊喜。” 此话不假,修士大多面容年轻,虽赵老夫人已经将近500大寿,却依然是中年人的模样。 “哦,惊喜?” “你一定会喜欢的。” “那我可要好好期待一下了,你可别拖太久,吊我的胃口。” 赵老夫人膝下三个孩子,老二老三都是儿子,三个孩子里,赵芙是她最疼爱的一个。 因此,当初赵芙产后孩子被换的事令她无比愤怒,当即就想接她回赵家。最近她突然开始刁难许家人,赵老夫人不怕得罪许家,只怕她命苦的女儿又沉浸在当初的伤心事中。 第62章 第 62 章 “游长海,我……我………… 时间一日日过去, 论道会在无数来自天南海北修士,或悲或喜的声音中结束。 短暂热闹过后,一切回到从前按部就班的生活。 吃饭, 修炼, 睡觉。 伏江仙尊挑了个天朗气清,和风吹拂的日子带游长海出去采买物资, 为接下来外出求医做准备。 游长海特意把咪咪也带上放风,他本想让它站在自己的肩膀上,可它懒得很,走两步就躺在地上,只愿意躺在游长海怀里。 游长海一边抱着它轻柔地撸, 嘴上一边骂:“懒猫, 懒猫!” 路过成衣铺子, 门口的牌子上写着“新款,只此一家”,伏江有些意动:“我去给你买两件新衣服吧。” “不用了, 师尊上次买的我都穿不过来。”更别说那些用于搭配衣服的饰品,几乎没怎么动过。 伏江想了想, 认为定做的更好,便没坚持, 一边走, 一边细数所有要准备的东西。 “口粮找杨大厨做, 零嘴钱老板准备, 洗漱用品……” 其实很多东西家里都有。 比起给自己准备东西,游长海想给咪咪买个新窝,添一些口粮。 上次冀星洲给的小鱼干两三天就被咪咪和金子吃完了。 “师尊,我想去买点小鱼给咪咪做小鱼干。” “行。”伏江瞅瞅连路都懒得走的小黑猫, 劝说道,“它吃得多,平时又不运动,一直这样下去会长成肉球的。” 平时游长海总喜欢带他一起睡觉,伏江有次看见咪咪把屁股坐在游长海脸上,这是只很会顺杆往上爬的小猫。 游长海看了看怀里的无辜的小猫,片刻过后,把它放到地上居高临下地俯视它,口中吐出冷漠无情的话:“你确实该运动了。” 喵呜~ 狡猾的小猫开始在游长海脚边蹭来蹭去。 伏江:“我们走,它是只聪明的灵猫,不会丢的。” 二人肩并肩,留下小黑猫一个人在原地。 往外走了一段距离,游长海忍不住回头,发现咪咪还是没有跟上来。 “它应该没事吧,会不会让人偷走了。” “放心没事。”伏江留了一缕神识在咪咪身上。 “买完鱼去找孙师傅。” 孙师傅是一位专门制作棋子棋具的工匠,手艺极好,伏江接下来准备拜访的人就是一位痴迷收集各种棋子的收藏家。 孙师傅的工坊坐落在一处偏僻的院子里,隐蔽性极强。 伏江带着自家小弟子跟着引路侍女一路走到客房。 “二位贵客可以暂时在此处歇脚,孙师傅正在招待其他客人,劳烦二位稍等片刻。” “有劳。” 侍女快速走到孙师傅招待客人的那个房间前,告知门口的侍卫:“伏江仙尊来取棋子。” 侍卫思索过后敲门进入,房间内赵芙正和孙师傅商谈事务。 侍卫附在孙师傅耳边说了几句话,孙师傅:“把东西拿过去。” “是。” 侍女走后没多久,便又有一位侍女叩响大门:“二位贵客,门外有人带着一只黑猫,声称是二位丢失的灵宠。” 游长海瞬间坐直身子:“师尊我现在过去。” 伏江:“行,待会不用回来了,我拿到东西就走,直接在门口等我就行。” 侍卫走后,孙师傅对赵芙露出一个略带歉意的微笑:“不好意思,我们继续。” 一般接待客人不会让人中途进来,有人进来便代表来人身份不一般。 “无碍。”赵芙不是小气之人,而且二人之间的交谈,已经接近尾声,“棋罐用色泽温润的翠青釉……” 游长海跟着侍卫走到门口,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顿时惊喜地叫出来:“怎么是你,这也太巧了吧!” 冀星洲怀里抱着小黑猫,见他笑,自己也不由自主地笑起来:“是啊,怎么这么巧。”俊朗如朝阳。 “你上街干什么?” 冀星洲:“我来买点生活用品。” 他喜欢和游长海聊这些。 别的话题他也喜欢,只要是和游长海在一起,他一颗心就像长久隐匿在阴暗处的幼苗突然照到阳光般舒畅。 游长海:“我和师尊一起来买东西,过段时间我和师尊一起外出求医。” 听完,那温热的阳光仿佛瞬间离开了冀星洲,他眼眸黯淡一瞬:“总会有办法的,我感觉你的身体在慢慢变好。” 游长海倒是不觉得有什么,还反过来拍拍冀星洲的肩膀,语气大有安慰之意:“都是小事,就当我外出游玩好了,你有没有什么想要的特产,我到时候给你带回来。” 冀星洲嘴唇动了动:“你挑就好,我都喜欢。” 咪咪不满二人居然都不关注自己,大声叫嚷。 听它一叫,游长海忆起自己刚刚买的小鱼。 “有个事请你帮忙。” 冀星洲:“好。” “我还没说是什么呢,你就好。” 冀星洲:“那你现在告诉我。” “我想请你再做一点小鱼干,因为我过段时间要走了,得给他留点口粮。” 游长海把咪咪抱起来,冀星洲伸手摸了摸它油光水滑的毛皮,说:“不如把它放在我那里,我有空,可以照顾它。” “真的,太谢谢你了,真是我的好兄弟!” 冀星洲看他高兴,自己也高兴,听见他说“好兄弟”,又不太笑得出来了。尤其是得知他即将远行,可能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二人都不会见面,他心里就不是滋味。 一股莫名的力量突然涌上心头,冀星洲向前一步,拉近二人的距离:“游长海,我……我……” 游长海好奇地睁大眼睛看他,耐心地等着他的话。 一声惊呼突然从不远处传来,冀星洲与游长海抬眼望去,是赵芙和伏江仙尊。 “师尊,这里。”游长海朝伏江仙尊招手。 伏江对赵芙点点头示意,二人本就是在路上遇见了,才顺路走一段,没什么交情。 赵芙没想到会突然在这里见到冀星洲,下意识理了理自己的发饰衣着。 她看见伏江仙尊走到两个孩子面前,三个人其乐融融地交谈,自己却只是一个局外人,脑袋还没反应过来,赵芙脚就已经走向三人。 “你叫冀星洲对吗?” 询问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冀星洲意外地看向赵芙:“是的,赵夫人好记性。” “乐乐经常和我提起你,有空可以来家里坐坐,你们同龄的孩子之间,应该挺聊得来的。” 赵芙从没感觉赵乐这么有用过。 “多谢夫人的邀请,有机会一定登门拜访。” 赵芙嘴巴不受控制地说:“择日不如撞日,今天如何?” 冀星洲感到明显的不对劲:“今日有事,不便登门,改日,改日一定。” 伏江想起赵许两家的暗流涌动,看向赵芙与冀星洲的眼神多了一份探究。 赵芙有心想要多说几句,但话到嘴边,她又卡壳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三人离去。 她若再说两句,怕是要落下眼泪。 冀星洲与游长海并肩走在一起,侧首交谈,言笑晏晏,姿态亲密又自然。 她没有错过一开始二人站在外面的时候,冀星洲尚未说完的话。 游长海,我……我…… 我什么? 赵芙是过来人,她一眼便知道冀星洲在想什么,她敢说伏江仙尊也一定看出来了。 赵芙问身边的侍女:“伏江仙尊新收的小弟子,你了解多少。” 侍女毫不犹豫地开始讲述: “此子名叫游长海,在空间法术上极有天赋,比冀少小一岁,二人同年拜入宗门。 冀少在凡间时,是游长海府上的长工,是他将自己入宗门得名额给了冀少,冀少才得以进入痴绝处。 在仙尊出关之时,他意外被波及,身遭雷劫,寿命无多。伏江仙尊有意带他四处求医。” 这可算不上什么好消息。 一场可能尚未开始,或者刚刚开始就会结束的爱恋。 赵芙:“他为什么要帮星星?” “根据从游府打探到的消息,是因为游长海倾心于冀少,但冀少当时并不喜欢男子,二人之间闹过一些不愉快。” 赵芙敛眉:“刚刚的画面,看起来不太像啊……罢了,回去看看库房有没有什么能用的药材。” 总归是得他相助,冀星洲才能踏入仙路,自己才能找回失散多年的孩子。 只此一件,便值得赵芙鼎力相助。 至于感情,强求不来,爱与不爱,都是他们两个人的事。 伏江的余光落在两个年轻人身上,冀星洲眼底燃着火热的爱意,但自己那个小弟子……对此一无所知。 “师尊,冀星洲有空,我过会儿把咪咪送到他那边照顾。” “对了,我们这次要去多久啊?” 伏江本想说数月,看见旁边竖起耳朵,满脸透着紧张的冀星洲,话在嘴边一转,变成了:“不顺利可能是数年吧。” 这下不只是冀星洲的心狠狠一沉,游长海也惊得大叫:“什么!多少!要那么久吗?!” 伏江:“顺利的话就不会了。” 冀星洲忍不住开口询问:“不知仙尊这次要找的是什么药材?” “红垂柳露。” 红垂柳是一种柳树,日夜交错之时,叶片上凝结的露水便是红垂柳露。 露水只能在红垂柳活着到时候取,而这种树到培育条件极为苛刻,几乎没有人为种植成功的可能,只能靠它自己长出来。 这种露水对经脉的修复效果很好。伏江手头的存货已经用得差不多了。 冀星洲听完眼神更加黯淡,这种珍贵的药材,仙尊手里都没有,靠自己就更不可能找到了。 伏江嘴角轻微勾起又落下,摸着游长海的脑袋对他说:“若是取不到,可能还得去其他地方,对修士而言,三五年,不叫长。” 冀星洲急得想说话:游长海怎么能和其他修士比? 第63章 第 63 章 “我与他,已经同床共枕…… 赵芙回去之后, 越想越觉得自己那会儿很没出息,多说两句说不定就把人邀请过来了呢。 “唉……唉……” “娘,究竟是什么事值得你如此唉声叹气?” 赵乐从进来到坐下也有一刻钟了, 赵芙来回踱步唉声叹气就没停过。 赵乐一发声, 赵芙立刻用一种渴望中带着纠结的眼神看他,赵乐不明所以, 吃点心的动作都不知不觉间停下了,正襟危坐在原地。 赵芙走向赵乐,阴影压在小儿子身上,眼神逐渐变得坚定。 “娘,娘……” “乐乐, 让娘先说话, 娘问你, 若是哥哥找回来了,你要怎么做?” 赵乐把胸脯拍得“砰砰”响:“我当然要对他好,好东西都先给哥哥!” “真是娘的好儿子, 机会就在眼前,你听娘说……” …… 赵乐在痴绝处绕了一圈, 从魏文耀口中得知冀星洲外出去群峭碧摩天找游长海了。 魏文耀:“正好我没事,陪你一起去好了。” 赵乐这次是带着任务过来的, 无关人等, 一律退散, 尤其是魏文耀这种能把自己耍的团团转的人。 “你最近也有空闲?你家里不是忙得很吗?” 魏文耀被赶走又回去, 哪怕在痴绝处韬光养晦,也有的是人看他不顺眼,大小手段不断。 魏文耀眯着眼睛笑了,眼下带着一丝疲惫, 但目光明亮如星,看得出心情颇好:“都处理干净了。” 一边说,他一边盯着赵乐:“有事瞒我?” “没有啊,我就是找朋友玩。” “噢?” 赵乐不想和狡猾的狐狸多交谈,生怕老底被揭开,转身急匆匆就往群峭碧摩天赶,结果才走出去三五步远,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如惊雷般的询问:“是去找哥哥吗?” 赵乐:“!!!” 他怎么知道!我刚刚啥也没说啊! 他努力克制住自己回头的欲望,但僵硬的身体还是将心中的意外暴露无遗。 魏文耀不知何时走到他身后,一把按住试图逃离的赵某人:“喜欢这个惊喜吗?” 赵乐脑海中灵光一现…… “一定不会让你失望”,“二十年年难得一遇”,“非金钱能衡量”,原来,说的是冀星洲。 “你早就知道了!你怎么知道的?” 魏文耀反问:“你母亲是怎么知道的?” 母亲说,是看见他的脸感到很熟悉,与许大公子十分相似,所以心中有所猜想。 是了,魏文耀年长自己好几岁,想必是见过许大公子。 “既然你知道了,那你跟我一起去吧。”赵乐顷刻间换了一副面孔,魏文耀嘴巴可好使,等会儿让他也出出力。 魏文耀:“你还没告诉我要干什么呢?” “边走边说。”赵乐不忘叮嘱他,“这件事要保密,除了你知我知,不要再告诉别人了。待会儿想办法把哥哥请回家里去,就说是邀请朋友一起做客。” “都有谁?” “赵承允受伤了,卫九要照顾他,两个人都走不开,就只有哥哥一个人去了。你要是得空,也一起过去呗。” 魏文耀:“不去。” 群峭碧摩天七峰。 “这是咪咪的窝,这是还没吃完的口粮,这是玩具,它最喜欢这个老鼠和小鸟。” 游长海一样一样给冀星洲介绍,咪咪坐在旁边,看见老鼠和小鸟被掏出来立刻伸着爪子去够。 门被敲响,游长海去开门。 “你们好,有什么事吗?” 赵乐:“我们来找冀星洲。” 魏文耀冲他笑:“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都进来吧。”游长海侧身让路,“冀星洲有人找你。” 冀星洲放下手里已经被咪咪咬得秃了一半的老鼠,迎上去:“请问有什么事吗?” 赵乐自生下来就是被人捧着惯着长大的,像星星不给月亮,泡在爷奶爹娘的爱里,一路顺顺利利长到十几岁。 除了学习练功的苦,再没吃过别的苦。 同样是娘的孩子,对面与自己血脉相连的哥哥,人生境遇却是天差地别。 出生便遭逢大难,长大后在别人府里的做下人,得贵人相助,才一路走到今天。 面前的冀星洲身姿挺拔,比自己高出不少,一路摸爬滚打的坚毅,与剑修独有的凌厉浇筑成他的脊梁,往那里一站,便是人中龙凤。 从自己与冀星洲过往的交谈中他隐约可以窥见这位失散已久的哥哥,那段已经过去的艰难时光。 赵乐突然失声了,说不出话来。 冀星洲挑眉:“嗯?不是有事找我吗?” 魏文耀笼着袖子:“他想请你去家里做客。” “做客?” 冀星洲不久前才从赵夫人口中听见这两个字。 “你们慢慢聊。” 扔下这句话,魏文耀直直地往游长海的方向走去。 “你在干什么?” “我要外出求医一段时间,咪咪暂时寄养在冀星洲那里。” “我看看。” 魏文耀捏着它的后颈把咪咪提起来,四只粉爪垫暴露无遗。 没有人能拒绝小猫爪垫,魏文耀毫不犹豫地伸手揉捏。 “它脚底毛有点长,该剪剪了。” 咪咪爪子乱动,游长海看不见,便凑近伸手抓,被咪咪抗拒地用两只爪爪抵住脸颊,一只按在侧脸上,一只按在鼻尖。 游长海深吸一口气:香香的小猫爪。 魏文耀:“臭爪。” “!”不能忍 “是香的!” 魏文耀:“埋粑粑的脚怎么会香。” “它每天洗十遍脸。” 魏文耀毫不留情地指出:“小猫嘴巴比脚臭多了。” 游长海:“……”无法反驳。 他捏着咪咪爪子送到魏文耀面前:“你闻闻,明明很香。” 魏文耀顺从地凑过去闻:“嗯,是挺香的。” 说话时,目光直勾勾地看着游长海。 “你眼睛里有东西吗?” 魏文耀:“有你。” “哈哈哈,我看不出来你还会这个,学到了学到了。” 魏文耀:“……” 唉…… 冀星洲虽然在和赵乐说话,但这不代表他聋了,四个人在一个院子里,拢共这么大点地方,魏文耀居然对游长海说这种话,简直把自己当空气。 “我最近比较忙,等有空一定去。” 游长海就要走了,冀星洲希望抓住每一分每一秒和他相处的时间,否则,下次再见,可能就是一两年后了。 见冀星洲迟迟不松口,赵乐心里急得冒火,用余光瞪了一眼在把游长海逗得笑嘻嘻的魏文耀。 说好了过来帮忙呢。 心里一急,赵乐忍不住开始用在家里对付爹娘的那套。 “冀星洲,你就跟我回去吧,求你了求你了,到时候会很热闹的,很多人一起。” 冀星洲:“啊……” 他真不太招架的住,下意识递眼神给游长海求助。 游长海挺身而出:“去一趟没什么的,就当散心了。” 冀星洲下意识想找借口,但想到刚刚魏文耀说话那么直也没能让游长海有任何疑心,他干脆一咬牙,说出心里话: “你是我最好的朋友,你马上要走了,我想多陪陪你,不然下一次见面,不知是多久以后。” 游长海愣在原地,他没想到是这个原因。 赵乐眼前一亮:“那就你们两个一起去好了,多个人更热闹。” 游长海皱眉,他和赵乐不熟悉,与赵乐的那些朋友就更不熟了,去了会很尴尬吧。 赵乐好不容易找到突破点,立刻腻到游长海身边:“好哥哥,好哥哥,你就去吧,求你了求你了。” 这下轮到游长海求助冀星洲了。 冀星洲假装看不见。 游长海被赵乐缠了一会儿,没法子只能无奈答应:“行,行。” 魏文耀这时突然说:“我也去,到时候我们一去吧。” 赵乐下意识想反驳:“你刚刚明明说……”不去的。 魏文耀咳嗽两声,直接打断,眨眨眼反问:“说什么?” 赵乐:“……没什么。” 既然事情办成了,赵乐也没留,迫不及待地小跑着回去和赵芙报喜,乐颠颠的模样,像一只快乐游戏林间的小鹿。 魏文耀没走,蹲在地上摸猫。 “这只猫很不一般,哪儿来的,我也养一只。” 游长海:“捡的,不知道是什么品种。” 三人聊了一会儿,冀星洲带着咪咪的一堆东西准备离开,魏文耀也没有多留,二人一起离开。 走出去一段距离之后,魏文耀突然问:“你还记得当初的事吗?” 冀星洲没说话。 魏文耀自顾自地说:“我要他来我府上,你无能为力……” 冀星洲神色紧绷起来。 魏文耀继续说,他神情怀念,仿佛又回答那个安静的夜晚: “……我让他把几块蓝色的石头磨成粉,那是用来做颜料的。 本来想给他点教训,自己都保不住,还想去保别人,便让他睡在外面,结果他一直在磨。 我没收了他的东西,没过多久,他靠在外面睡着了,我把他抱到床上……” 说到这里,魏文耀突然笑了一下,感慨道: “虽然什么也没做,但他第二天的表情真的很精彩,那时候他多喜欢你啊。可惜了,我真该谢谢你的一身傲骨,否则我也不会有今天的机会。” 说到这里,冀星洲的表情已经完全沉下来了。 不欲多留,冀星洲抬脚就走。 魏文耀快走几步跟上去:“急什么,情爱一事终究得是你情我愿才行,这么久了,你和他,就一点进展也没有吗?” “魏文耀!” “我没聋。” 冀星洲越生气,魏文耀就越高兴。 冀星洲冷哼一声:“你还不如我,至少我在他心里真的有一席之地,而你,只是一个普通朋友罢了。至于从前,那时我是没有能力,但今时不同往日,你有空不如管好自己。” 说完,冀星洲突然掏出来一个天秤——测谎法器——对魏文耀勾起一个笑:“我与他,已经同床共枕,接过吻了。” 天秤没有反应。 魏文耀脸色肉眼可见地难看。 第64章 第 64 章 你猜我有没有喜欢的人…… 尽管事实看起来十分骨感, 但从游长海的反应来看,他距离成为断袖还有很长一段距离。 魏文耀迅速收拾好心情,脸上又扬起笑容。 兴许是因为收拾好了家族里的那些人, 原先一直萦绕在眉眼间隐隐约约的郁气此刻不复存在, 取而代之的是一点闪烁的星光。 “那又如何,他喜欢你吗?” 冀星洲毫不留情地反问:“他喜欢你吗?” “哈, 问得好。”魏文耀慢悠悠地笑说,“即便他不喜欢我,我也有得是办法把他留在身边,而且,是心甘情愿地, 留在我身边。” “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 开个玩笑而已。” 魏文耀经过冀星洲身边的时候, 轻轻拍了两下他的肩膀,不痛,但挑衅感十足。 随后, 扬长而去。 冀星洲嫌恶地拍拍魏文耀接触过的地方,心中生升起十二分的警惕。 来者不善。 游长海对此一无所知。 约定之日, 游长海与冀星洲结伴赴约。 赵家作为盘踞在白玉京的三大家族之一,势力之强大, 不言而喻。 这还是游长海与冀星洲第一次进入白玉京。二人来得很早, 打算在周围逛逛再去赵家。 白玉京富裕繁荣, 相对应的, 物价也很高,好在二人都不缺钱,不至于出现付不了帐的情况。 游长海花蝴蝶似的四处闲逛,冀星洲就老老实实地跟在他身后, 长期在这里做生意的人一眼便能看出二人不是本地人。 否则那样出众的两张脸,他们岂会不认识。 宰客便也成了一件顺理成章的事。 掌柜的目光如炬,一眼便看出游长海身上的衣服价值不菲,不论是布料还是做工,都是上乘的,他便把心里本就抬高了一截的价格再次猛抬: “8888个灵石一份。” 看看眼前婴儿拳头大小,晶莹剔透形似果冻,顶上还放了一片小绿叶装饰的点心,游长海凭借自己的超高素质克制住了骂人的欲望: “你拿我当智障宰呢?” 老板脸上是客客气气的微笑: “若是觉得这份太贵了,可以考虑最下面的点心,那些价格相对较低,只要6666个灵石一份,如果这也贵的话,那两位客人可以去别家看看。” 虽然他在笑,游长海却并没有感到丝毫笑意,有的只是被暗讽的愤怒。 “自己留着吃吧。” 说完,游长海一把拉起冀星洲的手腕:“走了。” 一边走,一边还在嘀嘀咕咕:“这种黑店谁爱来谁来……” 冀星洲一言不发,任由游长海拉着往前走,仿佛身体所有的热量都集中在手腕肌肤相接的那一片小小区域,瘙痒感从皮肤钻进心里,惹得冀星洲心神不宁。 游长海嘴里还在嘀嘀咕咕:“我又不是第一次出来买东西,好歹见过些世面,真黑心肝的东西。” “确实很黑,有钱也不是这么花的。” 旁边一位扎着高马尾,腰间佩着一柄短剑的英气女子将方才之事尽收眼底,眼见游长海走近,便主动上前搭话。 游长海循声望去:“姑娘也被宰过吗?” “嗐,从前初来乍到,吃过几次亏。”沈潋主动自我介绍,“我叫沈潋,敢问公子名讳?” 这个名字勾起游长海潜藏在大脑深处的回忆,沈潋,是原著冀星洲的后宫之一,性情豪爽,心直口快。 他忍不住看了一眼冀星洲,把攥在手里的手腕放开了。 “我叫游长海,他叫冀星洲。” 听见这个名字,沈潋神色意外,“是群峭碧摩天那个游长海吗?” “你说过我?” 游长海有些惊喜,难道自己的名字已经传播得这么广泛了吗? 他成名人了。 “我妹妹是沈滟,我听她说起过你。” 沈滟:那个俊俏的小郎君特别乖,让他干什么就干什么,感觉把他化成小姑娘他都不会反抗,哈哈哈哈哈…… 游长海还未来得及浮现的笑容消散些许:“啊,是她啊,这么巧。” “要一起走走吗?” 游长海转头看冀星洲。 冀星洲:“我听你的。” “那我们走吧。” 秉着不可以接触男主的女人的原则,游长海主动让冀星洲站中间,自己和沈潋站两边。 冀星洲的手不知何时牵上了游长海的手腕,细细白白一截,因为久病负伤的缘故,显得格外脆弱,手脚冰凉。 冀星洲手心恰恰相反,温热到几乎发烫,他握着游长海的手腕,像握着一捧冰凉的雪,热量源源不断地从冀星洲手心传递到游长海身上。 热热的,很舒服。 游长海选择放任冀星洲的行为,毕竟,朋友之间,牵个手也很正常吧,又不是亲嘴。 沈潋的好眼力没有错过这个微小但类似宣示主权的行为。 真是敏感啊,她可不会对只见过一面的人产生什么非分之想,哪怕他是自己见过的最好看的人之一。 “你们相恋了吗?” “没有啊。”话题跳得太快,游长海起初没能反应过来,愣了一瞬摆摆手才回答,“怎么突然问这个?” 冀星洲没说话,静静地等游长海的手腕垂下来,然后,十分自然地重新握上。 游长海下意识挣动两下,没挣脱,便随他去了。 “没什么,突然想到了,别见怪,我就是这样的人。” “和沈滟小姐差别很大呢。” 沈滟小姐看起来就是大家闺秀,不过多接触一会儿也会露出不一样的一面。 游长海和沈潋隔着冀星洲聊了好些话题,夹在中间冀星洲只偶尔搭几句话,大多是些“好”“对”“嗯”之类极为简单字眼。 游长海边聊边走,不知不觉间说了好些话,时不时伸出舌头舔舔干巴的嘴唇。 冀星洲意识到这一点的时间甚至比游长海本人还要早:“喝点水吧。” “哦,好。” 游长海接过冀星洲递过来的水壶,“屯屯屯”干了一大口。 游长海把水壶口擦干净,交还给冀星洲。 冀星洲:“时间差不多了,我们先去赴宴吧。” 游长海聊得尽兴,几乎把这件事忘得一干二净了,一看时间确实是差不多了:“对对对,还是你细心,沈小姐,我们先走了。” 临行前,二人交换了联系方式。 沈潋冲二人挥手告别:“有空来家里坐坐,随时欢迎。” 目送沈潋离开后,游长海把联系方式递到冀星洲面前,示意他加一下。 冀星洲:“怎么了?” “加一下。” “你加就好了。” “多个朋友多条路,而且,我很少看见你有什么女性朋友哦。” 冀星洲地脸一下就冷下去了:“现在这个阶段,修炼最重要,不考虑男女私情。” 说完,又补充一句:“你也一样。” 原著中,沈潋虽然家世不算高,但身手不错,在一次高规格的赏花宴中,沈潋多次在冀星洲被人嘲笑时替他出头。 正常来说,冀星洲身边应该已经有好几个爱慕他的红颜知己了,他们俩关系这么好,自己从没见过,除了不知情况如何的孔长老。 “冀星洲,你看我们关系这么好,我问你个问题。” 冀星洲脸色稍稍和缓:“你问吧。” “你真的没有喜欢的女子吗?” “你……”冀星洲气得一顿,这人简直是故意戳自己伤口,“你猜!” 说完便大步流星地往赵家去,赵乐已经等在门口了,远远地就看见冀星洲面无表情地往前走,游长海在旁边赔笑。 赵乐:“你们来了,快跟我进来。” 他主动去拉冀星洲的胳膊,游长海见状便去拉另一边,冀星洲抽了一下,没抽走。 “对不起,对不起,我没有嘲笑你的意思,我以后不说了。” 赵乐在旁边竖起耳朵侧耳细听。 两个人闹脾气了? 好在冀星洲还算好哄,游长海说几句好话,神态就软和下来。 这件事,说到底是自己自己的错,若非当初自己的态度太过决绝,游长海也不会一直坚信自己只喜欢女子。 而且,他很快就要走了,冀星洲也不愿因为这么点小事浪费时间。 他反手牵住游长海的手腕:“是我失态了,走吧。” 见二人和好,赵乐也开始叽叽喳喳地说话:“你待会坐在我左手边。” 游长海:“那我坐他右手边。” 赵乐眉心一揪:右手是娘想坐的。 “我记错了,你在我左手边第二个位置。”中间空给娘。 冀星洲:“行。” 三人进去的时候,赵芙在和魏文耀说话。 正厅采光极好,宽敞明亮,中间是两张柔软的兽皮椅,两边桌椅交错排开,抬头便可见顶上繁复的雕花图案,房间内置奇花异草点缀,气派至极。 傅家的事赵芙早有关注,魏文耀的母亲魏氏与赵芙是闺中密友,但魏文耀毕竟是傅家的人,个中争端,她不好插手。 如今,见他不仅好端端地回来,而且在傅氏稳稳地站住脚跟,赵芙打心底里为他高兴。 “现在稳定下来了,文耀考不考虑找个好姑娘成家?赵姨给你介绍几个。” 魏文耀眉眼柔和:“我有喜欢的人了,只是他还不知道呢。” “方便透露一下吗?赵姨肯定不往外说。” 魏文耀摇摇头,脸颊染上带上羞赧。 “哈哈哈,不打听了,不打听了……来了!” 赵芙的视野瞬间只剩下赵乐和冀星洲。 “你们来了,快坐快坐。赶路累了吧,桌上有果饮,茶水,点心,先垫一垫。” 赵芙根本无法将目光从冀星洲身上挪开。 冀星洲看房间里只有他们几个,不禁好奇:“其他人呢?是我们来早了吗?” 赵芙:“不早不早,他们都在后花园玩呢,也就文耀愿意陪我聊聊天。人差不多齐了,我带你们去后花园。” 赵乐把冀星洲带到赵芙右手边,然后自己跑到赵芙左手边和魏文耀一起。 第65章 第 65 章 吻 赵芙一手挽一个, 左看看右看看,满意的不得了。 刚刚到后花园入口,刘肃便从一旁的小路冒出头来, 手里不知道攥着什么东西, 迅速递给赵芙,赵乐伸着脑袋也没看清是什么东西。 “爹又得了什么好东西?怎么连我也瞒着。” “你也有, 放在你房间里。”说完,刘肃朝站在赵芙两边的四个孩子笑呵呵地打了招呼,“你们也有,放在你们的座位上,落座便知道了。” 看见刘肃过来, 冀星洲自觉将手从赵芙臂弯抽出, 往旁边跨了一步, 将位置让给刘肃。 赵芙心中虽然失落,但也不能说什么,刘肃轻拍妻子的肩膀, 以示安抚。 众人走到后花园一处空旷的场地,此地是特意为了今日的宴会清理出来的, 年轻的男男女女三五成群地聚在一起,有说有笑。 一些有权有势的家族时常会举行类似的宴会, 目的是巩固与其他家族之间的联系。 而此次宴会, 邀请到人大多是与赵家关系密切的势力中的年轻子弟, 是以, 众人猜测赵芙可能是打算替赵乐提前相看合适的姑娘。 因此,有姑娘的家族基本都把姑娘送过来了。 随着赵芙刘肃入场,众人依次落座,赵芙站在最前方, 最高处,举起酒杯:“此次宴会大家不必拘谨,没有外人,大家尽情玩乐。” 说完,一口饮尽杯中酒。 冀星洲安排在靠近赵芙很近的右手边,游长海挨着冀星洲坐。 每一桌都安排了两位侍女伺候。 游长海刚刚把手伸向酒壶,侍女就上前一步:“游公子,交由我来便好。” “不必了,我不习惯别人伺候。”游长海纤细白皙的手指落在寒石铸就的酒壶上,冰得眉毛一挑,“这酒烈吗?” “并不,只是寻常烈度。”侍女从容退下。 游长海给自己倒了小半杯浅尝一口,酒水在饱满淡红的唇肉上留下湿痕,脸颊很快泛起红霞。 游长海托着脑袋,虽然有些晕,但还在可控范围内,经过几次醉酒经验,他已经基本能够摸清自己喝多少酒会醉了。 他慢条斯理地给自己夹了一筷子鱼脍。 味极鲜,鱼肉被片成薄薄一片,经过调料腌制,肉质细腻,入口即化。 游长海眯了眯眼睛,又吃了一块。 来这里的人没几个是正经过来吃饭的,因此,本就是生面孔,容貌又格外出挑的游长海免不得多得了些关注。 吃过冷盘,又吃了几道热菜,最后鱼汤收尾。 游长海吃得心满意足。 冀星洲没吃几口,心思全放在旁边都游长海身上。 吃了半盘鱼脍,剩下的热炒,蒸菜也都尝了几口,比较青睐偏辣的菜,最后喝了大半碗汤。 见他放下筷子,冀星洲满意点头:今天胃口还不错。 魏文耀在对面和赵乐坐在一起。 魏文耀看一眼游长海,吃几口菜,看一眼吃几口菜,俨然一副把游长海当下饭菜模样。 过了一段时间,赵芙刘肃为了让大家玩得更尽兴,主动找了个借口离席,大家也逐渐开始四处游玩。 赵芙命人在花园中准备了许多可供玩乐的东西,胜者还会获得一些彩头。 冀星洲站起来第一件事就是挪到游长海身边,把手背贴在他的脸颊上:“你醉了吗?” “没有,我有数,只是有一点晕,多起来走走就好了。”说罢,游长海猛得起身,晃了两下才站稳。 看见冀星洲在游长海身边嘘寒问暖,魏文耀也不甘示弱,立刻放下筷子占据游长海的另一边。 “需要解酒汤吗?” “不用了,我起来走一走,玩一玩就清醒了。” 游长海推开两个人,朝最近的一处人堆走去。 一圈人围在一起,游长海找了个缝隙站着,桌上的一只笔正好指向自己这个方向,周围人一哄而散,只留游长海一个人还没反应过来,呆愣愣地站在原地。 “怎,怎么了?”他情不自禁往后退了两步。 转笔之人眼前一亮:“是个俊俏的小公子,来来来,快选吧。” 游长海更懵了:“啊?选什么?我才刚刚来。” “很简单的,你随机选一张牌,选到什么就得按牌上写的做。” 游长海:“我还没说要参加。” 但那执牌之人却是个没脸没皮的:“好弟弟,来一把吧,赏个脸。” 游长海本就泛红的脸现在更红了,这人怎么这样啊。 也不是不行,左右不过是个游戏。 游长海走上前去随意抓了一张牌,牌上写着:自罚三大杯。 魏文耀和冀星洲也凑过去看,二人不约而同地皱眉。 魏文耀对这些小把戏很熟悉,这酒必然是上百年的烈酒,以游长海一杯倒的酒量,不等喝完直接倒在这里了。 冀星洲:“他身子不好,不能喝太多酒,我替他喝可以吗?” 冀星洲也跟着帮腔:“确实如此。” 执牌人虽然不认得冀星洲,但魏文耀的名字在他们这个圈子里,最近可谓如雷贯耳。 他是凭着手腕自己爬上去的,和普通的纨绔子弟完全不在一个档次。 执牌人两根手指夹着笔左右晃了晃:“规则就是规则,不如这样,他再拿一张牌,但下一张牌的惩罚得做两遍,怎么样?” 游长海:“行。” 他第二次抽出的牌是“任选周围一个接吻。” 魏文耀试图抢先一步把游长海拉走,但冀星洲又岂是反应慢的,一步也没拉下地跟在游长海身边。 三人往外走了一点。 魏文耀蛊惑游长海:“你选我,他们会给我面子的,到时候只要亲亲侧脸就好了,不用亲嘴巴。” 冀星洲不甘示弱:“选我,我们关系这么好,你难道要抛下我去选他吗?而且……我长得又不比他差。” 执牌人与周围一众年轻的男男女女满脸都是看好戏的期待。 “这个小公子太俊了,不怪人抢。” “不知道谁能抱得美人归。” “他们怎么还没好,看得我都想上去试试了。” 执牌人等不及了,催促道:“好了吗?大家可都等着呢。” 三人回来的时候,游长海还不死心地试图挣扎:“一定要选吗?” “当然。” 没招了。 “我选他。” 游长海指尖的方向是冀星洲。 执牌人突然有点不敢看魏文耀的脸色了。 “那就开始吧。” 决定是一回事,真正要做又是另一回事。 游长海慢吞吞地转过身,垂着脑袋,甚至不敢把脸抬起来对着冀星洲。 耳朵里突然充满了流水奔腾而过的声音,声音越来越响,越来越嘈杂,只短短几秒,便隔绝了周围的人声。 本就红的脸颊因为紧张更红了。 冀星洲没有给他很多反应的机会,按照约定地那样,主动伸出双手,抱起冀星洲发烫的脸颊,毫不犹豫地吻下去。 尽管是一个蜻蜓点水般的吻,但冀星洲还是感受到了何为目眩神迷。 在众人围观起哄下,一切触感仿佛都被放大了无数倍。 柔软至极的唇瓣,近在咫尺的脸颊,一切的一切,都美好地像一场梦。 一旁的魏文耀脸色难看至极,几乎要拔腿离开,周身的黑气压清出一片真空地带。 这是赤裸裸的羞辱。 “好了吧?”仿佛是要掩盖自己紧张至极的,一分开游长海就赶紧转身问执笔人。 执笔人眼珠子一转,对游长海说:“你要执行两次,还得再找一个呢。” 游长海失声大叫:“再找一个?!你之前怎么不说!” “我以为你知道呢。” 就在二人僵持之际,赵乐突然气喘吁吁地跑过来对游长海说:“母亲有事找你们,快跟我走吧。” 游长海瞬间像打了胜仗的将军,对着那执笔人说:“真是不好意思,既然事关赵夫人,那我不得不走了。” 说罢,雄赳赳气昂昂地离开了。 走远后,游长海狠狠拥抱了一下赵乐:“太感谢你了,简直是及时雨!对了,赵夫人找我什么事。” 赵乐:“没事,我娘没找你,是魏文耀,他刚刚传音给我让我过来救场。” 游长海一愣,惊讶至极地反问魏文耀:“是你!” “对啊,是我,很意外,觉得我会趁人之危?” 游长海连忙赔笑:“没有没有,谢谢你,真是帮大忙了!” “那我的拥抱呢?” 若是平常,游长海抱就抱了,但刚刚魏文耀那么直白地说让自己亲他,游长海就是傻子也该反应过来不对劲了。 看出游长海的犹豫,魏文耀笑了笑,直接上前一步抱住游长海,速度极快,快到游长海还没反应过来,他便已经放开了。 “好了,我的报酬我自己讨到了。” 留在这里实在有些憋屈,魏文耀告辞后随着赵乐一起离开。 现在只剩下冀星洲和游长海两个人了。 刚刚魏文耀是什么样,冀星洲只会有过之而无不及。 “你是不是喜欢……我?”这话说起来真的挺自作多情的。 游长海脸色紧绷,不知道自己是该期待冀星洲点头,这样才不显得自己自作多情,还是该期待他摇头。 冀星洲很想不顾一切地点头,大声说:“是,我喜欢你很久了!”但游长海的脸色是那么糟糕,完全不是能够接受的样子。 冀星洲不敢沉默太久,很快便挣扎着否认了:“不是。” 奇怪的是,游长海居然没觉得有多少高兴,只是有些怪异感盘踞在心头。 游长海忍不住追问:“真的?” “真的!” 冀星洲扬起笑脸,他比任何人都清楚游长海对自己的信任:“你难道不了解我吗?因为我们是最好的朋友,所以我才为你挺身而出。” 游长海思索了一下,觉得很有道理,他确实是愿意为了朋友两肋插刀的人。 第66章 第 66 章 你都不知道他有两副面孔…… 游长海冲冀星洲扬起笑容, 哥俩好地搂住他的肩膀:“好兄弟,我会记住你今天的牺牲的,日后有事我肯定你。” 冀星洲努力扯出一个笑, 一种无力感充盈全身, 他看着近在咫尺的笑脸,突然后悔自己刚刚怎么没有勇敢一点。 “游长海……”他轻轻叫了一声。 “怎么了?” “……我, 我们去其他地方玩玩吧。” “好。” “做得好,去领赏吧。” 赵芙一边摆弄手里的吊坠,一边对下面回话的人说。那人得了肯定,乐颠颠地领赏去了。 若是游长海与冀星洲在这里,定能认出那张脸就是方才的执笔人。 赵芙宝贝至极地将吊坠翻来覆去地抚摸, 本想系在脖子上, 手抬到一半又放下, 然后将吊坠多绕几圈系在手腕上。 这正是刘肃塞到赵芙手中,冀星洲带来的伴手礼,一枚有清心凝神之效的水滴形吊坠。 这吊坠是当初冀星洲刚刚拜师, 孔玟玉长老带他去老朋友那边露露脸,其中一位前辈送的。 冀星洲没戴过, 拿出来送赵芙也不算寒碜。 赵芙把手往刘肃面前一伸,吊坠在半空中晃荡, 反射出一闪一闪的光:“特别好看, 还是你懂我。” 刘肃:“幸好他送的东西不大, 大了我可带不过来。” 笑着笑着, 赵芙突然开始叹气:“唉,没想到文耀那孩子也喜欢游长海。” 若是没有冀星洲,赵芙肯定乐意出力撮合他二人,毕竟魏文耀也是他看着长大的, 经历又相当坎坷,有心上人她没道理不帮忙。 只是,他终究比不了自己失散多年的儿子。 刘肃:“给他多介绍几个的公子姑娘,总有合适的。现在不就是个好机会。” “此言有理。” 赵芙没犹豫,直接让人着手安排起来。 魏文耀此时身边正围了几位年轻的傅家小姐。 现在傅家年轻一辈中,没有能和魏文耀相匹敌的,她们都清楚,如无意外,下一任傅家实际掌权人会是魏文耀。 这次来的几位傅家小姐平日不受重视,但容貌甚美。 魏文耀:“都听明白了?” “听明白了。” “办得好,保你们下半辈子平安。” “是。” 这几位傅姑娘都是旁支,在家族中很难出头,难得有这样的机会,她们自然要牢牢把握住。 魏文耀手心的追踪符发热,将游长海的具体位置传递给冀星洲。 “跟我走。” 很快,几人便到达距离游长海三十米处,这里的活动是,猜字谜。 字谜被依次挂在架子上,每一个猜出来都有对应的彩头,难度相差不大,彩头的大小是随机分布,好坏全看运气。 游长海与冀星洲正朝着这里走来。 游长海还不知道要怎么面对魏文耀,嘴唇蠕动数次也没发出声音,抓着冀星洲的手腕,把他拉去距离魏文耀较远的方向,假装没看见他。 魏文耀:“……” 嫉妒如酸水腐蚀包裹着他的心脏,一点一点吞噬,将折磨拉得无比漫长。 凭什么,凭什么同样的情况,游长海依然能对冀星洲笑脸相迎,见到自己却像是见了鬼一样避之唯恐不及。 冀星洲表白了吗? 他们在一起了吗? 我,来晚了吗? 不,不会的。 魏文耀生生压住那口即将从口中涌出的酸水,丢给几位傅姑娘一个眼神。 众人立刻开始行动,参与到猜字谜中,魏文耀站在人群外围,看起来就像是来陪几位妹妹的好哥哥。 游长海在问过管事的,确定猜错也没有任何惩罚之后,安心地开始猜字谜。 这才是适合他的安全游戏。 游长海还没来得及仔细看看字谜,身边就传来一阵香风,傅家几位小姐边看字谜边走,不知不觉已经到游长海身边了。 游长海很快猜出一个谜底,管事的给了他一个系着红丝带的瓶子,晃一晃能听见水声,他迫不及待地打开。 “这是……” “是什么?”冀星洲见他愣住了,也往瓶子里看了一眼,瓶子里是某种液体。 “……是红垂柳露。” “!那不就是你要用的那种露水。” 游长海不可置信地又看了一眼,确认自己真的没有看错,惊诧不已:“真大方啊。” 冀星洲按捺不住激动的心情,问出自己最关心的问题:“那你还走吗?” “不知道,等回去问问师尊吧。” “”哦。” 旁边几位傅小姐听见游长海的彩头居然这么珍贵的药物,忍不住搭话:“这红垂柳露有价无市,一个字谜活动,居然有这样的彩头。” 游长海:“我也没想到。” “能给我们看看吗,我还未曾见过这样珍稀的药材。” “你看吧。” 游长海大方地把瓶子递过去了。 她看了一眼,很快就还回来,就在二人的手同时握在瓶身上时,傅小姐手腕上的手链垂落一截,恰好搭在游长海的手指上。 一阵灼烧感迅速蔓延到大半个手掌,游长海惊叫一声,一下把手甩开了,好在傅小姐还未松手。 冀星洲一把抓起他的手,小心翼翼地查看,原本白嫩的皮肤迅速泛起大片红色。 “怎么回事?!” 冀星洲心中担忧,说话也带着三分怒气冲冲。 那位傅小姐也被眼前的变故惊住了,连忙解释:“我自生下来便有不足之症,常年身体寒凉,这手串是特地炼制的法器,可源源不断地提供热量,但照理来说是不会灼伤皮肤的。” 冀星洲伸出手指摸了一下,确实是温热的,应当是游长海身体弱于旁人,才会被烫伤。 魏文耀此时也走了过来:“烫伤了?” “哥哥……是我的错。” 魏文耀:“先去请医师,这件事是我傅家的原因,我们会负责。” 他伸手试图从冀星洲手中接过游长海,但对方显然没有放手的想法。 “我也去。” 那位带着手串的傅小姐立刻上前一步,楚楚可怜地说:“扰了一位公子的兴致我已经很愧疚了,怎么能再耽误您的,还请放心把这位公子交给傅家。” 冀星洲:“那……行。” 魏文耀立刻把游长海抢过来,揽在怀里带走。 除了带着手串的傅小姐一并离开,其余几位都还留在原地。 “公子,如不嫌弃,接下来暂时与我们几位同行吧,等事情解决再分开。” 冀星洲心说:魏文耀传递消息肯定是先传给这几位姑娘,而且,万一他不怀好意,可以把这几个人扣下来当人质。 “好。” 魏文耀带着游长海走到最近的一处客房,医师过来检查后开了一些外敷的膏药。 魏文耀挖了一块用指腹一点一点抹开。 药膏冰冰凉凉的,涂上去立刻就不疼了。 游长海眉眼舒展开来:“好多了。” 他不欲久留,涂好了药就打算离开。 “这就走了,再多歇一会儿吧,我记得你过了午时是要小憩片刻的,今日都没休息,不如趁此机会眯一会儿。” 游长海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不用了不用了。” 他怎么敢在魏文耀面前睡觉。 “游长海……”魏文耀的声音突然正经起来,傅小姐听出他这是说正事了,立刻走到角落里降低存在感。 “为什么你还能对冀星洲笑脸相迎?你喜欢他?” “不!!”游长海的脑袋还未反应过来,嘴巴就已经抢先一步否认,“我只喜欢女子。” “那你为什么待冀星洲还如从前那般?”魏文耀又问了一遍被游长海忽略的问题。 “因为他说了,他不喜欢我,只是为了帮我才那么做。” “我也不喜欢你,我也是为了帮你,你如果选我,根本用不着接吻,不比选他冀星洲好!” 游长海弱弱地反驳一句:“你胡说。” 魏文耀冷笑一声:“他就是心善,我就是胡说,你们不是第一次接吻了……” 他的目光紧紧锁定在游长海脸上,关注着他每一个微表情。 他毫不犹豫地反驳:“是第一次。” “……哈。”果然,冀星洲所谓的接吻和同床共枕,其实是一个半真半假的谎言,“他亲口告诉我的,他在我面前放狠话,说你们已经同床共枕,接过吻了。” 游长海的表情逐渐不可思议起来。 魏文耀的表情陡然转化成被击中柔软要害的可怜: “他根本就是两副面孔,在你面前装得无私高尚,在我面前又是另一副面孔。你都不知道他有多可恶。我也帮你了很多,可你总是不待见我。” 魏文耀一步步逼近,游长海被说得抬不起头来,只能一直后退。 直到退无可退地跌坐在床上。 魏文耀蹲在他面前,牵起他的手放在自己脸上,假装是游长海在主动抚摸自己。 “你知道的,我也很不容易,家族里年轻一辈总是瞧不起我这这个外姓人,我要比旁人付出更多才能得到和别人一样的东西。” 俯视视角下的魏文耀褪去压迫感,变得格外柔软。 游长海最是吃软不吃硬,伸着手不再挣扎,任由他蹭。 “感情之事强求不来,你可以去找更合适的。” “你赶我走……” 游长海似乎在魏文耀的眼圈里看出一丝隐隐约约的……红色? 他瞬间慌了神:“不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我我的意思是,你值得更好的。” “你既然说不喜欢冀星洲,那为什么不试试我?我不比他差。” 游长海脑子里一团乱麻,捋了半天也没说出话来。 “我不逼你,你可以好好考虑考虑。” 魏文耀掏出一个卷轴递给游长海,游长海没敢伸手,他便直接塞到他的怀里。 “收下吧,算作今日意外的赔礼。” “哦。” 游长海见他不再说那些让人不知道怎么回答的话,暗暗松了口气,一个多余的字也没敢说。 第67章 第 67 章 我们好兄弟是这样的 冀星洲在另一边焦急地等待, 在他问过第四次:“游长海什么时候回来?”后,游长海终于出现在自己面前,魏文耀二人走在后面。 冀星洲迫不及待地迎上去:“好些了吗?” “好多了。”游长海抬起手在他面前晃了晃, 已经只剩下一层淡淡的粉色了, “本来就不是什么严重的伤。” 冀星洲拉着他的手一点一点仔细查看,确认没有问题后在他手上转了一圈, 什么也没有。 “我们先去别处玩吧。” 二人朝魏文耀一行人告别过后。 走出好一段距离,冀星洲才问:“他有说给什么赔礼吗?” 可别夹带什么私货,魏文耀那人心眼子多,游长海玩不过他。 “没有,他说之后直接遣人送到群峭碧摩天去。” “噢。” 虽然他没起疑心, 但游长海还是心虚地往储物戒指里瞅了一眼, 卷轴还在。 又走出一段距离, 冀星洲再次发问:“他和你说什么话了吗?” “就一些慰问和表达歉意的话。” “真的?”冀星洲的视线紧紧盯住游长海的眼睛,不肯错过任何可能出现的线索。 “嗯!”游长海重重地点了点头,大声应了一句, 然后就看见冀星洲眼珠子一转不转地盯着自己。 游长海不知不觉中开始压抑呼吸,随后极为缓慢地低下头, 望着自己的脚尖,仿佛只要自己动作够慢, 就不会被发现。 二人之间安静的氛围仿佛在周遭形成一个透明罩, 隔绝周围的一切声响。 连风都眼力劲十足地不吹了, 安安静静地等二人开口。 不知安静了多久, 游长海颤颤巍巍地又说了一句:“真的。” 他实在是心虚极了,忍不住又摸了一下储物戒指。 然后游长海的视野中便出现了一只手,手心朝上,安安静静地摊在自己面前, 掌心的纹路清晰可见,但他什么也没说。 游长海慢慢吞吞,犹犹豫豫地,把自己受伤的,依然泛着薄红的那只手放上去,手指微微蜷缩,软嫩的指腹在冀星洲手心激起极轻微又直入心尖的瘙痒。 看在我手受伤的份儿上,当做什么都没发现好不好? 冀星洲避开游长海的受伤的部位,缓缓收拢手掌,由于长期练剑生出的茧子摩拭着游长海的皮肤。 “他说什么了?”,冀星洲放软了语气,好声好气地同他讲,“我又不会怪你,我们关系最好了,是不是?” 游长海眼神乱飘,过了好一会儿才说:“他问我为什么对你和对他不一样,说自己在傅家过得很不容易之类的话。” “就这些吗?” “就这些。” 冀星洲松了口气,魏文耀根本没有他想得那么棘手,只会卖卖可怜这种低等技巧。 又逛了一会儿,游长海身子有些乏了,冀星洲随手抓了一位下人问最近的客房在哪里。 那人将他带到一处院子。 冀星洲狐疑地上下左右打量,这里看起来根本不像是招待客人的地方,反倒像正经居住的院子。 游长海也奇怪得很:“我刚刚去的客房不长这样啊。” 前面带路之人擦了擦额头流出来的冷汗:“只是一个临时收拾出来的小院子,只有一些基础的生活用具,还望二位不要嫌弃。” 将二人带到主卧门前那人便退下了。 推开门,游长海张望一圈:“也不简陋啊,东西挺多的。” 最基础的桌椅床柜不用说,除了这些,角落里摆了盆栽,靠墙还有书架,只不过书架是空的。 游长海迫不及待地扑到床上,跳上岸的鱼一般蹦跶两下,脚后跟交错摩擦着脱掉鞋袜,褪去外衣,舒舒服服地躺在床上抱住被子。 “你也陪我一起睡一会儿吧。” 游长海拍拍空出来的半张床,发出邀请,冀星洲自然没有拒绝的理由,从善如流地躺下了。 游长海入睡很快,冀星洲却没有睡意,睁着眼睛看枕边人。 冀星洲用大拇指指腹轻轻按压游长海柔软的唇瓣,直至唇瓣染上嫣红。 游长海似乎是有些不舒服了,伸出舌头舔了一下唇瓣。 连带着冀星洲的手指都染上水色。 “啊……” 心上人正安安静静地躺在自己身边,全身心地信任自己,穿着薄薄的衣物小憩。 这真的,非常,非常挑战冀星洲的毅力。 偷香这种事有一次就会有第二次,冀星洲的底线只会一步一步降低。 何况,他都要走了,现在不抓紧机会,难道要等几年后吗? 冀星洲成功说服自己。 一回生二回熟,他第一次做的时候提心吊胆,害怕又兴奋。现在冀星洲心中的胆怯已经去了六分不止。 游长海闭着眼睛,毫无所觉。 不久后门外来了侍女叫醒二人,宴会已经接近尾声。 冀星洲与游长海拿着赵家准备的礼物坐在马车上。 游长海的是一种补益气血的灵芝,冀星洲的是剑穗。 回去之后,游长海将药材和一瓶红垂柳露交给师尊。 伏江仙尊眉心一拧:“这是你猜字谜赢来的彩头?” “嗯。” 这不可能。 伏江仙尊深知这瓶露水的价值,赵家即便再财大气粗,也不会拿这种珍贵的药材当猜字谜的彩头。 他又看了看灵芝,也是价值不菲。 这灵芝是赵家特意准备的…… “我知道了,你先回去休息吧,累了一天了。” “那我们还走吗?” “应该暂时不会走了,但我也不敢保证。” “嗯。” 游长海回到房间,拿出魏文耀送的卷轴,一拉开,是一幅人像画。 画中人游长海天天都能看见,就是他自己! “这是我亲手所作,绘制衣服所用的蓝色正是你给我磨制的蓝色颜料。” 天知道游长海在看见那幅画后又听见这句话有多震惊。 从客观角度来说,这幅画画工极好。 人物仰躺在树下,只穿了一身轻薄的蓝色衣裳,外衣被随意卷做一团垫在脑袋下面,抬手盖在眼睛上,遮住从缝隙落下的阳光。 人物栩栩如生,仿佛下一秒就会打个哈欠。 这么好的画,要是让游长海扔了,他还真有点心疼。但被冀星洲看见,免不得又要闹一场,非得从游长海费心费力地安抚一场才算完。 罢了,自己留着欣赏就是,别让冀星洲发现。 其实今天小憩的时候,游长海是想试探试探冀星洲的,但冀星洲怎么会干那种事呢?游长海打心底里觉得不可思议。 虽有试探之心,却并未放在心上,躺了一会儿见冀星洲没动静,便自顾自睡过去了。 他们只是好兄弟而已,好兄弟睡一张床有什么奇怪的,好兄弟亲个嘴儿有什么奇怪的,都是为了脱困的权宜之计。 对,就是这样。 这段话在游长海脑海中反复循环几遍后,游长海觉得非常合理,好兄弟都是这样的。 如果有谁不是这样,说明他们的关系还不够好。 解决完这个问题。 游长海安心睡去。 次日,他突然感觉胸口闷闷的,呼吸困难,使不上劲,仿佛被鬼压床了。 一番挣扎过后,游长海终于睁开眼睛,一张黑黢黢的猫脸出现在自己面前。 咪咪正趴在他胸口闻他的呼吸。 人,你睡了这么久,不会死掉了吧? 看见游长海醒过来,它立刻开心地喵喵叫。 游长海将它从胸口扒拉下去,塞进被窝里一把捂住东西南北四个角,将咪咪封印在小小一块被子下。 “喵,喵,喵!” 小被子鼓动一会儿,突然静止了,游长海小心翼翼地打开一个缝,一只爪子瞬间从缝隙中伸出来。 游长海一把抓住,剪掉了它一个指甲。 “咔嚓”声响起的那一刻,咪咪突然愣住了,把爪子缩回被子,游长海掀开的时候,它还在愣愣地看。 游长海一把把它抱起来:“哼,叫你猫压床,这就是惩罚,走,跟我去冀星洲那边拿你的家当。” 被剪了指甲,咪咪气冲冲地从游长海怀里跳下去,通过窗户逃走了。 上一次冀星洲带走了一部分咪咪的口粮,一部分玩具,还有一个咪咪不怎么喜欢的猫窝。 游长海到痴绝处的时候,孔玟玉长老正在指导冀星洲练剑。 游长海便找了个角落坐下,顺带看看冀星洲练功。 “速度还不够快,力道要收住,不要一下冲出去。” 孔玟玉指导了几句后让冀星洲自己找找感觉,走过来问游长海:“来干什么的?” “之前冀星洲拿走了一些小猫的生活用品,我现在来拿回去。” 冀星洲本来就是竖着耳朵听二人交流,闻言立刻跑过来:“为什么,你要把咪咪给别人带吗?” “不是,我暂时不走了。” “真的?!那我去把东西拿给你。” 好消息来得如此突然,冀星洲快去快回,游长海清点过东西之后发现多了一大盒小鱼干,没跟他客气:“笑纳了。” 游长海不想耽误冀星洲练功,拿好东西就走了。 孔玟玉明显感觉到二人之间的关系更进一步了,不过她可不是会让冀星洲耽误太久:“别看了,去练功,修为上去了,还担心他不喜欢你吗?他要是不喜欢你,就把他绑回家。” 什么? 冀星洲难以置信地反应了好一会儿:“伏江仙尊会打到家门口的。师尊,你从哪里看的这些东西?” “金乌给玉鉴买了一些话本子,他这些天熬夜苦读,我也顺带看了几眼。” “那都是瞎写的,您别当回事,真那么干会被抓走关大牢。” “你去和玉鉴说吧,他才是那个会真的当回事的人……呃,剑。” 第68章 第 68 章 真相 距离许赵两家约定的时间已经没有几天了。 许家在尽力满足赵芙要求的同时, 赵芙也在暗中尽力阻挠。 “成不了是他们没本事。”赵芙一边在给冀星洲布置的院子里查看,一边说,“那边怎么是光秃秃的?” 丫鬟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 靠墙的一块地方只翻了土, 其余什么也没有周围其他地方都布置上了,那块地显得格外突兀。 “那里原是要种香睿藤的, 但花匠说前些天种出了原来只能长在极寒之地的山团,便换了,今日就种。”说完看了眼赵芙的脸色,又补充,“公子的院子是第一批种上的。” “嗯, 都尽心些, 等公子住进来, 若是满意,我重重有赏。” 院子里的下人来去匆匆,见赵芙过来巡视, 规规矩矩地行了礼后继续去忙自己的活。 来这里的人都是挤破了脑袋才进来的,都盼着能好好表现, 日后留下来伺候马上回来的公子。 赵芙每次来都会叮嘱:“管好你们的嘴,透露出去一点风声我第一个找你们问罪。” 主要是瞒着老夫人, 其他人都还好说。 赵芙在外面逛了一圈, 随后从主屋开始一间一间地查看。大到桌椅摆放, 小到角落盆栽摆放的方向, 赵芙都一一过问。 在布置房间之前,赵芙特地让赵乐去冀星洲的住处查看过。 这里的陈设是基于冀星洲在痴绝处陈设的基础上加以改进的,包括练功的后院也是如此。 除了赵家内的院子,赵芙还在外面置办了几套房子。 一套靠近痴绝处, 一套靠近群峭碧摩天,一套靠近赵家,还有一套距离群峭碧摩天和痴绝处的距离差不多,如此一来,冀星洲想住那一套都行。 转了整整一个时辰,把每一处都仔细看过之后,赵芙才心满意足地离开,路上碰见出来散心的赵老夫人,立刻亲昵地迎上去:“娘,你怎么来了?” “我来看看你们都在偷偷摸摸地干什么。你们一个两个都瞒着我。” “哎呀,惊喜看见了就不叫惊喜了,到时候就知道了。” 赵老夫人敏锐的直觉告诉她,这次的惊喜不同寻常:“谁让你这么早告诉我,吊我的胃口,都怪你。” “怪我怪我。” “走吧,母亲。” 赵芙挽着赵老夫人往其他地方去。 走出去没多远,隐蔽的角落里。 赵文沂拉着赵乐不让走:“你带我去看看吧,算大哥求你了,我保证不告诉别人。” 赵乐斩钉截铁地拒绝:“不要。” 他答应了娘要保密的。 这件事虽然大家私底下在传,但赵芙没给过准话,只有他们一家三口知道究竟是谁,若是真的传扬出去,难保不会对冀星洲的生活产生影响。 “看什么?” 赵老夫人的声音突然从二人身后传来,吓得二人一激灵,瞬间转身站直,异口同声地回答:“没什么!” 在看见赵芙用凉凉的目光盯着自己的时候,赵文沂瞬间背后发凉。 “你们也瞒着我。”赵老夫人一人拧了一下耳朵。 “走吧,我们去其他地方走走。” 赵芙劝走了赵老夫人,在经过他们的瞬间,用眼珠子狠狠地剜了一眼二人。 两个人老老实实站在原地,一动也不敢动。等她们走远了,赵乐立刻跳起来指责赵文沂:“都怪你,差一点就被发现了。” “对不起,别生气了乐乐。” 这件事是他的错,赵文沂不得不认。 “我是不会告诉你的。” 赵文沂连连点头:“我不问。” 赵乐小跑着走远了。 赵文沂贼心不死,本想偷偷跟着,但恰好赵家老二,也就是他的父亲派人过来叫他,说是许家那边有结果了,叫他也跟着看看。 赵文沂是这一辈中最年长的,早早地就开始接触家族事务。 他们这一辈中总共就三个孩子,老大赵文沂,老二是三房独女赵湘,醉心修炼,无意接管家族事务,赵乐最小,赵芙只希望他平安顺遂地过一辈子。 因此,家族的重担便自然而然地落到他这个老大头上了。 赵文沂到的时候,赵芙还没来。过了大概半个时辰,赵芙才姗姗来迟。 “哎呀,真是不好意思,我来晚了,许家主不会怪我吧?” 赵芙摇着扇子落坐的样子一点也不像心怀愧疚的样子。 许家主挤出一个笑:“不会不会。” “那就好,调查结果如何?” “都调查清楚了,证人也已带来。”许家主给出一个眼神,手下的人立刻将当年所有涉案人员全部带上来。 三个人,一个负责偷孩子的接生婆,一个负责将孩子杀掉的小厮,最后一个,若是冀星洲在这里,那他必然能认出来,那是自己的养母。 三人在下面瑟瑟发抖,脸上血色褪尽。 赵芙的笑意消退大半,眼中开始出现令人抬不起头来的强烈压迫感。 “说说吧。” “是,是许二爷和许二夫人让我偷走孩子,用另一个死胎冒充公子,谎称早夭,是他威胁我的,我不做便要取我性命,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夫人,夫人饶了我吧,求求您了……” 第一个开口说话的人说着说着便惊恐地求饶,涕泪横流,一张脸害怕到扭曲,看起来狼狈又可怖。 赵芙用扇子轻轻敲了敲桌面:“下一位。” 只一句话,求饶声戛然而止,她匍匐在地上,眼睛瞪到几乎撕裂,却不敢发出一丝声响。 小厮膝行两步上前:“我拿到孩子之后,本是要活埋的,埋了一半,土盖在孩子脸上,他一直哭,我突然有些于心不忍,就将孩子挖出来,卖给他们家,谎称孩子已经死了。” 他的表现看起来比接生婆平和得多。 冀星洲养母接着小厮的话说: “当时我成婚多年,一直没有孩子。他说,是因为家里穷,养活不起,这才出此下策。我一时心软,便买下了。是后来机缘巧合,我才得知他说赵家的孩子。 再后来,我改嫁,有了自己的孩子,便让他去打工挣钱。 他拜入痴绝处,我担心他会与夫人相认,便竭尽全力阻止,可他执意要去,我便与他断绝母子关系。” 赵芙安安静静地听完,从椅子上站起来,缓缓踱步到接生婆身边,用扇子敲了敲她的脑袋。 “杀了。” 这句话虽然是处置接生婆,赵芙的视线却落在一旁的许家主和许三夫人身上。 “夫人,夫人饶命,夫人饶命啊夫人!” 接生婆已然吓破了胆,口中除了求饶,再说不出其他话。 接生婆走了,下一个边是小厮。 诚然,他的心软留下冀星洲一条性命,但他参与阴谋是不争的事实。 “废去全部修为,扔出去。” 修士若是年纪不大也就算了,无非是退回到凡人状态,仍旧可以如同凡人那样度过平凡的一生,但若是年纪大,修为一丢,就没多久可活了。 这小厮正是后面那种。 小厮瘫坐在地上,知道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冀星洲养母跪在地上瑟瑟发抖,再看见前面两个人的下场过后,她根本无法抑制心中的害怕。 “你于我儿子有养育之恩,我感谢你,但你苛待他也是事实,既然你们已经断绝关系,日后,就不要再出现在他面前了。” 养母那口提了多年的气终于吞进肚子里:“我日后一定不会再出现在公子面前。” 打发完三个人,赵芙将视线挪到许家主身上。 “既然事情已经解决,二位请回吧。” 许家主此次前来除了解决这件事,还希望能让许赵两家重修旧好。 可赵芙用完就丢的态度显然并没有这种意思。 这次寻人许家已经是出了一大波血,现在赵芙又是这个态度,偏偏这件事他们又没有任何占理的地方。 几方压力之下,许家主还是没能拉下脸求和。 至此,多年前阴谋的全貌大白于天下。 赵芙对此早有心理准备,因此并没有表现地多么悲痛,她已经伤心太久了,现在应该高兴。 赵老二,也就是赵芙的二弟,问:“大姐,什么时候准备认亲?” 赵文沂也十分好奇:“是啊,我还不知道弟弟叫什么名字呢?” 冀星洲比赵湘年长一岁,回赵家之后,应当排第二。 “就这两日了,等我去问过他的意见,再决定要不要公开他的身份。” 赵芙现在最担心的就是冀星洲不肯认她。 赵乐为此天天跑去赵冀星洲,明里暗里地给他做思想工作。 赵乐:“你说,如果一个孤儿的亲生父母突然找回来了,算好事还是坏事?” 冀星洲:“视情况而定,光凭这一点,不能下结论。” “那个孤儿虽然出人头地,但他的亲生父母也非常有钱,这样的话,算好算坏?” “若是父母没有其他孩子,好的概率大,若是父母有其他孩子,可能存在一些变故。” 赵乐瞬间不乐意了:“啊,怎么能这么说呢?多一个人不是应该多一份爱吗?” 冀星洲:“多一个人,也会多一分利益纠缠的可能。” 赵乐骄傲地挺起胸膛:“我就不会这样,那你喜欢什么样的生活?” “普普通通就好,不需要大富大贵,和心爱的人一直在一起。” 不需要大富大贵? 赵乐的头顶开始冒乌云:问来问去一句好听的都没有。 “大富大贵有什么不好,为什么不喜欢?” 冀星洲耐心地解释:“我不想过太复杂的生活,大家族里人际关系太复杂了。” 譬如赵乐那个早夭的兄长。 赵乐:…… 不,不复杂的…… 第69章 第 69 章 足浇 说来说去没得到自己想要的结果, 赵乐开始耍赖,破罐子破摔地说: “我不管,你说, 家里人多很热闹, 有兄弟姐妹很好。” 他扯着冀星洲的袖子,挂在他胳膊上乱晃。 冀星洲:“……哈, 哈哈。” “不准笑,快说!” “哈哈哈,家里人多很热闹,有兄弟姐妹很好。” 他打心底里觉得这个孩子真是有意思极了。 赵乐满意地点头,继续说:“有父母, 有家人非常非常好!” 冀星洲纵容地看着少年, 过往或坎坷, 或不幸的种种重又浮现在眼前。 家人吗? 眼前最先浮现出的,是那明艳的面孔。 望着望着,视野中的游长海突然朝他咧嘴一笑, 眼底荡开稀碎闪烁的星光,弯着眼睛, 像月牙。 你会是我的家人吗? 冀星洲不知不觉将这句话说了出来。 赵乐当即就想回答:“我当然……” 话说一半反应过来,硬是咽了回去。 “你们说什么呢?” 游长海走到二人面前站定, 好奇问道。 他今天穿了很鲜亮的明黄色, 腕上戴了几圈细细的链子, 看得出过来前有好好打扮。 冀星洲这才反应过来不是幻觉, 惊得轻声叫了一下,后背发冷,随即平静下来。 他应当没听见。 “随便聊聊天,没什么?”冀星洲敏锐地注意到游长海的变化, “今天穿得真好看。” “随便穿穿的。” 都是因为冀星洲总想往他身上放点精致的饰品,说戴了肯定好看,他听得多,不知不觉便进到心里去了。 回去翻翻师尊给他准备那些饰物,都是上好的材料,顶级的手艺,放着也是放着,浪费了,游长海便随手拿了一个与今日衣服配套的饰品戴上。 赵乐:“我也觉得很好看,主要是游哥哥人好看,自然穿什么都好。” 两个人说得游长海脸上发热,连忙转移话题: “你们有什么事吗?我有没有打扰到你们?” “没有,我只是过来玩玩。” “那就好。”游长海安心地拿出自己带来的一套衣服。 冀星洲帮了他不少忙,也送了他不少礼物,他不能总伸着手要,却不知道回报,正好,衣柜里有很多没穿过的新衣服,都是整套搭配好的。 “我可仔仔细细挑了一个时辰呢。” 冀星洲欣喜地伸手:“我喜欢。”矜持又艰难地压着嘴角笑。 “还没仔细看呢,说什么喜欢。” 冀星洲提起衣服往自己身上比划,闻言低头说:“你送的我都我喜欢。” 轻轻柔柔的,落在游长海耳朵里,搔得他忍不住揉了揉耳垂。 魏文耀走到房间的镜子前,开始试衣服。反正现在房间里都是男子,赵乐又只是个半大小孩。 冀星洲对着镜子摸索了一会儿,对一旁坐着的游长海喊:“你过来看看,好像不太对劲。” “哪里?”游长海立刻起身走过去。 冀星洲的手正捏着腰间的衣带,这套衣服的衣带要穿入一个一指宽的扣子里,然后按动机关,固定衣带。 这种扣子不算罕见,但外形是经过艺术加工的,冀星洲没见过也不奇怪,游长海毫不犹豫地接手开始教他系衣带。 “就是这样从这个小洞里传出去……” 冀星洲的目光全都落在距离自己只有一拳距离的游长海身上,耳朵里说一句也没听进去。 游长海动作之间,手指难免触碰到冀星洲的腰部,纵然隔着布料,他依旧忍不住绷紧肌肉。 他身材好,游长海一直都知道,扣好了衣带,他羡慕地顺手摸了一把。 “真好看,这肌肉要是长在我身上该多好。” 男人就该壮壮的。 “那你仔细摸摸。” 冀星洲现在胆子越来越大了,横竖不管怎么撩拨暗示,游长海都不会明白,那还有什么必要压抑自己,大着胆子做就是了。 冀星洲扯开刚刚系好的衣带,露出内里结实却不夸张的腹肌。游长海也不跟他客气,软滑的手掌直接往衣服里钻。 冀星洲尽量平缓呼吸,毕竟,赵乐还在呢。 伸进去一只手还不够,游长海又把另一只手伸进去,从腹部逐渐往上转移。冀星洲呼吸一滞,把衣领拉得更开些。 赵乐在旁边看了一会儿,喝了五杯茶,吃了半盘小点心,屁股下面着了火一般不断调整坐姿。 游长海的手在冀星洲的衣服下面顶出两个移动的鼓包,他似乎摸到了什么,惊讶地小声说:“好……” 赵乐没听完,把手里的空水壶一放,对二人说:“我还有事,先走了。” 冀星洲百忙之中抽空送别了一句,赵乐一走,房间里就只剩他们两个了。 游长海不再遮掩,大声惊叹:“你的胸围这么大!” 胸肌更是鼓鼓囊囊,饱满至极,手感温热且富有弹性,捏一下十分解压。 冀星洲咬住下唇,顿了好一会儿才用开玩笑的语气回答:“羡慕的话今晚留下来陪我睡觉,摸一晚上都行。” “不要,我晚上热。” 冀星洲不惧酷暑严寒,因此房间里也没有布置控制温度的法器。 “有凝冰符,挂在床头就不热了,我待会儿把凉席也铺上,实在不行,我晚上給你摇扇子,伺候游二少爷。” “哈哈哈那行,我们晚上可以一起聊天。” 横灯瞎火和朋友在被窝里聊天最有氛围感了。 好好过了一把手瘾,游长海把衣服重新整理好。 冀星洲问:“晚上想吃什么,我给你做。” “想喝汤,鸡蛋汤就好,清淡一点,其他随你做。” 游长海看他穿好了衣服,回头把饰品拿过来给他一一戴上。 “说起来,沈滟小姐邀我明日出去玩,和沈潋小姐一起。” 冀星洲:“只有你们三个吗?” “应该不是吧。” “我也想去。” “那我问问她们。” 冀星洲不高兴地打断他:“直接带我过去,就当带一个下人,游二少爷。” “怎么不高兴了?”游长海拍拍他的侧脸,笑问,“刚刚还好好的。” “你有了她们,我还会是你最好的朋友吗?” “说什么呢?”游长海无奈至极,“我和她们才认识多久,别闹,只是普通的拓展人际关系而已。” 冀星洲不说话了:“……” 游长海给他穿戴好,围着他满意至极地转了一圈:“超帅气。” 冀星洲扯扯衣摆:“嗯,我去做饭了。” 吃过晚饭,两个人躺在被窝里说小话。 “你平常练剑练多久啊?” 游长海后背靠着冀星洲的胸膛冀星洲的手放在游长海略鼓的软肚皮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揉。 他晚上吃得不少。 “八个时辰或者更多。” 与他而言,吃饭睡觉不必像游长海那样日日都做,空闲时间自然就多了。 游长海掰着指头算自己对练功时间,早上不能起太早,晚上不能睡太晚,中午还必须要午睡,一日三餐更是必须品,削削减减,算下来一天最多只有四个时辰。 冀星洲摸黑捏住他白嫩的手:“别算了,你又不是我,四个时辰已经够多了。” 他捏了捏游长海的手:“凉的,凝冰符放多了吗?” “不多不多。”他还嫌少呢,再拿下去几张真的热得睡不着觉了,“我一直是这样。” 话音一落,冀星洲小腿一冰,是游长海的脚贴上来了。 “你看,我的脚也凉。” 冀星洲手伸进被子里,提着他的腿弯把脚塞进自己两腿之间:“我给你捂一捂。” 天气本来就热,捂了一会儿,游长海就热得直缩脚,意外碰到了上方的隐私地。 游长海是见过的,心里既尴尬又忍不住冒酸水。 真大呀,当男主的就是不一样,匀一点给他也好啊。 冀星洲只当没发生,催他赶紧睡觉:“很晚了,早些睡吧。” “再聊一会儿。”他不想早早睡觉。 游长海欲言又止半晌,最终还是没忍住问:“冀星洲,你平常,自己弄那个是多久啊?” 他实在是太好奇了。 “嗯?哪个?” 冀星洲一时没反应过来了。 “就是那个,那个……” 游长海用眼神暗示,见他一直没懂,硬着头皮用脚轻轻踩了一下。 冀星洲挑眉:“……好奇这个?” “嗯……” 原著把男主描述得天上有地上无,从天黑到天亮,游长海觉得太不真实了,哪有人时间这么长。 “没算过。” “哦。” 房间陷入寂静,游长海尴尬地翻了个身,背对着冀星洲,闭着眼睛没多久就睡着了。 冀星洲却一直精神奕奕地睁着眼睛。 确认游长海陷入熟睡之后,他动作极轻地坐起来,爬到床尾,掀开被子,握着他的脚踝把他的脚扯出来。 呼……呼…… 游长海睡得不太安稳,但没有醒,他素来如此,身子弱,睡过去便难醒。 他想换个姿势,动了动脚,仿佛被什么东西卡住一般,皱着眉轻踢了一下才成功缩回来。 不知过了多久,粘稠的液体落在游长海脚上。 次日起来,他的脚刚刚落在地上,便感觉到不对劲抬脚一看,脚底红红的。他伸手按了按,有很轻微的刺痛感。 这是什么? 晚上被虫子咬了? 他没急着穿鞋,坐在床上等冀星洲过来给他看脚底。 冀星洲端着早饭进来。 “你快过来看我怎么了。” 冀星洲连忙把饭菜放在桌上,快步走过来:“什么事?” “我脚底好像被虫子咬了,但是我看不见伤口。” 游长海抬起粉白略红的脚底板给冀星洲看。 “……咳,这个啊,嗯……我看看。” 冀星洲尴尬地咳了一声,蹲下来像模像样地检查起来。 刚刚伸手按了一下脚心,游长海就像被戳了笑穴一样“哈哈哈哈”地把脚往回抽。 冀星洲握着他的脚踝,游长海没能挣脱,有那么一瞬间,他脑海中划过一丝熟悉的感觉,没多想,随即抛之脑后。 第70章 第 70 章 你的意愿最重要 冀星洲温热的手心贴着游长海依旧冰凉的皮肤, 柔软细腻的触感让他联想到刚刚过去的那个夜晚。 “你看就行,不要摸。” 游长海笑够了,双手撑在床上, 上半身后仰, 蜷缩了一下脚趾说。 还未来得及扎起来的长发发梢盘曲在床上,晨光渐亮, 穿过窗户落在游长海的半边身子上,照得他身上暖洋洋的,仿佛浸没在一池温热的泉水中。 “没有伤口,可能是半夜踢到哪里了吧。” 冀星洲磨磨蹭蹭地检查完,仰面对坐在床边的游长海解释。 说完, 他却并没有放开游长海的脚腕反而拿起放在一旁的新袜子, 自顾自地给他穿起来。 “这一双我没穿过, 是新的。” 游长海虽然是临时来这里住,但这并不代表他身上没带备用的衣物。 不过…… 冀星洲蹲在地上,把游长海的脚放在自己膝盖上, 一只手拿袜子,另一只手手心托住游长海的脚跟往袜子里送。 冀星洲刚刚穿了三分之一不到, 游长海突然把脚缩回床边搭着。 “这有点不太好吧。”,哪有让朋友伺候着穿袜子的, “我自己来就行。” 说着, 游长海朝冀星洲摊开手心。 冀星洲原先托着脚跟的那只手在半空中停滞一瞬, 随即缓缓收紧, 勾唇一笑:“好。” 是他太心急了。 游长海一边穿袜子,一边回想冀星洲刚刚给自己穿袜子那副理所当然的样子,不禁反思自己是不是平日太过放肆,事事都让冀星洲照顾, 才让他养成了这种习惯。 这怎么行! 冀星洲站在旁边,等游长海穿好袜子,抬头时,他已经拿好衣服等在旁边了。 游长海:“……你先去吃饭吧,我自己可以。” 冀星洲不为所动:“我吃过了。快点穿吧,再过一会儿饭菜都凉了。” 说完,不给游长海拒绝的机会,直接上手把衣服往游长海身上套。 游长海本就没有防备,加上冀星洲身手又好,一下就被套上了,穿都穿上了,总不能再脱下来。 游长海想和冀星洲说说这件事,转头一看,他正在给自己抚平衣服的褶皱,头也不抬,十分专注。 冀星洲:“好了,去吃饭。” 正想说话的游长海:“……哦。” 那就吃完饭再说吧。 冀星洲不吃,坐在旁边用胳膊支着脑袋看,兴许是在自己家里的缘故,他并没有像往常那样穿戴整齐,而是只穿了一件薄而宽松的上衣。 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很容易窥见布料下面让游长海极为羡慕的肌肉。 游长海一边用暖呼呼的碗捂手,一边小声将粥往嘴里倒,他心里惦记着事,吃饭都慢了。 “不合胃口吗?” “没有。”游长海连忙摇头,“很好吃,你的手艺向来很好。” 既然冀星洲都开口说话了,趁现在,游长海赶忙把碗放下,神情严肃又认真,冀星洲不知不觉把胳膊放下,坐直上半身。 “冀星洲,我觉得我平时可能太依赖你了,什么事都让你做,你又不是下人,我不能一直让你伺候我,所以……” 冀星洲一点都不想听他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古怪想法,直接打断,反问:“我们不是最好的朋友吗?” 这话直接把游长海问住了,愣在原地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你不依赖我,还想依赖谁,难道你在外面有新的好朋友了?”说到这里,冀星洲突然想到沈滟沈潋姐妹二人,一阵危机感涌上心头,“是沈氏姐妹?还是魏文耀?” 冀星洲从座椅上站起来,阴影笼罩在游长海身上,乍一看压迫感十足,如果问话的语气不是类似“你在外面有人了?”这种酸气十足的话就更好了。 “不行,你给我解释清楚。” 冀星洲把游长海手里的碗拿走,气冲冲地“咚”一声放桌上,随后开始抓着他的肩膀前后晃。 “我只是担心你受委屈才这样说,没有别人,你之后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我一定不拦着你。” 事情发展的速度过快,走向过于奇特,以至于游长海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被冀星洲带偏了,下意识顺着他的话开始解释。 “那就好,我就知道我们是最好的朋友。” 冀星洲心满意足地放开游长海。 恰在此时,外面“咚咚咚”的敲门声。 “我去看看。” 冀星洲穿好衣服出去开门,游长海留在卧室吃饭。 “赵夫人,赵先生还有赵乐?三位请进,有什么事吗?” 赵芙藏在袖子的手从刚刚过来的路上就开始抖,刚刚在门口平静了好一会儿才开门,一看见冀星洲,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平静顷刻间碎成粉末。 刘肃牵着赵芙的手微微用力,以示安慰。 三人走到正厅。 冀星洲给他们泡上一壶茶。 “晚辈这里只有一些普通的茶,请见谅。” “没事,没事。” 赵芙的眼睛根本无法从冀星洲身上挪开,她很想尝尝那杯茶,她的孩子亲手泡的茶,但只要一伸手,她的失态便暴露无遗。 “赵夫人似乎有话想说,但说无妨。” 赵芙:“我……冀星洲,我是……你的亲生母亲。” 好不容易说出这句话,赵芙却低下了头,她不敢看冀星洲的眼神,害怕从他眼中看出类似抗拒的神情。 从赵乐转达的消息来看,冀星洲似乎并不在意这些事。 “……”冀星洲没有说话,尽管心中早有猜测,但真正听见这句话从赵芙口中说出,果然还是十分惊讶啊。 赵芙没等到回答,忍不住抬头追问:“你,愿意回家吗?” 家,这个字眼在冀星洲的预设中,包含长辈孔玟玉,伏江仙尊,爱人游长海,还有一只可爱的小黑猫。 如果未来的家是这样的,冀星洲想,那自己一定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了。 然而命运在他遇见赵乐的那一刻,便已经悄然转动。 “请给我一些考虑的时间。”冀星洲听见自己这样说。 在得到肯定的答复后,他毫不犹豫地朝游长海所在的卧室走去。 他吃完了饭,收拾好碗筷,盘腿坐在床上运功,听见动静,睁开双眼:“啊!你怎么了?” 一会儿的功夫不见,冀星洲变得神情恍惚,眉宇间充满了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感情。 “是出什么事了吗?难道,孔长老受伤了?” 孔长老是冀星洲最亲近的人了,除了她,游长海想不到还有什么人能让冀星洲这样失魂落魄。 “不。”冀星洲摇头,“你能抱一抱我吗?” “随便抱。”游长海大方地敞开胸怀,下一秒,冀星洲便扑倒在他身上,巨大的冲击力压得游长海朝后躺倒。 他顾不上自己,一颗心全部落在冀星洲身上,双手环抱,手掌在冀星洲背上轻拍:“你怎么了?” 冀星洲把脸埋在他的胸口,过了很久才闷声说:“赵夫人,赵先生,还有赵乐来了,赵夫人说,她是我的亲生母亲。” “……你怎么想,你想和她相认吗?”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在他经历的短暂岁月里,不论是对待自己十分苛刻的父母,还是游长海看似疼爱实则偏心的爹娘,都给他留下了相当灰暗的印象。 但不可否认的是,从赵乐和赵夫人的相处来看,她是一位好母亲。 “任何人面对这种情况都会很茫然的,如果你愿意,可以好好和我说一说。” 游长海感觉到冀星洲正用力地拥抱自己,他同样用力地抱着冀星洲。 冀星洲慢慢讲述自己的担忧: “我的生身父亲已经死了,赵夫人也已经改嫁,我不知道她对我这份愧疚和思念能维持多久。 她多年来幻想的我,和真正的我,终究是不一样的。我很满意现在的生活,有师尊,有你。 我不想面对那些素未谋面,可能各怀鬼胎的的亲戚,不想参与到他们之间的斗争。” 毕竟,当初的他,不正是因为这些腌臜的事,才被迫与赵芙分离的吗? “那就不认好了,你的意愿最重要。” 游长海与赵芙她们不熟悉,相比起那些只有几面之缘的人,他自然更偏心现在正趴在自己怀里的冀星洲。 “……我只在乎你怎么想,既然有这么多顾虑,那就拒绝好了,等你真正想好了再决定要不要答应,未来,还很长呢。” 冀星洲在游长海身上趴了一会儿,平静后搂着着游长海坐起来。 “身上不难受吧,别压坏了。” “哪有那么夸张。” “我去给赵夫人回复,可能会有点久,你要是着急走,可以从后面离开,你认识路的。” “嗯嗯,快去吧,不用担心我。” 正厅。 听见回复后,赵芙还没说话,赵乐反倒最先一个叫起来。 “为什么!哥……冀星洲,娘把你的院子都准备好了,她这些年很想你,真的真的非常非常想。” 冀星洲做好了与刘肃,赵芙平静对话的准备,却不知道如何反驳赵乐。 他选择用沉默来逃避回答。 赵芙如何甘心:“为什么?有什么顾虑尽管说出来,只要你提了,我都改。” “夫人,你不必如此,面对这样的消息,任谁都需要一些时间消化。这是我的原因,况且,我现在过得很好,师尊很照顾我,我暂时没有改变现状的打算。” 赵乐憋了憋嘴,简直要落下泪来:“可是,可是娘说了要给姥姥一个惊喜,你不去,惊喜就没有了。” 冀星洲很怕赵乐来这一套,躲开他水汪汪的眼睛,底气不足地说: “既然是惊喜,说明老夫人也不知道具体是什么,换成别的也行,礼物,重在心意,我相信心意到位,老夫人不会怪罪的。”【你现在阅读的是 】 70-77 第71章 第 71 章 该说什么好呢 刘肃不是冀星洲的生父, 来之前他心中便很担忧,此刻听见冀星洲拒绝更是着急不已,担心这里面有自己的原因: “孩子, 我虽不是你的生父, 但我承诺一定会将你当做亲生孩子看待,绝不会有一丝一毫的偏心。” “这不怪你, 是我的原因,请给我一些时间。” 赵芙与刘肃对视一眼,强压下心中的失望,拿出准备好的礼物清单,推到冀星洲面前: “这是我们准备的见面礼, 你看看可有合心意的。” 说罢, 赵芙叹了口气:“我实在不清楚你喜欢什么, 只好都准备了一些。” 赵乐看见冀星洲张嘴,抢先一步大喊:“不能不要,我也准备了礼物, 你一定要收下。” 冀星洲眼神粗粗一扫,认得出来的都是贵重物品。 “我不能要。” 口中说着拒绝的话, 动作上却毫不手软地收下礼物。 冀星洲做不出这样的事。 那份清单最终还是被原封不动地收回去了。 赵芙此刻眉心的失望再难遮掩,望着那双哀戚的眼眸, 冀星洲无可抑制地动摇了, 堪称狼狈地转开视线。 赵芙:“我……我在酒楼订了饭, 一起出去吃一顿, 不做别的,就当我们是普通长辈,可以吗?” “我……”冀星洲本想拒绝,但三人眼神中不约而同地期待硬生生叫他改了主意。 何必做得如此决绝呢?又不是有什么深仇大恨。 “……那, 好。” 赵芙又惊又喜,面上阴云瞬间散去:“你还有什么事吗,如果没有,我们现在就走吧。” “请稍等,恕我失陪一下。” “没事没事。” 冀星洲回卧室看了一眼,游长海没走。 “怎么样了?” 游长海围着冀星洲左看右看,迫切地想要知道结果。 “我中午和他们一起吃顿饭,慢慢接触。” 冀星洲放松地趴在游长海肩膀上,脑袋在他的颈窝里乱蹭。 “一切顺利。” 游长海回给他一个大大的拥抱。 “那我走了。” 冀星洲恋恋不舍地放开游长海,同他告别。 游长海回去之后抱着咪咪撸了一会儿。 一边摸一边惦记冀星洲那边的情况。 不知道他现在好不好,会不会被人欺负。其实冀星洲虽然看起来脾气好,但并不是一个软柿子。 但游长海心里还是止不住地担忧。 游长海仰躺在床上,咪咪趴在他胸口:“咪咪,你说他要是被欺负了怎么办呀?” 咪咪用爪子在游长海下巴按了按。 游长海一个翻身把小猫按在身下,整张脸埋进软乎乎的肚皮:“啊啊啊,怎么办……” 咪咪纠结地把脚放在他脸上,维持着一种欲踢不踢的状态。 “你居然想踢我!” 游长海悲从心起,怒而狂吸小猫肚皮。 焦虑了一会儿,游长海爬起来练功。 次日去沈氏姐妹处赴约,回来后直奔冀星洲住处去。 他到的时候冀星洲照例在练功。 剑锋寒光滑动,冀星洲灵活的身影在院子里不断移动,直到他挽了一个剑花,将将剑“唰”得一声收入剑鞘。 “辛苦了,辛苦了,快喝杯茶。” 冀星洲走到他身侧坐下。 游长海迫不及待地询问:“你昨天怎么样?顺利吗?” “挺顺利的,就是有点太热情了。”他不太招架得住。 “那就好,那就好。” 游长海得了这么一句话,悬了一天的心终于安定下来。 “你今天去沈家了?玩得开心吗?” 没错,冀星洲还在惦记这件事。 游长海老老实实地回答:“挺开心的。” “来了几个人?” “十几个?挺多的,我没数。” 冀星洲一口气还没松完,就听见游长海继续补充:“沈潋小姐特意做了小点心招待我们。” 什么?点心? 冀星洲眼神犀利起来,厨房可是他俘获游长海的心的重要阵地,他不能容忍任何人入侵这块宝地。 “味道怎么样?” “好吃,甜甜的。” 好吃? 不能忍! 入侵!这是赤裸裸的入侵! “他做的好吃还是我做的好吃?” 游长海有点想笑:“……当然是你做的好吃。” “你迟疑了,为什么要迟疑?!” 冀星洲现在的敏锐程度好比一只饿了七天的狗突然看见一盆色香味俱全的饭菜。 “我没想到你会问这个问题。” 冀星洲:“她做了什么点心?” 游长海:“绿豆糕。” 冀星洲掷地有声:“今天吃绿豆糕!” 游长海:“……” 还好没告诉他沈小姐她们还与自己约了下一次出去游湖,不然还不得闹翻了天。 话音一落,冀星洲立刻雄赳赳气昂昂地出去买原料。 游长海差点没拦住,拉着冀星洲把人按回座位上。 “好了好了,我知道你手艺最好。”游长海顺毛捋。 说实话,沈潋脾气直,性子爽朗,游长海和她相处的时候很舒服,也因此多次与她们姐妹出游。 起初游长海没告诉冀星洲,后来有一次,三人结伴走在街上,正好碰上迎面走来的冀星洲,瞬间露馅了。 游长海是个成年人,冀星洲是他最好的朋友,但朋友之间也应该有距离,他本没有义务事事都告诉冀星洲。 但在看见他面不改色地从自己身边经过时,游长海脑海中第一个瞬间浮现出来的字眼就是“露馅了”。 事后冀星洲却并没有主动询问这件事,游长海便高高兴兴地当这件事过去了。 再又一次游长海赴约归来后,冀星洲终于忍不住问:“你又去沈家了?” “嗯。” 游长海试探性点点头,摸不清楚冀星洲到底是什么意思。 “沈潋和沈滟,你和谁关系更好?” “沈潋吧……” 刚刚说完,游长海突然想起来沈潋是原著冀星洲的后宫,虽然冀星洲目前看起来一点要发展感情的意向都没有,但万一是他藏得深呢。 冀星洲烦躁地跟游长海说:“她从小就舞刀弄枪,根本不是你喜欢的类型,而且,她做饭也不如我好吃,真不知道哪里值得你一趟又一趟地往那里跑……” 冀星洲嘀嘀咕咕地抱怨,满心满脸都写着不满意。 游长海心中充满了迷惑,原著里他们俩应该看对了眼才是…… 啊!游长海灵光一现。 冀星洲一定是吃醋了! “你是吃醋了吗?” 冀星洲:“!?!我没有!?!” 他声音大得吓游长海一跳,他要是语气平静也就罢了,偏偏他反应这么大,游长海更加相信自己心中的猜想了。 “你……你是不是喜欢她,你放心,我日后不会再去找她了。” 原来是她啊…… 虽然被误解了,但冀星洲却浑身都放松下来,平静地解释:“我不喜欢她,他不是我喜欢的类型的。” 随后,他状似无意地随口一说:“像你这样的,勉勉强强吧。”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冀星洲几乎分不清,自己到底是期待他能意识到自己的心意,还是害怕他知道。 “其实,我有几个妹妹和我长得有几分相似,年纪也合适,你要见见吗?” 虽然不是亲生的,但也沾了不少血缘关系。 冀星洲:“……不用了。” 一股无力感几乎要压垮冀星洲。 怎么会这么困难,他觉得自己长这么大,没有遇到过比这更困难的事了。 冀星洲情不自禁地问:“游长海,你为什么这么笨?” 为什么永远看不见我对你的感情? “我哪里笨了?”游长海不知道话题为什么突然跳到这里来了,但他无法忍受这种指责。 “即便是有人非常喜欢你,非常爱你,你也发现不了,难道不是笨吗?” 游长海:“其实我知道……” 冀星洲缓缓提起一口气。 “……魏文耀做事说话太直了,根本没有给我不理解的余地。” 气沉下去了。 “那你呢?你怎么想?” 是厌恶,反感,还是其他什么感情。 “唉……很烦,我不喜欢男子,我对他只是朋友之间的感情,他这样做让我很为难。” 冀星洲本打算附和几句,想了想还是算了,今日的他可能就是明日的自己。 “其实感情这种事谁说的准呢,在遇到那个合适的人之前谁也不知道自己喜欢的人是男是女。” 游长海:嗯?乍一听挺正常,仔细一琢磨好像哪里不太对劲。 “其实,魏文耀之前告诉我,说你也喜欢我,可我根本没有被他蛊惑到。” 游长海认为魏文耀一定是想通过这种方式让自己对冀星洲也生反感,进而影响他们二人之间亲密无间的感情。 冀星洲看着得意洋洋的游长海,深深地意识到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再这样下去他们只能一辈子当好兄弟,好朋友。 “其实我觉得不论是喜欢男人,还是喜欢女人,都没什么,主要是两个人能不能有共同话题,性格方面契不契合,性别都是次要的。” 游长海感慨地看着冀星洲:“你现在真的变了很多。” 如果是放在以前,冀星洲肯定对断袖这类人深恶痛绝,怎么可能说出这种话。 环境果然能够塑造一个人。 修真界开发的风气已经深入冀星洲内心了。 “不过,要是按你这么说,就不仅仅是男女有别,男男岂不是也有别了,那我们晚上睡一张床对事可不能传出去哈哈哈哈哈。” 游长海越想越好笑,用手掌不住地拍冀星洲。 “哈……哈哈……确实……确实……” 一点也不好笑…… 冀星洲强撑着一口气挣扎说道:“游长海,你日后一定会喜欢女人吗?” “当然了,你放心好了,我早就不喜欢男人了。”游长海还以为冀星洲在担心从前的情况复发,拍着胸脯对他保证。 第72章 第 72 章 真心话 赵家。 赵文沂抓着赵乐不让走。 赵芙的脸色看起来不太好, 他不敢去打扰,便只能抓着赵乐了。 他拉着人走到一个小角落里,遣退身边的下人, 揽着赵乐的肩膀轻声询问:“是没成吗?” “对啊, 连东西都没送出去。”赵乐活像一只垂头丧气的小猫。 “没事的,没事的, 只是接触的时间太少了,平日里多多来往,逢年过节走动走动,慢慢就熟悉起来了。” 赵文沂收紧胳膊安慰赵乐。 “道理我都懂。” 可真的等事情到了跟前,感情哪由得了自己控制。 “他是不是叫冀星洲啊?”赵文沂实在压抑不住心中的好奇, 附在赵乐耳边问道。 “你怎么知道?” 见自己猜中, 赵文沂得意起来:“你见天地往他那里跑, 稍微一查就知道了。” “你跟踪我?”赵乐敏锐地察觉到背后的阴暗手段,毫不留情地指责。 赵文沂脸上神色一顿:“对不起对不起,这次情况特殊, 我保证,日后不会再有这种事发生了, 这次是我错了,我请你出去游栖夜湖好不好?” 栖夜湖中栖息着一种会发光的鱼, 夜晚湖中会泛起光芒, 如同星河流入人间, 绚烂非凡, 一些人为了看见这种奇景,甚至会带上装备睡在湖边,如同栖息在此的生灵。 栖夜湖便由此得名。 入秋后,这种鱼儿愈发膘肥体壮, 连带着发出的光芒也愈加明亮,正是游玩的好时节。 “我给你留最好的位置,美食佳酿随你享用,如何?”赵文沂附在赵乐耳边蛊惑,“带朋友来也没关系噢,你可以敞开了玩。” 赵乐白了他一眼:“别以为我不知你在想什么,他忙着修炼,对这些事应该不感兴趣。” “唉,此言差矣。”赵文沂伸出一根手指在赵乐眼前左右摇晃,“又不是出远门,只是去栖夜湖赏景而已,能耽误多久,修炼不急在这一时,他不愿意来,说白了是不想和我们一起。” “那你还提什么。” 他赵文沂知道的,自己难道想不到吗。 “我们请不动,自然有能请动他的人嘛,你仔细想想,他有没有哪些关系很好的友人?” 赵乐不假思索地回答:“游长海,他们俩关系最好了,好到睡一张床……” 说到这里,他不禁有些脸热,左右看看,确定没人之后才小声告诉大哥:“其实我觉得,他们两个……” 后面的话没说完,但赵文沂明白他的意思,眼中浮现些许惊讶:“他们在一起多久了?” “好像没在一起,我觉得,可能,有点像单相思,因为游长海喜欢女子,但是……但是从他们的相处来看,好像又不是那么回事。” 赵乐在陈述这件事的时候,五官都要纠结成一团了。 他年纪小,他没经历过这些,能看得出这些已经是超常发挥了。 “那就更得请过来好好看看了。”赵文沂将这重任交给赵乐,“这件事就拜托你了,毕竟我们家现在,只有你出面最合适。” “我看未必。” 一个声音突然从二人背后幽幽地冒出来。 “啊!” 兄弟二人不约而同地回头,一张与他们颇有几分相似的面孔,出现在二人面前。 “赵湘,你什么时候来的?” 赵乐:“真是吓死我了,你走路一点声也没有。” 赵湘抱臂而立:“好啊你们,商量这种事都不带上我!” 赵文沂殷勤地给她扇扇子:“我这不是想自己先把事情办好,到时候你只要坐享其成就好了。” “对啊对啊。”赵乐跟着点头。 “哼。”赵湘轻哼一声,没再追究,“我有办法约游长海出来。” 赵文沂立刻转头问赵乐:“你告诉她了?” “我真没有。” “不关他的事,我刚刚偷听到的。”赵湘解释,“我与沈家两位小姐素有交情,这段时间经常听她们提起这个名字,没想到他居然可能是二哥的心上人。” “那就靠你了。”赵乐将自己肩膀上的重担交给赵湘。 “包在我身上,但我丑话说在前头,我只负责搞定游长海,至于二哥去不去,可就看你们俩了。” 三个人一同嘀嘀咕咕,商量好对策后便各自行动起来。 这件事要说对谁的冲击最大,那必然是冀星洲。 “你要去和她们游湖!”冀星洲酸气十足地冲游长海喊道,“你怎又和她们混到一起了。” 游长海莫名有些心虚地解释:“不只是我们,还有很多人一起,最近栖夜湖那边风景正好,好位置很难抢的。” 机会难得,他不想错过。 “难抢?”冀星洲反问,“你只要对仙尊开口,一个位置还不是轻轻松松,有什么难的,借口,都是借口。” 游长海:“都已经有位置了,何必再麻烦师尊。你别生气了。” 冀星洲把身子往旁边一转,用后脑勺对着游长海,嘴上还不停说道:“男女有别,你不知道吗?你都和她们一起出去玩了多少次了?” 他原以为自己可以控制住情绪,但真正面对,他才发现自己简直不堪一击。 冀星洲说了几句,发现游长海一直没吭声,还以为自己语气太重了,吓得立刻回头看。 游长海低着头看不清神情,乌黑的发丝吹落在脸颊两边,抿着嘴,不知道在想什么,他的脸色本就算不上红润,此刻更是显得格外可怜。 “对不起对不起,是我失态了,我没有别的意思,你别伤心。” 游长海低着头认真思考刚刚冀星洲说的话,交友归交友,不能影响人家姑娘的名声。 还没思考出个所以然,就听见冀星洲突然话锋一变,语气软和下来,一时愣在原地没吭声。 冀星洲伸着脑袋去看游长海的神情,被他躲开,心下更是慌张。 “都是我的错,我下次不说了,你别生我的气……” 游长海:好像发现了对付冀星洲的好办法。 就这么冷了冀星洲一会儿,游长海才慢慢悠悠地抬头:“这次就原谅你了,下次不能这样了。” 冀星洲如蒙大赦,立刻对着游长海表决心:“一定一定,我日后肯定不会再乱插手你的事了。” 那诚恳的样子就差没有竖起三根手指对天发誓了。 “如果你也想去的话,我可以带上你一起。”机会难得,游长海希望能和冀星洲分享这份喜悦。 “好,我一定去。” 冀星洲没想到游长海还愿意带自己过去,开心地一把抱住游长海在他身上乱蹭。 “我就知道你心里有我。” 游长海:“哼哼。” 冀星洲把脸埋在游长海衣领处嗅闻,一股淡淡地苦味,中间夹杂着一点涩,像橘皮:“你换新药了?” “嗯。” “效果如何?” “挺好的。” 其实游长海感觉不出多少差别,对他来说,最大的差别可能就是味道吧。 “可你的脸色并不好,气血不足,要多多地吃补品。乌鸡汤好不好?” “好啊,你做的我都喜欢。” 这话游长海可不是在夸张,冀星洲的手艺确实很好,在游长海眼中,他是有化腐朽为神奇能力的大厨。 冀星洲半开玩笑地说:“我像是你的夫人,每天琢磨该给你做什么好吃的。” “哈哈哈哈哈,你要是女的,我就娶你回家。” 冀星洲:“……” “那可太好了……” 游长海一时兴起,用手指抬起冀星洲的下巴,斜着脸问:“小娘子,愿不愿意跟我回家?嗯?” 冀星洲沉默片刻,迅速抓住游长海的细细的手腕:“我愿意,我当然愿意。” 游长海本来是秉着开玩笑的态度做出这种行为,然而冀星洲却如此认真地回答自己,反而弄得哑火了。 心中莫名升起一丝慌张,游长海硬着头皮继续开玩笑:“你还真是愿意捧我的场啊。” 冀星洲目光炯炯,落在游长海身上,仿佛要烧穿那层如羊脂玉般的皮肉,将他藏在深处的心挖出来看看:“我说的是真心话。” 游长海愣住了,立刻尝试抽出自己的手,然而冀星洲握得极紧,他压根无法挣动。 冀星洲缓缓凑近游长海的脸颊:“你……” “我要走了……师尊说要我回去试试新的药,我真得走了,再不走就晚了,我还要上街去呢……” 游长海直觉有什么要超出控制的东西即将浮现,大声打断冀星洲,满口胡言乱语。 “你……路上小心。” 冀星洲最后蹦出来这么一句话。 游长海一被他放开手就撒丫子狂奔。一直跑到看不见冀星洲的身影,看不见他的屋子,游长海才喘着粗气缓缓停下。 他靠在一棵树的粗大树干上喘息。 不明白自己刚刚为什么那样慌乱,一颗心跑得“砰砰”响,几乎要从喉咙里跳出来。 “真丢脸。” 冀星洲一定以为他犯了什么疯病或是受了什么刺激。 明明是自己主动撩拨别人,到头来却反倒被冀星洲撩拨得落荒而逃。 真是技不如人啊。 游长海自嘲一句,平静下来,摇摇脑袋把这段丢脸的经历从脑海中赶出去。 第73章 第 73 章 朋友怎么能当爱人呢?!…… 秋日的夜晚透着些许凉意, 今早游长海起来的时候,院里的草叶挂着满当当的露珠,咪咪坐在一丛低矮的灌木下, 伸着油光锃亮的脑袋舔露水。 栖夜湖旁却完完全全是另外一派景象, 周围但凡好一点的位置想都已经被人提前半月乃至一月买下。 若不使些手段,是万万不可能有好位置的。 游长海与冀星洲结伴而行。 二人皆是风姿卓然, 容貌出挑,即便在拥挤的人群中,也十分抓眼。 沈滟派贴身丫鬟春月等在约定的地点。 游长海与其汇合后,三人直奔栖夜湖旁的阁楼上去。 阁楼三层是赏景的绝佳位置。 二人进去之后发现三层的人并不如预想中的那么多。中间很大一块区域被空出来用于表演,靠窗的位置才是宾客们的座位。 游长海找到沈潋沈滟姐妹的位置, 坐到她们身边。 “你们来了, 快坐。” 沈滟笑眯眯地看着二人, 用团扇遮住嘴角上扬的弧度。 游长海环顾一周,这桌子现在一共坐了四个人,还有好几个空位。 “还有谁要来?” 沈潋笑嘻嘻地撑着下巴回答:“赵家三位兄妹。” 人既然已经落座, 那是肯定跑不掉了,已经没有瞒的必要了。 游长海下意识去看冀星洲, 他的神情也相当意外。 冀星洲只见过赵乐,对另外二人一点也不熟悉。 游长海伸手捏捏他的手掌以示安抚, 冀星洲眉眼低垂, 不知道在想什么, 过了一会儿才缓缓回握住游长海的手, 抬头冲他笑笑。 沈滟用胳膊肘杵了一下姐姐,扇子微抬,冲二人衣袖交叠的地方努努嘴。沈滟瞅了一眼,也跟着一起笑。 安抚好冀星洲, 游长海才继续同二人聊天。 “这第三层只有七个人吗?” 沈潋:“是啊,这一层难约得很,若非我们姐妹素日与赵二小姐赵湘有交情,得费好一番功夫才能约到。” 沈滟:“待会儿他们来了,可得好好道声谢。” 二人一唱一和,游长海与冀星洲根本没有插嘴的空间。 没过多久,赵文沂,赵湘与赵乐便先后落座,赵乐坐在冀星洲手边,离他最近。 赵湘和赵文沂第一次见冀星洲和游长海,一直盯着打量未免失礼,但心中急切实在难以按捺,只能用眼睛的余光一直偷瞄。 在二人打量冀星洲与游长海同时,游长海与冀星洲亦是同样在观察他们兄妹二人。 游长海的眼神从赵文沂脸上开始,一路转到冀星洲脸上,暗暗感叹:到底是有血缘关系,坐在一起,果真有几分相似。 众人皆是一声不吭,沈滟受不了这种尴尬的局面,递给赵湘一个眼神。 第一次见面,赵湘想留个好印象,不敢随便开口,便用脚尖轻踢一下赵文沂:你是大哥,快说话。 赵文沂把又递给赵乐一个眼神:你和他熟,你先说。 赵乐扯扯冀星洲的袖子,问:“你来了多久了?” 冀星洲:“没多久。” 一来一回,僵局终于被打破。 沈潋立刻参与进来:“他们刚刚还说要谢谢二小姐帮忙约到这个好位置呢,是不是?” 二人突然被点到,不约而同地坐直身子。 冀星洲:“嗯,是,多谢二小姐。” 游长海:“多谢二小姐。” “不谢不谢,都是小事,你们玩得高兴就好。” 赵湘赶忙回答,脸上闪过一丝窃喜。 赵文沂不甘示弱,交流谈判本就是他的强项,没道理在这种场合落于人后:“游公子上次来家里游玩赢到的露水可还好用?” 游长海愣了一下,他还以为赵文沂会先和冀星洲说话。 “好用的,帮了大忙呢,若没有那瓶露水,我此刻应当还在和师尊外出求药。” 提起这件事,冀星洲的神情不禁软和下来,连带着对赵文沂的印象分都高了一些。 “游公子可有什么忌口,我让人和厨房说一声。” 游长海:“应该没有。” 冀星洲却回答:“油腥过重的不要,另外可以加一杯芙蓉花茶吗?他夜间容易犯困,需要提神。” 赵文沂一时不知道该按谁说的办。 游长海瞅了瞅冀星洲,对赵文沂抿嘴轻笑:“按他说的办吧,麻烦你了。” 赵文沂对身边的下人使了个眼色,随后笑说:“不麻烦,需要什么尽管提。” 赵湘好奇道:“游公子多久睡一次觉?” 她知道游长海身体不好,但并不清楚具体情况。 “若是言语有冒犯之处,可以不回答我。” “日日都睡。”游长海倒不觉得冒犯,只是有点尴尬。 日日…… 赵湘有点后悔问这个问题了,连忙转移话题。 “听说游公子在论道会上一鸣惊人,得了相当不错的成绩。日日都睡还能有这样的成绩,可见天资卓绝,颖悟绝伦。” 游长海脸上泛起红霞,连带着气色看起来都好了许多。 冀星洲对此喜闻乐见,比听见别人夸自己还高兴。 众人的交谈十分顺利,谈话双方都不像彼此预想得那般难对付。 因为是在湖旁边,这里的菜水产偏多,虾蟹鱼等都有出名的特色做法。 随着饭菜上桌,表演也开始了。 游长海不挑食,但面前的表演着实不错,他看得津津有味,不知不觉就把筷子放下了。 冀星洲看看碗里没吃几口的饭,扒拉游长海一下,游长海才反应过来拿起筷子吃两口。 游长海仿佛是拉磨的驴,冀星洲挥一鞭子他才动一动。 吃到最后他有点烦了,不论冀星洲怎么戳他,他都当没感觉到。 还是表演好看。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冀星洲又不可能拿起游长海的碗把饭塞进他嘴里,只好作罢,陪着他一起看表演。 赵乐坐在旁边看得清清楚楚,这场饭冀星洲就没吃几口,净操心去了。 现在正在表演的的是一出爱情故事。 赵文沂解释:“这场戏讲得是两个人明明互相喜欢,但谁也不主动开口,最后生生错过的悲剧。” 游长海:“那真是太可惜了。” 冀星洲:“是啊,太可惜了。” 起初游长海还看得津津有味但一连上了数场戏都是一些爱情悲剧,看得他心里不太舒服,将目光移到窗外,惊喜地发现栖夜湖湖面已经泛起亮光了。 星星点点,格外绚丽。 赵湘:“别着急,现在只是个开始,再等一段时间,鱼儿会大批大批地浮上来,那才是真正的奇景。” 赵文沂:“湖面五光十色,浪漫至极,有不少人趁此机会对朝心上人告白,让栖夜湖成为他们爱情的见证,你们若是有心上人,日后不妨也来此地。” 不知是不是错觉,冀星洲总觉得今日提到的关于“爱情”这两个字的东西有点太多了。 游长海望着湖面,眼中倒映着闪闪的微光,期待化作秋夜的凉风吹向湖面,泛起阵阵涟漪。 “阿嚏。” 游长海打了个喷嚏。 冀星洲:“是风吹的吗?要不你穿我的外套。” “没事。”游长海没当回事。 一刻钟后…… “阿嚏阿嚏……” 冀星洲盯着游长海,游长海梗着脖子没转头。 赵乐想表现一把,他有一件宽大暖和的风衣,给游长海罩着正合适,还没等拿出来就被赵文沂按下。 他用眼神询问:干啥?拦着我表现了。 赵文沂摇头,示意他按兵不动。 下一刻,一件外套落在游长海肩膀上:“好好穿着。” 赵湘:“离鱼群出现还要一会儿,要不游公子在美人榻上小憩片刻,等鱼群出来了再起。” 赵乐跟着点头:“是啊,你身子弱,又熬夜又吹风的,要是病了,可就是我们的罪过了。” 游长海确实有些累了,闻言没有做不必要的检查,走到屏风后面的榻上睡下了。 冀星洲不放心跟过去,看着他睡下才返回位置,临走前留了一个隔音罩。 游长海沾枕头没多久就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冀星洲的声音在游长海耳边响起,轻轻柔柔的语气夹杂着深藏其中的爱意,将游长海从沉酣的梦中捞起。 “起来了,起来了……” 游长海迷迷糊糊地翻了个身,突然想起自己是来看景的,猛得从床上坐起来:“是鱼群出来了吗?” “是的。” 冀星洲迅速帮他收拾整理仪容仪表,确认足够得体后牵着游长海走到窗户边。 凉飕飕的夜风吹走睡意,游长海瞪大了眼睛,呆愣愣地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巨大的湖面上泛着朦胧绚丽的光芒,光芒透过湖水在湖面上轻盈跃动,伴随着鱼群游曳不断变化。 巧的是,下面正如赵文沂所说,有一位男子正在朝心上人告白,看得出心上人也十分欢喜,二人相拥,接吻,在围观众人的欢呼中成为恋人。 冀星洲眼底神情复杂。 游长海愣愣地看着下面。 那是……一对男子。 尽管知道在修真界,同性相恋并不奇怪,但游长海还是第一次看见一位男子向另一位男子告白,并在大庭广众之下拥吻。 这属实有点超前。 游长海一直以为自己虽然无法接受这种事,但可以努力去尊重。 然而真正看见的那一刻,他脑海中浮现的,居!然!是!冀星洲! 天呐! 朋友就是朋友,朋友怎么能当爱人呢?! 第74章 第 74 章 告白 游长海不敢直视冀星洲的那双沉静的眼睛, 以至于一直到深夜结束游玩,他都没说几句话。 二人并肩走在街上,夜深了, 但附近地段繁华, 又是修士群居之地,因此并不像凡间那样四下无声。 冀星洲回想刚刚表演的几场戏。 因为不敢开口而生生错过的两个人。 他如今以朋友的名义待在游长海身边, 虽然亲昵,却只能止步于“友人”这个身份。 日复一日,要等多久。 明明决定了要徐徐图之,眼下冀星洲却完全推翻自己的决定。 为什么那对男子可以正大光明地在所有人面前确定关系?自己却只能以“朋友”自居。 凭什么? 凭什么! 游长海心烦意乱,与其说没有多余的精力注意冀星洲, 倒不如说他是刻意回避冀星洲。 他连路也不看, 闷头就知道往前走, 等回过神来,周围已经是一片漆黑,不知道走到那个偏僻角落了。 游长海环顾四周, 对冀星洲说:“没注意,走错了, 我们往回走吧。” 冀星洲:“先等一等,我有话想对你说。” 这里太黑了, 游长海眼神不太好, 没能看清冀星洲眼中几乎迸射出的炽热火光。 听见冀星洲说这句话, 游长海莫名泛起心慌。 “这里太黑了, 我们去亮堂的地方说吧。” “不,黑一点好,我喜欢黑。”冀星洲缓缓说道。 讲完这一句,冀星洲沉默许久, 久到游长海难以忍受。 他直觉这是件大事,所以他不敢随意开口询问,亦不敢催促或者离开。 “我喜欢你。” 这句话说出乎意料地轻快,冀星洲本以为自己会说得很艰难,至少比修炼艰难,然而并非如此。 这句话顺畅地堵塞良久的河道被突然疏通,积攒的河水倾泄而下。 悬在心头许久的石头终于落下,冀星洲一时间竟然生出几分松快与坦然,哪怕此刻行刑的刀悬在脖颈上,下一秒就会落下,他也能高歌就义。 漆黑的夜幕成了绝佳的伪装,游长海努力睁大了眼睛去观察冀星洲的神情,但结果并不如人意。 他知道冀星洲一定能把自己的表情看得清清楚楚,所以他背过身去。 明明一直说自己只喜欢女子,但真从冀星洲听见“我喜欢你”这四个字时,自己居然没有丝毫类似恶心,反胃之类的情绪,反倒是隐隐生出一丝窃喜。 我原来是这种想法吗? 我是什么时候弯的? 游长海呆愣愣地站在原地,根本不知道该说。 冀星洲等急了,绕到他面前,扣住她的肩膀,又说了一遍:“我喜欢你。” 不管游长海喜不喜欢他,他今天都要得到一句准话。 “你呢,你喜欢我吗?” 游长海嘴唇蠕动两下,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没能说出来。 冀星洲自顾自地说:“我比你大一岁,年纪相近,个子高,身材好,至于容貌,我自认也称得上出众,修炼方面也算勤勉,你对我,满意吗?” 如果从这些方面来说,游长海无法违心地说出一句不满意:“满意……” “那你喜欢我吗?” “……喜,喜欢。” 游长海先是小声地说了一句,然后又大声重复一遍:“我也喜欢你!” 喜欢就要大胆地说出来,藏着掖着只会让双方都难受。 从前种种在游长海眼前一一划过,一直以来,冀星洲默默付出了很多,这一次,换他来主动。 游长海眼一闭,伸出双手搂着冀星洲的脖子,撅起嘴巴果断贴上去。 冀星洲瞳孔骤缩,呆愣在原地一动不动,生怕惊走了这难得的一吻。 游长海是第一次接吻,不得其法地亲了一会儿,把冀星洲放开,轻声问:“你说话,你不喜欢我亲你吗?” “喜欢,当然喜欢。”冀星洲此时才反应过来,连忙抱着游长海羞红的脸香了一口。 这场告白过后,游长海本以为生活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然而并没有,他们的相处模式与从前并无多少不同。 该吃吃,该喝喝。 唯一让游长海头疼的就是床上那档子事。 虽然在一起了,但他还没有做好准备,他主动提出用手给冀星洲解决,他不乐意。 “都有爱人了,还用手……换个地方吧。” 游长海:“事先说好,我是不会用嘴的,脏死了。” 冀星洲哪舍得那样折腾他:“哪儿能呢,你侧躺着别动就行。” 游长海半信半疑地躺下去,冀星洲热烘烘的胸膛立刻贴过来。 游长海突然感受到什么东西抵在自己屁股上,冀星洲的手拉着他的裤子往下扯,他一把按住裤子,翻过身来又急又气地盯着他:“不是说好了等我做好心理准备吗?” 冀星洲在他耳边悄声说了几句。游长海红着脸缓缓翻回去,背对着冀星洲一声不吭。 游长海虽然没有做好心理准备,但在面对冀星洲时,总是忍不住将底线一而再再而三地降低。 冀星洲不爱压抑自己的喘息,他喜欢用爱欲横流的声音蛊惑自己的爱人,他生着一张万花丛中过的艳丽面孔,在这档子事上,却玩不出什么花样。 游长海是一个正常男人,自然会有这方面都需求,冀星洲在身边的时候会积极地揽过这个任务,冀星洲不在,他就自己摸摸。 冀星洲特意留了一盏灯,不大亮。 游长海平日不让他开灯,都是两个人摸黑。 今日冀星洲偷摸留了一盏,虽然有没有这盏灯,对冀星洲的影响不大,但灯下赏美人,别有一番风味。 游长海抱着被子埋住半张脸,羞得眼圈发红。 “呼……你好好看。”冀星洲不依不饶地凑过去,黏黏糊糊地蹭来蹭去。 “……冀星洲!” 冀星洲力气大,平时同游长海玩闹都有分寸,到了这时候反而丝毫不顾及,随着自己心意来。 外面下雨了,雨滴密密匝匝地落在屋檐上,砸出一层厚厚的声幕,隔绝夜半潮湿沉重而急促的声响。 窝成一团的咪咪突然竖起耳朵,似乎听见了什么叫声,等待片刻后继续沉沉睡去。 暖融融的烛光流淌在游长海弧度流利的脊背上,薄薄一层皮肉生得如羊脂美玉。 “转过来。” 黯淡的烛光照亮了冀星洲下半边脸,格外红润的嘴唇泛出水色,隐隐透出一股色气。 这是到底是秋日还是春日? 游长海抱着薄薄的被子,徒劳地喘息。 浪已经淹到口鼻了,水中有位即将溺毙的年轻人,他在海浪中挣扎了太久,以至于爱人从身后托着他的下巴迫使他抬头,给他渡气时,他也仅仅是茫然地张着嘴巴。 “转过来,别背对着我,我都不方便亲你了。” 俊俏的爱人将脸颊贴在他脸上,一下一下,缓缓地摩蹭,语气里透着似嗔似怪的抱怨。 冀星洲不知何时将头发散下来,从肩膀一直落到游长海背上,轻微的瘙痒感从皮肤钻进心头。 明明是自己没力气,游长海却颠倒黑白地埋怨:“你太重了,我起不来。”尾音如上扬的钩子,简直要将冀星洲的魂都拘走。 “是我的错。”冀星洲从善如流地道歉。 游长海翻过来了。 他有点后悔,因为烛光太亮了,照得人睁不开眼。 “谁让你留灯的,去熄了。” “留着吧,留着吧……”冀星洲不依不饶地在游长海脸颊上啄吻,“你好漂亮,没了灯,我就看不见了。” 游长海抬起胳膊盖住眼睛,只抛出一句:“胡说。” 有一股火渐渐烧得旺起来,所过之处寸草不生,厉害非凡。哪怕是皮肉筋骨,被火这么轻轻一燎,也会化作一摊水。 游长海叫那逼人的热潮催得满脸通红,连带着眼尾都飞起春红,死死地咬住嘴唇不吭声,苦苦维持着那点几近逝去的体面。 “啊!” 冀星洲是个坏蛋,自己吵闹也见不得旁人安静,非要欺负得人连嘴唇都咬不住,张嘴只有混乱无序的吟叫。 游长海觉得自己在荡秋千,被高高抛起,又重重落下。 多可怕。 他吓哭了。 无助地蜷缩着,罪魁祸首却像是突然失明又失聪,看不见求饶的神情,听不见难捱的哭声。 夜愈发深了。 游长海被抬起来,只有小半个背落在床上,尽管不用他自己使力,却也难受得很。 他从正式开始后没多久便掉眼泪,到了现在,已然是没多少力气了。 “累,困,歇一歇,酸……” 游长海无意识地呢喃,嗓音带着浓重的哭腔与疲惫。 冀星洲拿出我早就准备好的灵水,灌进游长海嘴里。 游长海缓过劲来的时候,已经被翻了个面压在被子里。 眼前的视野一直在晃动,到最后,游长海甚至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睡着。 “好累,好,好饿……” 冀星洲准备好洗澡水回来抱床上缩成一团的游长海的时候,他还没能缓过来,扯着被子嘀嘀咕咕地小声抽泣。 说得最多的就是“累”,“困”和“饿”。 冀星洲下了床,披上外套,又成了那个温柔的冀星洲。 第一件事肯定是洗澡,冀星洲手刚刚接触到游长海,他便应激似的一抖,随即放松下来,任由冀星洲动作。 冀星洲只觉得心都化了,在游长海耳边轻声说:“我们去洗澡。” 不敢磨蹭太久,冀星洲迅速洗完把人放到换好的干净床铺上,塞进柔软的被子里去。 随后去做饭。 虽然不知道他做完后游长海还是不是醒着,但做了总是没错的。 若是醒着,睡前能吃上一口热乎的粥,填饱了肚子再睡。 第75章 第 75 章 成婚? 冀星洲匆匆忙忙端着粥过来的时候, 游长海耷拉着眼皮窝在被子里,看见冀星洲手里的碗眼睛亮了起来。 “饿坏了吧。” 游长海费劲地坐起来,靠在冀星洲怀里, 冀星洲喂了几口粥后被游长海嫌弃太慢, 自己一把抢过碗“呼噜噜”仰头喝了个干净。 吃完砸吧砸吧嘴:“还有点饿。” 冀星洲又去厨房盛了小半碗出来,游长海填饱肚子后恢复了些精神, 拉着冀星洲抱怨。 “你刚刚怎么都不听我说话,你力气太大了,我的现在好疼啊。” 游长海方才哭了好一会儿,现在嗓音沙哑,抱怨也显得可怜巴巴。 冀星洲抱着他揉肚子, 揉腿:“下次不会了, 快睡觉吧, 今天累坏了。” “嗯……” 哪怕冀星洲不提醒,游长海也坚持不了多久了。 次日游长海睡到下午才醒。 身上倒没有多少不适,就是嗓子很干。 游长海套着一件外袍跑到镜子面前, 侧身撩开仔细观察,白嫩的皮肉上满是青紫的指痕和巴掌印。 除了这里, 其他地方都好好的,从腰部往下, 大腿往上, 仿佛被什么结界隔开, 与周围的皮肤是两模两样。 脚步声从背后传来, 游长海放下外袍,头也不回地问:“你怎么不给这块地方涂药。” 冀星洲黏黏糊糊地抱上去,实话实说:“好看,我特别喜欢, 就留着了。” 游长海也没多说别的,只叮嘱了一句:“下次轻一点,你自己的力气心里没数吗。” 兴头上来照着两半嫩肉就是几下,偏偏那时躲也躲不了,跑又跑不掉。 平心而论,游长海在房事上还算宽容,昨晚冀星洲折腾得厉害他也没说几句重话。 平时多是冀星洲在照顾自己,因此在这方面游长海便显得格外纵容,也正因此,冀星洲胆子是一次比一次大。 起初只是在外人看不见的地方留点痕迹,后来胆子是越来越大,胳膊,手腕,脖颈……玩的花样也越来越多。 游长海身子不好,在情事上其实没有冀星洲需求那么多,但他几乎不会拒绝冀星洲。 一次两次还好,次数多了,难免有些力不从心。 当游长海第三次在伏江面前打瞌睡的之后,伏江仙尊终于忍不住说: “你们的事,我本不该多嘴,只要你高兴,你喜欢,和谁在一起我都没有意见。但你也不要太纵容他了,你自己看看都弄成什么样了。” 游长海顺着伏江仙尊手指的方向看过去,才恍然意识到自己方才打瞌睡,一时疏忽,居然忘记遮掩手腕上那一圈痕迹了。 其实冀星洲是用发带捆的,也不紧,只是他身上容易留痕,才格外明显。 一圈青紫,不知道还以为他被虐待了。 伏江仙尊毕竟是长辈,这种事被长辈点出来,游长海的脸一下就红了,根本不敢多少,只得讷讷地点头称是。 伏江仙尊摇头叹息:“算了,今日不学了,你回去休息吧。” “哦,谢谢师尊。” 游长海匆匆忙忙地跑走了。 一看见冀星洲,游长海离开大声抱怨:“你下次不准在这种显眼的地方留痕迹了!” 冀星洲:“怎么突然说这个。” 游长海羞恼地把刚刚的事复述一遍。 听完,冀星洲也不太好意思:“我以后会注意的,你经常犯困吗?” 游长海:“也不能算经常吧,时不时就会犯困,总之你以后要注意。” “嗯嗯。”冀星洲面露纠结,期期艾艾地问,“仙尊他,对我满意吗?” 游长海:“师尊说只要我高兴就好,他没什么意见。” “那你可要一直喜欢我。”冀星洲吃了一颗定心丸,欣喜不已。 游长海斜睨了他一眼,羽毛尖似的眼神扫得人心痒:“看你表现。” 二人身处不同宗门,若想在一起,只能冀星洲去群峭碧摩天,或者游长海去痴绝处。一次两次还好,次数多了难免麻烦。 游长海身子需要伏江仙尊照看,不能长期离开群峭碧摩天,冀星洲便惦记着在群峭碧摩天附近置办一套房子。 “五万灵石?你确定吗?” 冀星洲诧异地反问这间屋子的主人。 无他,这个价格实在是太便宜了。 地处群峭碧摩天附近的房子价格都不低,这一套不论是大小,布置,还是地段,各方面都是拔尖的,别说五万两,即便是五十万两也难买。 冀星洲狐疑地看着对面的人,转身离开,那人却着急忙慌地拉住冀星洲的胳膊:“价格不满意可以再谈的。” 冀星洲冷冷地说:“不用了。” 这房子九成九有问题。 房主,实则是赵府的下人,回到赵府后直奔赵芙院里。 赵芙正在看赵乐的功课。 “小人无能,公子警惕性高,可能察觉到端倪了。” 赵芙:“下去吧。” 赵乐有几日没见冀星洲了:“娘,什么时候请他来家里坐坐?” 赵芙原筹备了一场接风宴,作为冀星洲回家的第一顿饭,见一见家里人,然而冀星洲不愿意回来,便搁置了。 她心里是不愿意像请客人一样请冀星洲过来的,明明这是他自己家。 但最后她还是叹了一口气说:“唉,他要是愿意,什么时候都成。还挑什么日子。” 经过上次的聚餐,赵乐爷看出来游长海对冀星洲来说意义重大,如果我能说服他去劝导冀星洲,一定会事半功倍。 最近冀星洲突然有了在群峭碧摩天附近置办房产的打算,虽然他们不知道具体原因,但一定与游长海脱不开关系。 赵乐将自己的想法告知赵芙。 这便是赵芙登门拜访游长海的原因。 门被从里面打开,赵芙意外极了:“是你!?” 冀星洲也很意外,没想到赵芙居然会私下拜访游长海。 “二位请进。” 赵芙本能地整理了一下仪容,跟着冀星洲进去。 院子里,游长海坐在桌旁,桌上摆了几捆颜色各异的线。 冀星洲这几日出去看屋子,不知从哪里听来的传言,说是如果爱人亲手给自己绣一个鸳鸯,那两个人地爱情便能长长久久。 游长海哪里会这些,奈何冀星洲一直缠着自己要做,他只能硬着头皮上,努力了一上午绣出一个歪歪扭扭,似鸭似的东西。 气得游长海当场用剪刀绞烂了荷包,他怕冀星洲真的把这个丑东西戴出去,冀星洲不嫌丢人,他还嫌丢人呢。 “你怎么不绣,凭什么只有我一个人绣。” 冀星洲:“我哪会这个。” “那我就会吗?”游长海把针线荷包往冀星洲那边一推,“你也得绣。”不能只有他一个人受罪。 冀星洲磨磨蹭蹭地接过丝线,没好意思告诉游长海,其实他私底下已经试过了,结果非常不尽如人意,那个丑得出奇的荷包现在还躺在他的储物戒指里。 冀星洲干巴巴地说了一句:“好吧。” 随后开始垂头丧气地绣荷包,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游长海又试了几次,实在绣不来,打算给冀星洲编个剑穗,吊在剑上,舞起来的时候一定好看。 因为冀星洲时常过来,游长海的院子里便也有一些冀星洲的生活用品,譬如挂剑的钩子,一双大一些的鞋子等等。 赵芙将一切收入眼底,没有多嘴问话。 她今日来此本想实行迂回战术,奈何冀星洲本人就在眼前,战术出师未捷身先死。 不过,既然已经见面了,赵芙岂有放弃的道理。 “既然冀星洲也在,那我也不让圈子了,我此番前来,是为了冀星洲认亲的事。”赵芙娓娓道来,“我本想说服游长海劝劝你,却没想到你就在这里。” 赵乐安安静静地坐在赵芙身边,一言不发,用一双期待的眼睛望着冀星洲。 在看见二人的第一眼,冀星洲便大概猜到他们过来的目的。 经过上次聚餐的事,冀星洲的态度已经不像上次那样坚定。 毕竟从上次的接触来看,赵文沂,赵湘他们并不难相处。而且赵家主家就只有这些人,关系并不复杂,这也侧面反应出赵家的家风优良。 因此,冀星洲并没有在赵芙刚刚提出这件事的时候就拒绝。 赵芙见有希望,眼神都亮了不少,说话也亲昵起来,对冀星洲掏心掏肺地倾诉: “孩子,你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我岂有不疼的道理。当初的事我都已经查明,该有的惩罚我也都一一实施,绝不姑息。 跟我回去吧,你身上,到底留着赵家的血。大家都很想你。趁着母亲寿辰,我们正好可以一起把认亲宴办了,母亲也会很高兴的。你要是想另外办一场当然也可以。一切以你的意愿为主。” 冀星洲没有立刻回答,赵芙实在心机,等了没几秒就又问游长海道: “好孩子,你告诉我一句实话,你们是不是在一起了?” 这件事没什么好瞒的,游长海直接点头承认了。 赵芙一点点给游长海分析利弊: “那你们日后成婚总要有父母在场吧,空着位置多难看是不是? 成婚之后,你们不管是住在宗门里还是去外面住,总得有房子吧,我已经准备好几套了,你们想住哪里都行。 家里还有一些医修,你体弱,虽然身在群峭碧摩天,又是伏江仙尊的弟子,但多个人多分力量,赵家的医修也都是拔尖的……” 这一串话砸得游长海根本来不及反应,他们才刚刚在一起,怎么就突然跳到成婚了? 游长海只得用求助的眼神看向冀星洲。 自从得知这件事后,冀星洲便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他心中已然有了答案。 第76章 第 76 章 认亲成功 “母亲。” 赵芙还在和游长海絮絮叨叨, 突然听见这两个字,瞬间不说话了,难以置信地缓缓转头看向冀星洲, 随之而来的是难以抑制的巨大惊喜。 赵芙红着眼眶, 颤抖着抓住冀星洲的手:“你……你在说一遍……” “母亲。” 无需多言,这两个字, 足以表达他的态度。 “我等这一句‘母亲’,已经等了太久了。”赵芙紧紧抓住冀星洲的手不肯放开,冀星洲能感受到肌肤相接处沁出的汗水。 “我知道,你这些年过得不容易,能走到现在, 已是万里挑一。 但我想说, 不论你优秀与否, 你都是我的孩子。哪怕你品行低劣,天赋平平,我也一样疼你爱你, 会好好地教养你。” 冀星洲听着赵芙声泪俱下的剖白,恍惚间, 灵魂似乎都要离开身体。 飘过泥泞蜿蜒的过往,带着一身沉重的污泥不断向前。 渐渐的, 他不再是那个只能在泥沼中伸出双手, 分离挣扎的少年, 这一路上遇见的所有人, 赵承允,卫九,赵乐,师尊孔玟玉……还有最最重要的, 游长海。 他们逐渐拨开过往在冀星洲身上留下的阴霾,阳光得以毫无保留地落在冀星洲身上。 游长海无疑是他人生中重要的转折点,他曾一度因游长海霸道自私的行为感到无比痛苦,那时的他根本没想过日后他们会有在一起的那天。 然而命运就是这般反复无常,动心后的日子里,冀星洲在无数个夜晚辗转反侧,为自己曾经的所作所为后悔。 为何当初自己的反应那般激烈呢,游长海其实没有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他只是太喜欢自己,所以手段稍显激烈了些。 现在想想,他当初一定是伤透了心才会从喜欢男子转变为喜欢女子。 第一次偷偷亲游长海的时候,他甚至想过嗑点药,假装神志不清,凭自己对游长海的了解,哪怕他事后伤心愤怒,也不会怪罪自己。 但那未免太过卑劣,卑劣之人,如何能配得上游长海。 赵乐兴奋地大叫起来:“哥,是这样吧,我可以叫你哥哥了!” 赵芙:“择日不如撞日,我们今天就回家吧。” 冀星洲:“这件事要先告诉师尊。” 赵芙:“你师尊消息灵通,我也没用刻意瞒她,她一早就知道了。” 游长海笑眯眯地鼓掌:“恭喜恭喜。” “要失陪了,你先回群峭碧摩天吧。” 其实冀星洲更希望游长海能在自己这里休息,但碍于有长辈在场,只能作罢。 “这么大的喜事,我得回去给你准备一份厚礼。”说罢,游长海起身便想离开。 赵芙一把抓住游长海的手腕:“走什么,你也跟我一起回去。” 赵芙早就查过两人之间发生的种种,深知游长海对冀星洲来说不仅仅的恋人,更是带他走向仙途的引路人,不论是从哪个方面来说,赵家都应当展现出应有的重视。 不过,游长海自己可不这么想。 人家认亲,他过去凑什么热闹,赶忙回绝,找了个借口离开。 回到群峭碧摩天的时候,伏江仙尊看见他,神情颇为意外:“这么早就回来了?落下什么东西了吗?” 两个热恋中的年轻人,成天连体婴似的腻在一起。 游长海:“什么这是什么话,我就不能是想你了才回来吗?” 伏江仙尊失笑,他们都住在七峰,每天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还扯上想念了:“油嘴滑舌,和谁学的。” “我太喜欢师尊了,这些都是我的肺腑之言,没有人教我。”游长海最近油嘴滑舌的功夫上越发厉害了。 “好好好,说正事。” 游长海收起嬉皮笑脸:“冀星洲与赵芙赵夫人相认了,我一个外人在哪里当什么电灯泡,我回来给他准备礼物。” 外人,伏江仙尊对游长海对自己的定位非常满意,他们二人还未订婚成亲,过度亲昵倒让别人觉得他的小弟子是在上赶着讨好冀星洲,讨好赵家。 他们之间的种种,伏江仙尊都看在眼里。事实恰恰相反,都是冀星洲成天往自家漂亮乖巧的小弟子身上贴。 他的小弟子是个不解风情的,那冀星洲倒是各种手段层出不穷,今天送个花,明天送个首饰。 “嗯,是该准备礼物,过段时间赵老夫人大寿,他必然也会出席,你去不去。” 这种场合是扩展人脉的好机会,但伏江对游长海没什么要求,开心就好。 “去。” 这么重要的事,当然要去。 游长海跟自家师尊撒了会儿娇后后回去准备礼物。 贵重的,新奇的游长海都见得多了,因此,他翻找着自己的小金库,各种宝贝堆了一桌子,翻来翻去没有满意的。 实在不行去街上看看吧。 就在游长海打算区街上都时候,伏江仙尊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你前些日子一直往外跑,落下了不少功课,冀星洲这几日一定很忙,没空找你,你也尽量别出门了,好好把功课补上来。” 游长海:“知道了……” 计划夭折。 冀星洲也正如伏江仙尊所言,这些天非常忙碌,先是跟着赵芙赵乐回赵家见了几位舅舅,拿了一大兜子见面礼。 然后去赵芙给自己准备的院子里走了一圈,冀星洲的意思是:“我更希望住在外面,方便些。” 对此赵芙也没有强求:“外头的屋子也准备好了,这些是地契,直接住就行。” 原本还要商量入族谱的事,但这种事不可能越过赵老夫人和赵老爷子去办,便暂时搁置了。 忙了一天,冀星洲留在赵家吃了一顿晚饭。 原是打算回痴绝处住的,但他实在没能拒绝赵芙的挽留,便留在自己院子里了。 赵芙眉梢的笑意浓得几欲滴落:“这院子还没名字,等着你亲自取。” 这一时半会的,冀星洲也想不出来:“容我多思考几日吧。” “嗯嗯,不急不急。”赵芙点头,随机不忘地叮嘱冀星洲,“你这些天不要去见你外祖父外祖母,等寿宴那天再去。” 冀星洲:“嗯。” 他明白,是为了惊喜。 赵芙走后,冀星洲拿出今日收的礼物,布料首饰,珍珠宝石都是一箱一箱地送过来。要说这些东西里,冀星洲最在意哪个,那必然是灵丹妙药。 他第一件事便是把所有的药材丹丸一一查看过去。 有的是一整套药物,从跌打损伤,到各种内伤,应有尽有;也有的是各种珍稀药材,冀星洲全部收起来,等之后去群峭碧摩天的时候带过去。 除此之外,他只简单翻看了一下。 赵芙名下有许多店铺,第一舔只来得及在家里转转,第二天赵芙领着赵乐和冀星洲二人一起去看店铺。 店里的让看见赵芙和赵乐但身影,又惊又怕,心说:难道是突击检查,一点风声有没有。脑海中立刻开始回想自己有没有做过亏心事。 好在赵芙没有多问,只是进来逛了一圈便走掉了。 店铺很多,没时间细看。 冀星洲跟着赵芙逛了一天,累了就直接去赵芙名下的酒楼吃顿饭。 另一边,游长海也在起早贪黑地补功课。 当初偷懒是爽了,现在补功课补得天昏地暗,日月无光。 游长海痛定思痛,这种行为太不可取,以后是万万不能再犯了。 这样的生活一直持续到赵老夫人大寿。 赵老夫人和赵老爷子年轻时操持整个赵家,现在虽然放权了,但也并不代表对家里的事一无所知。 二老能大概猜到家里来新人了,但他们并没有往赵芙早夭的那个孩子身上想,反而以为赵文沂和赵湘二人中有一个人找到恋人了。 赵老爷子:“乐乐年纪小,不可能是他,那就只能是湘湘和文沂,老大看起来满意的不得了,不知道是哪家的孩子。” 赵老夫人:“我私底下遣人去打听好几次了,一个两个嘴巴都严得很。” “不急不急,今天就知道了。” 话虽如此,赵老夫人还是难以平静心绪。 她这个年纪和身份的人,身外之物见得多了,少有东西能让她感到稀奇,于她而言,最好的便是看见子孙满堂,家族人丁兴旺。 赵文沂身后跟着冀星洲,二人一前一后朝着二老走去。 赵老爷子迫不及待地问:“惊喜在哪里?都这个时候了,不能还藏着掩着吧。” 赵文沂微微一笑:“祖父别急,我这不是带来了吗?” 他一把将身后的冀星洲推到二老面前。 赵老夫人还以为是赵文沂的爱人,好奇问道:“这孩子长得真俊,是哪家的,叫什么名字,和文沂在一起多久了?。” 赵文沂:“唉唉唉,这可不兴乱说。” 冀星洲耳垂发红:“我叫冀星洲,是痴绝处孔玟玉长老的弟子。” 二老还是没反应过来:“那就是湘湘的爱人了,孔长老剑法出众,修为高深,我早有耳闻,果真是个好苗子。” 冀星洲窘迫地反驳:“我也不是她的爱人……” “那还能是谁?” 赵文沂按捺不住了:“是二弟呀。” 二老在原地愣了一会儿,反应过来立刻激动地拉着冀星洲的手左看右看: “是老大那个早夭的孩子,居然还活着,哎呦,可怜的孩子,在外面受苦了。” 赵老夫人剜了赵文沂一眼:“这么大的事也不早告诉我。” “冤枉啊,都是姑姑的主意。” “她人呢?” “在外面看着下人办事呢,今日可马虎不得。” “哼,我看她就是怕我怪罪。” 赵老夫人看见冀星洲的时候,面色瞬间柔和,把自己腕上一对叠戴的镯子脱下来给冀星洲: “好孩子,事出突然,我没能好好给你准备一份见面礼,这个镯子我戴了好些年了,算不算多贵重,但意义非凡,是我的嫁妆,可以日后送给心爱之人。” “谢谢外祖母。” 第77章 第 77 章 公开 “今年的寿宴, 阵仗格外大。” 游长海站在师尊身后,听着师尊与一些前辈交谈。 “我无意中听到了一些传闻,不知是否属实?” 伏江仙尊面露疑惑:“什么传闻, 我今日忙着教导弟子, 没怎么关注外面的事。” “不重要,都是没头没尾的话, 倒是你,教导弟子费了不少功夫吧。” 这位前辈是一位丹道高手,收过一个十三四岁的小男孩做徒弟,奈何养育经验不足,那孩子被养得天真无邪, 一点也不懂人间险恶, 被一个女子几句甜言蜜语就骗走了。 他不知费了多大劲才让他回心转意。 自从那个弟子出师之后, 他便再也没有收过那样小的孩子。 虽然游长海没有那么小,但在他眼中,大差不差吧。 游长海看见师尊瞥了自己一眼, 缓声说:“他素日乖巧,其他都还好, 只有一点,他最近刚刚找了一个恋人, 整天如胶似漆地黏着, 连功课都落下了。” 此话一出, 丹道前辈直接应激了一把抓住伏江仙尊的手:“这种事可马虎不得, 你得好好把关。” “自然自然。” 几人交谈着,边走边说,宴会尚未开始,大家都还没有落座, 三五成群地聚成一堆交谈。 伏江仙尊带着游长海认了一下自己的位置,没硬拘他在身边跟着。 今日受邀宾客不少,来的小辈也多。 游长海入门时间不长,除了自己家师兄师姐比较熟悉,其他人最多只能说见过脸,知道名字,却没说过几句话。 他远远地散步过去时,那边的人就已经注意到了他。 “是伏江仙尊的小弟子。” “我听说过,他身体不好,平日深居简出,很难见到。” “他过来了,我们打个招呼吧。” 游长海看见前方一张略显熟悉的面孔抬起胳膊向自己招手。 柏沙清。 游长海快步小跑过去,对他主动叫自己的行为很意外:“柏大哥,你居然也来了。” 柏沙清还是那副不苟言笑的模样:“好久不见,是师尊让我来的,他说会有很多优秀的男子女子,让我多交流交流。” 另一边那几个人还未来得及抬手,便看见游长海被柏沙清叫走。 “他们两个居然凑到一块了。” “真是稀奇。” “韩稹前辈与伏江仙尊是旧识,仔细想想,也不奇怪。” 柏沙清听见这里的动静,问游长海:“他们似乎想叫你过去,你去吗?” “不了,我跟你走就行。” 至少和他待在一起,比和一群陌生的人待在一起强。 “嗯。” 游长海跟着他走了两步,见柏沙清没有说话的意思,便主动问:“你怎么想起来找我的?” “你很显眼,很多人都聚在一起,少有人落单,而且,你的表情有些茫然和陌生。 你有什么想去的地方或者想找的人吗?我们可以同行。” 游长海抿了抿嘴:有点不好意思:“我想去找冀星洲,但我不知道他在哪里,我给他传来消息他还没回我。” “那我带你去吃点东西垫一垫。” 在放点心的地方,游长海偶遇了一位有些日子没见的人。 魏文耀今天打扮得很隆重,这种规格的寿宴是很少见的,来宾几乎都拿出了相当隆重的行头。 “好久不见,这是新朋友吗?” 游长海:“好久不见,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韩稹前辈的弟子,名叫柏沙清,修无情道。” 魏文耀眉宇间那点子情绪,还未来得及聚起来便消散了。 “久仰大名,我是魏文耀,幸会。” “幸会。” 二人碰了碰手,没有做过多的交流。 魏文耀转头看游长海:“许久不见,可有想我?” 声音缱绻,带着近乎明晃晃的暗示。 这话该如何回答呢? 不想,有些冷漠了。 想?有些暧昧了。 正在游长海纠结之时,一个熟悉的声音突然传来:“想与不想,又不是口头说说就作数的。” 游长海眼睛一亮,迅速循着声音望过去:“你来了!” 冀星洲走到游长海身边站定。 魏文耀眼睁睁地看着两个人眼神暧昧交错姿态亲昵,不由得攥紧了手里的袖子,咬牙笑着打招呼:“别来无恙。” “别来无恙。”冀星洲礼貌地回答一句,“如果没什么事的话,我和游长海还有一些私事要处理。” 柏沙清闻言主动退出:“我没什么事。” 魏文耀却心有不甘:“许久未见了,我还想同他叙叙旧。” 冀星洲毫不留情地回答:“叙旧什么时候都可以,你们可以之后找一个时间叙旧,毕竟我的事很紧急,你说对不对?游长海。” 虽然不知道什么事,但游长海还是点头:“嗯嗯嗯。” “再见,我们走了。” 二人没管魏文耀是怎么想的,冀星洲带他往自己的院子里去。 一进门,游长海左看右看,没有看见一个伺候的下人。 冀星洲解释:“我不喜欢让伺候,就没留人下来。” “这个院子很眼熟。” “就是上次我们来休息的院子。” 冀星洲推开房门,游长海瞬间闻到一股浓郁的菜香。 如果要论誰对游长海的胃口最了解,那必然是冀星洲。 要想抓住一个男人的心,那就要先抓住他的胃。 游长海鼻翼翕动,脸上浮现类似陶醉的表情:“好几天没吃到你做的饭了,馋死我了。” 游长海甚至觉得,哪怕有一天他们分道扬镳了,自己也有可能厚着脸皮去蹭饭。 实在是太好吃了。 冀星洲毫不客气地拿起筷子就吃。 “今天应该会公布你的身份吧,你不需要先准备准备吗?” 冀星洲撑着脑袋看他吃: “没什么好准备,又不需要我说什么感想,到时候肯定会有很多人过来贺喜,那会儿我肯定就顾不上你了。趁现在多和我说说话吧。” 游长海撅起嘴隔空飞去一个吻:“是好事。你日后就住在这里了吗?” “不,母亲给我在外面也置办了房产,我会住在群峭碧摩天附近。” 游长海松了口气:“那就好,我还担心日后怎么找你呢。” 要是冀星洲住在赵府,日后二人来往就没有从前那样方便了。 尤其是这府内住着许多冀星洲的亲人,游长海会不好意思的。 冀星洲仿佛猜到他心中所想:“等我们日后成婚了,就可以光明正大地住在一起了。” “其实现在也挺光明正大的。” 游长海仔细一琢磨,回答道。 游长海吃了一点,尝尝味道,留了一大半肚子待会正式的宴会上吃。 见他放下筷子,冀星洲才端起自己的碗吃。 他低着头夹菜,耳垂红得像快滴血:“你准备什么时候和我成婚啊?” 游长海身边总是会时不时就出现几个青年才俊,刚刚的冀星洲早就动了贼心, 那个柏沙清应该没动,但冀星洲还是忍不住担心。毕竟他也是年轻有为,修为高,样貌也是上乘,很难不让人产生危机感。 游长海其实从来没想过这件事,毕竟他们在一起也没多久呢,但既然冀星洲提了,他便也开始认真地思考起来。 在游长海沉默的空隙中,冀星洲的目光落在自己手腕的两个镯子上。 这东西日后肯定要送一个给游长海,冀星洲恨不得那个“日后”马上变成“现在”。 游长海思考了很多问题,譬如他的身体,譬如修为上寿命上的差距等等,他始终没能下定决心:“想不到,顺其自然吧。” 如果他们足够相爱,那就一定有一天,他们会被爱一步步牵引着走到一起。 游长海安慰冀星洲:“不必急在这一时。” 冀星洲心中难掩失望:“好吧,是我太心急了。” 说到底是他没能给够游长海安全感,否则他也不会犹豫了。 “我们在一起的时间还太短了,成亲是件大事,不能如此草率。” 在修真界,成亲远不像游长海上辈子那样,办一场婚礼,去民政局领个证就结束了。 其中非常重要的的一个环节就是,成婚双方需要对天地立下誓言,誓言受天道保护,会强制执行。 虽然内容由自己定,但看冀星洲现在这个上头的样子,游长海有九成九的把握他会许诺一些相当重量级的内容。 但这不是游长海希望的。 二人没有在这个话题上多做纠缠,简单吃过一点后,寿宴也差不多正式开始了。 游长海找到自己的位置,在伏江仙尊身边坐下。 “玩得如何?” 游长海:“挺好的。” 游长海方才一靠近,伏江就闻到他身上的饭菜香,这会儿一说话更明显了。 不过他没说什么只是唇边的笑意更深了。 赵老夫人和赵老爷子坐在最上面,剩下的人按辈分依次坐下,因此,当众人看见冀星洲坐在赵湘前面一个的时候,人群中不禁发出一阵窃窃私语。 “看来传言不假。” “什么传言,什么传言,我也想听。” “就是……” “还有这种事!” 赵老夫人和赵老爷子抬抬手,下面立刻安静下来,众人的目光在那个新出现的年轻公子身上,眼神中充满了探究。 赵老夫人的声音中气十足: “今日诸位因为我贺寿而来,但今日的寿宴,不仅仅是一场寿宴,更是我外孙冀星洲的认亲宴。” 赵老夫人走到赵芙和冀星洲面前将他拉起来: “大家都知道,我大女儿的第一个孩子因受奸人迫害早夭,然而天道垂怜,叫他保住了姓名,这才有了今日的相认。不要怪我说话难听,若是日后再有人对他用了什么阴暗的手段,别挂我翻脸不认人。” 台下众人一片哗然,纵然一部分人已经听过传言,但传言成真的那一刻他们仍旧觉得不可思议。 “居然还能找回来。” “太幸运了,此子有大气运在身啊。” “是啊,这种事放眼天下都没有几个。”【你现在阅读的是 】 第 78 章【完结】 第78章 第 78 章 完结 正如冀星洲所料, 贺喜之声不绝于耳,一个人坐下了,另一个人便迫不及待地站起来。 冀星洲脸上带着得体的笑容, 目光落在每一位恭贺之人身上。 伏江从自己的收藏里挑出一件合适的宝贝, 看时间差不多了,便带着游长海起身贺喜。 等了许久, 冀星洲终于看见了自己想看的人,不过须臾之间,眉眼便发生了难以察觉的细微变化,原本礼貌而疏离的神色,染上如今日高挂天空的艳阳散发出的灿烂日光一般的, 真正发自内心的微笑。 在场的都是人精, 眼神极好, 自然能看出冀星洲态度的不寻常,一时之间,众人心中升起各种猜测。 道喜的时间是很短暂的, 伏江师徒二人坐下之后,后面紧接着就有人站起来。 游长海听了一会儿, 心中无聊,便低下头吃菜。他在冀星洲那边吃过一些, 在这里吃的便少了。 伏江打趣道:“怎么饭量变小了, 这里的菜不合胃口吗?还是在哪里吃过了, 嗯?” 游长海一听就知道他猜到自己刚刚在冀星洲那边吃过, 嘴一张就是彩虹屁:“师尊真是神机妙算,什么事都瞒不过您。” “油嘴滑舌。” 贺喜持续了一段时间过后,赵老夫人出声打断,说了几句漂亮话, 让剩下的人将礼物交给管家,否则这么多人,还不知道要说到什么时候。 游长海坐在位置上,听着赵老夫人和赵老爷子各自为冀星洲送上极为贵重的礼物,赵芙等人也一一报上自己准备的东西,无一不是羡煞旁人的稀世珍宝。 想起自己与冀星洲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二人之间可谓水火不容。 现在,他摇身一变成了赵家的公子,这个超级世家的孩子。自己也拜入仙尊门下,一身天赋得以施展。 其实仔细想想,他们拜入仙门的时间并不长,彼此却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魏文耀坐在人群中,目光落在游长海身上。 似乎,真的晚了一步。 但若是让自己再选一次,他依旧会选择先处理家族里的事。 是他自己做出的选择。 会有惋惜,但绝不后悔。 寿宴结束后,回去的路上,伏江问游长海:“你和冀星洲都聊了些什么?” “他让我先吃一点垫一垫肚子,还问了我什么时候成亲。” “饭菜是他做的,还是让厨房做的?” 游长海:“他做的。” 伏江:“你有想过成亲的问题吗?” “没,我说顺其自然就好。” 伏江脸上浮现出满意:他们在一起的时间还不长,岂能如此草率地就定下婚事。 “做得很好,婚事不必急在这一时。”伏江思索后又问,“那若是真的要成亲,是你嫁还是他嫁?” 如果要伏江来选,他肯定选冀星洲嫁到群峭碧摩天。 他的小弟子身子本来就弱,需要医师照看,虽然赵家肯定不缺医术高明之人,但那种人生地不熟的地方,他才不放心把游长海放过去常住。 “其实如果要我来安排,我应该会选择和冀星洲在外面另外购置一套屋子住。” 而不是冀星洲到群峭碧摩天来,或者自己去赵家。 伏江:“那也行,我还没有将你好好教养成才,你若是为了一个男人,连修炼都不顾了,师尊可是会生气的。” 游长海笑嘻嘻的:“师尊原来是在担心这个吗,放心,我不会的。” 看来今日那位前辈的话给师尊产生了不小的影响。 另一边,赵芙和刘肃原本打算让冀星洲在家里多住一段时间,但被冀星洲以修炼为由拒绝了。 “在家里住,到痴绝处来往不方便,浪费了修炼的时间,师尊也不可以随时教导我。” 对于这个理由,从小就醉心修炼的赵湘表示很认同。 如果想成为强者,就不应该放弃任何一点可以用于修炼的时间,显然,二哥很有潜力。 冀星洲迫不及待地搬到群峭碧摩天附近的那个屋子住下。 如此一来,二人在一起的时间便更多了。 最最重要的是,这是属于他们两个人的小空间,没有任何人打扰。 某个白天,卧室。 门窗紧闭,房间内的一切陈设都在昏暗的灯光下显得格外安静。 然而这份安静并没有持续多久。 垂落的床幔内,隐隐约约传出一些呜咽。 冀星洲跪在床上,觉得自己精挑细选出来一条红色床单是极为明智的选择。 游长海皮肤本就白,躺在颜色极艳的床单上,一眼望去,叫人恍惚地以为他是生在锦簇花团之中的山野精怪。 浓黑的发丝如墨汁滴入清水中蔓延在床上,有的甚至已经垂落在床沿。 游长海的眼睛被一条红绸布紧紧地覆盖着,双手困在床头,什么也看不见,视线被遮挡的情况下,他只能通过耳朵,身体去感知周遭的环境。 游长海感觉到自己左脚的脚腕也被绳子捆起来了,似乎上吊在床尾? 绳子不够长,他的腿只能颤颤巍巍地身在半空中,他以为冀星洲会继续捆另一只脚,但他没有,大发慈悲地留了一条自由的腿给游长海。 自始至终,冀星洲都只是安安静静地做着自己的事,没有发出任何声音,游长海无从预测他接下来的行为。 做完这件事后,游长海感觉他离开了,床幔被掀开,带起一阵微弱的风。冀星洲很快就回来了。 漫长的沉默终于迎来终结。 游长海听见冀星洲问:“我的两只手各拿了一样东西,你选一个。” “我能摸摸吗?” 冀星洲冷酷无情地拒绝了:“不可以,知道了还有什么意思。” “那……那我选左手。” 冀星洲垂眸,那是一个足有鸡蛋大小的铃铛,表面刻满了繁复的纹路,遇热即震。 按照之前说好的,冀星洲会将这件东西用在游长海身上。 游长海目不能视,因此格外紧张,浑身上下都绷得紧紧的,冀星洲用力拍了一下:“放松。” 虽然不是第一次打,但冀星洲还是不由自主地被那超乎预料的好手感吸引。 再打一下。 游长海像条小白鱼似的弹动一下,随后努力放松。 冀星洲没有磨蹭,一鼓作气放好东西,随后便搬了个板凳坐在床边欣赏这难得的美景。 游长海起初没什么反应,只是感觉有些涨,但要和冀星洲比,那也还好。 没过多久,铃铛开始自发地震动起来。 游长海咬着下嘴唇,将声音咽到肚子里。 一股火从小腹升起,在游长海身上乱窜,烧得他的脸颊开始泛红,仅剩的一条自由的腿也开始乱动。 冀星洲好心地提醒:“才半刻钟哦。” 按二人定下的规则,若是两刻钟内他能忍住不叫,冀星洲就要接受一项惩罚,反之,则是自己接受惩罚。 游长海红布下的眼睛紧紧闭上:还在可以忍受的范围内。 若只是这种程度,游长海有自信能熬过去。 然而事实总是不如理想那么美好,随着铃铛越来越热,震动幅度也越来越大。哪怕冀星洲只是坐在床边,也能清晰地看见皮肉震颤的弧度。 这个东西他也是第一次拿出来,没想到这么猛,冀星洲有点担心游长海受不住,凑近了,抓起游长海那条自由的腿往上压。 这个姿势看得清楚一些。 游长海突然被他这么一弄,铃铛也挪了位置,猝不及防之下,他惊叫出声。 “啊!”反应过游长海恶狠狠地骂道:“你耍赖,这是偷袭。” “你还有心思想这个吗?”冀星洲的手指点了点,对游长海说,“你快到……”了。 最后一个字还没说出来,冀星洲便感觉到手上一黏,失笑道:“每次开始抽搐,你都坚持不了多久。” 冀星洲铃铛挖出来随手放在一边。 游长海狼狈地喘着气,嘴唇微张,鲜红的舌尖微微吐出,蒙在眼睛上的布料被无意识沁出的泪水打湿,脸颊一片艳红,直直蔓延到脖颈,乃至更低处。 冀星洲耐心地等着他缓过来,在心中默默计数,数到三百多,游长海才真正缓过来,声音里带着些许哭腔: “我以后不要用这个了。” 游长海不想去回想刚刚地经历,完全控制不住地抖动。 “好好好,不用。” 游长海扬了扬下巴,摆出一个索吻的姿势:“你快亲我,你刚刚作弊,我不要玩这个了。” “好吧。”冀星洲很好说话地把游长海解开了,这种事,得双方都开心才玩得起来,只要有一方不情愿,效果便会大打折扣。 掀开红绸的那一瞬间,冀星洲看见了游长海被泪水浸湿的眼睛,水润得仿佛雨后晴天,眼尾泛起的红潮更添几分引诱。 他们交换了一个吻。 …… 事后,二人躺在干净的床铺上。 游长海犯困,眼皮直打架,和冀星洲说的话也是有一搭没一搭的。 冀星洲倒是精神抖擞,一会儿捏捏游长海的腰,一会儿对着游长海耳朵吹气:“游长海,真无情啊,睡完就不理人了。” 游长海让他烦得受不了,睁开眼幽幽反问:“我为什么这么困你不知道吗?” 冀星洲见他声音,又问:“游长海,你会不会一辈子和我在一起啊?” 他说这话的时候,仿佛是一个随时被抛弃的地下情人在朝自己的金主求一个名分。 “当然了,我们是恋人啊,我不和你在一起和誰在一起?我看你是小糊涂了。” 游长海是真的困了,又把眼睛闭上,身子转过去。 冀星洲赶忙小声地追问:“真的?” “真的。” 我们会永远在一起。 ——正文完结——【你现在阅读的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