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溯影》 第1章 序章 黑暗。 时屿感觉自己在无边无际的黑暗中不断地下坠。 自从一周前他的源核开始莫名产生裂纹,他就开始反反复复做着同一个梦。在梦里,他仿佛快要被粘稠、窒息、带着金属灼烧和血肉焦糊味的黑暗一点点吞噬。 空间不断的扭曲,再如同镜子般破碎,形成数以万计的镜面,映照出无数重叠又撕裂的光影。然后时屿开始剧烈的头痛,像是要凿开他的颅骨,甚至让他每一次心跳都像是一次重击,狠狠的砸在胸腔中,带来濒死的窒息感。 时间失去了意义,仿佛过了很久又仿佛只过了几息,点点微光开始在视野中浮现。画面如同被强行撕开的伤口,开始涌入他混乱的意识。 他“看到”他在一个扭曲变形的冰冷金属通道不断地奔跑,光滑的合金墙壁上爬满了细细密密如同蛛网般的裂痕,缝隙中不断流淌着不明的暗红色能量流,像垂死巨兽的血管。他甚至能感受到不断上升的空气温度,随着气温的上升,每一次呼吸也开始像吞下滚烫的砂砾。 “快走!时屿!别回头!” 一个嘶哑却无比熟悉的声音在耳边炸响,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 是谁? 时屿猛地回头,想要看清说话的人是谁,他觉得有一种莫名的惶恐开始侵袭他的神经。但是视线中只能捕捉到一个模糊的背影,那个身影身上穿着的STAB(时空异常对策局)作战服已然破损不堪,露出背部被能量灼伤的皮肤,并不断渗着暗红的血。他半跪在狭长的通道中,一手撑着一面闪烁着不稳定金色光纹的能量护盾,另一只手握在一把斜插入地面的宽刃长剑中,似乎只有这样才能勉强支撑起上半身不至于跌倒。但即便如此,流淌着炽热的熔金般光泽的长剑此时也不断颤动,仿佛随时会断裂,让那个背影显得愈发摇摇欲坠。暗红色的能量束如同毒蛇般从通道尽头疯狂攒射,不断撞击在护盾上,溅起刺目的火花和能量涟漪,每一次冲击都让那个身影更加剧烈地摇晃。 “不要!一起走!” 时屿想喊,喉咙却像被铁钳扼住,发不出任何声音。他想回头,他应该要跟那个人并肩一起,不管是一起生还是一起死。但是他知道他做不到,即使他能清晰的感受到空气的灼热和剧烈的痛苦,他仍然只能像旁观者,看着事情按照既定的轨道发生。 与此同时,脚下的通道突然剧烈震动,一条巨大的裂痕在他和那道身影之间猛然撕开!暗红色的能量如同岩浆般从裂缝中喷涌而出,在此关头,他凝结起最后一点源核的力量,一手将那道身影拉回自己身边,一手划出一道空间门,甚至没有办法再准确的定点落点,只能凭借惯性栽入空间门中。 空间闭合的最后一瞬,时屿看见暗红色的能量吞噬了整个通道的灯光。 场景瞬间切换。 但不知为何所剩无几的源核能量实在无法支撑太长的空间通道,更遑论他还超负荷带着另一个人,不过等时屿从虚空间跌出时,入目不再是压抑的通道,而是破败的街道和坍塌的城市。这时候他看见不远处冒着冲天的烟柱的高塔。 是“苍穹之眼”! 如果不是高塔的造型实在太过好认,时屿实在不能相信这个不断燃烧并伴随着扭曲的金属残骸坠落的建筑是原本巍峨耸立的庇护之塔——苍穹之眼。 曾几何时,时屿所在的泰拉大陆也是沐浴在科技飞跃发展的荣光之中。反重力飞梭穿梭于摩天楼群之间,甚至于在基于对“深层空间能”的不断应用,研究员开始能够更加深入虚空探索更多的可能性。然而,繁荣之下,裂痕悄然滋生。起初只是零星的“空间涟漪”,被专家们轻描淡写地称为探索深层能量必然的代价。特别是在一次空间探索中,研究员发现了更先进的能量体,这让他们更加狂热的执着于所谓高维领域的探索。 但很快,一种名为“枯萎病”的疾病开始侵蚀边缘生态圈,再后来,“时空震”成了新闻里的常客,天灾的强度和频率都在飙升,官方归咎于“能量核心过载”。并非没有警告的声音。早年间,一个自称“平衡协会”的组织就激烈反对过度抽取深层能量,他们也组织建造起防御高塔,希望防患于未然。但他们的警告被淹没在大众对力量的狂热追求中,被打上了“阻碍进步”的“顽固派”标签。直到那场席卷全球的“大撕裂”的降临——苍穹在哀鸣,大地在塌陷。来自异维度的、被称作“裂隙兽”的恐怖怪物开始入侵泰拉。 万幸,那些“顽固派”建造的“防御塔”发挥了作用。塔顶的能源转换装置勉强让世界源核裂解的四种基础“序列”之力——生,空,质,能——仍旧能够循环协同。“塔”顶端时刻流转着浩瀚能量,仿佛巨大的“眼瞳”注视着泰拉人的艰难求生。似乎是天无绝人之路,在泰拉人称为“苍穹之眼”的防御塔的能量天幕之内,部分泰拉人也开始觉醒序列能力(体内生成类似世界源核的能量核),渐渐也能够勉力抵御“裂隙兽”的入侵。 原先的“平衡协会”也组织起大多数序列觉醒者,形成STAB(时空异常对策局),以“苍穹之眼”为核心,重建了晶枢城,希冀在“苍穹之眼”庇护下能够寻找重塑世界源核的方法。 但如今,时屿看到的晶枢城,已非他记忆中依托“苍穹之眼”建立的、承载着最后希望的、井然有序的堡垒。 破败。唯有这个词能形容眼前的景象。 曾经依托巨塔建立的、相对规整的城区,此刻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巨手反复揉捏后丢弃的废纸。反重力飞梭的残骸像被拍扁的铁鸟,镶嵌在扭曲变形的合金大楼骨架里,裸露的电线如同垂死的神经,在充满焦糊味和尘土的空气中噼啪作响,闪烁着危险的电火花。街道?早已不复存在,被崩塌的建筑碎块、融化的金属流和不知名的粘稠污物彻底堵塞、覆盖。几处巨大的地陷坑洞如同大地的疮疤,深不见底,边缘还残留着暗红色的能量侵蚀痕迹,散发出令人作呕的硫磺与臭氧混合的气息。 曾经象征着秩序与庇护的STAB总部大楼,如今只剩下半截焦黑的残骸,标志性的徽章碎裂一地,被尘土掩埋。空气中弥漫着死亡的味道——不仅仅是建筑和机械的死亡,更是血肉的腐朽。废墟的缝隙里,隐约可见来不及撤离或被掩埋的残肢断臂,早已失去了颜色,与瓦砾融为一体。 而城市的中心,或者说,这场毁灭最触目惊心的象征,正是那曾经巍峨耸立、如定海神针般的“苍穹之眼”高塔本身。它不再流淌着浩瀚的能量并支撑起靛蓝色的防御光幕,也不再有那巨大的“眼瞳”般的光晕流转。此刻的苍穹之眼,更像是濒死的巨兽。 仰望塔顶往上,悬浮着数艘造型狰狞、如同扭曲骨骼和金属融合而成的暗红色战舰,舰体下方延伸出巨大的、如同吸盘般的猩红管道,贪婪地吸附在“苍穹之眼”的能量护罩上。肉眼可见的靛蓝色能量流正被强行抽离,顺着管道注入那些战舰。塔顶曾经的能量核心,那巨大的本该散发着光晕的“眼瞳”此刻正被一种粘稠、蠕动、散发着强烈空间紊乱波动的暗红色物质——如同**般的淤泥——所侵蚀、包裹。 塔身那标志性的、原本铭刻着古老符文和能量回路的金属外壳,此刻布满了巨大的、狰狞的裂口。有的裂口边缘呈撕裂状,仿佛被无形的巨爪硬生生撕开;有的则像是被高温熔穿,流淌下瀑布般的赤红铁水,砸在下方的废墟上,腾起滚滚黑烟和刺鼻的蒸汽。塔体本身呈现出一种扭曲的姿态,支撑塔身的巨大合金骨架,多处扭曲断裂,并且从中上部开始,以一种令人牙酸的、缓慢而不可阻挡的速度倾斜着,发出不堪重负的、如同垂死巨兽呻吟般的金属哀鸣。 时屿能够清晰意识到梦中的自己也是强弩之末,源核过度使用带来的剧痛从未停止,强行带着一个人进行不稳定空间传送更是雪上加霜,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脏腑的疼痛,视野阵阵发黑。 “呃……” 一声痛苦的呻吟将时屿的视线从末日图景中拉回。他这才惊觉自己还死死拽着那个在通道中带回的人。但不知是因为剧痛的影响还是被顺着额角留下的粘稠温热的液体模糊了视线,他始终无法看清那个人是谁。 “异界之民,抵抗毫无意义。” 一个冰冷、毫无起伏、直接在精神层面响起的声音,如同刮擦金属般令人难受。时屿感到一股无法抗拒的吸力传来,仿佛灵魂要被硬生生从躯壳中剥离!剧痛瞬间淹没了他,视野发黑,意识开始模糊。他感觉自己正在被分解,被解析。 “嗯?你的灵魂印记……空……还有生……真是珍贵的样本,不愧是……为‘火种’的延续……奉献吧。” 那声音里没有仇恨,只有一种令人窒息的、纯粹的掠夺逻辑。 视野剧烈晃动,一片猩红。头顶是破碎的、如同流血伤口般的暗红色天空,巨大的、如同血管般搏动的空间裂隙横贯视野。一个庞大、扭曲、由无数暗红能量符文构成的立体装置悬浮在不远处,其核心散发出令人心悸的吸力,牢牢锁定着他! 正在此时,时屿感受到他原本拽着的人反握住了他的手。他能感受到那只手传来的、微弱却坚定的颤抖。而从那个人握住他的地方,开始传来一股熟悉的能量波动。那个人甚至挣扎着、似乎用尽最后力气的抱住了他!一股无法形容的冲击在灵魂深处炸开! “什么?竟然是质和能……”原本冰冷且没有起伏的机械音竟然带上了一股诧异,“原来这就是锚点——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啊!” 视野边缘,似乎有冰蓝色的光芒一闪而逝!那光芒如此微弱,却又带着一种冻结时空的寒意和古老悠远的气息。紧接着,是抱住他的身体猛地绷紧!不是恐惧,而是一种……孤注一掷的决绝! “活下去……改变它……” 一股冰蓝色的、狂暴而纯粹的能量洪流,带着那个声音最后的气息和意志,如同开闸的星河,瞬间将他吞没!在意识被彻底冲垮的最后一瞬,他仿佛“看”到护在身上的身影,在接触到那冰蓝洪流的瞬间,如同被投入熔炉的琉璃,无声地、彻底地……消散了。只有一缕微弱到几乎看不见的、带着熟悉暖意的金色光尘,如同最后的叹息,融入了那奔涌的冰蓝长河…… 巨大的悲伤如同海啸般将他淹没,几乎让他窒息。他失去了他!他眼睁睁看着他消散!这种认知带来的痛苦,瞬间压倒了身体的所有伤痛和对眼前末日景象的恐惧。 “呃啊——!!!” 时屿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低吼,根本来不及思考,左手下意识地朝着前方猛地虚握! 一股微弱却极其诡异的波动以他为中心瞬间扩散开来。他掌心似乎有冰蓝色的微光一闪而逝,快得如同错觉。 眼前的画面仿佛被按下了极其短暂的暂停键!那如同山峦般倾倒砸落的巨大塔身尖端,以及它周围飞溅的燃烧碎片、激射的能量流……所有的一切,都极其突兀地、违反物理规律地……停滞了! 然后梦境又以极快的速度崩溃,源核的过载的剧痛,巨大的悲伤似乎都随着梦境的崩溃而急速散去,时屿开始感受到一种巨大的空茫之感,似乎此刻的记忆也如同指尖的细沙,随着梦境的破碎而不断消逝。 “改变它……” 那个带着无尽温柔与希冀的声音,却似乎印刻在了灵魂的最深处。 第2章 第一章 “呃啊——!!!” 时屿猛地从硬板床上弹坐起来,黏腻的汗水顺着湿透的黑发和苍白的脸颊流淌。他大口大口地喘息着,如同离水的鱼,胸腔剧烈起伏,每一次呼吸似乎还裹挟着刚刚梦境里灼烧般的痛楚。汗水,似乎还混合着无意识流出的泪水,模糊了他的视线。浓重的血腥味……他下意识地摸向自己的左臂,那里皮肤光洁,没有任何伤口。但幻觉中的剧痛和梦境里断壁残垣的景象,却仍然无比真实地烙印在感官深处。 又是那个梦。 自从一周前,他体内那颗代表着“空”序列力量的核心——源核——开始莫名出现细密的裂纹,这同一个梦魇就夜夜纠缠不休,总是精准地在他意识沉入最深处时降临。梦的细节在醒来后会迅速模糊、褪色,如同被水冲刷的劣质油画,但那种深入骨髓的绝望、撕心裂肺的悲痛,以及灵魂被强行剥离的剧痛,却像烙印般刻在每一根神经末梢。 “到底是谁……”他无意识的呢喃,试图去回忆更多细节:破碎的金属通道、暗红的苍穹裂隙、崩塌的能量巨塔……他抬手按住突突直跳的太阳穴,指尖冰凉。而体内源核的位置,就在胸腔深处,此刻正传来一阵阵沉闷而尖锐的抽痛,仿佛有无数根细小的冰针在里面反复穿刺、搅动。 这不仅仅是梦的后遗症。源核的裂纹是真实的,它像一个恶毒的诅咒,不断蚕食着他的力量,也侵蚀着他的精神。 “呃……”一声压抑的痛哼从齿缝间挤出。时屿强迫自己深呼吸,试图平复翻涌的气血和混乱的思绪。他摸索着打开床头灯,昏黄的光线勉强驱散了房间的黑暗。 房间狭小而简洁,是晶枢城STAB(时空异常对策局)新晋成员的标准宿舍。合金墙壁冰冷坚硬,一张床,一张书桌,一个储物柜,除此之外别无长物。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和旧金属混合的味道,这是晶枢城庇护所内最常见的气息。 时屿抬头望向窗外,夜幕下,巨大的“苍穹之眼”防御塔投射下的靛蓝色能量光幕,散发的淡淡微光如同一个倒扣的巨碗,将整个城市笼罩在内,而时屿清晰的知道,光幕之外是危机四伏的破碎世界,光幕之下则是挣扎求生的方寸之地。 时屿抹了把脸上的冷汗,赤脚踩在冰凉的地板上,走进宿舍的盥洗室内。抬手按开盥洗室的壁灯,他站在盥洗台前望向上方的镜子。镜子里映出一张年轻却写满倦意的脸。黑发被汗水濡湿,几缕不听话地贴在额角,深邃的眼窝下是浓重的阴影。 十八岁的脸庞在灯光下显得异常苍白,带着少年人尚未完全褪去的青涩轮廓,黑发被汗水濡湿,几缕不听话地贴在额角。而原本深邃的眼里带着深重的疲惫和一抹挥之不去的惊悸。 时屿掬起一捧冷水狠狠拍在脸上,刺骨的凉意让他打了个激灵,混乱的思绪似乎清晰了一瞬。 “活下去……改变它……” 那个梦中最后的声音,带着无尽的温柔和决绝的希冀,再次在他脑海深处响起。是谁?那个用身体护住他,最终却在他眼前消散的身影,到底是谁?为什么每次想起,心脏就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痛得无法呼吸? 源核处又是一阵尖锐的刺痛传来,打断了他的思绪。时屿闷哼一声,扶住盥洗台边缘,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裂纹似乎在扩大,每一次噩梦,每一次情绪波动,都像是在给它施加压力。他闭上眼睛,尝试调动体内的“空”序列能量去感知、去安抚自己那颗躁动不安的源核。 微弱的银色流光在他掌心浮现,带着空间特有的、冰冷而稳定的波动。然而,当这股能量触及源核的裂纹时,却像泥牛入海,非但无法弥合,反而引来了更剧烈的排斥和刺痛!裂纹深处仿佛有某种看不见的暗流在涌动、侵蚀,与他自身的能量格格不入。 “该死!”时屿低咒一声,撤回了力量,额头上渗出新的冷汗。这裂纹,比他想象的更棘手。它不仅仅削弱了他的力量,更像是一个随时可能引爆的炸弹,让他无法全力施展,甚至可能在关键时刻失控。 不知过了多久,敲门声响起,规律而克制。 “时屿?你还好吗?该出晨训了。”是队友林皓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最近一周,时屿的状态明显不对,训练时偶尔的恍惚,突然苍白的脸色,以及日渐加重的青黑眼圈,实在瞒不过朝夕相处的队友。 “来了。” 时屿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的气血和脑海中的血色却模糊的画面,迅速用毛巾擦干脸,换上干净的作战服。镜子里的人努力挺直了背脊,试图将所有的疲惫和痛苦都掩藏在平静的面具之下。STAB统一配发的深灰色训练服,左胸口袋上方绣着银色的空间扭曲纹章,象征着他“空”序列觉醒者的身份。 晶枢城STAB训练场位于“苍穹之眼”主塔的中层区域,是一个由高强度合金和能量力场共同构建的巨大穹顶空间。模拟出的惨白天光均匀地洒在金属地面上,空气里弥漫着臭氧、汗水和能量武器过载后的淡淡焦糊味。 时屿赶到时,训练已经开始了。几十名穿着同样深灰色作战服的觉醒者分散在场中,进行着各种训练:有的在练习精准的空间切割,银色光刃划过空气发出高频嗡鸣;有的在进行短距离瞬移闪避,身影在预设的激光网格中时隐时现,留下淡淡的残影;还有的在对练,质能序列的组合技爆发出炫目的光芒和剧烈的冲击波。 “空”序列的教官,一位面容严肃、眼神锐利如鹰的中年人陈锋,正背着手巡视。看到时屿略显苍白的脸色和眼下乌青,他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但没说什么,只是用眼神示意他归队。 “集中精神!空间感知不是用眼睛看,是用你们的源核去‘听’!去感受空间的‘弦’!”陈锋的声音洪亮,清晰地穿透训练场的嘈杂。 “时屿,第三组移动靶,连续瞬移规避,三十秒内完成!” “是!”时屿沉声应道,迅速进入场地。前方,三组由悬浮机器人操控的能量靶标开始无规律高速移动,同时发射出模拟的红色能量束。 时屿凝神,源核微转,银光在周身一闪。下一个瞬间,他的身影已出现在五米开外,险之又险地避开了一道擦身而过的光束。动作流畅,反应迅捷。然而,就在他准备进行第二次瞬移,锁定下一个安全坐标点时,源核处猛地传来一阵剧烈的、如同神经被撕裂般的抽痛! 视野瞬间模糊了一下,空间坐标的感知也出现了刹那的紊乱。身体的动作不可避免地迟滞了半拍。 嗤啦! 一道模拟光束没能完全避开,擦着他的左臂外侧飞过。作战服的特殊纤维瞬间被高温灼焦,皮肤传来火辣辣的刺痛感。 虽然只是训练光束,强度很低,但这失误在时屿身上是极其罕见的。 训练场边传来几声低低的惊呼。 陈锋的脸色沉了下来:“时屿!你在做什么!你是在梦游吗?刚才那半秒的延迟足够裂隙兽撕开你的喉咙了!” “抱歉,教官。”时屿咬紧牙关,压下喉咙口的腥甜和源核的剧痛,再次集中精神。 接下来的训练,他强迫自己忽略身体的不适,将全部意志投入对空间波动的感知和操控中,动作恢复了平日的精准和迅捷。但只有他自己知道,每一次瞬移,每一次空间切割,源核的裂纹都在无声地呻吟、扩张,如同濒临破碎的琉璃。冷汗早已浸透了他的内衬。 晨训结束的哨声响起,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时屿靠在冰冷的合金墙壁上,微微喘息,努力平复着过度消耗带来的眩晕感和源核持续的钝痛。 “喂,屿哥,你最近怎么回事啊?刚才还走神了?我听见陈教官训你了!”林皓凑过来,递给他一瓶能量补充剂,脸上是真切的关心,当他看见时屿苍白的脸色时,也不由得一惊,“你的脸色真的好差!”。林皓是“能”序列的觉醒者,性格开朗,是时屿小队里的小太阳。 “我没事,可能……就是晚上没休息好。”时屿接过瓶子,灌了一口,冰凉的液体滑过喉咙,稍稍缓解了灼烧感,却压不住源核深处的异样。 “骗鬼呢!”旁边一个扎着利落高马尾的女队员苏瑾走了过来,她是“质”序列,心思细腻,“你是不是源核出问题了?我看你调动能量的时候,气息有点不稳。”她压低声音,“实在不行,要不要去找医疗部看看?别硬撑。” 时屿沉默了一下。医疗部……他其实昨天就去过了。 STAB医疗中心位于主塔相对安静的下层区域,环境比训练场干净许多,弥漫着消毒水和药剂的冰冷气味。穿着白大褂的医疗人员步履匆匆。 负责给时屿检查的是位头发花白、戴着厚厚眼镜的老研究员,姓吴,是STAB医疗部的元老之一,据说在“大撕裂”前就在“平衡协会”工作。 “源核裂纹?”吴老听完时屿的描述,眉头拧成了疙瘩。他让时屿躺进一台泛着柔和蓝光的精密扫描仪里。仪器发出低沉的嗡鸣,无数道细微的光线扫过他的胸腔。 屏幕上显示出复杂的能量图谱。代表时屿自身“空”序列能量的银色光流在胸腔处汇聚成一个核心,但此刻,这个核心的表面布满了蛛网般细密的裂痕,并散发着一些极其微弱的、难以辨识的冰蓝色光点,似乎是附着在裂纹深处,与正常的“空”序列能力银光截然不同的却又相互辉映。 “奇怪……太奇怪了。”吴老推了推眼镜,反复比对着图谱,“你这裂纹……不像是外力冲击造成的,更像是……从内部产生的某种‘排异’或者‘过载’?还有这些冰蓝色的能量残留……数据库里没有匹配记录。你最近执行任务有接触过什么异常的能量源吗?或者受过为什么创伤或者外部刺激?” 时屿心中一凛,刺激?那个反反复复的噩梦算吗?他犹豫了一下,选择性地描述,“最近……我一直待在总部,并没有出外勤,只是近来睡得不太好,会做噩梦,感觉很真实,醒来后却又有点记不太清梦里的情景,然后源核就会特别痛。” 吴老叹了口气,“精神压力过大是也有可能会引发源核的不稳定,尤其是你们这种高序列觉醒者,源核本就与精神意识紧密相连。”,他调出另一份报告,“心理评估那边也把你的结果传过来了。‘创伤后应激障碍(PTSD)高风险倾向’,结合源核裂纹……时屿,你现在的状况很复杂,但是缘由不明。我建议你暂时停止一线外勤任务,接受一段时间的心理干预和源核稳定治疗。” 他指着屏幕上冰蓝色的光点:“这些未知能量残留是关键,我需要时间分析。我会给你开一些温和的精神镇定剂和源核滋养剂,先缓解症状。记住,绝对不能再强行过度使用能力,否则裂纹一旦彻底崩开……”吴老没有说下去,但凝重的表情说明了一切。 “我知道了,谢谢吴老。”时屿接过电子处方单,看着单子上吴老的诊断,心情更加沉重。停止外勤?在裂隙兽威胁日益严重、晶枢城人手及资源日益紧张的现在?这几乎不可能。就是他自己也不愿意躲在基地无所事事。 更让他烦闷的是离开医疗部时遇到的情况。在路过资源申领处时,正好撞上一个穿着WERC(世界能源统御理事会)制式黑色西装、神情倨傲的中年官员,正对着STAB后勤处的一名技术员指手画脚。 “……月度配额就是这些!你们STAB最近上报的损耗率严重超标!能量电池、医疗凝胶、甚至基础的食物配给都超了!理事会对这种浪费行为非常不满!” WERC官员的声音拔得很高,带着浓重的高高在上的训斥口吻,“现在晶枢城每一份资源都关乎生存!不是给你们随意挥霍的!特别是某些新晋人员,”他似乎斜睨了一下时屿和他手上的滋养剂的申请单,冷嗤,“能力没见多强,消耗倒是不小!还心理评估不合格?源核出问题?哼,谁知道是不是逃避任务的借口?我看就是训练强度不够,闲出来的毛病!” 技术员是个年轻姑娘,涨红了脸试图解释:“王专员,损耗是因为上周C区外围的防御战强度太高!伤员需要治疗!时屿队员的医疗评估是吴老亲自做的,他的源核裂纹也有扫描图……” “裂纹?哪个觉醒者身上没点暗伤?大惊小怪!”王专员不耐烦地挥手打断,“总之,这个月的额外补给申请驳回!你们STAB能不能学会精打细算!有困难?克服!我们WERC维持苍穹之眼的能量输出不需要能量吗?防护光屏不重要吗!理事会还要维持全城的基础运转呢!别整天想着伸手要!”说完,他冷哼一声,夹着公文包扬长而去。 技术员气得眼眶发红,一转头看到站在不远处的时屿,更是尴尬又委屈:“时屿队员,我……” “没关系,不是你的错。”时屿平静地说,捏着滋养剂申请单的手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 WERC的掣肘无处不在。STAB在前线用命去填裂隙兽造成的窟窿,而掌握着资源命脉的WERC,却总能找出各种理由克扣、拖延。心理评估、源核问题,都成了他们攻讦的借口。这种来自人类内部的倾轧和资源争夺,比直面裂隙兽更让人感到无力和愤怒。时屿攥紧了拳头,源核的裂纹似乎又在隐隐作痛。他蓦的想起梦中那崩塌的苍穹之眼,那被猩红管道贪婪抽取的能量,还有那些悬浮在高空、如同秃鹫般的暗红色战舰……一种冰冷的感觉沿着脊椎爬升。 他甩甩头,将这些杂念暂时压下。当务之急,是控制住源核的裂纹。他拿着处方单走向药房,背影在走廊冰冷的灯光下显得格外孤直。 领完药,时屿没有立刻回宿舍。他鬼使神差地来到了STAB总部的档案资料库。这里存放着大量“大撕裂”前的历史资料,以及STAB(前身平衡协会)成立以来的行动记录。空气里弥漫着旧纸张和电子存储设备特有的味道。 他输入权限,在检索栏里敲下了两个字:时律。 屏幕上跳出几条信息: 【时律】 - 平衡协会最后一任会长。 著名空间物理学家,虚空能量研究先驱。主导并推动了“防御高塔”(苍穹之眼前身)的早期建造。于“大撕裂”事件中确认牺牲。被追认为STAB时空异常对策局第一任局长(名誉)。 相关档案:【权限不足】。 牺牲……名誉局长…… 时屿怔怔的看着屏幕上那张仅有的、在某个学术会议上拍摄的模糊照片。照片上的男人面容清癯,眼神深邃而坚定,透着一股学者特有的执着。这就是他的父亲?一个为了阻止灾难而牺牲的英雄? “在看老时?”一个略显苍老但中气十足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时屿回头,看到一位穿着洗得发白的STAB旧式制服、精神矍铄的老人走了过来。他认得这位老人,秦深,STAB的元老之一,据说也是当年“平衡协会”的核心成员,如今主要负责后勤协调和新兵历史教育。 “秦老。”时屿转过身,朝着老人微微躬身。 秦深走到屏幕前,看着时律的照片,眼神复杂,有怀念,有敬意,也有一丝深沉的痛楚。 “老时啊……他是个倔驴,认准的事,十头虚空巨兽都拉不回来。”老人叹了口气,目光转向时屿,带着审视,“你长得……其实很像他,尤其是这双眼睛里的神气。最近……遇到麻烦了?”他的目光似乎能穿透表象,直直望向时屿眼底,看向他的深藏疲惫和隐隐的不安。 时屿犹豫了一下,低声道:“源核……出了点问题。吴老说有些未知能量残留……还提到了心理评估。” “未知能量?心理评估?”秦深花白的眉毛挑了挑,若有所思,“WERC那帮人又在借题发挥了?哼!”他冷哼一声,随即压低声音,“孩子,别被那些噪音干扰。记住,你父亲当年顶着‘顽固派’、‘杞人忧天’的骂名,几乎是凭一己之力在推动高塔建设。他看到的危险,远比其他人想象的更可怕。他牺牲自己,是为了给这个世界,给我们,留下一点希望。”他拍了拍时屿的肩膀,力道很重,带着一种沉甸甸的托付感,“源核的问题,找吴老是对的。至于别的……有些真相,需要力量和时间才能揭开。而现在,在你有足够的力量之前,保护好自己,活下去。” 秦深的话像一颗投入心湖的石子,激起了层层涟漪。父亲看到的危险……是他梦中那灭世的景象吗?源核的裂纹,梦中的冰蓝光芒……是跟他的父亲有关? 带着更深的困惑,时屿离开了资料库。秦老的话,像黑暗中的一点微光,让他混乱的心绪稍微沉淀下来。秦老说的对,目前他还太过弱小,操心其他不过是自寻烦恼罢了,当务之急,他需要先寻找办法治疗自己体内这颗濒临破碎的“核”。 回到宿舍,他服下了吴老开的药。药物带着淡淡的苦涩滑入喉咙,一股温和的清凉感逐渐蔓延开来,试图抚慰那躁动裂纹带来的剧痛。疲惫感如同潮水般涌上,他倒在床上,意识沉沉下坠。 然而,那片粘稠的、带着血腥和焦糊味的黑暗,再次如约而至。下坠感,破碎的镜面空间,冰冷的金属通道,模糊而决绝的背影,崩塌燃烧的苍穹之眼,冰冷掠夺的声音,还有……那最后将他吞没的冰蓝洪流,以及那个彻底消散的身影带来的、灭顶般的悲伤…… “呃啊——!”时屿再次从梦魇中惊醒,冷汗淋漓,心脏狂跳得像是要挣脱胸腔的束缚。源核处的裂纹在药物的压制下痛楚稍减,但那深入灵魂的悲伤和无力感,却比任何物理的疼痛更加蚀骨。 他蜷缩起来,将脸埋在冰冷的掌心,肩膀微微颤抖。窗外,苍穹之眼巨大的塔身在靛蓝光幕的映衬下沉默矗立,塔顶的“眼瞳”缓缓流转,仿佛亘古不变地注视着这座在废墟上艰难求存的城池,以及城中每一个被噩梦和现实双重折磨的灵魂。 活下去。 改变它。 这个念头,如同风中残烛,在无尽的黑暗和痛苦中,顽强地摇曳着。 第3章 异常涟漪 晶枢城的清晨,永远被一层灰蒙蒙的雾气笼罩。 苍穹之眼的靛蓝光幕能够过滤掉了大部分有害辐射和空间粉尘,却无法驱散这份源自大地创伤的沉重阴霾。巨大的通风管道发出低沉的嗡鸣,将勉强净化过的空气输送到城市的每个角落,带着一股挥之不去的、混合了金属、机油和某种腐朽植物的沉闷气味。 时屿站在STAB总部顶层观测平台的边缘,俯瞰着这座钢铁城市。脚下是蜂巢般密集的建筑群,由合金骨架和复合材料板仓促搭建而成,勉强算得上是规整,但毫无美感可言,只追求着最大的空间利用率。狭窄的街道如同迷宫,悬浮通勤车在固定的低空轨道上无声穿梭,像忙碌的工蚁。 更远处,是晶枢城能量光幕的边缘,光幕之外,则是望不到尽头的、被暗红色能量污染侵蚀的废墟荒野——那是“大撕裂”留下的、尚未被“净化”的死亡地带。 他刚刚结束了一次痛苦的心理疏导。面对医疗部那位温和但目光锐利的心理医师,他只能再次选择性地描述噩梦带来的情绪困扰,痛苦与绝望。但对于梦中那些指向未来的、可能被解读为“妄想”或“严重PTSD症状”的画面,他本能地选择了隐藏,绝口不提那些似乎过于“真实”的细节——崩塌的高塔、冰冷的掠夺者、消散的身影。 源核的裂纹是他无法掩饰的硬伤,这让他感到一种孤立无援的疲惫。药物的作用让源核的剧痛维持在一种可以忍受的疼痛水平,但精神上的沉重枷锁实在无法缓解。 “时屿队员,请立即到第七战术分析室报到。”手腕上的个人终端发出冰冷的电子合成音,打断了他的沉思。 是行动指令。 第七战术分析室位于STAB总部核心区域,他站在分析室门口,将手腕上的个人终端贴上了门右侧的识别芯片,“滴——”,厚重的合金门无声滑开,露出里面忙碌的景象。 巨大的全息星图占据了一面墙壁,显示着晶枢城及其周边数百公里的详细地形,上面标记着代表安全区、污染区、以及实时变动的空间稳定指数。几面较小的屏幕则滚动着各种数据流、监控画面和任务简报。空气中弥漫着能量咖啡的苦涩味道和紧张的电子音。 室内已有几人。站在中间星图前的是他目前所在行动小队的队长,代号“磐石”的壮硕汉子,他是“质”序列的觉醒者。 磐石正抱着胳膊盯着主屏幕,眉头紧锁。负责情报分析的苏瑾也在,手指在全息键盘上飞快敲击。还有几位其他序列的队员,气氛凝重。 “时屿,过来。”磐石队长声音低沉,看见时屿走近,他指着主屏幕星图上一个正在不断闪烁的红色三角标记。标记位于晶枢城东北方向,大约一百五十公里外,一个被标注为【津市废墟(重度污染)】的区域边缘。 “三小时前,外围监测站捕捉到一次异常的空间波动。坐标点在这里。”苏瑾调出一段数据波形图,波形剧烈震荡,前段呈现出一种极其不规则的、尖锐的锯齿状,而后段则呈现一种相对规则的波动。 “能量频谱分析显示,它前段确实是高强度的空间扭曲信号,这很像“裂隙兽”降临前兆的“空间涟漪”,但后段波动又携带着一种……目前无法识别的低频共振,而且核心点位的能量读数在短暂爆发后迅速衰减至背景噪音水平,这就又不太像是有大型裂隙开启或者怪物降临的样子。”说到后面,苏瑾的声音也带上了一丝困惑与不确定。 “无法识别?”磐石队长追问,“能确定来源吗?是自然现象还是说有可能是……人为?” 苏瑾摇头:“数据库没有匹配项。但目前看自然形成的可能性很低,后段这种波形太‘干净’了,更像是某种……精密的‘信标’被短暂激活了。但是在津市那种鬼地方?除了不要命的遗迹拾荒者,谁会去?而且这种技术……”她顿了一下,没有说下去,但意思很明显——这并不太像是泰拉现有的技术。 “信标?”时屿的心猛地一跳。这个词像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他记忆深处某个被噩梦尘封的角落。梦中那个“自己”最后似乎做了什么…… 这个念头如同闪电划过脑海,让他呼吸都为之一窒。难道……那不是纯粹的梦? 几乎是同时,一股难以言喻的悸动从他胸腔深处传来——源自那颗布满裂纹的源核!这次却并非是他这几日时时能够感受到的疼痛,而是一种奇异的、微弱的共鸣感,仿佛一颗沉睡的磁石,突然感应到了远方另一块磁铁的微弱牵引! 这种感觉极其陌生,与他熟悉的“空”序列空间感知完全不同。它更隐晦,更悠远,带着一种……宿命般的呼唤。 “那我们可能需要再进一步探查一下,”磐石沉稳的声音拉回了时屿的思绪,只见他一边在光屏上轻点生成任务序列,一边跟苏瑾交代,“毕竟现在资源确实不足以让咱们时时进入备战状态,如果探查结果是空间趋于稳定,那后续就可以降低此处标记的危险度,仅做观察。探查任务也不用太多人,定为D级即可,3-4人。” “队长,”时屿的声音因为内心的震动而显得有些干涩,但他尽量维持着声音的平静,他努力吞咽了几口,试图让自己的声音显得自然,“这个任务……我能参与吗?” 磐石队长锐利的目光扫向他:“时屿,你的状态……” “我的源核问题在药物控制下暂时稳定了。而且,”时屿指了指屏幕上那异常的数据波形,眼神坚定,“我对空间波动比较敏感。这种异常波形……我或许能感应到更多东西。津市废墟环境复杂,多一个‘空’序列,行动也多一分保障。” 他没有提那诡异的共鸣感,那太玄乎,无法解释。 磐石队长审视着时屿略显苍白但眼神执拗的脸,又看了看苏瑾调出的、之前关于时屿空间感知能力评估的优异记录,沉吟片刻,终于点了点头:“好。但记住,一切行动听指挥,你的首要任务是保证自身安全和稳定,有任何不适立刻报告!苏瑾,任务简报给他。” “明白!”时屿精神一振,那股源自源核的微弱共鸣似乎也强烈了一丝。 时屿点开腕上的显示光屏,调出这次任务简报: 此次行动代号“涟漪探查”(D)。小队由磐石队长带队,成员包括时屿(空)、林皓(能)、苏瑾(质)以及一位擅长环境探测和医疗的“生”序列队员方薇。 目标:前往津市废墟边缘异常波动坐标点,进行实地勘察,收集环境样本和能量残留数据,评估潜在威胁等级,并尝试解析“信标”来源。 行动原则:避免深入重度污染区,遭遇无法应对威胁立即撤退。 两小时后,一辆经过改装、覆盖着厚重装甲的STAB专用轮式装甲运兵车,咆哮着驶出了晶枢城东北方向的巨大闸门。车身喷涂着STAB的银灰色空间扭曲徽章和醒目的黄色危险标识。 随着沉重的闸门在身后缓缓闭合,将苍穹之眼那令人心安的靛蓝光芒隔绝在内,一股混合着硫磺、臭氧和尘埃颗粒的、更为刺鼻的空气瞬间涌入车内。 车窗外,景象骤变。 晶枢城外围的“净化缓冲区”尚能看到一些人工维护的痕迹——被能量场勉强固化的地面,稀疏的、顽强生长的抗污染变异植物,以及零星的巡逻哨塔。但仅仅驶出十几公里,眼前的世界便彻底破败。 大地像是被一只狂暴的巨掌反复蹂躏过,呈现出令人心悸的荒芜景象。巨大的地裂如同丑陋的伤疤,纵横交错,深不见底,边缘裸露出被暗红色能量污染浸染成诡异色调的岩层。 曾经的道路早已消失无踪,被崩塌的山体、扭曲的金属残骸和厚厚的灰白色粉尘掩埋。装甲车只能沿着前辈们用生命探索出的、相对安全的“路”颠簸前行。 随处可见原本城市中的摩天大楼已然倾覆的残骸。它们如同被折断的巨人骸骨,以各种扭曲的角度斜插在大地上。锈蚀的钢筋从混凝土中狰狞地刺出,破碎的玻璃幕墙早已失去了光泽,只剩下黑洞洞的窗口,像一只只空洞绝望的眼睛,凝视着这片死寂的世界。 一些残骸上还残留着早已褪色剥落的巨大广告牌碎片,上面模糊的“新纪元”、“无限可能”等字样,在废墟的背景下显得格外讽刺。 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死亡气息。不仅仅是建筑的死亡,更是生态的灭绝。视野所及,几乎看不到任何正常的绿色植物。只有一些形态诡异的、散发着微弱荧光的苔藓或藤蔓状生物,攀附在废墟和污染的土地上,它们是这场灾难催生出的新“居民”。 偶尔能看到一些极其渺小的身影在废墟的阴影中活动。那是遗迹拾荒者。他们裹着厚厚的、布满污渍的防护服,脸上戴着简陋的过滤面罩,背着巨大的背篓,如同蝼蚁般在危险的废墟中艰难穿行,搜寻着任何可能有价值的东西——或许是一块未完全锈蚀的合金板,或许是一根还能用的电线,甚至是被污染但尚能果腹的变异菌块,这些都有可能成为换取勉强他们维持生命的物资。他们的动作机械而迟缓,眼神透过面罩的视窗望过来时,空洞而麻木,似乎仅剩对生存本能的执着。他们像这片腐朽的大地上最后的幽灵。 装甲车内很安静,只有引擎的轰鸣和车身颠簸时金属摩擦的咯吱声。队员们检查着自己的装备:能量手枪、高频切割刃、应急医疗包、个人防护力场发生器……每个人都神情严肃。离开晶枢城的光幕庇护,就意味着将自己暴露在无处不在的危险之中——不稳定的空间结构可能随时撕裂,致命的能量污染区域需要小心规避,而最直接的威胁,是那些不知会从哪个角落扑出来的“裂隙兽”。 “距离目标区域还有五公里。前方进入中度污染区,空间稳定指数下降,请时刻注意警戒。”驾驶员的声音从通讯器传来。 时屿靠在冰冷的车壁上,闭着眼睛,似乎在假寐。但他的全部心神,都集中在胸腔那颗源核上。随着装甲车不断接近津市废墟,那种奇异的、源自源核深处的微弱共鸣感,变得越来越清晰,越来越强烈!不再是模糊的悸动,而是一种明确的、带着某种冰冷又熟悉气息的召唤。它像一根无形的丝线,穿透厚重的装甲,坚定地指向东北方向。 嗡——! 突然,一阵剧烈的颠簸!装甲车猛地向一侧倾斜! “小心!左侧地面塌陷!”驾驶员大吼着,猛打方向。 吱嘎——! 刺耳的金属摩擦声响起,伴随着碎石滚落的声音。装甲车险之又险地擦着一条突然扩大的地裂边缘停了下来,左侧履带距离深渊只有不到半米! “全员没事吧?”磐石队长沉声问道。 “没事!” “吓死我了……” 队员们惊魂未定。 “队长!快看!”负责监测的方薇指着车外一台环境探测仪的屏幕惊呼。屏幕上,代表空间稳定指数的曲线正在断崖式下跌!同时,代表能量污染的读数却陡然飙升! “不对!这塌陷不正常!”苏瑾盯着数据,脸色一变,“像是……被某种外力瞬间拉爆了空间!是裂隙兽?!” 她话音刚落! “吼——!!!” 一声充满暴虐和贪婪的嘶吼,猛地从右侧一片半塌的厂房废墟后传来!紧接着,一个巨大的、暗红色的身影,如同炮弹般撞塌了残存的墙壁,带着漫天烟尘和碎石,朝着刚刚稳住车身的装甲车猛扑过来! 那怪物身长超过四米,形态扭曲,像是多种野兽的恐怖缝合体。它有着类似蜥蜴般的暗红色鳞甲,覆盖着粘稠的、不断滴落的腐蚀性液体,粗壮的后肢肌肉虬结,前肢则是一对闪烁着金属寒光的巨大镰刀状骨刃。头部没有眼睛,只有一张布满螺旋状利齿、占据了大半个脑袋的血盆大口,正发出令人牙酸的嘶鸣。它周身散发着强烈的空间紊乱波动和令人作呕的腥臭。 裂隙兽!而且是经过强化的“刃爪撕裂者”!它们通常潜伏在空间不稳定区域,猎杀一切活物! “敌袭!准备战斗!”磐石队长怒吼一声,瞬间激活了个人防护力场,一层土黄色的光芒笼罩全身。他猛地推开车顶舱盖,魁梧的身影如同磐石般矗立起来,双手虚握,前方地面的金属残骸和碎石仿佛受到无形之手的操控,迅速凝聚、塑形,化作一面厚重的合金巨盾挡在车前! “林皓!火力压制!苏瑾,加固防御!时屿,找出它的弱点!方薇,准备治疗和净化!”命令简洁而迅速。 砰——!砰——!砰——! 林皓手中的高能脉冲步枪率先开火,湛蓝色的能量光束精准地射向刃爪撕裂者的头部和关节部位。然而,那怪物身上的暗红鳞甲似乎对能量攻击有很强的抗性,光束打在上面只溅起一片片灼烧的火花,造成的伤害十分有限,反而激怒了它! “吼!”刃爪撕裂者挥动巨大的镰刀骨刃,狠狠劈在磐石队长凝聚的合金巨盾上! 铛——!!! 震耳欲聋的金铁交鸣声响起!巨盾剧烈震荡,表面被劈开一道深深的凹痕,巨大的力量让整个装甲车都晃动了一下!磐石队长闷哼一声,脚下的车顶钢板微微凹陷。 “好强的力量!”苏瑾脸色凝重,双手按在车体上。淡黄色的光芒从她掌心蔓延开,迅速覆盖了磐石队长的合金巨盾以及装甲车的前半部分。“质”序列能力发动——物质加固!巨盾和车体装甲的分子结构瞬间被强化,硬度和韧性大幅提升! 刃爪撕裂者一击未果,更加狂暴。它张开血盆大口,一股粘稠的、散发着强烈腐蚀恶臭的暗红色酸液如同高压水枪般喷向装甲车! “小心酸液!”方薇惊呼,双手亮起柔和的绿色光芒,一层薄薄的净化力场试图在酸液路径上展开,但酸液蕴含的能量污染太强,净化力场如同泡沫般迅速消融!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嗡——!” 时屿不知何时已出现在车顶,站在磐石队长身侧。眼中银光一闪,双手在身前急速划动! “嗡——!” 一道无形的、扭曲空间的屏障瞬间在装甲车前展开!如同一个巨大的、透明的透镜! 嗤嗤嗤——! 狂暴喷射而来的暗红酸液洪流,在撞上空间屏障的瞬间,仿佛撞入了一个无形的漩涡!强大的冲击力被分散、偏折,粘稠的酸液流被无形的空间之力强行扭曲了喷射轨迹,如同被一只无形大手拨开,绝大部分酸液擦着装甲车的两侧呼啸而过,猛烈地泼洒在后方的大地上,发出令人心悸的腐蚀声响,腾起滚滚刺鼻白烟!只有少量酸液溅射到加固后的车体上,被强化装甲挡住,发出“滋滋”的声响。 好险! 队员们倒吸一口凉气。时屿这一手空间偏折,时机和精度都妙到毫巅! 然而,强行调动“空”序列能量进行如此精细的操作,对时屿的源核负担极大。就在空间屏障成功偏折酸液的瞬间,时屿感受到体内源核处那熟悉的、如同神经被生生撕裂的剧痛再次猛烈爆发!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强烈!裂纹仿佛被无形的力量狠狠撕扯! “呃!”时屿身体一晃,脸色瞬间惨白如纸,额头上青筋暴起,冷汗瞬间浸透了作战服内衬。眼前一阵发黑,差点从车顶栽下去。他死死咬住嘴唇,尝到了血腥味,才勉强维持住身形和意识。 “时屿——!”磐石队长和苏瑾同时惊呼。 “我……没事!”时屿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强行压下翻涌的气血和剧痛,眼神锐利地锁定那只因为攻击落空而略显僵直的刃爪撕裂者。 “它的核心……在胸口!能量反应最强!林皓!” “明白!交给我!”林皓瞬间会意。他深吸一口气,眼中湛蓝光芒大盛!他丢开脉冲步枪,双手虚合于胸前,全身的“能”序列源核疯狂运转!周围的空气仿佛都被抽空,无数游离的能量光点向他掌心汇聚,压缩,再压缩!形成一个刺目欲盲的、高度凝聚的湛蓝色能量球!球体内部能量狂暴地旋转着,发出低沉的雷鸣! “给我——破!” 林皓怒吼一声,将压缩到极致的能量球如同炮弹般轰向刃爪撕裂者暴露的胸口! 刃爪撕裂者也感受到了致命的威胁,嘶吼着想要躲避并用骨刃格挡。 “休想!”磐石队长和苏瑾同时发力!磐石猛地将巨盾向前一顶,狠狠撞在怪物身上,使其身形一滞!苏瑾则双手一握,怪物脚下的大地瞬间软化、塌陷,如同流沙般缠住了它的下肢! 噗嗤——! 高度凝聚的湛蓝能量球毫无阻碍地轰击在刃爪撕裂者暗红色的胸口鳞甲上!这一次,能量球没有爆炸,而是如同烧红的烙铁穿透黄油般,瞬间熔穿了坚硬的鳞甲,深深贯入其体内! 短暂的死寂。 紧接着! 轰隆——!!! 剧烈的爆炸从刃爪撕裂者体内爆发!狂暴的湛蓝能量从它身体各处缝隙、口鼻中喷涌而出!它庞大的身躯如同充气过度的皮球般猛地膨胀,然后轰然炸裂!暗红色的血肉、碎裂的骨刃和粘稠的腐蚀液如同暴雨般四散飞溅! “净化!”方薇早有准备,双手绿光大盛,一层柔和的净化力场迅速展开,将泼洒向装甲车的污秽血肉和腐蚀液挡下、净化。 战斗结束得极快,但过程惊心动魄。 硝烟和血腥味弥漫。刃爪撕裂者的残骸散落在焦黑的大地上,冒着缕缕青烟。 “呼……搞定!”林皓抹了把汗,喘着粗气,刚才那一击消耗不小,他简单用手擦了一把脸上因为调用能量而出的汗水,伸手接过了方薇递过来的能量补充剂,一饮而尽。 “干得漂亮,林皓!队长和苏姐的配合绝了!”方薇也松了口气。 磐石队长收起巨盾,看向脸色依旧苍白的时屿,关切道:“时屿,你怎么样?刚才……” “我没事,队长。一点源能反噬,休息一下就好。”时屿勉强笑了笑,从车顶跳下,落地时脚步微微有些虚浮。他暗中调整呼吸,努力平复源核剧烈的抽痛和翻腾的气血。刚才强行催动空间偏折,裂纹的刺痛感比晨训时强烈了数倍,现在还在隐隐作痛。 “你这可不像是‘一点’反噬。”苏瑾走过来,递给他一支高效能量补充剂,“脸色白得吓人。回去后必须让吴老再给你好好检查一下。”她的语气不容置疑。 时屿接过补充剂,道了声谢,没有反驳。他知道自己的状态实在也瞒不过朝夕相处的队友们。 “刚才的塌陷和突然出现的强化型撕裂者,太蹊跷了。”磐石队长走到刃爪撕裂者爆炸的中心,蹲下身检查着残留的焦痕和空间波动残留,“像是被精确引导过来的,或者更准确的说,像是被预设在这个地方只等我们路过激发。难道……我们的行踪暴露了?” 这个猜测让气氛再次凝重起来。如果这些真像队长猜测的那样有人为因素的干预,那前方未知的津市废墟,恐怕只会更加凶险。 “目标点就在前方三公里。”驾驶员轻点了一下显示光屏,报告道,“按照之前的地图,信号源就在原津市市中心附近……似乎稳定下来了?但那种无法识别的低频共振……还在。” “继续前进!提高警惕!”磐石队长沉声下令,“时屿,你状态不好,尽量保存实力,非必要不要出手。林皓、苏瑾,你们多担待点。方薇,注意环境监测,特别是空间稳定指数!” 装甲车再次启动,更加小心地驶向目的地。车内的气氛比来时更加紧绷。 时屿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手中的能量补充剂缓慢地恢复着他的体力。然而,他的内心却远不如表面平静。 源核的剧痛在药物和意志的双重压制下缓缓消退,但那种奇特的共鸣感,却在装甲车重新启动后,如同被拨动的琴弦,骤然变得无比清晰、无比强烈!它不再仅仅是悸动,而是一种近乎实质的“呼唤”!从源核深处传来,穿透血肉,穿透装甲,无比精准地指向那个越来越近的坐标点! 他放在膝盖上的手,不自觉地攥紧了作战服的衣角。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 改变它……他又不禁回忆起那个在灵魂深处回响的声音。 装甲车碾过破碎的道路,扬起滚滚烟尘,朝着那片象征着死亡与可能的答案的废墟,坚定地驶去。靛蓝色的苍穹之眼在遥远的身后,如同沉默的守望者,塔顶的“眼瞳”缓缓流转,倒映着这片伤痕累累的大地,以及其上如同蝼蚁般渺小却又挣扎向前的希望。 第4章 抵达驻扎地 装甲车碾过最后一片相对平坦的焦土,前方,津市废墟的轮廓如同远古巨兽的骸骨,在灰蒙蒙的天幕下狰狞地显现。 空气变得更加污浊,硫磺与臭氧的刺鼻气味被一种更浓重的、混合了金属锈蚀、有机物**和某种难以言喻的、类似电离空气的腥甜气息所取代。风卷起灰白色的尘埃,如同亡灵的叹息,在扭曲的钢筋骨架间穿梭呜咽。 “抵达预定外围驻扎点,坐标B7。”驾驶员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将装甲车停在一片相对开阔、由几栋半塌厂房围成的空地上。这里曾是工业区边缘,地面相对坚实,视野也稍好一些。 车刚停稳,磐石队长便率先推开车门跳下,厚重的军靴踩在覆盖着厚厚灰烬的地面上,发出沉闷的声响。他锐利的目光迅速扫过四周:残破的厂房墙壁上爬满了暗红色的、仿佛血管般的能量侵蚀纹路;几辆锈蚀得只剩下骨架的卡车倾倒在废墟中;远处,更高大的建筑残骸如同折断的巨剑,刺向暗红色的、流淌着污浊云絮的天空。死寂,是这里的主旋律。 “建立临时警戒区!苏瑾,布置基础防御力场!方薇,监测环境指数,特别是空间稳定度和污染浓度!林皓,跟我检查周边!”磐石的声音沉稳有力,驱散着这片死地带来的压抑。 队员们迅速行动起来。苏瑾从背包中取出几个巴掌大小的金属圆盘,激活后嵌入地面特定位置,淡黄色的光芒连接成网,形成一个笼罩装甲车和小片空地的简易防护力场,能抵御低强度的能量冲击和物理溅射。方薇则架设起更精密的探测仪器,屏幕上的数据流快速滚动,她的眉头越皱越紧。 “队长,污染浓度是晶枢城外围警戒线的三倍!空间稳定指数……非常诡异,平均值低得吓人,但局部波动剧烈,就像……一颗随时会炸开的不稳定炸弹。”方薇的声音带着忧虑。 时屿最后一个下车,冰冷的、充满腐朽气息的空气涌入肺腑,让他本就因源核裂纹而沉闷的胸腔更添不适。他下意识地按住左胸,那里传来的抽痛感并未因战斗结束而完全平息。然而,更强烈的是一种源自源核深处的牵引!它不再仅仅是模糊的共鸣,而是一种近乎实质的“呼唤”,如同冰冷的丝线,穿透厚重的污染空气,无比精准地指向废墟深处——那个异常波动的坐标点!这种感觉强烈到让他心脏都为之悸动。 他强迫自己移开视线,目光落在不远处的景象上。 几个身影,裹在脏污不堪、打着补丁的厚重防护服里,脸上戴着简陋的、镜片模糊的过滤面罩,正佝偻着腰,在废墟边缘小心翼翼地翻找着什么。是遗迹拾荒者。他们动作迟缓而警惕,如同惊弓之鸟。当看到喷涂着STAB徽章的装甲车和全副武装的觉醒者时,他们明显瑟缩了一下,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空洞麻木的眼神透过面罩的视窗望过来,没有欣喜,只有深深的茫然麻木和……一丝难以察觉的戒备。 其中一个身形较为高大的拾荒者犹豫了一下,似乎是领头人,拖着沉重的脚步慢慢挪了过来,在距离磐石队长几米远的地方停下,嘶哑的声音从面罩后传出:“……STAB的大人?” 磐石队长点点头,语气尽量平和:“我们是STAB第三行动小队,执行探查任务。这里情况怎么样?最近有没有发现异常?比如更强的空间波动,或者……没见过的怪物?” 拾荒者沉默了几秒,似乎在组织语言,又像是在权衡。“异常?呵……”他发出一声短促而苦涩的冷笑,“这鬼地方哪天不异常?怪物倒是天天见,比以前更凶了,更难杀了。至于波动……”他顿了顿,浑浊的目光扫过队员们,“前几天晚上,东边那片老城区中心,亮过一道怪光,很短,没太看清楚,不像闪电,也不像能量武器。然后……WERC的人就来了。” “WERC?”磐石队长眼神一凝,“他们来这里做什么?” “谁知道呢?”拾荒者的语气带着浓重的嘲讽和无力,“开着他们那锃亮的浮空车,穿着干净的制服,带着能量武器,把我们这些‘妨碍公务’、‘可能携带污染源’的人都赶得远远的。呸!他们这些年……算了,说了也没用。”他似乎意识到失言,猛地住了口。 “他们这些年什么?”磐石追问道,语气严肃。 拾荒者却猛地摇头,后退了一步:“没什么!大人,我们只是些等死的拾荒的,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说完,他转身就走,对其他几个同伴打了个手势,几人迅速隐没在废墟的阴影中,仿佛从未出现过。 磐石队长眉头紧锁,望着拾荒者消失的方向,脸色凝重。苏瑾走过来,低声道:“队长,WERC怎么会比我们还快?除非……他们比我们更清楚这里发生了什么。” “而且他们对拾荒者的态度……”林皓愤愤不平地接口,“什么叫‘可能携带污染源’?明明是他们WERC的过度开采和那些狗屁能量管道泄露才是最大的污染源!” 时屿默默听着,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作战服的边角。拾荒者话语中未尽的控诉,那麻木眼神下的怨恨,还有对WERC的恐惧……都像冰冷的针,刺入他混乱的记忆碎片。仿佛和梦中那被猩红管道贪婪吸附、濒临崩塌的苍穹之眼重叠,让他感到一阵窒息。WERC……他们出现在这里,绝非巧合。他们到底想要干什么,亦或是要掩盖什么? 就在这时—— “嗡——!” 一阵低沉而富有压迫感的引擎轰鸣声由远及近。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两架涂装着WERC黑金双色徽章、线条流畅的武装浮空车,如同两只傲慢的钢铁秃鹫,撕破灰蒙蒙的天幕,朝着他们的临时驻扎点高速俯冲而来!强劲的气流卷起漫天灰烬,吹得简易防护力场的光幕一阵涟漪。 浮空车悬停在离地数米的高度,舱门滑开,十几名身着WERC制式黑色作战服、装备精良的士兵鱼贯而下,动作迅捷而整齐,瞬间呈扇形散开,隐隐将STAB小队和装甲车包围在内。他们手中的高能脉冲步枪闪烁着冰冷的能量光芒,枪口有意无意地指向磐石等人。 最后下来的,是一个穿着剪裁考究的深灰色西装、而非作战服的中年男人。他面容白净,戴着金丝眼镜,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嘴角噙着一丝公式化的、却毫无温度的假笑。 中年男人慢条斯理地整理了一下袖口,目光扫过STAB众人,在脸色苍白的时屿身上微微停顿了一下,镜片后的眼神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轻蔑,最后落在磐石队长身上,用一种居高临下的腔调开口: “磐石队长?真是巧遇。STAB的诸位动作也不慢嘛。”他假意寒暄着,语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根据WERC第73号紧急回收令,这片区域已被划定为‘高危险物品临时管控区’由我方WERC全面接管。你们STAB的探查任务,即刻终止。” 磐石队长上前一步,魁梧的身躯如同一堵墙,挡在队员前面,迎着中年男人的目光,毫不退让:“终止?这位先生,我们任务也是经由STAB指挥部报备的,有正规授权。WERC的回收令,似乎管不到我们的行动范围。” “请称呼我为陈专员,STAB的人总是这么没有礼貌。”中年男人上下打量了一下磐石,嗤笑一声“行动范围?”只见他从怀里掏出一个精致的电子授权板,点开一份盖着WERC最高理事会电子印章的文件投影在半空,“看清楚了,磐石队长。根据《晶枢城紧急状态资源与安全管制条例》第三章第五条,任何涉及‘高能量级未知物品’或‘可能引发空间不稳定的危险源’,其发现、评估、处置及回收权限,统归世界能源统御理事会所有!STAB的职责,仅限于处理‘已确认的时空异常及裂隙兽威胁’,而非越俎代庖,插手能源理事会的事务!” 他指着屏幕上那被标红的异常波动点:“这个信号源,能量频谱异常,带有未知低频共振,极不稳定,初步判定为‘大撕裂’时期遗留的、未爆的深层空间能核心装置,或某种高危能量污染聚合体!其潜在威胁等级远超普通裂隙兽!必须由WERC的专业回收小组进行安全评估和处置。你们STAB在这里,只会增加不必要的风险,甚至可能触发危险源,酿成大祸!” 这番话说得冠冕堂皇,滴水不漏。林皓气得脸都红了,苏瑾眼神冰冷,方薇担忧地看向磐石和时屿。 磐石队长脸色铁青,拳头捏得咯咯作响:“陈专员!少在这里危言耸听!我们携带了专业的探测和样本收集设备,有‘空’序列觉醒者进行空间稳定评估!这个异常波动是我们先发现的,STAB完全有能力进行初步探查并完成评估!你们WERC所谓的‘专业回收’,不就是想把东西直接拿走,然后告诉我们一切正常或者‘已安全处理’吗?上次C区防御站发现的空间稳定锚点,也是被你们这样‘回收’后就不了了之,结果呢?一个月后那里就爆发了中型空间震!” “磐石队长!”中年男人脸色一沉,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威胁,“请注意你的言辞!你这是对理事会的公然质疑!是对维持晶枢城能源命脉和防护光屏稳定工作的严重诽谤!C区事件可也说不好是是你们STAB扫尾工作的失误!你们STAB不总是习惯性地将责任推卸给理事会,以掩盖自己的失职和资源的巨大浪费!就像这位……”他意有所指地再次瞥向时屿,“我听说多次心理评估不合格,源核濒临崩溃,还浪费宝贵医疗资源的队员,不正是你们管理不善、训练不足的明证吗?带着这样的‘不稳定因素’执行高危任务,本身就是对队员生命和任务安全的极度不负责任!” 这番话像淬毒的匕首,直刺时屿的痛处。他死死咬住牙关才堪堪没有出言反驳这位所谓的陈专员,但攥紧的拳头,指甲已经深深陷入掌心。 “你!你他妈放屁!”林皓再也忍不住,怒吼着就要冲上前,被苏瑾死死拉住。 磐石队长的眼神瞬间变得如同寒冰,一股厚重的、带着大地般压迫感的“质”序列能量波动隐隐透体而出:“陈专员!STAB队员的医疗状况属于内部事务,轮不到你WERC指手画脚!我最后说一次,STAB的任务,绝不会因为WERC一纸空文就终止!要么,你们拿出这个信号源是‘高危物品’的确凿证据!要么,就按照联合行动条例,双方共同进入探查,数据共享!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中年男人明显没想到STAB的人会如此执着,当即被磐石的气势压得往后小退了一步。他脸上的假笑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阴鸷。 气氛瞬间剑拔弩张!WERC士兵的枪口抬得更高了,手指扣在扳机上。STAB这边,林皓手中能量光芒闪烁,苏瑾加固了力场,方薇紧张地握紧了医疗枪。冰冷的对峙在充满死亡气息的废墟上蔓延,空气仿佛凝固了。中年男人盯着磐石,似乎在权衡强行冲突的代价。但仿佛是有所顾忌,不经意间往后瞄了一眼,看向自己右手侧站立的男人,似乎带着一丝询问的意味。男人穿着WERC士兵制服、身材异常魁梧高大、面容被头盔面罩遮挡得严严实实。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僵持时刻—— “呜——嗡——!” 一阵尖锐刺耳、如同金属刮擦玻璃般的警报声,猛地从方薇架设的环境探测仪上爆发出来!屏幕上的空间稳定指数曲线瞬间如同跳水般垂直下跌,跌破了危险阈值!同时,代表能量污染的读数疯狂飙升,刺眼的红光疯狂闪烁! “警告!侦测到高强度空间扭曲!能量污染浓度急剧升高!源头……在我们西南方,距离五百米!正在快速接近!”方薇失声惊呼,声音因为极度的紧张而变调。 “吼——!!!” 几乎是警报响起的下一秒,一声远比之前遭遇的刃爪撕裂者更加狂暴、更加充满毁灭气息的咆哮,如同惊雷般从西南方一片密集的废墟堆后炸响!伴随着令人牙酸的建筑物倒塌声和岩石碎裂声,一个庞大到令人绝望的暗影,裹挟着漫天烟尘和狂暴的能量乱流,猛地撞塌了阻挡它的残垣断壁,出现在众人视野中! 那怪物身高超过六米,形态更加扭曲可怖。它通体覆盖着厚重的、如同黑曜石般的甲壳,甲壳缝隙中流淌着熔岩般的暗红光芒。头部没有明显的五官,只有一张布满螺旋状利齿、占据了大半个头部的巨口,此刻正张开,露出深不见底的喉咙,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最骇人的是它的前肢,并非骨刃,而是两对巨大无比、如同攻城锤般的沉重巨鳌!巨鳌表面布满尖刺,每一次砸落地面,都引发小范围的地面震动!它散发出的空间紊乱波动和能量威压,远超之前的“刃爪撕裂者”! “是……是‘重装粉碎者’!A级威胁!”苏瑾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认出了这种记录在案、极其罕见且破坏力惊人的裂隙兽变种! “敌袭!最高警戒!”磐石队长怒吼,瞬间将质能凝聚于身前,一面远比之前更加厚重凝实的合金巨盾瞬间成型!“林皓!苏瑾!全力防御!方薇,净化力场最大功率!时屿,找机会干扰它!WERC的人!不想死就一起战斗!”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毁灭性的威胁,刚才的争执瞬间变得毫无意义!生存成了唯一的目标! 陈专员和他手下的WERC士兵脸色大变,之前的倨傲荡然无存,只剩下面对绝对力量时的惊恐和慌乱。士兵们下意识地调转枪口,朝着那庞然巨兽疯狂开火! 砰砰砰——!嗤嗤嗤——! 密集的高能脉冲光束和灼热的能量射线打在“重装粉碎者”厚重的黑曜石甲壳上,却只溅起一片片微不足道的火花和浅浅的焦痕,根本无法穿透!反而彻底激怒了这头巨兽! “吼——!!!” 重装粉碎者发出一声更加暴怒的咆哮,粗壮的后肢猛地蹬地,庞大的身躯带着碾碎一切的气势,朝着人群最密集的方向——主要是WERC士兵和陈专员所在的位置——狂暴冲锋!沉重的巨鳌高高扬起,裹挟着撕裂空气的尖啸,狠狠砸落! “散开!快散开!”陈专员吓得魂飞魄散,尖声嘶喊着,连滚带爬地向后逃窜。 轰隆——!!! 巨鳌如同陨石般砸落!地面如同脆弱的饼干般瞬间崩裂、塌陷!恐怖的冲击波裹挟着碎石和烟尘呈环状猛烈扩散!几个躲避不及的WERC士兵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就被直接砸成了肉泥!更可怕的是,巨鳌砸击点周围的空间,肉眼可见地出现了蛛网般的、闪烁着暗红光芒的空间裂痕!致命的能量乱流从裂痕中喷涌而出! “啊——!”惨叫声响起,又有两名被冲击波掀飞的士兵被空间裂痕扫中,身体瞬间被扭曲撕裂,化作血雾! 仅仅一击,WERC的阵型就被彻底打散,伤亡惨重!陈专员侥幸躲在一辆倾覆的卡车残骸后,面无人色,浑身筛糠般抖个不停。 STAB小队这边,得益于磐石队长第一时间竖起的巨盾和苏瑾的全力加固,以及方薇撑开的净化力场勉强中和了部分能量乱流,堪堪挡住了这毁灭性的第一波冲击。但巨盾表面也出现了明显的裂纹,磐石队长闷哼一声,嘴角溢出一丝鲜血。林皓和苏瑾也被震得气血翻涌。 “妈的!这玩意儿皮太厚了!”林皓看着自己刚才轰出的一发压缩能量球只在巨兽甲壳上留下一个浅坑,忍不住骂道。 “它的核心在背部中央甲壳连接处!那里能量反应最强!但被保护得很好!”时屿强忍着源核因高度紧张和感知而加剧的抽痛,利用“空”序列的敏锐感知,迅速锁定了怪物的能量核心。然而,那核心位于厚重甲壳的层层保护之下,想要击中谈何容易! 重装粉碎者似乎是被磐石队长的巨盾所吸引,只见它调转庞大的身躯,熔岩般的目光锁定了磐石,再次高高扬起了巨鳌!毁灭的气息如同实质般压迫下来! “掩护队长!”苏瑾厉喝,双手按在地面,全力发动“质”序列能力!磐石队长脚下的地面瞬间金属化并向上隆起,形成额外的支撑!同时,她试图操控怪物脚下的碎石形成束缚,但那怪物力量太大,轻易就挣脱了! 林皓眼中蓝光爆闪,不顾消耗,再次开始疯狂压缩能量!但时间显然不够!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时屿的身影动了!他没有试图攻击,也没有瞬移躲避。他眼中银光流转,双手在身前急速划出玄奥的轨迹!这一次,他不是制造屏障,而是试图强行干扰怪物身周的空间结构!目标——怪物那高高举起、即将砸落的巨鳌关节连接处! “空?滞!” 时屿从牙缝中挤出两个字,全力催动源核! 嗡——! 一股微弱却极其诡异的波动以他为中心扩散开来。那怪物身周的空间,尤其是巨鳌关节处,瞬间出现了极其短暂的、肉眼几乎无法捕捉的凝滞感!仿佛时间被按下了万分之一的暂停键! 就是这微不足道的凝滞! 重装粉碎者狂暴下砸的动作,出现了一丝极其细微、却又致命的不协调!它的身体因为巨大的惯性微微前倾,原本完美协调的双鳌砸击,出现了一刹那的前后错位! 轰!轰! 两声沉闷的巨响几乎不分先后地响起!但威力却分散了!一只巨鳌狠狠砸在磐石队长加固后的巨盾上,盾牌剧烈震荡,裂纹扩大,磐石再次喷出一口血,脚下的金属化地面寸寸龟裂!而另一只巨鳌,因为那细微的错位和凝滞,砸偏了!重重落在了巨盾旁边的空地上,再次引发地裂和冲击波,但避开了核心防御区! “好机会!林皓!”磐石队长强忍伤势,怒吼着将巨盾猛地向前一顶,狠狠撞击在怪物因攻击落空而略微失衡的身体上,将其撞得一个趔趄! “给老子——去死!!!” 林皓的怒吼声如同炸雷!他掌中那压缩到极限、内部能量狂暴旋转如同微型星云般的湛蓝色能量球,终于成型!带着他全部的力量和愤怒,化作一道撕裂空间的死亡光束,精准无比地射向时屿指出的、怪物背部甲壳连接处的核心点! 这一次,能量球没有再被坚硬的甲壳完全阻挡!高度凝聚的能量如同烧红的钻头,在刺耳的撕裂声中,硬生生熔穿了那层最坚固的保护!狠狠贯入其体内! 短暂的死寂。 然后—— 轰隆隆隆——!!! 比之前更加剧烈数倍的爆炸从重装粉碎者体内爆发!黑曜石般的甲壳被狂暴的能量由内而外撕开、掀飞!熔岩般的血肉和破碎的骨骼如同火山喷发般四射!庞大的身躯在绝望的嘶吼中四分五裂,最终化作一堆冒着青烟和暗红能量的巨大残骸! 爆炸的余波席卷开来,将周围的烟尘和碎石吹飞。现场一片狼藉,充斥着浓重的血腥味、焦糊味和能量过载的臭氧味。 STAB小队这边,磐石队长拄着巨盾,剧烈喘息,嘴角挂着血迹。苏瑾脸色苍白,显然消耗巨大。林皓更是直接瘫坐在地上,大口喘着粗气,几乎虚脱。方薇正紧张地给磐石处理伤势。时屿则半跪在地,一手死死按住胸口,脸色惨白得吓人,豆大的冷汗不断从额头滑落。刚才强行干扰A级裂隙兽的空间结构,对源核的负担超乎想象,裂纹处的剧痛如同潮水般一**冲击着他的神经,视野阵阵发黑,几乎要昏厥过去。 WERC那边更是凄惨。士兵死伤大半,仅存的几个也个个带伤,惊恐地缩在掩体后。陈专员从卡车残骸后哆哆嗦嗦地爬出来,昂贵的西装沾满了污泥和血渍,金丝眼镜歪斜,狼狈不堪,脸上再无半分倨傲,只剩下劫后余生的惊魂未定和深深的恐惧。 他看了一眼那堆还在燃烧的怪物残骸,又看了一眼虽然狼狈却依然挺立的STAB小队,特别是那个半跪在地、似乎状态极差却偏偏在关键时刻发挥了关键作用的年轻“空”序列觉醒者,眼神复杂到了极点,有后怕,有怨恨,更有一丝难以言喻的忌惮。 磐石队长推开方薇搀扶的手,抹了一把嘴角的血迹,一步步走到惊魂未定的中年男子面前,魁梧的身躯投下巨大的阴影,声音冰冷如铁: “陈专员,‘危险物品’引发的‘小麻烦’,我们STAB已经‘顺手’处理了。现在,关于进入探查的事,你还有什么‘高见’吗?” 第5章 信标疑云 重装粉碎者的残骸还在冒着缕缕青烟和暗红的能量余烬,刺鼻的气味混合着血腥,在死寂的废墟中弥漫,如同为这场突如其来的遭遇战谱写的残酷终章。 沉重的喘息和压抑的咳嗽在废墟的烟尘中此起彼伏。血腥味、焦糊味和能量过载的臭氧味混合成一股令人作呕的死亡气息,粘稠地包裹着幸存下来的每一个人。 磐石队长拄着那面布满裂痕的合金巨盾,魁梧的身躯微微摇晃,嘴角的血迹尚未干涸,眼神却如同淬火的钢铁,冷冷地钉在惊魂未定的陈专员脸上。他那句冰冷如铁的反问,带着尸山血海刚刚堆砌出来的重量,沉沉地砸在凝固的空气里。 陈专员脸上的肌肉不受控制地抽搐着,之前的倨傲和颐指气使被碾得粉碎,只剩下劫后余生的惨白和后怕。他的脸色如同调色盘般变幻不定。惊魂未定、狼狈不堪、怨恨、屈辱,最后都化作一种极其难看的铁青。 他下意识地避开磐石那仿佛能刺穿人心的目光,视线扫过满地狼藉——WERC士兵支离破碎的尸体、还在燃烧冒烟的“重装粉碎者”巨大残骸、以及STAB小队虽然狼狈却依然挺立的身影……特别是那个半跪在地、脸色惨白如纸、冷汗浸透鬓角却偏偏在关键时刻发挥了决定性作用的年轻“空”序列觉醒者。他张了张嘴,似乎还想争辩什么,但最终还是将那点残存的倨傲强行咽了回去。 “……磐石队长,”陈专员的声音干涩嘶哑,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努力维持着最后一点体面,“……感谢STAB的……及时援手。这头A级裂隙兽的出现,确实……超出了预期。WERC……同意联合行动条例。”他艰难地吐出最后几个字,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 他避重就轻,绝口不提之前的“高危物品回收令”。虽然他确实收到了高层的指令:不惜一切代价阻止STAB接触异常点,必要时可以制造“意外”。但他却更看重自己的小命。 “理事会……同意了联合行动提案。但是!”他语气陡然拔高,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行动由WERC回收小组主导!STAB负责外围警戒、环境监测和提供必要的武力支援,特别是应对可能出现的裂隙兽!所有关于信号源的接触、数据采集、样本回收工作,必须由WERC的专业人员完成!STAB队员,尤其是非战斗序列人员,”他再次意有所指地瞥了时屿一眼,“不得靠近核心区域五十米范围内!所有采集到的数据和样本,第一时间交由WERC封存分析!这是底线!否则,一切后果由STAB承担!” “可以。”磐石队长收回压迫性的目光,出乎意料地没有再次反对,只是冷冷地吐出两个字。他深知再纠缠下去只会浪费时间,而且,WERC这种欲盖弥彰的态度,反而更印证了这个信号源的非同寻常。只要能进去,就有机会探明。“清点人员,处理伤员,十五分钟后出发。目标坐标不变。”他不再看陈专员,转身走向自己的队员。 “时屿!怎么样?”磐石蹲下身,大手按住时屿微微颤抖的肩膀,厚重沉稳的“质”序列能量带着温和的抚慰感传递过去。 “咳……还……撑得住。”时屿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额头的冷汗顺着苍白的脸颊滑落,滴在冰冷的地面上。强行干扰A级裂隙兽的空间结构,对那颗布满裂纹的源核造成的负担超乎想象。每一次心跳都像是重锤砸在胸腔深处,带来撕裂般的剧痛。视野边缘阵阵发黑,耳鸣嗡嗡作响,几乎要将他吞没。他强撑着没有倒下,手指深深抠进地面的碎石中,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把这个喝了!”方薇迅速递过来一支特制的高浓度源能稳定剂和一支高效止痛针剂,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焦急,“你的源核波动太乱了!你真是太乱来了!” 冰凉的液体混合着苦涩的药味滑入喉咙,一股强力的镇静和滋养效果迅速蔓延开来,如同冰冷的泉水暂时浇熄了源核内部狂暴燃烧的火焰。剧痛被强行压制下去,但那种源自核心深处的空虚和濒临破碎的脆弱感,却更加清晰地烙印在意识深处。时屿深吸了几口带着焦糊味的空气,努力平复翻腾的气血,扶着磐石的手臂,踉跄着站了起来,脚步虚浮。 另一边,WERC的残兵败将也在陈专员的呵斥下勉强整合起来。但来时近二十人的精锐回收小队,此刻仅剩七人,个个带伤,士气低落得如同霜打的茄子。陈专员自己也好不到哪里去,昂贵的西装沾满了污泥和暗红的血点,金丝眼镜歪斜地架在鼻梁上,镜片裂开一道细纹,映出他惊魂未定的眼神。 唯有一个人例外。 那个始终沉默地站在陈专员右后方,是个身材异常魁梧高大的士兵。虽然他穿着和其他人一样的WERC制式作战服,但身形挺拔得如同标枪,从头到脚包裹在厚重的战术头盔和面罩之下,只露出一双深邃、冰冷、毫无情绪波动的眼睛。即使在刚才那场毁灭性的袭击中,他也并未如其他人般惊慌,反而动作精准而高效地规避着致命的冲击波和空间裂痕,甚至顺手将差点被碎石砸中的陈专员拽到了一旁。此刻,他正有条不紊地检查着自己的装备——一把造型奇特、枪管异常粗大的能量步枪,枪身闪烁着暗沉的金属光泽。他的冷静,在这片劫后余生的混乱中,甚至显得格格不入。 磐石队长锐利的目光在那名高大士兵身上停留了一瞬,眉头不易察觉地皱了一下。那眼神,那气息……。但他没有多问,现在不是深究的时候。 “出发!”十五分钟一到,磐石队长沉声下令,不容置疑。 临时组成的怪异队伍再次启程,气氛比来时更加压抑和紧绷。STAB小队在前方开路,磐石居中策应,林皓和苏瑾分列左右,方薇紧随时屿身侧,时刻关注着他的状态。WERC的残兵则跟在后面,陈专员被两名士兵搀扶着,步履蹒跚,那名高大沉默的士兵如同最忠诚的影子,始终不离他三步之内。 深入津市废墟,景象比外围更加触目惊心。倒塌的摩天大楼相互倾轧,形成巨大的、摇摇欲坠的“山峰”。曾经宽阔的街道被彻底掩埋,只能从建筑物倒塌形成的缝隙中艰难穿行。 偶尔能看到一两个拾荒者的身影,在废墟的阴影中穿梭。他们对STAB和WERC混杂的队伍没有任何反应,仿佛早已习惯了这些外来者的出现,也习惯了自身的命运。 时屿咬紧牙关,努力调动着被药物强行压制的“空”序列感知。每一次细微的空间波动扫描,都像有细小的冰针在源核的裂纹上来回穿刺。但他不敢有丝毫松懈。越是接近那个坐标点,源自源核深处的那股奇特的共鸣感就越发清晰、强烈! “空间稳定指数持续走低……污染浓度还在升高……队长,这里的环境太糟糕了,感觉随时会再次塌陷或者撕裂。”方薇看着仪器上不断跳动的危险读数,忧心忡忡地低声汇报。 “嗯。所有人,打起十二分精神,注意脚下和头顶。”磐石队长沉声应道,目光锐利地扫视着周围那些如同巨兽獠牙般悬垂的巨大混凝土块和扭曲钢筋。 磐石队长打了个手势,队伍速度放缓,高度警戒。林皓掌中凝聚起一团微弱的光晕,照亮前路。苏瑾则随时准备加固可能坍塌的结构。时屿强忍着不适,将空间感知提升到极限,扫描着通道内每一寸空间的结构稳定性。 众人穿过一条由两栋倒塌写字楼形成的狭窄“峡谷”,就在队伍即将完全进入狭窄通道时,异变突生! “咔嚓——哗啦!” 头顶上方,一块巨大的、被暗红能量严重侵蚀的混凝土板突然松动,带着刺耳的断裂声和漫天粉尘,朝着队伍中段的陈专员当头砸落!速度极快,角度刁钻! “专员小心!”旁边的士兵惊恐大叫,却来不及反应。 陈专员吓得魂飞魄散,面无人色,僵在原地。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 一直沉默如影子般的高大士兵动了!他的动作快得超越了人类的视觉极限,如同一道模糊的残影!他没有试图推开陈专员,而是猛地向前踏出一步,左臂以一种不可思议的角度向上挥出,手臂上的作战服瞬间泛起一层流动的暗红色金属光泽! “铛——!!!” 一声沉闷到令人牙酸的巨响! 那只泛着暗红金属光泽的手臂,竟然硬生生地、精准无比地格挡住了那块高速下坠、足有半吨重的混凝土板!巨大的冲击力让他的脚下瞬间塌陷出一个浅坑,碎石飞溅。但他那覆盖着金属光泽的手臂却纹丝不动!混凝土板在他手臂上撞得粉碎,大大小小的碎块砸落在他和陈专员周围。 尘埃弥漫。 STAB队员眼中充满了震惊和难以置信。徒手格挡如此高处坠落的沉重混凝土?这绝不是普通“质”序列觉醒者能做到的!那瞬间泛起的暗红色金属光泽也似乎带着一种……纯粹的、非生命体的质感。 陈专员惊魂未定地瘫坐在地,看着挡在自己身前、依旧沉默如山的高大背影,眼神复杂,有后怕,但更多的是……一种不易察觉的恐惧。 高大士兵缓缓收回手臂,覆盖其上的暗红金属光泽如同潮水般褪去。他甚至没有回头看一眼陈专员,只是沉默地拍打掉手臂作战服上的灰尘,仿佛刚才只是拂去了一片落叶。那双从头盔视窗后露出的眼睛,依旧冰冷、深邃,毫无波澜,扫过震惊的STAB众人时,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居高临下的漠然。 “走。”磐石队长低沉的声音打破了死寂,他深深地看了高大士兵一眼,那眼神锐利如刀,充满了警告和审视。他没有追问,只是示意队伍继续前进。这个WERC的士兵,绝非善类。 压抑的气氛如同实质,挤压着狭窄的通道。终于,前方透出一线灰蒙蒙的光。 穿过一段由扭曲钢筋构成的“门框”,眼前的景象豁然开朗,却又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毁灭性的窒息感。 一个巨大的下沉式广场,如同大地被一只无形的狂暴巨手硬生生掏空、撕裂开的巨大伤口,**裸地呈现在众人面前。这里曾是津市繁华的商业中心之一,如今却只剩下彻底的破败与死寂。 广场的边缘早已被崩塌的建筑碎块掩埋、覆盖。中心区域大面积塌陷,形成了一个深达十几米、直径近百米的巨大深坑。坑壁陡峭嶙峋,布满了狰狞的巨大裂缝和滑落的混凝土块,裸露出锈蚀的钢筋骨架,如同大地裸露的森森白骨。坑底积满了浑浊粘稠的污水,颜色呈现出一种诡异的灰绿,散发出浓烈刺鼻的恶臭——那是腐烂的有机物、重金属污染和暗红能量侵蚀物混合的味道。水面上漂浮着各种垃圾:破碎的塑料、朽烂的木质家具残骸、扭曲变形的金属桶,甚至还有几具高度**、肿胀发白的不知名动物尸体,引来一群群散发着微弱荧光的变异蝇虫嗡嗡飞舞。 而那个引发了一切异常波动、让两支队伍付出惨重代价才抵达的目标,就静静地矗立在巨坑中央,一处尚未被浑浊污水完全淹没的、相对凸起的混凝土平台上。 那是一个约莫三米高的奇异装置残骸。 它的材质非金非石,呈现出一种冰冷死寂的暗银色,仿佛凝固的星辰尘埃。主体结构像一个被暴力扭曲、拦腰折断的尖碑,顶端部分完全缺失,断裂处参差不齐,裸露出几根断裂的、闪烁着微弱不稳定蓝紫色光芒的能量导管,如同垂死巨兽断裂的神经。基座相对完整,牢牢固定在混凝土平台上,周围散落着一些更小的、同样布满复杂纹路的碎片。 整个装置表面覆盖着厚厚的污垢、苔藓和暗红色的能量侵蚀痕迹,如同溃烂的疮疤。然而,透过这些岁月的污浊,依然能清晰看到其表面铭刻着的精细到令人目眩的几何纹路。这些纹路并非装饰,它们以一种极其繁复、充满数学美感的方式交织、延伸,构成了一种冰冷而深邃的秩序感。纹路的线条并非恒定,某些区域的光泽会随着那微弱蓝紫色能量的流淌而极其缓慢地明灭变化,仿佛在无声地诉说着某种早已失落的语言。 古老、冰冷、沉寂,却又带着一种与这片废墟格格不入的、来自遥远异域的精密感。它就那样矗立在污浊的坑底,像一个沉默的墓碑,又像一个等待被唤醒的……潘多拉魔盒。 “就是它!未知高能量反应源!”陈专员在看到装置的第一眼,眼中瞬间爆发出近乎狂热的贪婪光芒,之前的恐惧和狼狈被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极度的兴奋和急切,“启动一级回收程序!快!小心点!”他语无伦次地催促着,声音因为激动而尖锐。 WERC仅存的几名技术兵和士兵立刻行动起来。他们放下沉重的装备箱,取出各种精密的采样工具、闪烁着能量屏障的隔离罩、以及复杂的数据读取器。在两名持枪士兵的警戒下,他们小心翼翼地沿着坑壁一处相对平缓的斜坡,试探着向下,朝着污水环绕中的混凝土平台靠近。浑浊的污水没过了他们的小腿,每一步都带起翻涌的污秽和刺鼻的气味。 “队长,那东西……感觉很怪。”苏瑾紧盯着坑底的装置残骸,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指尖在全息键盘上飞快操作着,调出便携式扫描仪的数据,“能量反应分析……数据库里没有匹配项!上面的纹路……虽然被腐蚀破坏得很厉害,但残留的部分结构……怎么这么像苍穹之眼的瞳装置?!”她的声音带着强烈的困惑和一丝不安,后面几个字的声音甚至越来越低,几不可闻。 磐石队长面色凝重地点点头,示意队员们分散警戒,占据坑边几个相对稳固的制高点。他的目光如同鹰隼,紧紧锁定着坑底WERC人员的每一个动作,同时警惕地扫视着坑壁四周可能存在的危险。林皓手中的能量枪口微微抬起,湛蓝的光芒在枪膛内隐隐流转。方薇则紧张地监测着环境数据,尤其是空间稳定指数,屏幕上的曲线如同濒死病人的心电图,剧烈地波动着。 而时屿的目光,则完全被那暗银色的残骸攫住了! 在看到它的第一眼,他胸腔深处那颗布满裂纹的源核就猛地一跳!一股前所未有的、源自灵魂最深处的剧烈悸动如同海啸般席卷了他的全身!那呼唤感……那冰冷而熟悉的宿命感……其源头,正是来自那里! 更让他心头剧震、几乎停止呼吸的是—— 在那残骸断裂的基座附近,几道极其微弱的、仿佛随时会熄灭的冰蓝色光丝,正如同拥有生命般,在污浊腐臭的空气中若隐若现地飘荡着!那光芒纯净、冰冷,带着一种冻结时空的寒意和古老悠远的沧桑感,与周围污秽的环境形成极其诡异的对比。 那颜色……与他无数次噩梦中最后将他吞没的冰蓝洪流,何其相似!不!是几乎一模一样! 就在这时,异变再生! “嗡——!!!” 一声低沉而怪异的嗡鸣,毫无征兆地自那暗银色装置残骸的断裂核心处爆发出来! 紧接着,装置顶端那几根原本只是闪烁着微弱蓝紫色光芒的断裂导管,骤然爆发出刺目欲盲的冰蓝色交织着银色的强光!光芒之盛,瞬间将整个昏暗的下沉广场映照得如同白昼!那光并非恒定,而是以一种极其复杂、难以理解的频率疯狂闪烁、脉冲! “啊——!”坑底正靠近平台的两名WERC技术兵首当其冲,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如同被无形的重锤击中,双手死死抱住头颅,痛苦地栽倒在污水中,身体剧烈抽搐起来!他们手中的采样工具和数据读取器瞬间爆出刺眼的电火花,冒起黑烟! “小心能量冲击!”苏瑾失声惊呼。 然而,预想中的能量爆炸并未发生。 那脉冲强光爆发之后,并未扩散,反而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大手强行收束,在装置残骸上方不足一米处,猛地向内坍缩! 空间……被扭曲了! 一个直径不足两米的、旋转着的、边缘流淌着液态光芒的漩涡瞬间成型!它并非黑洞般的吞噬,更像是一扇被强行撕开的、通往未知维度的“门”! “呃啊——!”众人瞬间感到一股源自灵魂深处的剥离感!仿佛自己的生命本源和精神意志正在被强行抽离!特别是离坑底最近的三名WERC士兵,他们发出非人的惨嚎,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枯萎下去,皮肤失去光泽,眼神迅速黯淡、空洞,并且身体也急速向漩涡飞去。 其他众人则是第一时间调用起自己的序列能力,开始抵抗冰蓝漩涡处传来的巨大吸引力。 “救我!砺!快救我!”陈专员惊恐绝望地嘶吼着! 一直如同磐石般沉默的高大士兵——这个叫砺的男人,此刻终于动了!他眼中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凌厉光芒,没有半分犹豫,身形化作一道暗红色的残影,猛地扑向陈专员!他的速度极快,瞬间抓住了陈专员的一条胳膊!并且覆盖在他手臂上的暗红色金属光泽瞬间暴涨,试图抵抗自那漩涡处传来的恐怖的吸力!两股力量在虚空中激烈对抗!刺耳的、如同金属被强行撕裂的尖啸声在精神层面炸响! “啊——!!!”砺发出一声痛苦到极致的怒吼,他连带陈专员被巨大的反冲力狠狠抛飞出去,撞在坑壁上,碎石簌簌落下! 而那深邃的冰蓝漩涡在吞噬三名WERC士兵后,似乎吸纳了足够的“燃料”,冰蓝色的光芒骤然变得无比凝实、稳定!它不再旋转,而是如同一面巨大的、凝固的冰镜,悬浮在装置残骸上方,散发出冰冷而恒定的辉光。镜面深处,不再是纯粹的黑暗,而是隐隐约约显露出一片……扭曲、破碎、布满暗红能量管道和冰冷金属结构的废墟景象!那景象一闪而逝,快得让人以为是幻觉。 “那……那是什么鬼东西?!”林皓的声音带着颤抖,刚才那诡异而恐怖的一幕彻底超出了他的认知。 “空间……传送门?”苏瑾的声音也充满了不确定,她的仪器在刚才那冰蓝强光爆发时全部失灵,屏幕上只剩下刺眼的雪花。 磐石队长脸色铁青,死死盯着那面悬浮的冰蓝“镜面”和下方仿佛被激活了的暗银装置。 就在这时,一直死死盯着那冰蓝漩涡的时屿,身体猛地一震!不是恐惧,而是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强烈的悸动与……呼唤! “走!快离开这里!”磐石队长当机立断,厉声下令。这地方太诡异了!那扇“门”后面绝对不是什么好去处! 然而,他的话音未落—— “嗡!” 那面悬浮的冰蓝“镜面”再次爆发出强光!这一次,不再是吸力,而是一道无形的、覆盖范围极广的空间波动横扫而出! 如同平静的水面投入巨石!整个下沉广场的空间结构瞬间变得极度紊乱!地面如同波浪般起伏!坑壁剧烈震动,巨大的裂缝如同蛛网般蔓延!空间本身发出不堪重负的、令人牙酸的呻吟! “空间要塌了!快跑!”方薇尖叫着,探测仪屏幕上代表空间稳定指数的曲线瞬间跌穿谷底! 混乱!绝对的混乱! 脚下的大地疯狂颠簸、撕裂!头顶不断有巨大的混凝土块和钢筋如雨般砸落!浑浊的污水如同沸腾般翻滚!无形的空间裂痕如同隐形的死亡之刃,在混乱中随机闪现、切割! “啊——!”一名跑在最后的WERC士兵被一道突然出现的空间裂痕扫过腰部,上半身瞬间消失,下半身还保持着奔跑的姿势栽倒在地! “苏瑾!小心左边!”林皓目眦欲裂,猛地扑向被一块坠石砸得踉跄的苏瑾,熔金色的能量护盾瞬间撑开,险之又险地挡住了一块飞溅的锋利钢筋! 磐石队长怒吼着,将“质”序列能力催发到极致,不断凝聚土石巨盾,为队员们抵挡着来自四面八方的坠落物和空间乱流,但他自己也因消耗过大而口鼻溢血。 时屿在剧烈的颠簸和空间紊乱中艰难地维持着平衡。源核的剧痛因环境的刺激而再次加剧,视野阵阵发黑。他咬着牙,将空间感知提升到极限,努力规避着那些致命的、随机出现的空间裂缝。 就在众人试图向相对安全的边缘地带移动时—— 那道悬浮的冰蓝“镜面”又光芒猛地一闪!数道冰蓝色的光束如同锁链般,瞬间从那镜面中射出,精准地缠绕在众人身上!巨大的拉扯力传来!众人根本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身体便被那冰蓝光束猛地拽离地面,朝着那面深邃的“镜面”高速飞去! “呃啊——!”时屿发出一声痛苦到极致的嘶吼!源核处传来的撕裂感从未如此清晰!裂纹仿佛被两股巨力狠狠撕扯、扩大!他的意识在这剧烈的痛苦和能量冲击下,如同风中残烛,瞬间被抛入了无尽的黑暗深渊! 视野彻底黑下去的前一秒,他最后看到的,是那面近在咫尺、如同巨兽之口的冰蓝镜面,以及镜面深处一闪而过的、冰冷而死寂的实验室废墟景象。还有砺那双近在咫尺、充满冰冷杀意和疯狂执念的眼睛。 下一刻,冰蓝光芒彻底吞没了一切。 轰隆——!!! 整个下沉广场的空间结构终于彻底崩溃!如同被打碎的镜子,无数巨大的空间裂缝凭空出现、蔓延、交错!恐怖的吸力从裂缝中爆发,将剩余的残骸、污水、惊恐的WERC士兵……无情地吞噬!巨大的轰鸣声和空间湮灭的尖啸淹没了所有呼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