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灼夏沉海》 第1章 再遇 难受。 超级难受。 方择言眼前一片漆黑，耳膜旁只有鼓动的水声以及强烈的窒息感。 腥咸的海水从耳朵、鼻子、嘴巴，四面八方，连续不断的涌了进来。 方择言感觉自己正在慢慢下沉，他努力睁了睁眼睛想看请透过海面的那一点微光——一片漆黑。 今天晚上没有月亮。 挺好的，至少没什么留恋。方择言这么想着缓缓闭上了眼。 意识逐渐模糊，湿冷浸透了血肉，感官也不再灵敏。可方择言却在这时感受到他的衣背后领被人猛的拽了过去。 别，放手，随便我，方择言用尽全力想挣一下，却一丝力气也没有，他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就这么被拖上了岸。 方择言依旧动不了，胃里也难受极了，然后这人将手放在他胸口猛的按了几下。 “呕，”方择言偏头吐出几大口水，嘴里，鼻子里都是苦咸的海腥味，鼻腔、喉口更是酸疼无比，他又剧烈的咳嗽起来，咳的惊天动地，咳的他不得不弯下腰来，咳的他眼眶里不断涌出泪水。 那人拍了拍方择言的背，方择言就这样狼狈的咳了好一会，才终于慢慢平静下来。 他抬手擦了擦有些模糊的眼睛，转头看向旁边那人，凌厉的眉目，浅色的眼眸，以及眼尾处的黑痣… 方择言的嗓音有些嘶哑：“夏晨许？” 夏晨许挑了下眉，“原来还记得我啊。” 方择言显得有些无精打采，他低头用脚尖拨了拨两下湿软的沙粒，有些有气无力的回:“长的帅啊，很难不记得。” 夏晨许颇为同意的点点头:“那倒也是。” “你身上都是湿的，这会儿冷，我刚刚跳下去的时候特意脱了外套，你先穿着？” 这会儿已经入冬，海风还一阵一阵的，确实冷的刺骨。 方择言慢吞吞的脱了湿外套，“你要是不拽我，不就不会冷了。” 夏晨许利索的将自己那件外套披在方择言身上，风吹的他声音猛的打了个哆嗦，“谁…谁叫你自个杀还这么正好让我碰见。” “谁自杀了？” “你不自杀你半夜两点半在海滩散步啊。” “不行吗？你不是半夜两点半来的吗？不散步你自杀啊。” 夏晨许乐了，“散步自杀二选一是吧，反正你这散到海里不太可信。” “诶，我知道了，你这是散完了顺便再自个杀，”夏晨许打了个响指，觉得自己简直就是个天才。 “滚，”方择言感觉对方几年不见越来越神经病了。 明天肯定会下雨，就这别说月亮，星星都没有一颗的天来看。 两人又静静站了会儿，夏晨许终于忍不住撞了撞方择言的肩膀，“我说，我们一定要站这聊吗，是不是稍微有那么一点点冷？” 话音刚落，又一阵冷风猛的吹过来，方择言被吹的都有些睁不开眼睛。 “你要走走呗，我又不拦你。” 夏晨许偏头闷咳了两声，“那我还是冷着吧，等会儿我一走你又他妈散步去了，那我一晚上不是白瞎了吗。” 方择言在心里叹了口气，将外套脱下来又扔给对方，“走吧。” 夏晨许也没客气，接了外套转头就走，还不忘摆手招呼，“跟上了。” 夏晨许没说去哪，方择言也没问。 夏晨许的外套是件大衣，这会儿海风一吹，就混着海浪的哗哗声一起簌簌作响，衣摆翻飞。 方择言就这黑暗中那模糊的一点光亮，看着眼前那个仿佛要与海风、夜幕，融为一体的背影，慢慢的、一步步的，跟了上去。 第2章 入住 夏晨许摸开房间的灯 ，又偏头闷闷咳了两声，“太冷了，我先去洗个澡，你可以先去我卧室把湿衣服换了，然后再用吹风机吹一下。” 方择言依言换了衣服，找到了吹风机插了电，忽然有点想笑“这时候正常对话不应该是‘太冷了，方择言，你先去洗一下吧。’来安慰一下我刚从水里被捞出来弱小无助的心灵吗？” 夏晨许这会儿已经关了浴室门，声音透过玻璃门有点不真切的传过来“我还刚落水救人的冰冻之心你信不信？我冷我先洗。” 方择言听了忍不住又想笑，“行行行，您洗吧 ，艾莎王子，我就不给您唱歌助兴了。”其实他也真没觉得有多冷。 房间里静了下来只有浴室偶尔里传来的淅沥的水声。 方择言发了会儿呆，从兜里摸出手机，摁了半天这玩意始终坏的很彻底的黑着屏。 破手机，还他妈五千多。方择言刚刚因插科打诨有所回温的心情突然就跌至谷底，他忍着把手机往地下砸的冲动，哐的一声扔进了垃圾桶里，又盯着桌面上的木头花纹开始发呆。 “小择明天是你十八岁生日，我们给你准备了惊喜。” “哥，惊喜哦！” 轰——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请稍后再拨…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 对不起，您… 对不起，嘟——嘟——嘟—— “方择言？”眼前一双手猛的晃了晃，方择言骤然回神下意识脱口而出:“对不起！” 夏晨许被他这一声吓了一跳，方择言怔愣了一下，没说话。 夏晨许走到他跟前，也盯着那个木头花纹看了一会儿，才开口:“这也没盯出个洞来啊，多客气，还道歉。” 方择言依旧没出声。 夏晨许抓了抓脑袋，有些烦躁的样子:“我圆不回来了，再给你道个歉道回去行吗？” 方择言眨了眨眼，半晌才出声:“道吧。” “真道啊？我说着玩的呢。” 方择言抬眼盯木头花纹一样的开始盯夏晨许。 夏晨许和他对视两秒，举手投降“对不起，亲爱的小方同学，对于我刚刚一言不合，一声不吭，一丝不苟，一上一下，一这一那的就听了你一声道歉的事，我深感抱歉，请您高抬贵手，高…高，高高在上，高…” “接受了。”方择言起身往浴室走“五十分的水平就别说成语了。” “瞧不起谁呢，我高考语文一百一。” 方择言语气十分惊讶，“你？一百一？” 夏晨许不知道为什么更加不爽了，他指指自己“没错，我，一百一。” “不信。”方择言砰的一声关上浴室门。 “操你大爷啊，方择言。”夏晨许边骂边伸手摸了摸桌子上的木头花纹。 * “睡衣给你拿了，新的毛巾牙刷也有一整套，粉色的那些。” “知道了。”方择言感受着温暖的水流，冲外面回道。 方择言站在淋浴下冲了很久的水，也没什么目的，只觉得这样挺舒服的，什么都不用想，大脑完全放空，感觉好像飘了起来，只有温暖的水流真切的流经了全身。 今年是第几年了？好像是第三年。其实活也倒是活的下去，就是活的轻松和难受罢了。 笃笃笃 ，“方择言？” 方择言回过神，抬手关了水，应声“怎么了？” 外面声音似乎松了口气，“没，你洗快点，热水要放没了。” 方择言抓了毛巾胡乱的擦了擦脸含糊道:“知道了。” 方择言出来的时候，夏晨许正以五秒一个哈欠的频率看着电视。 方择言瞟了眼剧名《我的媳妇是女王》。 方择言挑了挑眉，评价“品味挺独特。” 夏晨许又慢吞吞的打了个哈欠，抬眼瞅了下电视，然后抬手关了。 “还行吧，我靠，困死我了，你这一个澡从天黑洗到天亮啊，”语罢又心有余悸道“还好是我先洗的，要是等你先洗完我应该就从见义勇为迈向英勇就义了。” 方择言装作没听见，低头去拿遥控器，夏晨许轻轻拍了下方择言伸过去的手“客房在我卧室旁边，不过没收拾，今天你先跟我挤一晚 你明天要走我就不管了，要住我就收拾了你住几天。” “凌晨四点了哥，你要想看那什么女王我明天专门找给你看，先睡，再熬，死的就是我了。” “哦。”方择言收回手，另一只手下意识轻轻蹭过手背。 “你这牙刷毛巾为什么都是粉色的。” “超市大甩卖，一套蓝的一套粉的，买一送一，蓝的我在用。”夏晨许边说边拽过方择言的胳膊把人拽到卧室:“先睡，我睡眠不足是真不行。” 夏晨许把人拉进来就自顾自躺下了，方择言慢吞吞坐上床不忘补充:“男人不能说不行。 夏晨许…夏晨许睡着了。 第3章 校园 方择言这才也慢慢躺下身，听着身旁人平缓的呼吸声，有那么一瞬间的恍惚，仿佛自己还在高中时代。 夏晨许是高一下文理分班后和他分到一个班的，刚开始两人并没有什么交集，一直到了高二。 夏晨许成绩不是很好，但他很讨人喜欢，高二实行什么一带一帮扶计划，老师把他和夏晨许安排成了同桌。 方择言一开始并不是很想管这个帮扶对象，但碍不住对方的没脸没皮。 1. “阳光洒进来，铺在，呃，课桌上面，而小方同学的侧脸在这样的照耀下显得惊为天人，路过的小夏同学，小晨同学，小许同学全都应声倒地，而小方同学此刻抬起头来，一脸不耐的说” 方择言、夏晨许:“傻逼。” 夏晨许满意的打个响指，“完美。” 方择言莫名其妙:“神经病。” 2. “可以看到此刻我们的小方同学正在奋笔疾书，他写的是，是，不知道是英语还是数学，这个不是重点，重要的是有一位夏姓帅气男高同桌此时孤苦伶仃，无人搭理，寂寞空虚，究竟是人性的扭曲……”夏晨许灵敏的一偏头，一块橡皮从他面前飞了出去。 “闭嘴。” “这不是看你不搭理我，吸引一下某人的注意力嘛。”夏晨许边说边利索的把橡皮捡回来在手上无所事事的颠了两下，然后放到了自己的桌肚里面。 “第一、二、三、四、五个了，你下回还是拿点粉笔来砸吧……”夏晨许又侧身一躲，然后补道：“划算。” 3. “不会。”夏晨许眉头紧皱“你再讲一遍。” 方择言又扯了张草稿纸，忍住想要叹气的冲动，逐字逐句，噼里啪啦的又讲了一遍。 “所以小球受力平衡，最后等于这个，懂了吗？”方择言侧过脸。 “啊？”夏晨许手撑着脸一瞬不瞬的看着他。 方择言耐着性子，用笔重重戳了两下草稿纸，“我说，您听懂了吗，大爷。” “哦，哦，牛逼，懂得不能再懂了。”夏晨许边说边伸手去拿草稿纸。 方择言看他这幅魂不守舍的模样，在他拿到草稿纸之前先翻了个面，“你再给我讲一遍。” 夏晨许拿着笔停了三秒，然后抬头疑问语气:“AB平行于平面ECD？” “很好，”方择言点点头，指指旁边的窗户“在我用笔把你戳烂之前，滚出去。” “别，我靠，痛痛痛，这4 楼啊哥哥！” “我刚刚不是光看你去了吗。” 4. “夏晨许，你上来把黑板上这题做了。” 夏晨许眨眨眼，半晌指了指自己:“我啊？” “你能找出第二个夏晨许就不用上来了。”数学老师扶了扶眼镜，“看你最近学习态度还比较认真，检验一下。 夏晨许被迫上了黑板，非常利落的写下一个解，五秒后抬手擦掉改成证明，又两个，夏晨许转头“我记得…” “好了，不用说了，我明白，我知道，你站这看着，同桌上来解救一下。” 方择言很快写完，把粉笔扔回去，“解救成功了吗，老师。” “领回去吧，”数学老师拍拍方择言的肩膀感慨:“道阻且长啊。” 毕竟像个智障似的，能不长吗，方择言心说。但他表面礼貌笑笑，带着被解救完成的同桌回到了位子上。 “我明明会的，我记得你跟我讲过，我就是突然想到个事，老刘就莫名其妙让我站旁边了”夏晨许小声为自己辩解。 “没事。” 夏晨许听方择言这样说一边觉得对方有点OOC一边正要感动，方择言就又道:“反正你抽风又不是一天两天了。” 夏晨许:“…” 5. “夏晨许，打球去啊。” 夏晨许转头“打球去？” 方择言把大题最后一点收了尾，关上练习册“不去 ” “真不去啊，好久没打了。” “不去。” 夏晨许叹口气，冲门外摆摆手“你们去吧，我算了。” “你这自从遇到择言哥之后真痛改前非了啊，球都不打了 。”门外同学打趣。 “我愿意，走吧你们，在这打扰我和我言哥学习。” “行吧，走了啊，择言哥你好好带着他学，我这边争取在球技上超过他。” 门外男生们笑笑闹闹的走了。 “嘁，还超过我，我就是几年不打也照样……” “记你的英语单词。” “瞧不起谁呢，”夏晨许非常气愤的拿起桌面上那张词汇表“就这，我昨天就倒背如流了。” “哦。”方择言依旧不紧不慢的翻出另一本练习册，“那展示一下吧。” “什么？” “倒着背，你自己说的。” “……” 夏晨许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你有病啊，夸张手法懂不懂啊 ” 方择言挑了挑眉“写个作文不见得你用个什么手法，我还以为表面意思，”罢了又欠揍又诚恳的补了一句“抱歉。” “不带你这样嘲讽的啊，好同桌，你再骂我一句我就丢下你自己打球去了。” 方择言毫不留恋的朝门口微扬了下下巴“请。” 夏晨许选择性忽视开始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 “方择言，你不是本地的吧。” “嗯。” “你是哪的，B市？” “A市。” “A市啊，那你为什么来这上学了？” “你查户口的吗？” “那你给不给我查啊？” 方择言叹口气“我妈在这工作，来去不方便就给我转到这了。” 夏晨许哦了声。 A市啊，离海城还挺远的。 “你大学准备去哪上啊？” “A市。” A市。 夏晨许默默在心里记下了这个城市。 有人吗？o_O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章 校园 第4章 A市 方择言想到以前的一些事忍不住有点想笑 ，但听着夏晨许近在咫尺的呼吸声又突然有些说不上的难受。 三年没见了，偏偏却又在这种场面再碰见。 说来也好笑，明明哪都能死，自己却又偏偏还是选了海城，来海边寻死。 可能还是抱着一丝侥幸吧，而且还真让他碰上了。 夏晨许感觉和以前没太大变化，但比以前更瘦了些，也高了些，还变的有点怕冷。 方择言这么想着忍不住翻了个身。他的胳膊却突然被一只温热的手抓了一下，心也跟着猛的一跳。 夏晨许带着浓重睡意的声音离的很近的响起，“还没睡啊，” 方择言感受到自己的胳膊被带着安抚性的轻轻拍了拍，“没事啊，不怕，不怕…”夏晨许的声音越来越小，没说两句，呼吸声就又变的绵长，手也搭在方择言胳膊上不动了。 方择言就这么又静静躺了一会儿，也没把胳膊上的手拿下去，而是感受着那温热的触感慢慢闭上了眼睛。 *** 第二天方择言睁开眼的时候，身边已经没人了。 他有些茫然的思考了一会儿，才想起自己现在身在何处，慢慢的坐起身来，下意识去床边摸手机，然后摸到一片还带着温度的枕头，才想起手机昨天已经被自己砸垃圾桶里了。 “啧。”方择言眯着眼睛到了客厅，浴室里传来噼里啪啦的响动声，夏晨许脸上还带着水珠，打着哈欠走过来。 “你是真不怕冷啊，祖宗。”夏晨许脱了外套披在他身上，方择言盯了一会儿夏晨许因为水珠而浸湿粘在一起的垂下来的眼睫和被浸的格外明显的眼尾的黑痣看了几秒，才垂眼把披在身上的外套脱下来又扔给对方。 语气不咸不淡:“自己穿着吧，我不冷，倒是你，”方择言又轻轻笑了声“从昨天咳到现在，有点不行啊。” 夏晨许也不紧不慢的把外套穿好，点了点头:“等着。” 方择言对这两个字并不很在意，“几点了？” “正好下午两点半，凭你的速度刷完牙洗完脸刚好到明天早上八点开始新的一天。” “。” 方择言进了浴室很快的洗漱完，然后突然想起正事，“昨天这儿的垃圾桶呢？” 夏晨许下了锅挂面：“美好的一天从扔掉一袋垃圾开始。” 方择言难得停顿了两秒没说话，夏晨许又往锅里头打了仨鸡蛋“想夸就夸吧，毕竟像我这种勤劳型帅哥确实不多见。” 方择言叹口气，“我手机在里面。” 夏晨许估计是有点震惊，因为他好像被油溅了一下低低骂了一声才回:“你什么癖好，手机放垃圾桶里？！” “你的脑子已经从智障发展到青少年痴呆了吗？浸了水坏了。” “质量真差，我的就没坏。” “不对，坏了你还找什么？” 方择言觉得自己这事做的挺傻逼，半晌才含糊道:“手机卡没取。” 夏晨许愣了两秒，拼尽全力憋住了想笑的冲动，然后清了清嗓子，端着播音腔十分正经的回道:“牛逼。” *** 方择言咬了口鸡蛋，挑了挑眉，“我走之后你辍学去当厨子了？” “啧，”夏晨许十分不爽的用指节扣了扣桌面，“方择言，你夸人的时候能不顺便带上嘲讽技能吗？” “巨他妈好吃。”方择言边说边朝夏晨许比个大拇指，夏晨许又略带嫌弃的把那个大拇指推回去，语气诚恳“能别这么假吗？” 方择言又低头吃一口，给出评价“超级无敌巨难吃，人还事多难伺候，满意了？” “只能满意了，再让你来一次估计该殴打店主了。” 还算识相。 “你在哪上的大学？”方择言又找了个话题。 夏晨许沉默了几秒，在方择言转头看他之前才回道:“本地。” “挺好的，海城几所大学都不错，离家也近。” “你呢？A市？” “嗯。” 夏晨许张了张嘴，有很多话想问，但问题到了嘴边，最后又只是笑笑：“也不错，和你当初说的一样。”他这么说着又闷闷咳了两声，从胸腔里呼出口浊气。 方择言不想说，他也就不问，而且他也没有立场去问。 “你在这住还是找地方住？”夏晨许语气轻松，三两下解决完碗里的一点汤底。 方择言却没回，而是突兀的说:“你不问我吗？” 夏晨许凝滞了一秒，抬眼，方择言没看他，只盯着碗里的面。 他叹了口气，“我问了你就说吗？” 方择言没说话。 夏晨许又接着道“你再不说话我可就问了啊。” 方择言攥紧了筷子。 “我真的很想知道早上这碗面在你这的真实评价啊，小方同学。” 方择言终于抬头愣愣的对上那双浅色的眸子，那双浅眸盛着些许笑意正月牙似的弯着，“你不想说就不说，你想说的时候，我会认真听的。” “还有，面的评价呢顾客，我是真的真的好奇。” 方择言不知道什么时候也笑弯了眼睛，“必须好吃，超级无敌霹雳爆炸好吃。” “吹吧你就。”夏晨许弹了下方择言的脑门。 第5章 这叫智取 关于走还是住这件事方择言一直没给明确的答案，夏晨许之后也没再说，两人像是保持着一种微妙的平衡。 于是乎，方择言就这么不清不楚留了下来。 ** “有想去玩的地方吗？高中光学去了，还没在这城市好好逛一逛吧。”夏晨许摁着遥控器换了两个台，没等方择言回又非常惋惜道:“那个女王今天晚上十点才播，看不了，另一个讲婆媳关系的综艺也挺好看的，你看不看？” 方择言一点不客气的把遥控器抢了过来然后毫不犹豫的把电视关了。 “我说你怪不得傻呢，”方择言摇摇头“别带上我。” “啧，”夏晨许起身试图把遥控器抢过来，方择言侧身避开夏晨许的手很快的把遥控器往兜里一揣，然后冷声道:“你再凑近点试试？” 夏晨许愣了两秒，直接一下把人扑在沙发上，一只手摁住方择言的肩膀，另一只手直接反手摸进方择言的口袋，嚣张道：“你以为高中那套现在还管用呢？” 方择言倒也没挣只眯着眼看他。 夏晨许先胡乱摸到一只冰凉的手，然后才顺利拿到遥控器，拿到后还不忘拉长声音炫耀:“小方同学？” 方择言静静躺着没出声，他的额发被折腾的有些乱，一双澄澈的黑眸在此时突然流露出些许笑意，像是学着夏晨许刚刚的语气一样也故意拖着声音:“还不起来吗？你有点重啊，小夏同学。” 夏晨许这才发觉自己现在的姿势，触电一样弹了起来，捏了捏手里攥着的遥控器，掩饰般的对电视按了两下。 没反应。 坏了？不应该啊。 他这才发觉重量不对，有点无语的转头，果然发现方择言正一抖一抖的在那笑 。 “我操，我服了你了方择言，你小学生吗？还带他妈抠电池的。”夏晨许自己说着也莫名想笑，抢遥控器什么的，听起来确实挺傻逼的，特别是还发生在两个成年人之间。 但是方择言显然不这么觉得，他一副胜利者姿态的摇了摇头“这叫做智取，懂了吗？夏同学。 ” “甘拜下风，”夏晨许抱拳。 方择言颔首矜持道:“像你这样能想到确实挺困难。” “你还他妈演上瘾了，”夏晨许边笑边打了个响指，特响，啪的一声，然后才道:“醒了吗？” 方择言后知后觉的抬手捂住耳朵，然后才答:“好像没有。” “你才智障呢吧，”夏晨许给方择言把捂耳朵的手扒拉下来，然后突然开嗓:“干嘛逼一个最爱你的人进行表演，什么时候我……” “停——”方择言后退几步再次捂住耳朵，语气诚恳“醒的不能再醒了，你唱歌确实非常提神。” “我一般不轻易开嗓，还不是被你逼的。” 方择言谦虚道:“承让。” 两人笑累了才坐回沙发上继续刚才的话题。 “说真的，你有没有什么想去的地方，海城这边玩的还挺多的。” “随便，你带着我瞎逛逛就行。” “那也行，今天就先去陈知明家坐坐吧，”夏晨许突然停顿了两秒才又接着道“我今天刚好找他有点事，对了，你还记得他吗？” “那个经常找你打球的？” “对，我俩发小，他家也不远，你去吗？” “去。”方择言倒是没怎么犹豫“一个人待着没意思。” 再说他也真是一个人呆够了。 从小到大再到后面完完全全彻彻底底的一个人的三年。 方择言垂下眸子，试图抓住刚才飞扬的情绪，心情却依旧还是阴雨起来。 一股说不出的烦躁堵在喉头，心里更是又酸又沉。 突然就非常想叹气或者说掉几滴眼泪？但是方择言都憋住了，他并不想让夏晨许发觉，够扫兴的。 不知道什么时候，情绪就成了透支的支票，开心是有额度，短暂的快乐之后就是无穷无尽的烦躁，压抑。 “那我们走吧。”夏晨许起身。 “现在？” “下午三点多了哥哥，再等会儿天黑了去吗？” “跟着，别丢了。” “你以为我跟你一样吗？” 今天风还挺大，吹一阵夏晨许就跟着咳一阵。 “方择言，你这就有点刻板印象了啊，我顶多高中成绩不好了一点，你至于一直给我贴着一个智商奇低的标签吗？” “不是奇低。” “别不承认，从你的言语中…” “是根本没有。” “行，你牛逼。”夏晨许一边咳嗽一边认输，本来就说不过，现在还带上个负面buff，更说不过了。 与其以卵击石，不如来日再战。 方择言倒是皱了皱眉:“你没买点感冒药吃一下吗？实在不行就去扎个针。” “用不着您操心，早吃过了。” “吃过还这样？” “你以为药都跟小广告里宣传的一样，吞下以后立马神清气爽，药到病除吗？耐心懂不懂，patience。” 第6章 句式重复 陈知明家确实很近，没一会儿就到了。 但院子里没人。 夏晨许轻车熟路的反手拉开大门的锁，对里头喊了一嗓子“陈知了——” 陈知明在屋里头应了声很快出来了。 人也还和以前一样，不过气质成熟了不少。 陈知明看见方择言时还有些意外，“择言哥？” “好久不见，”方择言也打了个招呼。 陈知明看起来有些愣神，夏晨许在旁边给他一肘击他才如梦初醒道:“好久不见，好久不见，更帅了啊，择言哥，比以前看着更让人害怕了，这气场。” “啧，怎么不见着你跟我打个招呼。”夏晨许有点不爽。 陈知明翻个白眼，在两人进来后很快的把门关上了，隔绝了外面连续不断的风。 “你我见的还不够多吗，天天这个见了打个招呼，那个见了打个招呼，我早他妈累死了。” “你俩怎么碰上的？” 方择言脚步停滞了一秒，没吭声。 “就这样那样，然后就碰上了呗。”夏晨许接的很随意，还不忘泡了两杯茶水来招待自己和方择言。 “行吧，真够详细的。”陈知明招呼方择言坐，然后领着夏晨许去了楼上，“择言哥，你先等会儿，我有事和他商量。” 方择言点头。 看着两人远去的背影，方择言开始有一搭没一搭打量着周遭的环境，到也不是因为什么其他的原因，就是没了手机闲的无聊。 本来应该早点去买一个的，但方择言一想到买了之后还要去补卡就觉得麻烦，反正他本来也不怎么用，现在干脆直接连买都不买了，省事。 方择言自顾自打量了一会儿，然后开始发呆，也不知道过了多久 ，他猛的被突如其来的吼声吓了一跳。 “你就他妈是个傻逼，你以为…” “是我想这样吗？！你以为我想吗？” 前面是陈知明后面一句是夏晨许，两人估计是不欢而散了，因为这两句话落下没多久夏晨许就沉着脸下来带着他走了，陈知明脸色也不好看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两人走在路上，半晌没说话。 “能说吗？”不知过了多久方择言突然问。 “我想说还轮的到你问吗？” “想和能不是一回事。” 夏晨许估计心情真的不是很晴朗，具体表现为这回他还动手了，猛的把一只冰凉的手往方择言脖颈处贴了一下，方择言被冻的的一哆嗦，但念在这人刚和好朋友吵架正失落的份上也没反击。 “换吗，你跟我说你的事，我就告诉你刚刚我和陈知明发生了什么。” “要是我想换还轮得到你问吗？” “啧，抄袭了啊，句式重复。” 方择言耸耸肩“就是抄了，怎么着吧。” 夏晨许直接变本加厉的把一双手全部往方择言脖子上贴，方择言这回真忍不了，转脸就要反击，夏晨许一只胳膊就迅速箍住方择言的肩膀，于是方择言转身的动作被迫停止。 夏晨许就继续把另一只手往热的地方蹭，还不忘发表获胜感言:“还嚣张吗？” “错了，小夏同学，你再这样我要冻感冒了。”方择言的声音低低的听起来颇有几分可怜 “还学吗？” “不学了。” “叫哥。” “夏哥哥，我错了，我再也不学了。” 夏晨许这才有些得意的松了劲，结果方择言直接猛的转过身抱住了他的腰。 夏晨许虽然怕冷，但因为风度原因衣服不会穿的太厚，他还没因为方择言这个动作缓过神来，就先感受到了背后的一阵冰凉刺骨。 “操！” 夏晨许一个劲的往后躲，方择言死抱着他不松手，一副势必要把刚刚受的气一次性还回来的架势。 “错了，错了，啊，我怕冷啊，哥，哥哥，方哥哥，我不敢了。” “还嚣张吗？”方择言忍着笑问。 “不嚣张了，再也不敢了”夏晨许可怜巴巴的回，又应景的咳了两声。 “还让我学吗？” “学，随便学，以后我说什么，咳咳，咳咳…” 方择言松了手，转为轻轻拍了拍夏晨许的背，“回去再说吧，别到时候莫名其妙的给我背上个故意杀人的罪名。” 夏晨许边咳边朝方择言竖了个中指。 第7章 出国留学 终于回了家。 “咳咳，我到时候真只能带你瞎逛逛了，陈知明他比较知道哪好玩，”夏晨许叹了口气“本来想让他做个指导的，现在只有我俩了。” 方择言想起夏晨许吼的那一声“我想这样吗？你以为我想这样吗？”带着发泄，但更多的却是无可奈何。 方择言把空调打开，突然道:“因为什么吵的？”完了又飞快补道“高中我突然转学是因为我家里出事了。” “我走的很急，什么都没带，转学手续也不是我自己来的，我…” 方择言深吸一口气“我…” “我和陈知明是因为出国留学的事吵的。” 夏晨许打断了方择言，“放松，我说过，我不逼你说，方择言，你知道我的，深呼吸。” 方择言这才发现自己在发抖，拿着空调遥控器的手更是抖的厉害，“…” 夏晨许抓住方择言的手，手指一根一根挤进指缝替代了方择言手中冰冷的遥控器，另一只手一下一下顺着方择言的脊背，时不时还轻轻拍一下，“不说了，不换，我说给你听，没事的。” 方择言调整了一下呼吸，不知道过了多久，又或者是只有一小会儿，方择言才慢慢平复下来。 他挣开夏晨许紧抓着他的手，声音还是有些轻微的颤：“出国留学？” 夏晨许顺着对方脊背的手停滞了一秒，才低低的嗯了声。 方择言说不上心里什么滋味，只又问道:“什么时候的事？” 夏晨许声音很低:“早就订好了，就…两个月前吧。” 方择言没出声了。 夏晨许又闷闷咳了两声，搓了把脸，才又继续:“本来想过两个星期再和你说的。” “哪？” “什么？” “哪国。” “M国。” “我们高中的时候还说到过的，咳咳，就是那个…” “我知道了。”方择言出声打断了夏晨许的话。 夏晨许张了张嘴，没发出声音。 方择言却只突然起身，语气轻松:“我记性好着呢，你高中的时候就说想去，这会儿也算圆梦了，小夏同学。” 语罢不等夏晨许回，又飞快接道:“我困了，先去睡觉了。”说着，朝客房走去。 十秒后。 “我操你大爷，夏晨许，你客房还没收啊。” 夏晨许怔愣两秒，“忘了。” 方择言只好转身朝夏晨许房间走，边走边不忘埋汰人:“你最好别把你感冒传染给我，到时候都感冒了就哪儿也不用去了，在家里对着喝九九感冒灵就行。” “还有，你走前一个星期，”方择言停顿了一下才加重声音，“记得跟我说一声。” “一定。”夏晨许这才笑着比了个OK的手势。 第8章 爬山 两人在家里无所事事了好几天。 期间夏晨许倒是出去过几次，因为感冒一直没好，怀疑是肺炎，最后也是光荣确诊了。 “要不我们去爬山吧。”夏晨许躺在沙发上突然没头没尾的来了一句。 “你有病吗？到临海城市来爬山。” “海你不是见过了吗？再去多没意思。”夏晨许边说边撒娇似的朝方择言眨了眨眼睛。 “小方同学。” “小方哥哥。” “哥哥。” “去嘛咳咳，反正你刚好没去过。” “随便你。”方择言抬手把夏晨许脑袋推到一边，“往哪蹭呢？” 夏晨许就玩似的弯起笑眼用脑袋拱了拱方择言的手心，“高兴。” * 这会儿正是冰寒地冻的时候，虽然海边城市不下雪，也没有说特别冷，但爬山这项活动显然并不很受欢迎。 来的人可以说是寥寥无几了。 “其实平时人没有这么少，主要今年冬天比往年冷。咳咳，你知…咳…道海城人还比较怕冷。”夏晨许一边偏头咳嗽，又一边介绍，“山上有个寺庙，到时候爬上去可以去那边祈福求愿。” 方择言扫了一眼一眼都望不到头的弯弯曲曲的台阶，叹了口气，“我真不知道是该夸你身残志坚，还是说你封建迷信。” 夏晨许已经开始上台阶了，还不忘回嘴，“我劝你最好识相一点，你现在又没手机，身上又没钱，又不认识路，小心我给你丢山上。隐秘的角落知不知道？就那种背后一下给你推下去。” “啊，”方择言毫无诚意“我好怕哦。” “怕就对了，”夏晨许听不出来对方话里的敷衍一样，转头啪的打个响指。” “怕就乖乖闭嘴跟好你夏哥哥就勉为其难的饶你一命。” “那夏哥哥快走吧，我们还有几千阶台阶没上呢。”方择言又回头看了一眼，客观道：“其实是才上了三阶，要不你干脆现在给我推下去了吧？” “我保证不反抗。” 夏晨许…夏晨许头也没回哼哧哼哧上台阶去了。 呵，说不过，他还躲不过吗。 两人差不多上了三分之二的时候，方择言已经感到有些累，腿也特别酸。 夏晨许走在他前面时不时咳两声。刚开始上的速度还比较快，这会儿也慢了下来，咳的频率也变高了。 “这有半路休息的地方吗？”方择言实在有点听不下去对方的咳嗽声，听的他直皱眉。 “有，这旁边就有个亭子，累了？”夏晨许的声音有些喘。 看你累了。 但方择言没和他争，嗯了声。 “小样，你先去亭子那边，我正好去上个厕所。” 方择言看着夏晨许的背影朝另一边走远了，他也就依言自己先去了亭子那边。 这会儿山上真没什么好看的。倒是种了许多树，但这个时候也要么只剩一些单调的绿漆漆的叶子。要么干脆光秃秃的只剩几个大树杈。 方择言等了没一会儿，夏晨许就回来了，额发还有些湿漉漉的。 “出这么多汗？” “瞧不起谁呢，你才出虚汗，我刚洗了个脸。” “能别那么敏感吗？我有说是虚汗吗？”方择言有些无语。 “你别以为我听不出来言外之意啊，高考语文一百一不是吹的。” 方择言没和他贫，抒发了自己另一个疑问，“你这大冷天的洗什么脸？” “提神。” 方择言点点头“活该你感个冒这么久不好，想提神你不会唱两句吗？比冷水管用多了。” “那我唱了？” “你还是去洗脸吧。” 夏晨许难得翻了个惊天大白眼。 两人于是百无聊赖的在亭子里坐了一会儿，才又重新出发。 这回方择言走在前面，走的还比较慢，两人一口气到了山顶。 山顶上还是挺好看的，烟雾缭绕的，特别是往下看的时候 特别壮观。 “那叫什么来着，山高疑日近，海阔觉天低。” 虽然今天根本没有什么太阳，但这会儿终于到了山顶，方择言的心情也跟着好了起来，于是闭着眼吹道:“牛逼，不愧是一百一。” “你高考语文多少？” 方择言想了想如实道：“一百二十一。” “啧，我比你高了整整负十一分还不赶紧膜拜一下。” 可能人脸皮厚到了一定境界就是这样的吧。方泽言懒得理这话问：“祈愿的地方在哪儿？” “某人刚刚还说我封建迷信呢。”夏晨许边说边带着方择言去寺庙。 “不然我们爬这么多台阶是为了什么？散步吗？” 夏晨许耸耸肩，“可能闲的吧。” 第9章 祈愿 终于到了地方。 庭院里是一棵古树，却又不是很高，上面系满了红布条写的愿望。随着风声的鼓动而乱糟糟的飘成一片。 方择言和夏晨许都拿了一条，还莫名其妙的都付了十块钱。 方择言沉默半晌，“说实话，感觉不靠谱。” 夏晨许超绝行动力已经开始写了，“要是靠谱能只收你十块？” 夏晨许写的也很快，刚说完就开始往树枝上挂。 方择言瞟了一眼，夏晨许写的十分简单，只五个字：［岁岁有今朝］ 方择言拿着笔想了一会儿也只写了两三个字［要再见。］ 夏晨许看着他把布条系了上去。 “再不靠谱也不至于直接再见吧，好歹是棵古树，给点面子啊。” 方择言把布条系好，头也不抬，“你语文一百一的水平呢？不是再见，是要再见。久别重逢的那种，懂吗？” 风把额发吹的乱飞，方择言侧身抬眼看时，夏晨许正一瞬不瞬的看着他。 他浅色的眸子被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晕得有些深。 风依旧吹的红布条缠绕着张牙舞爪，夏晨许却突然几步走过来很用力的抱住了他。 声音却是轻轻的还有些闷，也听不出什么情绪，但离的很近的落在方择言耳边。 “方择言啊，” “你要我拿你怎么办呢。” 方择言垂下眼睫，半晌，道：“我口袋里有东西要给你，你要不要？” 夏晨许这才慢慢松了力，但也只是松开了手，两人依旧凑的很近。 “什么？” 方择言把手伸进口袋里，“闭眼。” 夏晨许依言闭上眼，感觉手心被放了两个凉凉的还有点重量的物体。 “睁吧。” 夏晨许看了眼手心上的东西，顿时无语起来，“正煽情着呢，能别这么破坏气氛吗？” 他手上赫然是两节电池。那天方择言在遥控器上抠下来的。 方择言自顾自笑了半天，“就突然觉得刚才特别适合给你什么东西。” “但我口袋里只摸到这个，还有一根棒棒糖。” “所以糖和电池之间，你选了电池？”夏晨许不可置信。 方择言真诚的点头，“就是在当下的那一瞬间，福至心灵，感觉电池比糖合适。” “那你一起给我不行吗？还搞贪污啊。” 方择言于是又把那颗糖丢给夏晨许，橘子味的。 夏晨许也没吃，就这么揣到口袋里面。 两人突然就这么安静下来，只有夏晨许断断续续的咳嗽声。 “我这两个星期会比较忙，一些手续还没处理，所以这两天我们要抓紧玩了。” “这算玩吗？纯受累吧。” “说正事呢，别打岔。” “客房你自己收拾下，我等会儿要去找陈知明可能没时间。” “知道了。” “我……咳咳咳，”夏晨许突然偏头开始剧烈的咳嗽起来，咳的他不得不弯下身子，甚至开始干呕。 方择言愣了一秒，连忙帮他拍着背顺气，足足过了好几分钟，夏晨许才慢慢好起来。 “我吹不了风，先去里面。”夏晨许发出的几乎是气音了。 方择言就连忙扶着夏晨许去了寺庙旁的屋子里头，还找工作人员要了一杯热水。 夏晨许喝了热水又缓了一会儿，脸色好一些了，但唇色依旧有些白。 “应该是肺炎带着发烧了，怪不得我刚刚一直头晕还想吐。”夏晨许哈出一口热气，又偏头咳两声。 方择言没应声。 夏晨许转头看他，“小方同学？” “您都这样了还出来爬山呢。”方择言面色如常的嘲讽，“到时候是不是还要我背你回去？” “我…” “你今天先别去陈知明那儿了，去医院看看，我和你一起。” “严重的话就先住两天院吧。” “咳咳，方择言你是不是一直觉得我虚。”夏晨许十分不满。 方择言一摊手，“我可没这么说，反正刚刚咳的站不起来的人不是我。” 夏晨许又喝口水，“你最好别有生病的那一天。” 方择言好像在听又好像在走神，没头没尾的低声重复“不要有生病的那一天。” “什么？”夏晨许没听清。 “我说，我们走了，你走不了我背你。” “别别别，我自己走，我自己走，你可以扶着我点。” “隐秘的角落知不知道，一下给你推下去。” “咳咳，方择言你咳…这人怎么老喜欢学别人说话。” “为了让你少说话，看路。” 第10章 医院 最后给夏晨许办了两天住院。 夏晨许倒也没有抗拒，说检查一下也行，让方择言先回去。 方择言看着夏晨许穿着病号服更显苍白的脸色，点了点头，乖乖离开。 现在到了傍晚的时候，反而没什么风了，不过依旧热热闹闹的。 特别是摆摊的很多，叫卖声混成一片，吃的玩的装饰的，还有几个不怕冷的小孩，只穿着薄薄的一件单衣，兴奋的彼此追逐着到处乱窜。 天边的红云烧的滚烫，连绵着起伏，又突兀的断成一片，透出在冬天特有的温暖柔和的阳光。 方择言就这么站定眯着眼看了一会儿，也许站了几分钟？又或者只有几秒。 他不知道。 只是突然想，如果现在还在山顶的话，这天肯定会比现在看到的更漂亮，夏晨许肯定又要东扯西扯的和他贫。 虽然此刻这货就在离自己不到500米的医院，但方择言心里却忍不住一阵一阵的发慌，好像现在他们两个人的距离比A市和海城还远。 肺炎吗？ 不像。 发烧的人的唇色不应该是白的，可夏晨许体温虽然高，整个人却苍白的厉害。 而且他以前明明一点也不怕冷。 一个人的特性不会突然改变，也不会有人专门为了撒谎而去撒谎，就算有，那个人也不会是夏晨许。 但是所有的谎言都是有缘故的。 夏晨许的缘故是什么呢？ 方择言很慢很慢的眨了两下干涩的眼睛，眼前因长时间盯着过饱和的色彩而出现阵阵五颜六色的眩晕。 * 方择言去了陈知明那。 “夏晨许住院了。” “什么？！” 方择言闭了闭眼，继续道:“医生说他情况很不好。” 陈知明神色有些颓丧，“他跟你说了？”完了又自己接道“应该不是，你自己猜出来吧，这种病再怎么瞒也瞒不住的。” 方择言感觉到自己听到这句话整只手臂连着肩背都猛的抽搐了一下。整个人开始一阵阵发冷。 “嗯，今天咳嗽的时候已经见血了，站都站不起来，我背着他去的医院。” “夏晨许这傻逼就他妈逼的爱逞强，我劝也劝过了，骂也骂过了，没用。”陈知明胡乱抹了把脸，“还剩点时间，你帮我劝劝他吧。” “我不太了解情况，不知道该怎么劝。” 陈知明苦笑着扯了扯唇角:“套话的吧，但是你能过来问我，我也没什么好瞒的。” “肺癌。他刚发现是在A市上大二的时候，下学期发现的。” “他在A市上的大学？”方择言问的有些艰涩。 “他没和你说吗？明明是奔着你去的。” “高三的时候他就拼了命的学，说要去A市找你，然后跟你问个清楚。结果人没找到就回来了，还休了学，我当初怎么问都不肯跟我说，还是一次喝醉了才不小心说出来的。” 陈知明还记得当时他们兄弟几个聚会，玩的正欢的时候，夏晨许突然说要回去。 陈知明见他醉的不轻，就去送他。 夏晨许当时走路都有些不稳，陈知明只好扶着他然后在路边叫了辆车，就是在车过来的时候，夏晨许突然出声:“知了。” “怎么？”陈知明翻着手机。 “知了啊，”夏晨许又说。 陈知明懒得应了，当他发酒疯。 “我到时候死了，你给我立个遗嘱。” “这种好事还轮得到我？你这是默认我活的比你久了？” “找得到方择言吗？你要是找到了他，就让他过来给我道歉。” 陈知明这会儿听着就感觉不对了，他转过眼看才发现，夏晨许哭了。 “我活不久了，知了。” 陈知明说着说着红了眼睛。 “那天你们在楼上是为什么吵？”方择言感觉自己的灵魂仿佛已经飘在了半空中，麻木的看着这场对话朝着预想最坏的地方走去。 陈知明深吸口气，“他现在身体状况已经不行了，但是不肯住院，不肯化疗，还和我说要带着你到处跑。” “说到时候他走了要是你问我他去哪了，让我就跟你说他出国去了。” “说是给你留个念想。” “他喜欢你你看的出来吧，方择言。” “不管你喜不喜欢他，看在他这么傻逼的分上，你也给他留个念想吧。” 陈知明说到这里声音有些哽咽，他抹着眼睛转过身背对着方择言。 “就算是假的，也骗一骗他吧。” 第11章 沉寂 方择言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到夏晨许家的，只知道进门的时候外面已经黑透了。 他也没有开灯，就这么静静的站在玄关口，屋里除了刚刚开门的声响外再无其他的声音。 方择言突然有那么一瞬间的恍惚，这里是夏晨许的家吗？是不是进错了？为什么和当初来的时候不一样？ 没有人回答他。 也不会有人回答。 沉重的寂静压的方择言几乎喘不过气来，绝望的暗沉黑色按着他清瘦的脊背使他不得不弯下腰，疼痛的大口大口的喘息，接着是脖颈被掐着一直低到极限，他只好用双手捂着脸去支撑，咸涩的液体却透过指缝无声的争先恐后着满溢出来。 屋里却很快不再沉寂。 方择言徒劳的挣扎声断断续续的填满了此时的空白。 * 两天。 原来两天这么这么长。 方择言在这两天没有去医院看夏晨许，也没有出过门，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怎么过的这两天，每一分每一秒都像被困在梦魇里无休止的循环。 直到夏晨许再次回来。 “小方同学，你这脸色，咳咳，怎么比我这个病号还差啊。”夏晨许进了门，边说边到客厅开了电视，还顺便做了个总结，“果然没了我不行。” 背景音也随着这句话的落下一下从窒息的死寂变成了综艺的欢声笑语。 方择言却突然觉得鼻子发酸，眼眶也开始发热，他拿起手边的冷水猛的灌了一口压下了喉头的哽塞，“你这叫什么？夏公卖瓜，自卖自夸吗？” 夏晨许笑着在方择言旁边坐下“不不不，再怎么着也是帅哥卖瓜自卖自夸吧。” 方择言侧过脸就这么静静盯着夏晨许看了一会儿，一直盯到夏晨许的表情从笑到了疑惑再到了担忧。 “怎么了？”夏晨许犹豫着抬手摸了摸方择言的脑袋，见方择言没躲又顺着下去轻轻拍了拍他的背，“发生什么事了？” “我手机还没买。”方择言说。 “我这两天无聊死了，人生地不熟的我又不想出去，你当时也不知道提醒我。” “这两天待的我都想去那天的海边散散步了。” “您千万别，我现在就去跟您买，现下最新款不用考虑价钱，牌子款式随便挑，您看行吗？” “晚了。”方择言面无表情的抓住夏晨许落在他背上的手，往旁边一丢，“我不要了。” “夏晨许，你这个人也就只有帅了。” 夏晨许哭笑不得，“你这是在夸我还是损我呢？真不要了？给个机会嘛，小方同学，不要这么绝情啊。” “不、要、” * “不是，你这客房还没收啊？” “懒得收。” 夏晨许似乎也对收拾客房这件事兴致缺缺，“那就这样吧，反正我的床大。” 自从发现夏晨许生病了之后，这个人的每一声咳嗽就都牵动着方择言敏感的神经，向他告知着一个不好的事实。 他躺在床上，听着身边起伏的呼吸声却怎么也睡不着。 夏晨许吹不了风，每次一吹就咳的特别厉害。 傻逼么，就这样还陪着别人去爬山。 夏晨许总是很缺觉每次有一点空闲时间就会乘机打一会儿瞌睡。 傻逼么，就这样还陪着别人熬夜看电视。 还骗人，还说是在海城上的大学。 他当初离开的时候什么都没留下，大海捞针也不是这么捞的，那么大的一个城市，难道一个人一个人的问吗？ 还出国留学，以为别人都和他一样傻吗？ 方择言紧闭着眼，却依旧有泪顺着脸颊淌下。 你也是个傻逼吗，方择言。 为这个蠢到家的骗子哭什么啊。 第12章 梦魇 冷。 窒息。 方择言感觉自己正在慢慢下沉，四周是模糊的海水，身体像被灌满了铅，每一个细微的动作都带起一阵黏稠的液体。 他没再动作，只盯着越来越远的海面缓慢的眨了眨眼睛。 是了，自己是过来寻死的。 可是心里为什么那么不甘呢？为什么还含着点希望在期盼点什么呢？ 难道是后悔了吗？ 是后悔吧。 这一定是后悔。 方择言很了解这种情绪。 他开始奋力摆动手臂试图向上动作，可下沉却反而开始越来越快。 这又是为什么呢？ 筋疲力竭的方择言感到有些迷茫。 原来人是没有试错的机会的吗？ 又或者说单单只有他方择言没有？ 他不是第一次觉得无助，但不一样的是这回却还带着一点委屈。 凭什么。 而就在此时一只苍白却有力的手穿过暗沉的海面伸到了方择言面前，方择言本应拼尽全力的拉住这只手，可当他就快要触碰到这只手时，他却迟疑了。 他本没有试错的机会。 会连累到别人的吧。 算了。 反正本来就是他自己来寻的死。 方择言的手还没来得及收回，那只苍白的手却突然向前猛的拽住了方择言手腕又滑到手掌，抓的很紧很紧，手心与手心之间连海水都挤不进去。 方择言却突然感受到了一种莫名的恐慌。 他挣扎着想松开手，却为时已晚。 扑通—— 夏晨许就这么被他拽了下来。 这傻缺还在笑，弯着的唇角边应景的升起一串小泡泡。 扣着的手掌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变成了紧密的十指相扣，方择言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哭，反正眼泪和海水一样都是苦涩的咸味。 下沉。 连带着夏晨许一起。 * “方择言？方择言？醒醒，小方同学。” 方择言猛的睁开眼睛坐起身，夏晨许正靠坐在他旁边蹙着眉，“做噩梦了？” 方择言还没有缓过神来，也没回答，就怔愣的坐在那，夏晨许也没催，只用指腹楷去方择言眼下未干的水痕。 一直等到方择言缓过劲来，夏晨许才开口，“要帅哥抱抱安慰吗？” 方择言很慢很慢的点了点头。 夏晨许却反而停滞了两秒才靠过去抱住了方择言，手臂环着方择言的腰，手掌贴着方择言的背，脸也那么倚靠在方择言的肩膀上，轻声问：“梦见什么了。” “我家里人。”方择言哑着声音答。 夏晨许对方择言家里的事知之甚少，于是也只能沉默下来，又拍拍方择言的背:“没事的，梦里都是假的。” “嗯。” 不知道过了多久，方择言才突然道“我好了。” 夏晨许笑了笑，退开结束了这个拥抱，“我是超级帅侠，需要我的时候请大声呼喊夏晨许这帅气的三个字，保证随叫随到。” 方择言忍不住弯了弯唇角，“你脑子缺根筋吧，夏晨许。” “收到！请问您遇到了什么麻烦吗？” “滚滚滚，幼稚死了。” “用完就翻脸不认人，看透你了，方择言，你原来是这样的人！渣男啊！” “戏多。” * “今天去哪玩啊？”夏晨许边说边把刚做好的菜端上了桌。 “你能不能消停点，”方择言过去把饭盛好，“肺炎还没好就又想着出去。” “没多大事，就是有点咳，我靠方择言，我还有两个星期就走了，你这还不对我百依百顺一点？” “我是溺爱儿子的爹吗？还百依百顺。” 夏晨许选择对方择言的嘲讽视而不见，自顾自兴冲冲的决定“我想好了，到时候我们就再去海边看一次日出。” 方择言叹口气“你能别老带我干这种傻逼事吗？冬天去海边看日出？” 夏晨许刚说的时候没感觉，这会儿被方择言一说，也觉得有点傻逼。 “咳咳，那怎么办，咳，我真的想看啊。” “您还记得您一开始是为了带着我玩吗？” “你要是真的实在想去，我们可以在海边酒店住一晚，然后早起，搭帐篷什么的就别想了。”方择言妥协。 “聪明啊，”夏晨许猛的一拍方择言的肩膀，“不愧是学霸。” 方择言一口饭没咽下去差点让他拍的吐出来。 “你收敛点啊，”方择言喝了口水，“别以为你是病号就可以为所欲为。” “脾气见好啊，小方同学。” 第13章 日落 “位置不错吧。” 阳台边巨大的玻璃窗投射出外面一览无余的海滩和天空，黄昏下的海面泛着波光粼粼的金色，天空很蓝却又模糊的蒙着层金黄色的光。 方择言往床一倒，闭着眼伸了个懒腰， “舒服。” 夏晨许也找准角度往床上一倒，给方择言震的整个人都轻轻弹了一下。 “咳咳，爽。” “你不觉得你这样倒下来很容易让别人误会什么吗？”方择言看上去有点一言难尽。 “放心，我很准的，肯定不会撞到你” “不是，”方择言扶额，“希望这个酒店隔音好一点。” 夏晨许沉默两秒，肩膀一抖一抖的笑起来，“咳咳，哈哈，咳，那你考虑的还挺周到。” 方择言静静看了会儿窗外，唇角也跟那一抖一抖的频率慢慢弯了起来，“笑的小心一点，别一会儿给自己呛死了，这里可没什么超级帅侠来帮助你。” “那你就是杀人凶手。” “你这叫栽赃陷害。” “就栽定你了，怎么样。” 方择言没回答，而是突然转过了脸，却直接撞上了夏晨许近在咫尺的鼻梁，夏晨许似乎没想到他会突然回头，怔愣了两秒，往后退了一点。 方择言没动，盯着眼前对方眼睑下那颗显眼的黑痣突然开口:“夏晨许，你还想知道我当初为什么走吗？” 夏晨许半秒都没犹豫，“想。” “那你先把眼睛闭上，能忍住先不咳吗？” “嗯。”夏晨许听话的闭上了眼睛。 于是方择言凑过去很轻很轻的亲了一下那颗缀在眼角的黑痣。 他早就想这么做了。 夏晨许的眼睫扑簌簌的抖了两下，那双浅色的眼眸就这么显露出来。 心脏的鼓动声几乎近在耳膜，剧烈到马上要跳出胸腔，方择言却反而轻松的笑了起来，“栽定我了？” “那你来啊。” 夏晨许没说话。 方择言也没再出声。 两人就这么静静地看着对方，或许三两秒？又或许只一刹那。 夏晨许突然毫无预兆的扯过方择言的衣领，就这么吻了上去。 方择言僵硬了一秒，很快的放松下来，双手环住夏晨许的脖子。 唇舌纠缠。 * 方择言是单亲家庭，在他的记忆里他几乎从小和妹妹还有妈妈生活在一起。 他的妈妈是海城人，爸爸是A城人，他们原本是生活在A市。 然后在他小学的时候，他爸和他妈离婚了，他被判给了他妈妈。 这样无波无澜的生活一直到了他上高中的时候，妈妈因为觉得工作调动来回不方便，让他转到了海城读书。 生活的一切都开始转好。 老妈的工作越来越好。 妹妹的学习越来越好。 方择言脸上的笑容也越来越多。 直到方择言高三上册，妈妈在他十八岁生日当天，特意去A城把妹妹带着来看他。 特大型泥石流。 无一幸免。 有的人，连亲人的尸骨都没找到，暴雨和着黄黑的泥土掩埋了一切。 方择言当时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头脑一片空白，他甚至都没有这几天的记忆。 等他回过神来时，他人已经到了A市，什么都没带走，也什么都没留下。 一个在记忆里已经找不到模样的男人带着他的妻子儿女挂着尴尬的笑容对他说:“择言是吧？我是……” 浑浑噩噩的三年。 接着一直到去海城的那一夜。 * 方择言一口气说完了，却发现自己没有再像以前那么抵触，至少不会再全身发抖。 可能是因为眼下有更让他忧心的人和事吧。 夏晨许很安静的听着，连咳嗽都压的很小声。 “小方同学，你真的好惨好惨啊。” 方择言吐出口浊气，“我以为你要安慰我。” “咳咳，我就是在安慰你啊。” “零分。” “什么？” “你这个安慰真是零分。” “我不会安慰人。” “没事的，”夏晨许想了想，“你…” “有事。” 方择言盯着夏晨许，“我就要你安慰。” 夏晨许轻轻叹了口气，凑过去亲了亲方择言的唇角和鼻尖，“不怕不怕，都过去了，有…我呢。” 方择言把手臂张开。 夏晨许一把把人搂住，手指撸猫似的慢慢顺着方择言的发。 方择言的脑袋就这么埋在夏晨许的肩膀里，他的眼睛明明紧闭着，下巴下面那片浅色的布料却依旧被深色慢慢晕开。 第14章 拥抱 窗外的景色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完全暗沉下去，外面人工装饰的布景灯却又很快接替着亮了起来。 夏晨许洗完澡出来的时候，方择言正站在那巨大的落地窗前，黑夜中半透的玻璃印出他浅浅的一道倒影，他就隔着那半透的自己，静静看着窗外时不时闪烁的灯光。 本来就清瘦的青年人的身形在隐约的倒影里更甚，似乎下一秒，那倒影就要悄无声息的散了。 夏晨许没说话，他就这么静静的在原地站着。 将要迈开的步子似乎有千斤重。 他不知道自己现在做的是对是错，不知道这对眼前那个本就脆弱的人来说是溺死之人抓住的那块最后的浮木，还是压着他沉入水底的最后的一根稻草。 方择言没在看窗外的景色，更没有看玻璃上的倒影。 发呆？或者说走神？ 都可以。 他只是不知道一个人的时候还能做什么。 听到浴室的声响的时候，他没回头。 然后在静默的几秒后，他听到夏晨许小心翼翼生怕惊动他似的的放轻脚步慢慢走了过来，却又在到达目的地时声势浩大的从后背紧紧抱住了他。 夏晨许整个人还冒着热气，蒸腾着朦胧的沐浴露香味，头发还是湿的就把脑袋往方择言肩膀上放，湿软的发尖跟着一下一下蹭过方择言的下巴。 一阵阵的发痒。 “头发。” 方择言有点受不住的伸手揉了揉夏晨许的脑袋，把那几根作乱的湿发趁机压下了去。 “嗯？” “吹一下，湿着容易着凉，本来就生着病。” “好。” 夏晨许这么说着，可却没有一点要走的意思，手上的力气也一点没松，脑袋也依旧好好的靠在方择言的肩膀上。 “……” “夏、晨、许。” 夏晨许咳了两声打了个哈欠，才颇有几分懒散的应了声。 “叫你去吹头发。” “我再抱一会儿就去。” 方择言眼睫扑簌簌的抖了两下，没再说话了。 “或者某位小方同学可以洗快一点，然后出来帮我吹。” “可以。” “咳咳，今天这么好说话？” “比起被禁锢人身自由，吹个头发算的了什么？” “小方同学这么说，那我可就要加价了，”夏晨许突然抬头轻轻咬了一下方择言的脖子，然后迅速松开了手。 “交易完成，请吧，方总。” 方择言扬了扬眉，抬手摸过刚刚被咬过的那块皮肤，还有留有一点柔软的余温。 接着转而就用同样的那只手轻佻的轻轻拍了拍夏晨许的脸侧，“那小夏同学就乖乖在外面等着我出来。” 然后不等夏晨许接话就直接转身去了浴室。 夏晨许怔愣了两秒， “咳咳，操，方择言，我不玩那种不健康的play啊。” * 夏晨许的头发很软，摸起来很舒服，吹的时候也很听话。 也有可能是因为吹头发的时候噪音太大听不见他说话？ 方择言以前经常给妹妹吹头发，技术娴熟。 不一会儿就给人把头发吹干了，然后夏晨许就嚷嚷着也要给他吹。 方择言当然也不客气，就和他换了位置。 夏晨许一看就不经常吹头发，手上的动作很明显的不太熟练，不过好在他足够小心，可能在刚刚的时候还悄悄偷了师，所以整个过程和效果都还不错。 “天气预报，咳咳，说日出在今早五点五十的时候，五点二十起？” “嗯。” 方择言对几点起倒是没太大所谓。 “早点睡吧。” “现在才九点多。”夏晨许抗议。 “明天要早起。”方择言表示驳回。 “聊会儿天嘛，小方同学。” “……” “在海城大学念的怎么样？”方择言躺在夏晨许旁边，闭着眼，问的很漫不经心。 “就那样呗，没高中好玩。”夏晨许答的倒是很快。 “我还去A市找过你呢，还一直，咳，怪你走了也不联系我来着，”夏晨许边说边笑了声，“怪幼稚的。” “找了…多久？” “就暑假的时候一边打工一边有空的时候注意一下，想了想你当初和我说的你想上的学校，也不算找吧，就是多想了一下。” 方择言心里悄悄松了口气。 “你呢？” “我什么？” “就是你，咳咳咳，你来这之前…有想过其他办法吗？”夏晨许声音压的很小声。 “这个啊，”方择言依旧闭着眼，“我看过心理医生，不过没什么用。” “啊，”夏晨许的手不知道什么时候摸过来牵住了他的手，“经常做噩梦吗？” “刚开始的时候经常梦见出事的场景，”方择言说着突然睁眼往旁边看，夏晨许直接和他对上了眼还冲他眨了眨眼睛，“后面就变成了妈妈带着妹妹问我什么时候去陪她们，再后来其实我想通了，她们不会怪我，只是我怪我自己。” “嗯，”夏晨许牵着方择言的手紧了紧，“那为什么还是…过来了？” 方择言却是浅浅的笑了笑，“只是想通了，又不代表放的下。” “再说一个人活着多没劲儿。” “…” “小方同学？” “嗯。” “我可以申请劝一劝你吗？” 方择言侧过脸盯着夏晨许看了一会儿，又弯起眼笑了“劝吧，别紧张。” 夏晨许这才发觉自己的手心都有些出汗了。 窝囊啊，夏晨许，紧张归紧张，让人发现了算什么事啊。 夏晨许在内心暗暗骂了自己两句，还是犹犹豫豫的开了口。 “你也知道妈妈和妹妹不怪你对不对？” “那你要是这么早就过去看她们，咳咳，她们肯定也会怪她们自己。她们不想你那么早就过去的。” “而且，还有我啊。” “要是我那天没去找你，咳咳，那我岂不是就这样傻逼兮兮的找上一辈子也找不到你人了，那我多可怜啊。” “一个人也有一个人的活法嘛，再说了，一辈子那么长，总会再遇到下一个一起的人对不对？” “只要想活就总有活下去的理由的，小方同学，咳，不要那么悲观嘛。” “完了？” “完了。” “那睡觉吧。” 夏晨许有些气馁，“有但凡一点点松动吗？” 方择言已经再次闭上了眼睛，“你猜。” * 黑暗中，夏晨许感到肚子疼的一阵痉挛，他悄悄松开手，弓起了身子，把咳嗽声压的很低很低。 不管他现在做的事是浮木也好还是稻草也罢，他只知道他如果什么都不做就站在原地不管，方择言就真的这么沉下去了。 活下去吧，小方同学，就算只有一个人。 * 不会安慰人吗？ 也是骗人的。 骗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