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中生救世指南》 第1章 高中生的校园生活 晨光与夜色,仅一线之隔。 成年人的早晨从摁着闹钟醒来,双眼迷蒙涌入地铁口公交站开始,而三里场中学的清晨,则是从一对平凡夫妻俩的劳作开始。 紧赶慢赶,装桶推车,好容易在七点准时将“兰氏早点豆浆包子”的小车在校门对面停好,就听空旷无车的马路边远远传来急促高速的拍击声。 是一位高中生在用结实的鞋底快速拍打着地面。 “兰叔秋姨早上好!我要一套烤肠肉松海苔辣条饭团……” 这话从嘴边滚出来,最后一个音还没落地,高中生就脸不红气不喘站在了早餐车面前。兰叔手里已经拿着个包好的饭团,说:“和玉啊,你可比闹钟准时多了!” “拿好,别落下了!” 栾和玉匆匆点了个头,减速但没停止奔跑。在他和早餐车的距离缩小到一臂之隔的瞬间,这位猿猴一般灵活的高中生闪电般一手交钱,一手拿走饭团,尔后又眨眼间加速,变为一道拖尾的扬尘,消失在道路尽头。 他走后,兰叔不禁望尘兴叹:“年轻人就是有活力。”若不是和这小子相熟,他会以为有人驱车抢走了饭团……栾和玉的运动能力不亚于大型猿猴。 三里场中学高中部的早读时间从七点半开始,持续25分钟。所以如栾和玉这般六点半准时报到的学生并不多见。学生们大多集中在七点到七点三十分的区间赶到学校,其中又以七点二十五分以后最为众多。早餐车夫妇本就是为了栾和玉早早出摊,根据经验,在这个雷打不动的第一顾客走后,他们会迎来一段相对清闲的时间,几乎没什么人光顾他们的餐车。 但这规律却在今天被打破了。 “豆浆包子油条饭团!您吃早饭了吗,没吃来吃点吧客人!”看到一位面生的客人朝这边张望,秋姨下意识地招呼。 那个男生闻声顿住脚步,仔细打量起面前的早餐车。他和栾和玉明显不是一个类型,栾和玉是标准到不能更标准的高中生,活泼开朗好运动,连偶然的烦恼都像芝麻粒,只消一转眼就从他脑海里消失了。 而眼下挑着餐点的高中生,身上校服一丝不苟,眼瞳中是两丸深沉的黑玉,看上去便是心事不与旁人说的小大人。 小大人读了片刻招牌,转过脸说:“一份饭团。和上一个客人一样。” 他双手接过馅料填的满满当当的饭团,一根与他正经严肃神情背道而驰的红彤彤辣条从米饭中间探出头来。他捧着早餐,就像捧着一块传国玉玺,竟是满脸郑重。兰叔叫住了这个成熟的小帅哥:“小哥,你是转校生吗,看你脸生得很,以前从没见过似的?” 这人绷着脸,点了下头。似乎发觉冷淡的肢体动作并不多么友善,他又认认真真开口说:“燕岱。今年高二。” 兰叔点头,又好奇八卦:“你认识和玉?” 燕岱:“还算认识。”顿了顿,迟疑道,“他是......我弟弟。” “......你们是兄弟?”兰叔奇道,“没听和玉说过他还有个哥哥。” “我是继兄。”燕岱微微垂头,似乎对此不愿多谈。 七点四十,太阳已经高悬中天。像个大番茄,或是饱满透红的溏心蛋。 高二(6)班班主任在讲台上来回踱步。她穿软底的平底鞋,脚步声轻似无声,身高不到一米七,一身黑白两色的职业装。但在黑方框眼镜的两堵镜片之下,一双眼正锐利地放出射线,全方位无死角扫描着每一个站直腰朗读的学生。 有的富有激情,读得十分卖力。譬如第一排正中,身形有些圆滑的小胖子,他是班长李奎。 有的语气平板,但至少每一个字都念出声了。脑后垂着条马尾辫的语文课代表韦霞绮便深谙此道。 还有的没精打采,嘴唇嗫嚅,脸上顶着两个大大的国宝同款黑眼圈。这一类人群就多了,放眼一望,随处可见。看似嘴是张开了,实则喉咙口都没吸上气来。 还有的......有一个。捧着书本,背挺得青松般笔直。但头都快埋进书页里,无人可以窥得那对迷蒙双眼的全貌。但郑丹萱何许人也,眼神往台下一旋,直接爆发出震天怒喝:“栾和玉!站着读书你也能睡着!” “给我滚出去,贴墙根站!” 栾和玉一个头点下去,正要和课本来个贴面礼,就被这一道河东狮子吼霎时震醒,思绪猛地从太虚幻境拉回现实。 “黄瓜加辣!”他的嘴唇不受控制便脱口而出,引来郑丹萱怒目相视。 “又在耍什么花招?”栾和玉一个激灵,只听耳旁鞋底因主人陷入暴怒发出哒哒声响,下一秒他耳垂上传来刻骨铭心的剧痛,“栾和玉,今天放学去办公室给我等着......” “郑姐手下留情!”栾和玉嗷一声惨叫出来,双手在半空徒劳扑腾了一阵,便被郑老师揪着耳朵拖出了教室。 duang,仿佛处理一坨不可回收垃圾,随手丢在了门外走廊。 栾和玉揉揉耳朵,满脸无奈扶墙站起。这时一方形物在半空划过一道完美45度角抛物线,落地的同时完美停留在他手边。 那是一本高二下册的语文书。 栾和玉只得又躬下身子,抱起书本拍了拍沾染上的灰尘。然后他抬起脑袋,习以为常伴着教室内老师同学的齐奏,就要开始自己的“独奏”。 但他视线上移,映入眼帘的却不是惯常空空荡荡的走廊,而是一个陌生又熟悉、正盯着他,回以目光的身影—— 黑发柔顺、服帖伏在颈后,那人没有戴眼镜,穿着笔挺的正装,胸前垂下一根领带,衬衫下摆齐整扎进裤腰。假如忽略肩上两根书包背带,他走进一场富豪盛宴就能直接cos成功人士。 脸也够帅气,幸好还带着些文静的青涩,不然栾和玉真不敢认这位新鲜出炉的继兄,他看起来完全不是来上学的家伙。 迎着兄长沉静的打量目光,栾和玉尴尬地哈哈两声,挠着后脑勺:“哥你也来上学啊......不对。” 栾和玉脑海里,划分给这位新任兄长的那块核桃仁大小记忆存储区艰难地想起,燕岱似乎就大自己仨月,只要他不是天降神童,大抵也在苦逼地读高中。不过燕岱居然纡尊降贵亲身来他们这小小三里场中学读书,还是大大出乎栾和玉的意料。 如果没记错的话,燕岱先前读的虽不是什么贵族学校,却也是私立重点高中。 似乎从弟弟躲闪的眼神中读出了疑惑,燕岱轻声说:“父亲搬来和阿姨同住后,距离我原先上学的高中就很远了......我提出转来和你一起读书,这样对我们都方便。” 闻言,栾和玉挠着头的动作慢下来,他忽然不知该接什么话。燕岱绝对是父母心中最理想的一类小孩,懂事、冷静、成熟不惹事,相比他这样总也长不大的冲动少年,使父母省心不少。 燕岱察觉到了弟弟的低落,他张张嘴,从小受到的教育令他想要说些什么消解对方的抗拒,但这时,郑丹萱的声音响亮地飞出窗棂:“接下来宣布另一件事,我们班上将有一位转校生!” 教室内传来震天响的喧哗。同学们都很兴奋——转校生!各类影视作品里,转校生总是一个神奇强大的存在,何况现实中,特别是三里场中学,基本上不可能有家长脑子被驴踢了把学生转到这里! 燕岱只能深深看了一眼垂着头的弟弟,踏着众人的呼拥,推门走上讲台。 他拾起一根粉笔,认认真真在黑板上书写自己的名字。然后,转过身,深鞠一躬:“很高兴和大家成为同学。以后请多关照。” 是帅哥!高二(6)班同学齐齐鼓起掌来,教室里弥漫着快活的空气。 栾和玉捧着书,背靠教室墙壁深深叹一口气。他预感自己未来的高中生活将会更加水深火热。时钟滴滴答答指向了8点整,听着传遍整座校园的上课铃声,栾和玉不着边际地想,那个人应该也来上学了吧? 如他所料,兰氏早点的摊位旁,聚集的人群已从中学生换成了白蓝领。所有人面带疲惫,行色匆匆,这时,一只白嫩却有力的胳膊举着几张一元纸币伸向秋姨:“姨,我要一个肉包一袋豆浆!” “好嘞,是小枚啊,”秋姨笑笑,眼角勾勒出细细的纹路,“又卡着点来上课啦?” 枚红砂大大方方应下,接过早餐,眼角弯出一个月牙。 她留着齐肩的短发,一点朱砂悄然点在右眼眼下。枚红砂笑道:“毕竟我有遗传心脏病嘛,校长特批不用上早自习啦!” 早晨8:05,第一堂课正式开始。 枚红砂施施然踏着晨光,比数学徐老师早一步踏进教室。栾和玉也终于受召回朝,得了恩准可以进教室坐下。 他拉开自己座位的座椅,右手边坐着正喝完最后一口豆浆的枚红砂,左前方是语文课代表韦霞绮,后者正朝他不易察觉地挤了挤眼。 而左手边,本是一方靠近教室后部空调的不毛之地,这里原来放着盆绿植,没有人类原住民,但眼下绿植兄腾了个地儿,留给新来的不速之客。 燕岱还振振有词:“我跟老师说,想和你坐一起。” 对于哥哥的“恩惠”,栾和玉暗自表示无福消受。 趁着台上徐天王还在慢悠悠对着黑板奋笔疾书,栾和玉迅速搓了两个纸团,手指一弹,同时丢向两个方位。 韦霞绮拿手拢住纸团,目不斜视、正襟危坐打开,只见其上写着:老班、老哥围堵,危,放学后你们先走。 韦霞绮读完,下意识偏头看后方的枚红砂。只见后者单手托腮,发现她的视线,狡黠地笑起来。 栾和玉屁股刚坐稳板凳,斜前方一只胖手绕开所有障碍,精准套在了他脖颈上:“和玉,是不是哥们!那燕岱同志自称是你哥,你有兄弟这事可从没跟我们说过!” 第2章 魔法少年,变身! “这件事不是看起来那么简单,我也很难两句话就讲完.....” 栾和玉在奋力抄着板书。徐天王之所以在学生间得以封天王,是因为他这个人很慢,特别慢,说话拖长音,写板书半小时都写不满一黑板。栾和玉听着听着就睡过去了,只能求着韦霞绮慢些擦黑板,给自己留一点余裕记笔记。 小胖子牛凯歌却揽着他脖子不撒手:“不简单你就慢慢说!你和那位帅哥到底有何渊源......” 牛凯歌聊起八卦,两眼放光,缺了砖瓦的牙缝间不断喷出极具威力的液体。栾和玉被他胡乱挥舞的胳膊挡了视线,正满心燥烦,斥道:“他是我哥,我和他之间又没有男女之情!你怎么什么情报都八卦!” 牛凯歌笑得见牙不见眼:“你不懂,这是情报工作的基本素养......” 下一节是体育课。樊南市高中文有樊高,理有一中,三里场中学历史排名最高都没能挤进前十,不承担任何为本地教育事业做贡献的职责。是以这所中学大体秉承快乐教育的方针,老师们整天苦苦挣扎于中学部的升学率。 基于以上前提,没有老师会占用体育课也成为了本校共识。反正占用了,学生们也提不了几分。 栾和玉正暗暗计划,写完板书他抄起球拍就跑,以他的体能,甩掉牛小胖不成问题。就在这电光火石的一刹,教室门洞开,燕岱抄着两瓶水和毛巾站在门外。 栾和玉嘴巴瞬间张成o型。他刚胡说八道完,不知燕岱听到了多少“男女之情”的胡话,就听牛凯歌一脸懵懂地喃喃:“和玉,你哥对你还真是情深意重......” “你真该好好学语文了!”栾和玉抽出笔记本就要揍他,这时燕岱凑上前递给他一条毛巾:“和玉,一起去上体育课吗?” 栾和玉霎时哑火。他难得有些不知所措的望着这个便宜哥哥,他当然能看出,燕岱有意搞好他们之间的关系,为此不断主动释放着善意,但他也确实不知该如何应对这个人,这个闯入他生活的兄长。他们之间盘桓着无法跨越的隐秘与隔阂,栾和玉总不能跟燕岱坦白说,哥你不用老照顾我,我还要找机会溜出去拯救世界...... 牛凯歌呵呵笑着:“哥俩好,啊,哥俩好,和玉,你和你哥慢慢聊,我先走了哈......” 那一刹,栾和玉内心头一回生出一把将这八婆小胖墩捉回来,让他镇着场面不至于过分尴尬的想法。 但牛凯歌呵呵地溜了。栾和玉只能深吸一气,视死如归地走向燕岱—— “走吧。”燕岱与他隔着一拳距离,并肩缓缓前行。栾和玉确信自己看见他嘴角细微的上扬。 体育课总归也只有三板斧:集合,跑圈,跟着老师蹦蹦跳做完健身操,就宣布解散,众人如山里猿猴遁入校园各处,“自由活动”去也。 多亏栾和玉的拖累,燕岱和他“手拉手”走到操场时,6班已经集合完毕,在跑道上哀声连天、生不如死地苦苦挣扎。 栾和玉和体育老师视线相接,心头难得升起一丝歉疚。 体育老师背着手,站似一棵松,矗立在跑道起点白线旁,脖上系一小哨,白色运动服在风中猎猎。 对方了然看着他:“五圈?” 栾和玉点了头:“五圈。”他同情看向燕岱:“对不起,哥,要累你陪我加练了。” 四百米一圈跑道,按照课上规矩,是跑三圈。栾和玉迟到,加练五圈,也就是说......八圈。 不知道他这个沉默寡言、看着身材精瘦的哥哥,能不能跑完三千米? 栾和玉心里打鼓,燕岱听完他的解释,竟也没流露丝毫怨念,反是思索一刹,说道:“也就是说,跑八圈就行了?” “哥你不要勉强,”栾和玉小心翼翼,“比起你半路跑趴下,跟老罗求情我处理起来更拿手。” 燕岱又意味不明笑了。他摇摇头。 半分钟后,栾和玉和燕岱齐头站在起跑线上。 老罗眼如鹰隼,从身后存在感极强地锁定住他俩。加练五圈的方案是老罗根据栾和玉身体素质指定的惩罚方案,应是担心燕岱逞能真倒下了,他惜字如金的嘴里吝啬吐出几个字:“跑不了,可以走。” 随后,“跑!” 栾和玉抡圆了胳膊,二百米开外的前方,韦霞绮正一马当先,领着一个班叫苦不迭的男生女生稳步前进。不消一会,昂首挺胸就差在额前绑一根“努力”红色绑带的韦霞绮就听耳旁突兀传来一声,“嗨~” 不必回头,栾和玉挥舞着胳膊,轻轻松松超过了大部队。 韦霞绮叹:“人比人真是气死人......每天我也巡城,怎么就他奔跑能力突出?” 被诊断为“先天疾病”的枚红砂正轻松缀在韦霞绮身后,稳居第二位置。 “天赋吧,这和咱课后的运动没关系,”枚红砂慵懒道,“他没有得到力量前也是跑步好手。倒是栾和玉那个继兄,面貌不显,怎么也是个运动怪物。” 栾和玉超越大部队后,不消半分钟,燕岱也跨越了众人的方阵。呼吸平稳,面色寻常。 6班很快结束了跑操,都瘫在原地目瞪口呆目送这对兄弟比赛。一圈,两圈,三圈......两人丝毫未表现出减速的迹象,燕岱始终以几十米的距离落后于弟弟。但仔细观察可以发现,这段距离在缓慢地缩短,每一圈过去,或许只会缩短几米,但还是在第八圈时,创造出了燕岱紧咬于栾和玉身后的奇观。 “稀奇......栾和玉已经是怪胎了,燕岱又是另一个怪胎?” 韦霞绮渐渐看出了门道:“燕岱在......加速!” 栾和玉距离终点仅百米的刹那,燕岱陡然加速,竟是在末尾生生跑过了弟弟,冲过终点! “真是怪胎,跑了这么多圈,还有余力加速。”枚红砂点评道。 栾和玉一脸懵地越过了终点线。在那里,燕岱对着他微微一笑。 “你看,和玉,”燕岱的声音平静,但栾和玉总直觉他不怀好意,“我表示过,没问题的。” “你哥是不是,”老罗宣布自由活动后,韦霞绮立刻找到栾和玉,低声交谈起来,“有点腹黑?” 栾和玉顿时脊背一凉,怀着莫名的心虚,转头扫视一周,确认燕岱远远融入男生群体中,绝无可能听见自己的说话声,才凄哀叹气。 “是吧,绝对是,”他嘟囔道,“‘闷骚’这个词就是为他量身定制。” 枚红砂自然地出现在他身侧。两位女生一左一右,夹起栾和玉,齐声说道:“换个地方说正事。” 所谓的换个地方,脚步七拐八弯,很快,一台洗手池并一面敞亮的明镜出现在眼前。 “这就是说正事的地方,”栾和玉错乱道,“厕所?” 韦霞绮忍不住白他一眼:“少贫嘴。”语毕,她伸手摘下好端端架鼻梁上的眼镜,凌空一抛,口中喊道: “为了世界和平!消灭一切邪恶!” 随后她身体上放射出无数道耀眼的白光,刺得身旁两人眼皮都睁不开。韦霞绮变身的过程中还伴随着咻砰咚啪的神奇音效,经受着视觉和听觉的双重折磨,栾和玉流着眼泪大叫:“斯到普!” 但韦霞绮已经化身为太阳......不,应该说,她现在比太阳都更加光明。与此同时,更加雪上加霜的事件发生,枚红砂勾起唇角,伸手自胸前衣领下掏出一枚玉环挂坠,俯身在玉饰圆润墨绿的表面印下一个吻,然后......狭小的卫生间门前骤然出现两轮太阳! “吾将登昆仑,吾将见长生。” 她的变身咒语缓缓飘散于空中。 “啊啊啊!”栾和玉像被掐了脖子的鸡,悲伤地大叫起来,“我们只是在体育课期间普通地溜出操场上厕所吧,为什么表现得好像下一秒就要去拯救世界了一样!” “因为有新的情况出现,”韦霞绮说,她已经完成了整个变身过程,眼下身上的衣服变成了一套水蓝色和白色间杂的魔法少女连衣百褶裙,裙摆夸张到足以塞下一圈篮球。她右手握着一支小巧的法杖,和衣物配套呈蓝色,是她的变身器眼镜所幻化。韦霞绮的法杖很短,不及小臂长,力量姑且不论,隐蔽性倒是很强。 “海”之魔女本人也非常满意这把法杖,并且开发了其作为暗器的效用。 “而我们认为应该抽空带你去亲眼看一看。”同样闪亮登场的枚红砂换上了深黑的魔女袍,她的袍子更接近中世纪女巫的款式,裙摆曳地,腰间又佩戴着华夏风格的饰品。玉环胸饰化作一柄短剑,插在她腰间,而“沙”之魔女本人实际上更擅长魔法攻击。 近战法师和术战近卫一齐盯着他,栾和玉原本挺直的脊梁一点一点低了下去,最终他仿佛失去了所有的力气和手段,抱头喊道:“好吧!我也变身就是了!” “嗯哼。”两位魔女眼神亮了,投向他的目光带上了期待的神色。 栾和玉做足了心理准备,深吸一口气,从随身衣袋里掏出一只圆珠笔,攥在掌心,抬起胳膊至与视线平齐......他的手心里全是汗。 漆黑的瞳仁在眼白划出的海域内不住颤动,栾和玉双眼死死盯住那支笔尖,心一横,对准右眼正中用力扎了进去! 下一刻卫生间内的灯光同时闪烁,忽明忽暗跳变了数秒后,不约而同骤然熄灭。数朵阴云不知从哪方天域飘来,前赴后继挡在了日轮的身前,本来明净透亮的晴空霎时阴沉下来。栾和玉伸手捂住右眼,指缝间依稀可见并没有鲜血淌下来,反而是一种黑沉粗糙的物质从眼皮上爬过,迅速覆盖了包括右眼在内的小半张脸,形成一张诡异的假面,严丝合缝又无比妥贴地遮盖住一只眼瞳。 “咦?天阴了。”操场上,躲在树荫下歇凉的牛凯歌惊讶道,“天老爷变脸可真快。对了,咱班新来的转校生呢,他在哪?” 三里场高中部唯一一栋教学楼的一楼卫生间面前,栾和玉身披纯然黑暗的长袍,袍角拖曳至地面,延伸进他身后如影跟从的黑色泥浆状物质里。浑身上下唯一亮色便是胸前一枚月白色的半月形徽章。不考虑场合的话,他看上去还挺像一个暗影世界的君王,而不是马桶、蹲便和洗手池的帝王。 卫生间之王缓缓转过身,盯着头顶彻底偃旗息鼓的灯泡,嘴里冷冷吐出:“以暗面君主之名,赦免汝等。” 灯亮了。 “喔喔喔喔喔!”“出现了出现了!” 暗面君主.月之神秘.挥挥手熄灭在场所有光明的魔法使,栾和玉抱头蹲下:“我还什么都没说你们就尖叫起来了,好歹给我留点面子!” 韦霞绮满脸真诚的艳羡:“和玉!你的变身超帅的!每一次变身都务必叫我到场!” 他身后小宠物般的黑色泥浆因主人内心动摇,小幅度摆动起来,感到害羞一般微微收缩。在场三人都知道,这是释放暗元素魔法的媒介,反以太,栾和玉身上的一切特殊性都要从他承继了那个麻烦又特殊的“月”之权柄说起。 枚红砂则满意地点点头,促狭地问:“真的不会痛吗?换做是我,可不敢用这种方式定下变身仪式。” 栾和玉心有余悸抚摸右眼:“不痛,但我有什么办法?继承的时候根本没有给我选择的机会!可恶,为什么你们能自己指定变身仪式......” 是的,虽然三人的变身操作都充满了槽点和中二气息,但这其实是一种魔法仪式,通过导入对应属性的魔力进行变身。 魔法使三人组互相盯着对方笑了半天,栾和玉极力把重点扯回正事:“姐姐们,我都豁出面子变身了,能不能趁着体育课把恶灵搞定?” 下堂课是郑丹萱的语文课,赶不及上课铃的话他们将会面临不亚于火山喷发板块断裂的汹涌咆哮,别问栾和玉是如何知晓的。总之两位魔法少女终于从弯腰大笑的状态抬起头来,拉着他的手说:“这一次的恶灵有点奇怪。” “怎么个奇怪法?” “有一只守护灵似乎在保护着它。” 风从少年的额间发上不甚温柔地拂过,留下披散飞扬的印记。他们在天空飞行,栾和玉挥动着反以太幻化的翅膀,遮蔽身形的魔法落在他们身上。 没有人会注意到此时的卫生间有三位高中生不告而别......应该。但也有贤人曾说过,世间万物皆有例外,自然界的生物非生物相生相克,就像耗子怕猫猫怕老虎,栾和玉此时尚不知晓,他的继兄将成为此后一生他的恒久克星。 卫生间窗外种着几棵苹果树,每每果实还未褪去酸涩就被学生们糟蹋了去。良久,那其中一株树枝叶摇晃,树下走出一个相貌优越的少年。 正是燕岱。 燕岱消化着先前在窗前听到的诸多信息,种种情报,陷入了长久的思索中。 第3章 半月玉牌(1) “咳咳,燕岱同志,我谨代表精灵界全体同胞对你进行采访:看到自己的继兄弟变身魔法少男飞上天空,是一种怎样的体验?” 燕岱被一侧口袋频繁大力的震动打乱了思绪,伸出两根指头,精准捏住那只探头探脑、在被探头拍到作为不明生物抓去研究的红线边缘大鹏展翅的小家伙后颈,成功止住了它以小小身躯发出大功率音波攻击的趋势。但它依然在笑,根本停不下来,温热的肌肉在燕岱手指下发动了引擎,“嘿嘿哈哈”声立体环绕、不绝于耳。 燕岱无奈:“真的有这么好笑吗?根据心理学的观点,这个年纪的孩子往往处于叛逆时期,藏有一些自己的秘密是很正常的事。” 口袋里自称“阿姆拉”的毛绒绒生物扭动身子,把爪子捂在嘴巴上:“嘻嘻,瞧你说的,好像你不是十六七岁‘叛逆高中生’,而是栾和玉的老爹似的……” 燕岱顺着它后脖颈捋了捋,把油光水滑的灰色毛发理顺,正色道:“阿姆拉,风凉话说完了,你有办法找到他们的目的地吗?” 风精灵阿姆拉振动背后小巧的翅膀:“你在不放心那几个孩子吗,燕岱奶爸?” 燕岱没有否认:“嗯。栾和玉的性格算不上冷静,我担心会出事。” “顺着魔法的痕迹,确实可以追踪他们的路线,”阿姆拉趴在口袋里,伸出细长尾巴指示方向,“不过燕岱啊,熊孩子不止有冲动行事一种类型……” 还有一种叛逆少年,表面上谦恭有礼,待人接物成熟稳重,实际上内心的主意甚多,锚定一个目标就不动摇,三头牛都拉不回来。这种类别的熊孩子,家长其实更加头疼。 此时,镇静自若、鹰眼如炬的罗老师还不知道,满操场随机分布的学生中已经悄然减少了四个。 风元素魔法微粒卷起昂扬强劲的风流,托着三位少年在城市上空飞掠。三里场中学的零星几栋红砖楼房率先被甩在了身后,大门前的小卖部门脸也很快在视野中缩小近无,紧跟着闯入的是两条街道外的“学生用餐区”.....整条街上充斥着苍蝇馆子和廉价小食馆,米粉面条肉包盖饭胡乱散发出复合调料的气息,咸辣甜一气泼洒在街道头尾。栾和玉不禁吸了吸鼻子:“辣椒炒肉盖饭......郭晴又溜出来吃加餐呢?” 韦霞绮也看到了底下同学的身影,吐槽道:“他可真能吃!这才半个上午过去。” 枚红砂微笑着拉俩人的手——他们还没有到达,不一会便把小吃街远远抛开。 距离学校两公里外,市井的气息缓缓褪去,就像一浓妆的女子卸下粉黛,街巷显得冷清甚至是荒凉起来。他们在桐子树街的路牌处降落,栾和玉转动脑袋四下张望。 右手边是老旧小区,老太太躺在围墙内的躺椅上,仰面朝天,汲取阳光。 而围墙的墙根下,散着摔落的粉状墙皮、长短不一的碎裂树枝,以及一串黑煤渣似的小脚印。循着朵朵梅花印找去,留下足印的生物正蜷缩成一团松软大面包,贴着墙角享受浮生清闲,连眼睛都半睁半闭。 栾和玉认出那只灰黑相间的大肥猫:“......它不是桐子树街的守护灵?这段时间是上哪个泥潭收小弟去了,上次见的时候不是这个色号吧。” “不要这样说它,人家只是在做美黑训练罢了。”枚红砂说着上前几步,把手指放在大肥猫下巴处,轻柔地挠那里的绒毛皮肉,“你怎么敢假定它老人家不是去非洲热带雨林探险了?” 灰猫守护灵原本舒适得下巴微抬,眼睛都眯上了。似乎听出枚红砂说的不是什么好话,它忽地怒目圆睁,腰背弓起,瞬间从人类手指痒痒挠中挣脱出来,不满地尖锐一“喵”。 哟,猫大爷还挺不好惹。栾和玉终于想起来,它原来好像是只奶牛猫。经过守护灵的不懈努力,现已成功换了个品种。 韦霞绮还记得他们今天不是专程来白嫖守护灵大猫,蹲下身恭恭敬敬对灰色奶牛猫说:“鱼多多大人,我等守护者需要再次勘察一下‘那个地方’,还请您高抬贵爪。拜托了英明神武气宇轩昂的鱼多多大人!我们只是察看情况,什么都不会做的!” 鱼多多换了个后腿搁在地上,前爪撑起身体的姿势,傲立三人眼前,冷冷地“喵”了一声。 “这是不同意的意思吗?”韦霞绮迟疑道。 栾和玉轻咳一声,他瞬间理解了鱼多多的意思,从暗夜君主袍的右侧衣袋掏出一袋喵喵最爱咕噜酱。只见那袋子露出一角的瞬间,守护灵头顶的灰耳朵轻轻一抖,眼珠晃动。 栾和玉谄媚地举着咕噜酱,拧开盖子,双手奉上:“鱼多多大人,这一根作为定金,事成之后,还有零食多多!” 鱼多多一甩尾巴,骄矜地凑上前,就着栾和玉的手舔了一口。随后它叼出猫零食袋,尊贵的身躯往道路旁边一挪,示意尔等贱民可以通行了。 栾和玉轻手轻脚通过。半晌,他才反应过来,分明得到了许可,自己为什么还走得像做贼一般? 韦霞绮往前走了几步,法杖往墙根一点:“喏,自己看吧。” 一个标准的拱形杰瑞洞赫然出现在墙角。但说它是老鼠洞的话,又稍显庞大了些,洞口的宽度目测可以伸进一只男生展平的手掌。栾和玉看着都有些手痒,不知鱼多多怎么抑制伸爪去掏的本能。 栾和玉便问:“这难道是恶灵的老巢,我们面对的是一只老鼠恶灵?” 灵可以化为世间千万生灵的模样,它们是魔法元素富集诞生的有识精灵。友善的灵镇守一方,就是所谓的守护灵。恶灵则心怀怨怼,在人类的社会间掀起风波。弱小的恶灵不必他们三人出手,守护灵就能解决。一般情况下,经过每天的巡城,强大些的恶灵也能被魔法少年及时扼杀。 不过,志愿化作老鼠的恶灵实在太少,栾和玉也是第一次遇见。 枚红砂:“不清楚,这鼠辈从未以真身出动。不过它作恶的方式有些特殊,我们可以稍微等待一会。” 空旷的街道上很快现出一个身影。栾和玉定睛一看,竟然还是一位熟人——方才在餐馆吃饭的郭晴。 他来这里做什么?只见那穿校服的人在老鼠洞前踌躇了片刻,神情充满了纠结,眉毛压成“八”字拧在一起。但他最终还是双手合十,恭敬而生疏地向着那个洞口拜了拜,口中默默念着什么。 然后,郭晴蹲下身体,伸出一只手,展平成掌心朝上的姿势,缓慢但坚定地朝着洞口探了进去。 那洞口黑漆漆,一眼望去仿佛连通着宇宙黑洞,栾和玉先前也很想掏一下子试试,不过强忍住了这个作死的想法。没想到他这其貌不扬、追求稳妥的同学居然选择了干一票大的。 郭晴的表情很复杂,伸手的刹那浮现出一种坚毅的决然,而后变成了希冀、怀疑与犹豫的混合,接着他忽然展现出一丝错愕,这时郭晴猛地收回手,他看着掌心安然躺下的一枚玉牌,露出欣喜若狂的笑容。 尽管只有一瞬间,郭晴立刻把玉牌攥进掌中,警觉地四下环视,自然他无法看见隐去身形的魔法少年三人。郭晴小心翼翼地将玉牌收入口袋,只留下系着玉牌的鹅黄色绳索暴露在外。 这是什么品种的恶灵?栾和玉深感无厘头。 郭晴没有过多停留,低着头匆匆离开。韦霞绮才开口解释说:“和玉,这只恶灵似乎以帮助人类实现愿望为诱饵,窥视着他们的灵魂。” 这话说的,好像韦霞绮就不是人类了似的。 栾和玉于是问:“那它真能实现愿望吗?” “目前来看,诸如提高考试成绩、润滑家庭关系、减少父母争吵这一类的愿望,都是可以实现的。” “那它收取代价吗?” “目前来看......没有。” “它真的是恶灵?”栾和玉瞪大了眼睛,“你们的调查真的没有出错?这‘恶灵’都要堪比樊南市活雷锋了......” 韦霞绮一愣:“但它的气息确实是恶灵。虽然它有意躲着我们,我也能分辨清楚。” 枚红砂则说:“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尽管它或许有一丁点可能是个乐于助人的五好恶灵,但无条件帮人实现愿望这种事,听着没什么谱,注意点总是没错的。” 栾和玉摸摸鼻头,点头道:“好吧,那我巡逻时特别关照它一下。” 栾和玉再度看向那个毫无动静的黑乎乎墙洞。这个恶灵的类型和往常他见过的都不同,但愿不要闹出什么乱子。 “那就好,我直觉这个恶灵不简单,”韦霞绮叹息道,“鱼多多也不配合我们调查,守护灵的心思很单纯,不懂得什么恶灵不恶灵,它只知道洞里的灵帮助这里的居民实现了愿望,是好的,我们稍微想用强硬的手段把它逼出来,猫灵就亮爪子了……” “……”栾和玉忆起鱼多多那丰满的身材,顿时更加头疼了。 如果可以的话,恶灵和守护灵他哪个都不想招惹啊! 随后,韦霞绮和枚红砂又讲了些别的收获,她们追踪到几个向恶灵许愿过的学生。不看不知道,栾和玉班上就有两个许愿人。 郭晴,和秦晓亦。 上课铃响起时,栾和玉还在想着这件事,不禁长叹一声,像条死鱼一样趴在了课桌上,脸上失去了所有梦想的光辉。 到底是不能不在意。但是该如何入手调查,也是一件麻烦事。 他总不能直接找到郭晴说:“你好啊同学,我想看看你在恶灵那里求来的玉牌,要是能借给我几天就更好了!” 倒是一旁规规矩矩拿出课本笔记文具的燕岱见他如此颓丧,侧过身询问:“怎么了,是身体不舒服吗?” 毕竟体育课上才跑了三公里。 栾和玉顿时一个鲤鱼打挺,坐直了:“没有哥我就是消化不良!” 可以怀疑他的智力,但不要怀疑体力! 燕岱点点头,也正回了身子,掩去嘴角的一抹笑意。 他在一张纸条上落笔:对于他们在烦恼的那个洞,你知道什么吗? 他把纸条团成团,塞进衣袋里。一会后再抽出,其上已经多了一行字: 那里面的东西确实是恶灵。而且,比小鬼头们想的要麻烦得多。 燕岱读着纸条,神色不禁严肃起来。 直到他右边衣袖上传来拉扯的触感,燕岱抬起头,发现自己身前投下一道肌肤压迫感的阴影。 “燕岱同学,你来回答这个问题。”他眼前,郑丹萱冷冷提问。 第4章 半月玉牌(2) 少年展开黑色皮封的本子。 笔尖不知是沾了水,凝出一滴氤氲,像是晕染开的眼泪,啪嗒掉在“5月21日”这行字上边,拖出一团灰白的墨渍。 他浑然未觉,提笔写道: 今天又是一个晴天。天气越来越热了,临近入夏,爸爸妈妈又在吵架。 他们关着门,在房间里吵。可我不是聋子,我听见他们在说我早逝的哥哥。唉声叹气,泪水连天,妈妈质问爸爸“是不是忘了我们的大儿子了”,爸爸说“怎么会,浩天是那么优秀懂事一个孩子”…… 写到这里,他顿了顿笔,抬起双眼,漠然无神看向书桌边缘摆着的一张相片。 相框之内,一个和他长相有七分相似的少年正对着镜头微笑。可那不是他自己,他每次看到这张相片,都错觉一个二十年前的鬼魂在向着自己挑衅地微笑。 他的兄长自然不会挑衅,那个哥哥总是无所谓的。但他的人生已经被这个亡魂毁掉了,他永远活在一个虚无缥缈的影子里,他爱打排球,在校运动会上带队拿到了亚军,却无法在父母这里得到一句夸奖,父母只会说:“浩天以前打篮球,拿过省赛奖项,你还得向哥哥学习。” 没有人愿意活成别人的影子。父母把满腔的爱意都给了不幸的哥哥,他这个活着的儿子似乎就成了一种原罪。得不到夸奖也就罢了,他必须永远为哥哥而悲伤,永远铭记着这个人,去努力,去奋斗,好像他的堕落也是对哥哥的亵渎。 良久,他看着那些流泪的笔迹,再度提笔:所以,我常常想,是不是哥哥回来,我就可以解脱了? 隔着厚重的木门,母亲正把门板拍得震天响:“小晴,出来吃饭了!” 郭晴应了一声好,拿出手里的半月玉牌,小心地夹进日记本。他走出卧室,母亲嗔道:“多大人了,还老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待着。你多出去走走,开朗一点,不好吗?浩天以前读高中,每每放了学都是和同学打篮球……” 郭晴没应声,脸上却露出一个神经质的微笑。 樊南市的万家灯火中,飘来浓郁的饭菜香味。燕岚一手持铲,一手把锅,火舌凶猛地窜起二丈高,他临危不乱,镇静地翻转手腕,颠起锅来。只见青绿的蔬菜和由逐渐转白断生的肉类在锅中上下翻飞,形成一道奇异的景观,栾和玉忍不住旁观着发出喝彩。 “好!燕叔,你这一手也太厉害了。”栾和玉说道,接着章瑜楠女士的声音从厨房门外传来:“和玉,让你俩端的饭菜呢?不会被狗偷吃了吧?” 栾和玉赶忙应声:“马上来。” 不管你是牛逼哄哄的暗夜君主,还是诛邪除恶的魔法少年,只要进了家门,就还是一位女士的端菜剥蒜小喽啰,只是随着母亲再婚,栾和玉小喽啰的身份眼看也要不保了,燕岱稳稳将碟碗盘一一在桌上排开,又把筷子按位次放好,手脚比栾和玉不知麻利了多少倍。 燕岚炒完了菜,也跟着出门来,在家庭四方桌最后落座。章瑜楠率先在席上发话:“和玉,小岱,今天在学校过得如何?和玉没再闯祸吧。” 栾和玉想了想早读期间睡着,被罚站的经历,自信说:“没有闯祸。过得再好不过了!” 燕岱想了想被班主任抓到传小纸条的事,但是他问题答的很顺溜,对方也就没多过为难,只让他以后好好听课。故答曰:“阿姨,我和和玉今天都挺好的。” 章瑜楠女士便满意地点点头,催促:“那就好。快吃饭,小岱来多吃几个鸡腿……” 燕岚的厨艺很好,栾和玉吃得满嘴流油。吃完晚饭,他就托辞要写作业,把自己关在了房间里。 晚间七点,是他的巡城时间。 本来今天被留堂半小时,吃完饭后,章女士还拉着他俩问东问西,时间十分紧急。栾和玉也来不及磨蹭,确认门窗锁好后,就急匆匆出发了。 一道黑色身影跳出窗外,在楼房之间拉出折跃的轨迹时,温馨的小屋内,燕岱抬起头,若有所感地朝外望了一眼。 章瑜楠拿小刀刮着苹果的外皮,把洁白的果肉切成月牙形状小块,一股脑摆在圆盘上。她嘴里念叨着:“小岱你别介意,和玉做事一直这样毛毛躁躁的。阿姨给你们削了点水果,小岱先吃吧,和玉的我待会端给他……” “说是要写作业,还把门关上了,他不知道自己不是静心学习的那块料吗?” 听着章瑜楠的絮叨,燕岱作出了决定。他端起栾和玉的那份水果,向章女士说:“阿姨,我端给和玉吧,您忙自己的事就好。” 章瑜楠愣了下,随即说:“好啊,谢谢小岱,你们兄弟俩要好好相处。” 燕岱上了二楼,在栾和玉禁闭的房门前驻足。他一手托果盘,一手在大门上不轻不重地敲了几下。 笃笃笃。 房间内不仅没有回应,连丝毫响动都听不见。 燕岱扬声说:“和玉?”他手下转动门把手,半途便卡住了。房门也被锁住了。 到这里或许应该放弃了,但燕岱骚扰了下口袋里沉睡的风精灵,在后者被吵醒后不满的控诉声中,门开了。 燕岱走进房间一看,果然空无一人。 他走到窗前的书桌旁,将果盘放下。然后打开栓住的窗户,从窗前望出去,对面是连绵的高楼,身下是嘈杂的车流,城市的气息扑面而来,层叠的钢筋水泥几乎将人溺毙其中。 阿姆拉睡眼惺忪地探出头,把下巴搁在口袋边缘,打着呵欠说:“你的弟弟又开始鲁莽愚蠢的城市冒险了吗?” “在他的认知以内,自己应该是在做着拯救世界的伟大事业,”燕岱搔着阿姆拉软绒绒的耳廓,“我不能坐视不理,阿姆拉,能帮我跟踪他们?” 阿姆拉夸张地叹气,抱怨说:“我觉得比起做幕后保姆帮他们善后,你更应该将这件事告知更有能力的魔法使。我从没听说三个未成年小鬼担当一座城市的守护者这种事,樊南市的成人魔法使是死绝了吗?” 说着它抽动鼻翼,抬爪在空中画出一道魔力凝聚的浅绿色细线:“燕岱,你也不能太过于依赖我的力量。我刚结束了漫长的休养,实力还不完全,他们也可能会遇见比我强大的敌手。” 燕岱又搓搓它兔子般长长的耳朵,轻声应下。 “阿姨,和玉在认真写作业,我就退出来不打扰他了。” 这样说的话,大人们应该就不会进栾和玉房间查看了。 燕岱锁好门窗,蹲在窗沿,俯瞰着车水马龙的城市。 “害怕吗?”他纵身一跃前,阿姆拉问道。 风系魔法很快将他托举起,燕岱感受着在空中无所着落的体验,缓缓说:“不,我还……挺喜欢的。” 栾和玉此时还不知晓他的哥哥正牵挂着自己,他在城市中穿梭,感受着周围是否存在恶灵的腥臭气息。 太阳正在缓慢地西斜,最终将会落在西边的山峦,然后沉入黑暗。 为了不引起父母担心,他得速战速决。不过栾和玉也没忘了白天谈及的恶灵事宜,他打算到郭晴和秦晓亦家中探访一番。 郭晴家位于一个较高档的小区内,远眺时看见小区内景象整洁而井井有条,湖光树色交映,环境优美,住宅和谐。安保也相对严格许多,此时就有一个衣冠凌乱的怪人被保安持棍拦下。 栾和玉先随意地扫过一眼,随后他浑身定在了原地。栾和玉又转过头认认真真看了那怪人好几眼,终于确定—这不就是郭晴吗? 保安喝道:“干什么?你是访客还是业主,登记过了吗?” 那神似郭晴的怪人一言不发,他好像和手脚不熟,不停地小幅度朝四面八方摆手,同时脚下走起迷幻的步伐,成功实现了左脚踩右脚的伟业。 栾和玉不禁凑近了围观,这怪人衣衫虽是可以蔽体,却皱皱巴巴,穿得不甚齐整,上衣一半塞进裤腰,另一半却掉在外边。郭晴的衣着一般不会这样奇特,他的运动能力也称得上不错,栾和玉心中难免怀疑,他觉得这人的举止却不像是郭晴。 他正准备再走近些,就见那奇怪的青年拖着打结的腿试图强闯,然后啪叽一下以头抢地了。 栾和玉只得解除隐身,小心翼翼搀扶起他,问道:“没事吧?你怎么……” 那青年后知后觉他的触碰,翻起一对死鱼眼看他。这一看之下,栾和玉注意到此人耳垂上有一道疤痕,郭晴的身体上没有显眼伤痕,那么他不是郭晴,他到底是谁? 保安不满道:“你认识这人?赶紧带走吧,是不是精神有问题,说话也听不懂,还是别随便街上出来了。” 栾和玉赶紧嗯嗯啊啊应下,半拖半拽着青年走远一些,轻轻拍打着他的脸颊询问:“你能听懂我说的话吗?你是谁,你认识郭晴吗?” 听到“郭晴”这个词,青年才被触动一般,猛地弹动一瞬,嘴唇开启,用气若游丝的声音说道:“…回家…” “你说什么?”青年音量太小,栾和玉没听清,下意识催促他再说一遍,“喂,你有什么想说的,赶紧说出来!” 青年开始阿巴阿巴,栾和玉有点着急,他不可能领着这么个大男人回家,而且天阳底部已经开始沉入西山了。 天黑之后,作为“月”之魔力的对映者,他的能力会更强。但和能力无关,他天黑还没回家的话,章女士绝对会打断他的腿! 伴随青年的呓语,不知为何,天色以极快的速度黑沉下来,就如黑夜的女神拉下了帷幕,一场热闹的戏剧转眼就落幕。栾和玉疑惑地抬起头,他有种毛骨悚然的预感,天黑的速度不寻常,似乎预示着某种黑夜危险的浮现。 很快,他就亲眼见证了那感觉的源头: 一只巨大的,足有两座山大小的动物出现在天边。它浑身灰黑色粗糙硬扎的毛皮,耳朵短短,背上似乎还驮着一个人,对着天边黯淡的落日,作出啃咬咀嚼的动作。 撕咬和吞咽声极清晰地回响在市区上空。栾和玉不禁吞了口唾沫,普通人看不见恶灵,他们不知道有一只巨大的灰狼在肆无忌惮吞噬着光元素,只会奇怪为什么天黑得如此迅速。现在来得及并有能力阻止恶灵行为的只有他一人。 怎么办,要上吗? 灰狼实在太庞大了,栾和玉大脑高速运转。他没注意到的是,靠他一只手扶持站立着的具有郭晴面貌的青年,眼神忽然变得清明,用一种阴冷而怪异的目光盯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