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不是你老婆!》 第1章 第一章 十一假期刚过,燥热的天气骤然凉爽,银杏也渐渐染上黄色,早上路边还是一片干净,下午便零星缀了点点金黄。 傅氏集团总部八楼,设计部的众人衣着休闲,神态放松。 宁秩拿着资料走进,皮鞋踏在地板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屋内的氛围瞬间紧绷,刚刚还悠闲吃早饭的同事们连忙将手头的食物往旁边一放,埋头工作。 宁秩扫过办公区,装作没注意到大家的动作,径直走向贾富才身旁,放下资料, “下午要开分公司新项目会议,这是资料,提前浏览,两点半到一楼大厅门口会面。” 说完,转身走进总监办公室。 众人见宁秩进了办公室,纷纷松了口气,再次拿起早餐,边吃边八卦般偷偷注意着贾富才的脸色。 贾富才是贾董事的亲侄子,在设计部已经工作了快七年,只当了个小主管。 一年前,前总监叶霜跳槽离职,就在大家都以为下一任总监肯定是贾富才时,高层出人意料——任命工龄低于贾富才的宁秩担任设计部总监。 自此,贾富才单方面和宁秩结下了梁子。 贾富才黑着脸,直接将桌上的资料扔给身旁刚来不久的新人:“给,锻炼你的机会到了!” 新人诚惶诚恐拿起资料,不知所措:“贾主管,我下午还有一个会面也是……” 话没说完,对方粗矿的嗓音打断了她:“你自己看着办!” 新人焦急的目光扫过其他同事,可这种情况,根本没人愿意趟这浑水。 她悻悻地收回目光,撇了撇嘴。 工作能力不行,再怎么关系户都没用。自己真是倒了八辈子霉被分到他手下。 想到下午就要和宁总单独去参加会议,她的胃就开始隐隐作痛。 她认命地打开电脑准备工作,目光不经意间扫过与她隔了一排的郃劭,心中一动,拿起资料悄悄来到郃劭身边。 感受到身旁动静,郃劭放下手中的咖啡看向身侧。 新人正拿着资料蹲在他旁边:“郃劭,你帮帮我呗?” 他的目光定在对方拿着的资料上。 整本资料整整齐齐,没有一张是歪的,左上角恰到好处地订着两颗订书钉,不会压到正文,也不至于在翻页时散开。 一看便知是宁秩亲自整理的。 他眼皮一抬,看向新人,佯装为难地说:“你也知道我手上有项目正在进行。” “这样啊——”新人有些失落,将手中资料一折,准备起身离开。 郃劭轻咳一声,目光从资料上迅速扫过,语气急转:“虽然项目也没那么急。” “啊?”新人一愣,立马反应过来,欣喜道:“那劭哥……” 郃劭目光再次扫过资料,手指微动。 现在答应下来,似乎有些操之过急,但他不想浪费太多时间。 余光扫过电脑桌面,上面残存着两个没用的草图。他灵光一现,想了个折中的办法。 郃劭微微皱眉,说:“可我今天有两个图必须要改,所以可能……” 话还未说完,新人立刻领悟,抢先道:“我帮你做!两个我都帮你改!保准帮你做的无懈可击,甲方看了都说好!” 郃劭将信将疑地看了眼新人,又瞥了眼电脑屏幕,看起来纠结万分。 见郃劭还是犹豫,新人恳求:“郃哥,你就帮帮我吧?” 时机差不多了,郃劭终于松口:“两个都做?” 新人连忙点头:“都做!都做!” 他这才看似勉为其难地点了点头:“那你把资料给我吧。” 新人连忙将手中资料放到郃劭桌上,生怕下一刻对方反悔, “下午两点半一楼大厅门口处,你千万别忘了哈,对了,你那两个图直接发我就行,我保证给你做的妥妥的。” 见新人一走,旁边同事立刻凑过头来,说:“下午那可是跟那个‘制冷机’一起开会啊!这你都去?” 说着,他用胳膊怼了怼郃劭的手肘,咧嘴笑道:“哟~看来还真是英雄难过美人关。” 听到打趣,郃劭客气一笑,将手中的资料仔细抚平收起,仿若对待珍宝一般,不再言语。 — 朝阳透过窗户将办公室照的透亮,夜间的寒气还未退散,玻璃窗角落仍覆着白雾。 将西装外套脱下挂起,宁秩走到办公桌前坐下,单手解开袖扣,把衬衫袖子轻轻往上一捋,立马投入工作。 最近部门有一个重要项目,合作方是最近新创立的化妆品分公司B.G品牌。 傅氏集团过往从未涉足过化妆品行业,现在不止集团的领导,就连媒体也十分关注分公司的一举一动。 作为项目负责人之一的他,更是不敢松懈,已经连续一周每天只睡三四个小时。 处理完工作已是下午一点,想到接下来的会议,宁秩决定在椅子上浅眯一会。 续足精神后,宁秩到达一楼大厅门口,却没发现贾富才的身影。 他瞥了眼手表,还差一分钟就到约定时间。 “宁总。” 身后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宁秩转身,只见郃劭拎着两杯咖啡朝他快步走来。 郃劭穿着一身黑色西装,上衣内搭了个简约白T。 走路时肌肉线条在黑色西装裤下时隐时现,休闲中又不乏正式,与宁秩记忆里郃劭平日的穿搭很是不同。 郃劭笑着走近,明知故问:“宁总是在等贾主管吗?” 宁秩点了点头,瞥了眼郃劭身后,空无一人。 郃劭注意到宁秩的目光,装作若无其事:“贾主管今天有事,让我陪您去参加会议。” 听到这里,宁秩眉心微蹙。 设计部所有的主管里,只有贾富才的产品设计经验最为或缺。 他本想让贾同去会议,方便任命对方为项目的副负责人,这对后续无论升迁或是其他都是有利无弊。 这样大好的机会摆在面前,对方竟不知珍惜,让刚来公司半年的新人郃劭参加会议。 既然如此,他也不好再多说什么。 宁秩微微颔首:“知道了。” 见对方没有细究,郃劭松了口气,将咖啡往前递了递, “宁总,这是给您点的生椰拿铁,加冰,少糖。” 看着递过来的咖啡,宁秩微微一怔。 他平日向来冷淡,极少和同事一起喝咖啡,也正因此,公司没有人知道他最爱喝的就是生椰拿铁。 应该是巧合吧。 他瞥了眼高他半头的郃劭,犹豫一瞬后伸手接过,相触时对方手掌的温度转瞬即逝:“谢谢。” 见宁秩接过咖啡,郃劭顿时灿烂一笑:“不客气。” 大厅内中央空调的凉气丝丝缕缕渗透两人衣背,抵消了门外扑面而来的热浪。 十月虽已进入深秋,但正午的阳光依旧炙热,枇杷树叶子油亮亮的反着光,沥青路面也被晒得灰白。 五分钟前,宁秩在打车软件上提前叫了辆车,照理说那辆车现在应该刚好出现在门口。 但显然现在什么也没有。 他打开打车软件,发现车的定位停在离公司一公里远的路上,路上还有一个红色的标志。 这是——斜着的猫猫头? “司机路上遇到车祸了?” 突如其来的声音从耳边传来,宁秩一惊,发现郃劭不知何时站到了他身后。 不太习惯这么近的社交距离,他默默往旁边移了移:“你怎么知道?” 郃劭眼神示意:“那不是交通事故标志?” 宁秩一愣。 可爱的猫猫头斜着躺在界面上,仔细一看便知道是翻车标志。 感受到脸部明显的温度上升,宁秩强自镇定:“哦。” 郃劭明知故问:“宁总不会开车吗?” 宁秩淡淡“嗯”了声。 他不会开车,因此也不太了解这些标志,这件事认识的同事很多都知道,他也并不避讳此事。 只是不开车的原因却鲜少有人知道,有人问时他通常都是一句话糊弄过去。 郃劭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说:“我开车技术还挺好。” 宁秩略微诧异地瞥了眼郃劭,不明白郃劭这话的意思。 他抿了抿唇,敷衍道:“……挺好的。” 郃劭似乎没有察觉出他语气中的敷衍,反倒兴奋道: “宁总下次再有会议就叫上我吧,我平时开车上班,可以坐我车去,不过正好今天限号。” 说罢,一脸期待地看向他。 宁秩虽然不开车,但也知道大部分人都是不愿意将自己车当公车用的。 先不说公司给不给报销油费,一旦路上出了什么事,事故产生的费用是自己付还是公司付也不好定。 可郃劭却上赶着让自己车当公车,也是奇怪。 应该只是句客套话罢了,宁秩想。 郃劭似乎还想说什么,恰巧此时门口传来汽车喇叭声,是叫的车来了。 终于来了,宁秩连忙道:“走吧。” 分公司离总部大约半小时车程,虽然等车耽误了几分钟,好在这条路上不是很堵,没一会就到了。 下车后,宁秩带着郃劭去往会议厅。 会议厅里已坐了些人,他们刚一走进,就见到一位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正朝他招手。 他素来话少,但到了这个职位,人情世故早已熟练于心,在该客套的时候也不会沉默。 宁秩迎上前伸手:“张总,好久不见。” 张总笑呵呵一握:“每次我看到宁总就不由得感慨,真是江山代有人才出啊,宁总应该是目前集团里最年轻的总监了吧?” 宁秩:“哪里哪里。” 张总:“听说贾董的侄子都在你手下做事?” 见宁秩沉默,张总意有所指,笑眯眯道:“看来宁总和前叶总关系不菲啊!” 张总口中的前叶总正是宁秩的前任总监叶霜。 叶霜在离职时给傅董事长写了一封推荐信,是这封信让董事会多方权衡利弊后,最终任命宁秩为总监。 也造成了他和叶霜的谣言四起。 清者自清。 宁秩笑笑,准备避开这个话题。 不料身后从进场就一言不发的郃劭忽然开口:“我们部门所有同事都和前叶总关系不错。” 突如其来的插话让两人均是一怔。 郃劭顿了顿:“不过确实,张总这种脚踏实地慢慢晋升的行为也很值得学习。” 这句话有些过了,宁秩看向张总。 果不其然,对方的脸骤然阴沉下来。 张总年轻时走了不少弯路,导致升上总监时和同级比年龄颇大,且十分忌讳别人说这点。 想到接下来的合作,宁秩上前一步挡在郃劭和张总中间,岔开话题: “说起来,目前所有总监里,应该只有张总直接掌管整个分公司吧?想必升总经理指日可待。” 听到这儿张总才脸色转晴,大手一挥:“哈哈,不过是给人打工罢了。现在分公司才刚开始,几乎什么都是我一手操办,忙得我都快顾不过来了。” 宁秩听出对方话中的炫耀,顺着对方的话道:“张总这是能者多劳。” 一阵寒暄过后,董事会的人浩浩汤汤走进。 会议正式开始。 整场会议开了将近三个小时才结束。双方充分交换了意见与想法,得到不少信息。 宁秩带着郃劭同众人告别后走出大门,打车回公司。 路上,夕阳透过车窗照在身上,宁秩难得放松。 想起会议前的小风波,他思索一会,对郃劭道:“今天会议前,你没必要为我出头。张总毕竟是我们这次项目的甲方,你得罪了他……” 话还未说完,就听窗外传来一阵车鸣。 “滴滴滴——” 宁秩向车窗外看去,一大卡车直冲冲驶来。 “趴下!” 他还未反应过来,身边的郃劭忽然扑过来,将他护在身下。 “砰——” 前十三章重写了,梗没变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第一章 第2章 第二章 嘈杂环境中淡淡的消毒水味充斥鼻腔,宁秩浑身僵硬坐在急诊科内冰凉的铁椅上。 “小伙子,别紧张,不是什么重伤,抹点药就好了。”护士一边上药一边安抚道。 “不过你也真是幸运,这么严重的车祸竟然只有后背轻微擦伤,真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宁秩听着护士的话,沉默不语,他垂眸看向自己搭在腿上却仍旧颤抖的手,闭了闭眼,试图镇定下来。 “好了,记得去楼下缴费,取药处在一楼西边。”护士一边小心地贴纱布,一边叮嘱道。 “谢谢。”宁秩将衣服拉下,步履匆匆出了门。 急诊室在旁边急诊楼一层,宁秩刚一拐进便感受到这里气氛的不同。 紧张。 这里无论是门外的陪护家属亦或是来来往往的医护人员,每个人脸上都透着严肃与紧张。 散发着生与死的味道。 宁秩站在走廊,攥着就诊单的手微微颤抖。 这熟悉的环境和令人窒息的氛围,将他本以为早已遗忘的往事复又勾起。 他深吸一口气,将脑内情绪压下,向走廊尽头走去,刚到诊室门口便见一戴眼镜医生从急诊室出来。 宁秩迎上去:“医生,郃劭现在怎样了?” 医生打量宁秩一眼,扶了扶眼镜,低头翻开病例簿, “你就是郃劭的家属是吧?” “我是他上司。” “上司?” 医生有些意外,眼皮微抬打量了眼宁秩,确定对方不像坏人后: “病人情况现在还算良好,目前看来主要受伤的地方在背部,背部被玻璃划伤,极大可能会留疤。” 宁秩眼睫微颤,想起车祸时对方不顾一切扑过来,身体死死护着他。 郃劭的背部应该就是在那时受伤的。 因为他。 医生瞥了眼手上的病例簿,略带犹豫, “还有一点,我们检查发现病人的头部也有受到创伤,可能有轻微脑震荡风险。” “脑震荡?” 医生安抚道:“也可能没有,一切都要等病人醒来才能再做判断。若是等病人醒来没有其他问题,你们就可以出院了,到时候记得每隔两到三天来医院换次药就好。” 宁秩点了点头,心中虽焦躁不安,面上却丝毫不显。 医生走后他转身准备进急诊室看郃劭。 门突然从里面打开,两个护士推着病床从急诊室出来。 郃劭面色苍白趴在病床上,透明的氧气面罩随着呼吸浅浅浮上一层白雾,看起来分外可怜。 宁秩跟着护士进了住院病房,病房是他特意要的高级病房,一人一间两床,同护士一起将郃劭抬上床后,他静静地站在床边盯着昏迷不醒的郃劭。 他想不通当时郃劭为什么扑过来护他。 明明两人都处在危险中。 后背丝丝阵痛将思绪拉回,他想起还有重要的事没办,起身走出病房。 去取药口取了药,到楼下缴齐两人费用后,他找了个清净的角落给领导电话说明状况,给两人都请了病假。 事情都办妥后他回到病房,郃劭仍旧躺在床上昏迷不醒,但较之前稍稍红润的脸色,让人放心许多。 终于空闲下来,宁秩准备给人事总监打个电话,询问郃劭的家庭联系人号码。 出了这么大事,还是联系一下对方家人的好。 “郃劭?你等等,我找一下。” 他静等对方回话。 “找到了!你们部门的那个郃劭……资料显示他无父无母,好像是个孤儿。” 孤儿? 宁秩心情复杂,停顿一瞬后又问:“那他有没有留什么亲朋好友的联系方式?” 对面传来哒哒哒地鼠标声,过了一阵后:“没有,他的个人信息很简单,我这里除了他的名字、生日和学历,生活方面就只知道他无父无母。” “好,麻烦你了。” “不麻烦不麻烦,那我先挂了。”对面人事总监客气道。 宁秩挂断电话,揉了揉眉心。 没想到郃劭竟是孤儿,记忆里每次见到他都满脸笑容,他还以为对方是幸福家庭出身的孩子。 独特的钉钉提醒音打断了他的思绪,想到还未完成的工作,宁秩默默叹了口气。 他瞥了眼一旁的点滴瓶架,还剩两瓶,应该够回一趟家把电脑拿过来。 同值班护士打声招呼后,他回了家。 — 郃劭感觉自己似乎睡了很久,久到不知今夕何夕。 还未完全醒他便下意识朝一旁摸去,带动背部的肌肉骤然疼痛,奇怪的割裂感侵袭全身,他猛地睁眼。 惨白的天花板上两条长灯管散发着冰冷的白光,左边横挂着两瓶输液瓶,一瓶快要见底,一瓶还是满的。 郃劭皱眉努力回想。 昨天他和暗恋三年追求两年的白月光宁秩在酒店举行了结婚仪式,他太高兴以至于喝得有些晕,再然后…… 再然后他睡着了,醒来就发现在这里。 难不成昨天喝得太多进了医院? 郃劭准备起身,刚一动背部便传来火辣辣的刺痛,他这才发现身上的不对劲。 背部刺痛,头部也隐隐有些不舒服。 这一切明显不是喝醉酒会导致的结果。 昨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以至于他竟然受伤住进了医院。 而且从他醒来到现在,病房里竟没有一个人进来看望他。 不合理。 先不说他那整日里唠唠叨叨的大哥,怎么连他老婆也不在? 总不能是被绑架了? 他戒备地打量着周围。 门被忽然打开,进来一位护士,看起来二十来岁,十分自然朝他一笑:“你醒了?这瓶马上就没了,我现在就给你换。” 郃劭不动声色打量对方一番,看不出对方有什么问题,这才放心问道:“你好,请问这是哪所医院?” 护士走近输液架,将输液管的速度调慢,柔声细语道:“这是第一人民医院,你下午出了车祸被送来的。” 人对于好看的事物和人总是有更多耐心,她也不例外。 来医院实习了快两个月,这是她第一次见这么帅气的病人,说话都不由得比平日里更加轻柔。 听到熟悉的地址郃劭松了口气,这是市里最好的综合性医院,看来他不是被绑架。 不过他什么时候出的车祸? 压下心中的疑问,他朝病房外看去,走廊空空荡荡,不见他所想人的身影。 他敛下眼中失望,转向护士:“请问有见到我老婆吗?” 果然帅哥都是有主的人,护士失望:“你老婆我不认识。不过你上司说是回家一趟拿东西,应该要不了多久就回来了。” “上司?” 这个词对他这个上位者来说已然有些陌生。 “对啊,就那个长得特帅,眼下有两颗痣的那个,他说是你上司。” 护士一描述他就反应过来对方口中所谓的上司正是宁秩。 不过为什么宁秩说是他上司? 他又是怎么出了车祸的? “他不是我上司。”郃劭解释。 郃劭对宁秩是他老婆这事十分敏感,几乎容不得别人说错。 “啊?”小护士愣了下。 “他就是我老婆,不是上司。” 只要有人说错,郃劭就会立刻纠正过来。 “我们昨晚刚结婚,婚戒都还在手上带着。” 郃劭将自己的左手抬起,却发现五根手指上光秃秃的,丝毫没有戒指的痕迹。 他钻戒呢?! 那可是宁秩亲手给他戴的钻戒! 小护士面色古怪地瞥了眼郃劭,仿佛他在说什么奇怪的话,紧接着不知想通了什么,满眼怜悯。 郃劭见护士怜悯的眼神,一个不现实甚至有些荒谬的想法浮出脑海, “现在是几号?” “5月20啊。” “对,就是今天,我和他在今天刚结……” “今天怎么了?” 似乎认定了他脑子不正常,小护士一边敷衍问着,一边熟练地将输液管中的空气挤出。 将所有工作做完,她才发现病人没有回话,她低头看向床上的人,只见对方面无表情死死盯着对面墙上的挂钟。 仿佛时间不应该是挂钟显示的时间。 小护士耸了耸肩准备出去,还未踏出病房,身后传来病人低沉的声音,“今年是几几年?” “2020啊。” 还能是几几年? 真是奇怪的病人,小护士转身去往看诊室,将病人的异常告知医生。 郃劭不顾手上输液管,拿起桌上手机点开,屏幕上清清楚楚显示着当前时间。 2020年5月20日。 他点进软件一个个确认,但每个软件都显示着2020年发生的事。 他,确确实实回到了五年前。 在新婚之夜。 身上隐隐作痛提醒他现在并非梦中,手背上猩红色血液顺着弯曲的输液管缓缓回流,一切都显得那么真实。 怪不得他一身伤,也怪不得宁秩说是他上司,原来他一觉回到了五年前。 2020年5月20日,上司,车祸。 他想起来了,五年前,他还是宁秩手下的一名小职员。 一次同宁秩出差结束坐出租车回公司,途中偶遇一辆大卡车刹车失灵。 当时他下意识护住宁秩,导致后背被玻璃划伤,恢复了一个月才好,还留了疤。 当时车祸后他是怎么处理的来着? 郃劭想了一阵才终于想起,当时他一心只想宁秩安全,生怕对方产生愧疚,最后直接回家休养了一个月,把他哥吓了一跳。 既然他回到了五年前,也就是说他和宁秩现在只是普通职员关系? 没有平日里的相濡以沫,没有夜间的相拥而眠? 想到这里郃劭就觉得窒息。 他装职员偷偷暗恋了三年,死皮赖脸苦苦追求了两年才在一起,又软磨硬泡了半年才结婚的老婆就这么没了?! 不行!!! 他要快点和老婆贴贴! — 将电脑带上后,宁秩再次返回医院,恰好碰到医生从郃劭病房出来,一脸凝重。 宁秩心头一紧:“医生,怎么了?” 宁秩从门缝看去,只见郃劭正面色红润趴在病床上。 看起来也不像是病危的样子。 医生瞅了眼宁秩,又看向自己手中的病例本,面色古怪, “下午护士说病人醒来后一直问老婆去哪了,接着又问现在的年份,地点,这些症状……” 宁秩听着也渐渐面色沉重。 医生:“非常像是记忆错乱的临床症状,考虑到病人刚醒情绪不稳定,我给病人打了镇定剂,现在应该是睡着了。” 宁秩:“记忆错乱?” 医生:“类似于电视剧里的失忆。” 宁秩皱眉,这不是电视里的剧情?怎么现实里还真有? 医生:“临床里车祸后记忆错乱的患者也有过,需要家属做好心理准备,目前根据患者的脑震荡程度来看,应该不久后就会恢复记忆,不过也要做好彻底不恢复的准备。” 医生离开后宁秩走进病房,床上的人仍旧昏迷不醒,脸色却比刚来医院时要红润许多。 宁秩暗自松了口气,起码当前人是健康的。 将电脑架好,宁秩开始整理工作方面的事。 因为车祸,上午的会议记录到现在还没整理。 将工作都处理妥当后,宁秩舒了口气,一扭头赫然发现本该闭眼昏睡的人正直直盯着他看。 宁秩一惊,沉默一瞬后道:“醒了?” 郃劭乖巧点头。 想到傍晚医生说的话,宁秩问:“还记得我吗?” 对面再次点头。 宁秩如释重负,看起来对方记忆应该没有问题,还能认得出他。 宁秩准备和郃劭聊下关于车祸的情况,正要开口,病床上传来一声, “记得,你是我老婆!” 还未出口的话再次咽了下去,宁秩看向床上的病人,“什么?” “你是我老婆!” “老婆,我好渴啊。” 说罢,对方满眼期待地看向他。 宁秩沉默了一瞬,蹭地站起,三步并做两步出了病房。 两分钟后他再次走进病房,身后还跟着一位戴眼镜的医生,两人六只眼齐齐看向病床上的人。 郃劭看看宁秩又看看一旁的医生,整个病房陷入死一般寂静。 终于病床上的人率先按捺不住,疑惑开口:“老婆?” 看,就是这样! 宁秩对着医生眼神示意。 医生两步上前,先是巴拉着郃劭眼睛照了几下,接着又看了看舌头,最后拿起一旁的脑CT仔细研究了一番后,凝重地扭头对着宁秩说: “病人似乎真的记忆错乱,把你认成了他……” 医生扶了扶镜框:“老婆。” 第3章 第三章 不大的问诊室里,阳光透过窗户将将照到阳台,室内半明半暗。 医生坐在桌前眉头紧皱,一会研究手中的CT片,一会又翻阅起桌上的病历本。 “医生,我同事他……”宁秩顿了顿,“没事吧?” 医生斟酌了一番后,说:“他身体的情况想必你也看到了,后背被玻璃多处划伤,但除此之外……” 随后拿起手中的脑CT片比划了一下,“你看片子,他的大脑其实没有瘀血或者其他,不过你也知道,人脑是最复杂的器官。” 黑色的CT片上印着不同角度的灰白色脑图,宁秩瞥一眼后点头。 医生:“刚刚我详细地询问了患者,发现情况不容乐观,患者记忆似乎出现了错乱,误以为自己是几年后的人,而且还和你订婚了。” 说到这,医生意味深长地看了宁秩一眼。 “这种症状目前在世界上都十分少见,一般来说,患有这种症状的人,都有一个属于自己的独特的记忆体系,患者通常深深信任着自己的记忆。” “那这要怎么治疗?” “目前国际上没有标准的治疗方法,最好的办法就是不要刺激患者,也就是不能让患者觉得他相信的一切都是假的,至于他什么时候能恢复,可能……要听天由命了。”医生说完叹了口气。 宁秩眉头紧皱,沉吟良久,“也就是顺着病人的记忆,不刺激他,就能恢复?” “只能说,这样有可能恢复。”医生一字一句纠正道,这种话可不能乱说,说错了可是要背官司的。 有可能恢复,也就是有可能一辈子不恢复。 宁秩失神地盯着桌面上的油性笔,几秒后才恍过神来起身对医生道谢。 “不用谢,都是本分。”医生挥了挥手,“若是他还有什么事,你再来医院找我就行。” 宁秩应下。 出了问诊室,走廊空无一人,宁秩沿着连廊朝病房走去。 初秋的傍晚,天空被黑云覆盖,夕阳挣扎在地平线边缘,最终敌不过月光,渐渐消失。 宁秩驻足在窗前,眼前景尽收于眼底,他默默地望着夕阳,直至最后一抹余晖沉寂眼底,随后收回目光,从兜里掏出一根烟。 电光火石间打火机燃起火光。 点燃烟的瞬间,他才意识到这里是医院,只得默默将烟掐灭。 灰色的天边渐渐暗沉,良久,他下了决心—— 他要假扮郃劭男友。 哪怕郃劭不会因此恢复记忆。 决定之后他顿时轻松了许多,就连鼻尖旁淡淡的消毒水味此时也变得清爽起来。 他转身准备回病房,兜里的手机忽然嗡嗡作响。 拿出手机一看,是发小尚慎。 这个时候打电话过来,难道干妈出了什么事? 宁秩接通电话。 听筒里传来丝丝的电流声,一道轻扬的声音随之响起,语气轻佻戏谑: “哟?!宁总大忙人今天竟然秒接电话?啧啧啧,看来你们公司安排的工作还是不够多!” 宁秩还没开口,就听到对面传来一记脆生生的栗凿声,紧跟着尚慎“嘶”的一声痛呼。 一个温柔的女声恨铁不成钢地低声道:“会不会好好说话?!” 尚慎无奈道:“妈——我就开个玩笑!” 听着对面尚慎小声嘟囔,宁秩嘴角不自知地微微弯起,他从小就很喜欢也很羡慕尚慎一家的氛围。 “好好好,我好好说行了吧?” 一番折腾后,尚慎似乎彻底投降,清了清嗓子一板一眼道: “宁总……不是,宁哥,请问您最近是否有空?我母上大人,也就是您干妈……嘶……我这不是好好说了,你怎么又打我?!” 宁秩听着尚慎耍宝,一时没忍住,低声轻笑了出来。 对面似乎听到了他的笑声,霎然安静下来。 尚慎轻咳一声,快速道:“你干妈想让你回来吃个饭。” 话音刚落,电话那边传来了一道温婉的女声, “崽……宁宁啊,工作虽然要紧,但是身体更要紧!你可不能再像上次,工作到肠胃炎都不知道,可把干妈给吓坏了!你啊,从小就努力,也该多休息休息,我们家这个混小子要是有你……” “妈……吃饭就吃饭,怎么又扯到我身上来了?” “混小子……” 电话里再次传来两人争执的嘈杂声,宁秩心中流过一丝暖意,他再三斟酌后柔声道:“干妈,我回去。” 对面两人似乎没想到他会应下,刚刚还吵吵闹闹的声音瞬间消失。 “真的?!可不能现在哄我,到时候再临时变卦。” 宁秩轻笑,平日锐利的眼神此刻却柔得似一汪清水,语气温和又有耐心, “不变卦。” 听到这里,对面明显激动起来:“那可说好喽,回来干妈给崽崽做好吃的!对喽,我们崽崽什么时候回来呀?干妈好提前和你叔去买菜。正好最近大闸蟹应季,给崽崽做香辣大闸蟹!” 他略一思索,回道:“下周六下午。” 接下来几天每天都加班的话,下周六的下午应该能腾出一下午时间。 “行,那你和小慎先聊,我去联系邻居家的周阿姨,她有亲戚卖大闸蟹,我让她给我搞点新鲜的!” 宁秩点头,想起对面看不到,又应了声“好”。 “哎呦,可终于走了!” 尚慎长舒了一口气,舒舒服服地往沙发上一躺,开始诉苦。 “宁哥,你是不知道,我在家天天吃炒青菜炒土豆炒豆腐,嘴巴都要淡出个鸟来了!又不敢点外卖,为了你好兄弟我的胃,你也得多回来几趟。”曲荷走后,尚慎的嘴就开始飘了。 “工作不忙的话我就回去。”宁秩垂眸望着地板倒映出的冷光,顿了顿,问道:“干妈最近身体怎么样了?” 宁秩口中的干妈正是尚慎的母亲曲荷。 他的母亲宁婉和尚慎的母亲曲荷是从小一起玩到大的闺蜜,两人很久以前就约定,生了孩子后互相当对方孩子的干妈。 母亲去世后,曲荷干妈对他更是关怀备至,时常叫他去家里吃饭。 不过碍于一些原因,他高中毕业后,就慢慢减少了去的次数。 一年前曲荷做过一个小手术,医生说可能会有后遗症,之后他便时常会问问对方的身体状态。 尚慎:“还那个样呗,一到晚上就去广场跳舞,那身体素质——倍儿好!” “那就好。”宁秩安心了许多。 “对了宁哥,下周六你工作结束和我说一声,我去接你,有人打电话给我,那我先挂了哈。” 宁秩答应着挂断电话,又站了会,转身走向病房。 病房里郃劭端端正正坐在床边看手机,见到宁秩后将手机放到一旁,起身迎上来。 宁秩刚想叫他坐下休息,就听“嘶”的一声,郃劭僵在原地。 他瞬间头皮发麻,快步上前搀着对方坐回病床,叮嘱伴随着斥责的话在嘴边滚了一圈,最后还是咽了下去。 郃劭仰视着面前冷着脸的宁秩,弯了弯眼角,笑得十分灿烂,仿佛刚刚伤到的根本不是他, “老婆回来了,医生怎么说?可以走吗?” 宁秩俯瞰着坐在床边笑眯眯的郃劭,一时无言。 郃劭有一双漂亮的狐狸眼,笑起来弯弯的,仰视他的时候,瞳孔犹如被水洗涤过般,亮晶晶的,上扬的眼尾波光流转间透出丝丝魅惑,可偏偏眼神又太过干净,丝毫让人反感不起来。 宁秩别开眼,说:“等输完液就可以走了。” 随后瞥了眼郃劭旁边的椅子,转身走向墙角处的沙发。 郃劭巴巴地望着宁秩的背影,不动声色扫了眼旁边的椅子,嘴角微瘪。 早知道刚刚把墙角处的单人沙发也挪过来了。 他好想和老婆坐近点。 窗外风吹动树叶沙沙作响,蛐蛐也不甘寂寞叫声此起彼伏,一片热闹下,隔着一堵墙的病房内却静得出奇,仿若能听到吹进来的风声。 丝毫没有察觉到身后目光,宁秩在沙发上坐了下来,望着窗边轻轻飘动的白纱窗帘,陷入沉思。 照现在的情况,他只能假装郃劭男友,等待郃劭记忆正常。 可若是郃劭记忆永远不会恢复呢? 想到这里他向病床上瞥去,却不想正巧郃劭也盯着他看,目光正正掉进对方的眸中。 几秒后,他眼神微闪,避开视线,拿起手机装模作样划拉起来。 钉钉页面被他从最上面划到最下面,又划回最上面,红色的未读标志格外刺眼,却无心点开查看,他的思绪再次飘走。 若郃劭记忆一直不恢复,那他只能等对方身心恢复健康后找个借口分手,然后在物质上弥补对方了。 这样无论是对郃劭还是对他来说,都是最好的处理方法。 至于弥补…… 宁秩手指无意识地轻敲手机。 以郃劭的身世,最想要的或许是拥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地方? 那不如就……送对方一套公寓。 对他来说给对方买套公寓不是什么大问题,况且郃劭孤儿出身,毕业工作也不过一年,想必暂时也买不起房子。 越想越觉得这样可行,宁秩就此拿定主意。不过他还需要先确定一下郃劭的记忆,掌握两人的关系进度,后续假装男友也不易露出破绽。 在脑中整理了一下措辞,宁秩开口:“医生说你的大脑似乎受到了轻微损伤,需要确认一下你的记忆是否完好。” 郃劭一怔,下一秒眸中划过一丝了然,朗声应下。 想到接下来的对话对他来说十分重要,宁秩微微端正身姿,目光紧紧直视郃劭,这是他和客户谈判时下意识的姿势。 “关于你我的关系,你还记得多少。” 他们俩人的关系…… 郃劭垂眸,在老婆面前,他不想说假话,但真话要说几分呢…… 大拇指轻轻摩挲手边的被单,棉布柔软的触感通过郃劭神经传入大脑,他望向宁秩,眼角眉梢间都是笑意,说: “恋爱三年,即将订婚。” “订婚?!” 这个词带来的惊讶甚至让宁秩忽略了前面的“恋爱三年”。 他本以为在郃劭的幻想中两人的关系最多不过情侣,却没想到自己竟然是他未婚夫? 假装情侣的话,日后他可以单方面分手,但假装未婚夫…… 似乎麻烦就有点多了。 先不说其他,到了公司一旦郃劭不小心透露出他是他未婚夫,那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看着宁秩皱起的眉头,郃劭意会对方的顾虑,想了想道:“不过订婚消息还没有公之于众,因为我们为这事起了争执。” 这也不算假话,他们订婚时确实对这个问题有过争执,不过争执刚开始不到五分钟就以他的妥协告终。 郃劭这样想着,边仔细盯着宁秩表情。 宁秩愣了愣,“争执?” “你说订婚是我们自己的事,没必要让别人知道,可我想让大家都知道我们订婚了,于是就起了争执。”郃劭解释。 宁秩下意识点头,这倒确实像是他会出现的争执。 不对,他们根本就没有在一起,哪里来的订婚,更别提因为订婚引起的争执。 不过转念一想,这话题正好是个机会,毕竟假装恋人的事不能让别人知道。 他刚准备开口,郃劭就抢先道: “不过订婚的事就不向外宣扬了。” 宁秩的话刚到嘴边又生生咽了下去,郃劭的回答着实有些出人意料,他纳罕道:“可你不是想……” “但我更在意你的想法,因为你是我很重要的人。” 郃劭坦然说出自己心中所想。 经验告诉他,在宁秩面前,藏在心中不为人知的心意不是心意,这种时候若坦率表达自己的心意,反倒更让对方欣赏。 宁秩没料到对方会这样直白地表达心意,一时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他强自镇定环视一周,最终定睛在即将空了的输液瓶上,转移话题: “快滴完了,我去叫护士拔针。” 护士的到来冲淡了病房尴尬的气氛,她动作麻利地拔出针管,嘱咐了两句注意事项就走出病房。 郃劭的伤主要在背部,只要不大幅度动作,一般不会扯到伤口。 给两人收拾好随身物品后,两人慢慢走出医院。 门口停着一排出租车,几乎将非机动车道占满,不远处几辆小吃摊摆放在路边,各种吆喝声、车鸣声、讲话声,人声鼎沸,热闹非凡。 由于下午的车祸,宁秩内心十分排斥打车回家,他望了望对面的地铁口,又瞥了眼身旁缠着绷带的郃劭,略一犹豫,还是叫了辆出租车。 司机师傅是个较为开朗的中年人,见两人坐进来后,热情询问:“两位到哪啊?” “你的住址。”宁秩提醒。 郃劭脱口而出,“丰台……” 声音戛然而止。 宁秩诧异地瞥了眼郃劭,试探问道: “丰台社区?” 丰台社区算是小有名气的一个社区,虽然地处郊区,但那边的房子可都是独栋小别墅,住在那里的,一般也都非富即贵。 他在那里虽然也有一套别墅,但离公司太远,极少去住。 郃劭摇了摇头,“在紫光小区12号楼2单元。” “好嘞!”司机听到后便开始搜索导航。 宁秩:“……” 紫光小区,那不正是他居住的小区? 第4章 第四章 宁秩没想到郃劭竟然和他住在一个小区。 自大学毕业后,他就一直住在这里,况且他所在的10号楼应该离12号楼不远,两人却从未在小区里碰见过。 想到郃劭的病情,他忖量着会不会对方是记错了地址。 直接问似乎太过无礼,他换了个问法:“我也住在紫光小区,不过平日上班时似乎没见过你?” 若郃劭答不上来,那极有可能是记错了,可还没等郃劭回答,汽车忽然向前起步,与此同时郃劭的身子猛地向后仰去。 宁秩眼皮一跳,千钧一发之际,伸手撑住了郃劭的后颈。 这要是靠下去,大概率得直接回医院重新包扎。 过了起步阶段,汽车平稳下来,宁秩准备抽回手,却发现对方似乎没反应过来,还在发愣。 “扶住前面的靠背,小心碰到伤口。”宁秩叮嘱道。 郃劭听后,下意识伸手抓住前座靠背。 宁秩刚才的举动让他回想起重生前的一件小事。 那时他们已订婚一年,准备同居。 刚搬进新家的他尚不适应新家具的位置,差点磕到壁柜,那时宁秩也像现在一样,用手及时护住他的头,才免遭一难。 后颈贴着掌心处传来阵阵温暖,令人怀念,这温暖穿透皮肤,随着血液流遍全身,汇入心脏,让人心痒难耐。 郃劭瞥了眼后视镜,司机正专心开车,完全没在意后座。 他快速靠近宁秩,趁对方不注意,在耳边轻声道:“谢谢老婆~” 随即离开。 宁秩被郃劭突如其来的靠近吓得往旁边一趔,他下意识看向司机,见对方没有反应,暗暗舒了口气。 成年人最基本的教养,便是与他人交往的边界感。 宁秩是这么认为,也是这么践行的。 除了工作,他从不干涉他人决定,外加他向来独来独往,极少和人亲近,平日里和人最大的身体接触也不过就是握手。 而刚刚的耳语,于他已越过边界,心生抵触。 但一想到现在的局面,都是因为车祸时对方护他导致,也只能压下情绪,在心中无奈叹了口气。 这样想着他抽回手,不料被郃劭一把抓住。 “老婆,我手快撑不住了。”郃劭小声说着,用头轻轻蹭了蹭他的掌心,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满是希冀。 感受着掌心的刺挠,宁秩瞥了眼郃劭强壮有力的胳膊,顿了顿,又转向郃劭的脸。 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对方的笑容虽然依旧,但那双亮晶晶的眼似乎多了几份哀求,像极了朝着主人撒娇,期待主人眷注的小狗。 宁秩平静地收回手。 刚刚伸手太急,整个人都别扭地侧坐着,他调整身形,换了舒适的坐姿。 郃劭见宁秩收回手,失落地看回前方,嘴角也缓缓收平。 他面无表情时嘴角微微下垂,眼皮微耷,卷翘纤长的睫毛轻颤,侧面看来,仿若受了莫大委屈,可怜巴巴。 郃劭盯着前面红绿灯,正盘算着一会要怎样“不小心”碰到后座,下一秒脖子处传来一股温热的触感。 他身体一僵,随后放松下来,嘴角不自觉地高高翘起,没有回头,只是微微向后仰,在宁秩手处稍稍泄了点力。 感受到手上的力加重,宁秩索性将胳膊肘支到靠背上,手撑着郃劭的后颈。 他并非被那双哀求的眸子打动,只不过是怕对方不小心再碰到伤口,提前预防罢了。 毕竟郃劭是因为他才受伤的。 就这样两人一路安然无恙回到小区,司机直接将车开到单元楼下。 宁秩这才发现,虽然两栋楼只差了一个楼号,但相距并不近。 他所在的10号楼,位于小区的正东边,紧邻小区东门,平日里上下班也都是从东门出入。 而郃劭所在的12号楼,位于小区的西南方,靠近小区西门,想必郃劭平日上下班也都是从西门出入。 两栋楼之间隔了将近一整个小区。 怪不得他上下班从未碰见过郃劭,原来两人根本都不从一个门出入。 疑惑虽已解开,宁秩还是有些不放心,下车跟着郃劭一起走进电梯。 万一真的发生什么事,他跟着也好及时处理。 正想着,电梯到了二十一楼,紫光小区是标准的一层一户,**性非常好,加上小区位置不错,这里的房价同周围相比算是偏贵,因而租金也不便宜。 一个刚毕业半年,孤儿院出身的人,按常理,几乎不可能租得起这里的房子。 也正因如此,宁秩才会觉得郃劭可能是记错了地址。 然而郃劭直接输入密码打开了房门,宁秩脚步一顿,按下心中疑惑,跟在郃劭身后进了房间。 一进门便是玄关,靠墙摆放着黑色长条鞋柜,将近两米多长的鞋柜上只空空荡荡放了双黑色拖鞋。 那拖鞋一看就是郃劭在家常穿的。 只是只有一双拖鞋的话,他一会怎么进去? 宁秩站在原地迟疑,刚准备问,就见郃劭从一旁的柜子里拿出双客用拖鞋。 “老婆先穿这个。” 宁秩低头,瞄向客用拖鞋,又抬眼皮扫了眼郃劭,抿了抿唇。 对方似乎丝毫没有意识到其中的异样—— 一个有未婚夫的人,家中怎么可能只有一双常用拖鞋。 谨遵医嘱,宁秩没有拆穿这件事,默默换上拖鞋,跟在郃劭身后走进客厅。 紫光小区里的户型都大差不差,这套房子也不例外。 三室一厅的布局,客厅隔着玻璃门连接阳台,一眼便能看到外面的夜景。半开放式的厨房和客厅衔接,中间隔着个黑色吧台。 整体家居风格呈现黑白灰极简商务风。 让他有些意外。 不知为何,他下意识觉得郃劭的家不该是这种冷淡极简的风格,而应该更加温暖柔和。 他瞥了眼前面的郃劭,处在这种环境里,平日里温和近人的郃劭似乎也透露出一丝冷漠。 但却又莫名和谐,仿若和周围融为一体。 “老婆先歇会,我去拿瓶水。”说着郃劭慢步向厨房走去。 宁秩看着郃劭僵硬的步伐,上前两步,“我来吧,在哪放着?” 郃劭也不推辞,往厨房方向示意,“冰箱里。” 宁秩过去打开冰箱,冷藏室里空空荡荡,但门板上的饮料区却被放的满满当当,上面一层是些他没见过的洋酒,下面几层都是矿泉水。 他随手拿起两瓶,关上冰箱门,正准备转身离开之际,余光瞥见正对面的房间门开着。 里面似乎摆着什么架子,应该是个书房。 他不禁多看了两眼。 转过身却发现郃劭不知何时站在沙发前,望着他的那双眼泄露了一丝紧张。 他以为又扯到了伤口,忙大步走去,“又开始疼了吗?” 郃劭瞥了眼不远处的书房,摇了摇头。 见对方没事,宁秩放心下来,坐下将瓶口打开递给郃劭。 郃劭似乎是渴极了,没一会整瓶水已下大半。宁秩见状,将自己的水也放到郃劭面前。 待郃劭喝完,他望着对方,沉吟道:“我有件事要和你商量。” 郃劭手一顿,塑料瓶发出细微的形变声。 难道宁秩发现他没有失忆了吗? 他垂眸避开对方视线,沉默不语,似乎这样就能逃避接下来的对话。 宁秩见郃劭不应,只得接着道:“我们在外面的称呼还是换一换吧?” 刚刚在出租车上时,他就已经有这个想法。 之前无论是在医院,还是出租车里,每次郃劭喊他老婆时,他总是很别扭。 不仅是因为不习惯,还有一个原因—— 他怕撞见认识的人。 人民医院离公司并不远,且周围都是居民区,不乏住在附近的同事。 万一郃劭在外喊他老婆时,不巧被认识的人听到,再到公司添油加醋一番,那可就真的有口难言。 他相信清者自清,但也深刻体会过流言可畏。 只一封推荐信,他和叶霜就在公司里被传的沸沸扬扬,一旦郃劭私下喊他老婆的事被爆出,后果如何可想而知。 这边宁秩就这个问题的严重性已经想了又想,那边郃劭的思绪还在十万八千里之外。 郃劭当场愣住,目光盯着宁秩,仿佛没有听懂,过了几秒,才反应过来,紧绷的神经骤然舒缓。 他松开被握得已经扭曲的瓶子,稳稳放到桌面上,仿若刚刚的沉默从未存在。 整个人又恢复成了原来的样子,眨巴着眼,无辜的神情像极了刚毕业不久的大学生,不谙世事,唯独声音带着丝沙哑,仿若劫后余生, “换成什么?” 宁秩说:“直接叫名字就行。” 危机解除后,郃劭似乎放松过了头,开始得寸进尺。 他撇了撇嘴,不满道:“在公司叫宁总就算了,在外面还叫名字的话,多生分啊!” 可他俩确实也不熟,宁秩心想。 但考虑到对方的病情,他最终还是妥协:“……那你想怎么称呼?” 郃劭见对方满脸抗拒,玩心乍起,故作苦思冥想:“宁宁?” 宁秩皱眉:“……换个吧。” “那……秩秩?” “……” “宁宁也不行,秩秩也不行,那……叫哥哥总行了吧?”说着,郃劭十分应景地低低喊了声:“哥哥~” 喊完眨巴着眼,一脸期待地看着他。 “……” 宁秩彻底沉默了。 他完全没想到,在公司还算稳重的郃劭,私下原来是这种类型? 他双手环臂,缓了缓快要起立的鸡皮疙瘩,正色道:“还是叫名字吧。” 郃劭见玩过了头,也不再开玩笑,正襟危坐喊了声:“宁哥。” “嗯?”宁秩下意识应声。 从小被尚慎叫“宁哥”,以至于刚刚郃劭叫他“宁哥”时,他竟差点以为是尚慎在叫他。 “在外叫你宁哥,这样可以吗?”郃劭浅笑道。 宁秩点头,这比刚刚的几个要正常多了。 称呼的事解决了,接下来就要开始解决当前最重要的事——照顾郃劭。 郃劭的后背因他受伤,理应他来解决此事。 正巧他有个大学同学家里开家政连锁公司,只要郃劭同意,明天就能派最好的护工直接过来。 宁秩轻咳一声,说:“我准备找个护工来照顾你。” “护工?”郃劭没想到话题会忽然转到这方面。 宁秩点头,说:“我已经给你请了病假,你可以放心在家休养,当然医药费和这期间的工资也不用担心,算作工伤。” 说到这里,宁秩又怕他担心护工的钱,接着解释道:“护工的钱由我出,你不用担心……” 话还未说完,就被郃劭打断,“我不是担心这些,只是……” 宁秩看着郃劭,等待下文。 “我还以为你会在空闲时间照顾我,看来是我多想了。”说到后面,郃劭声音渐小,低到几乎听不见。 但宁秩还是一字不落听到了。 第5章 第五章 宁秩看着郃劭委屈的神情,欲言又止。 术业有专攻,专业的护工自然是比他会照顾病人。况且他都说这笔钱由他出,找专业的人员照顾自己,不是比他来照顾更加令人放心? 宁秩略一思索,犹豫道:“如果你是想我请假来照顾你……” 那不太可能,他实在没那么多时间。 新项目刚开始,前期正是最需要负责人的时候,有时候不仅大方向,许多小细节也需要他敲定。 再往后还要时不时地去分公司开会,或者组织分公司员工来总公司开会,事物多且乱。让他来照顾伤患,实在分身乏术。 然而话已经到嘴边,不知为何,在望向郃劭的那一瞬间,他莫名地没说出口。 虽然宁秩话未说全,但郃劭明白对方的意思,他随便找了个借口:“我只是……不喜欢陌生人来家里。” 宁秩抿了抿唇,其实他理解郃劭,他也不喜陌生人来家中。 可没有护工,一旦郃劭出事…… 郃劭似乎看出了他的顾虑,说:“不过没事,虽然没有人照顾我,我自己还是能照顾好自己的。” 宁秩听了这话欲言又止,一番深思熟虑后,最终妥协点头。郃劭是个成年人,既然他说能照顾好自己,虽然担心,那他也只能尊重对方的选择。 宁秩掏出自己的手机,在屏幕上一通操作:“这是我的私人号码,有事可以直接打给我,我会第一时间接听。” 郃劭低头看着屏幕上熟悉的号码,眼神微闪,迅速将号码存进通讯录,设置成快捷号码。 将私人号码给郃劭后,宁秩见时候不早,便起身准备离开。 郃劭见状也站起身,巴巴地望着宁秩,不舍道:“你要走了?” 宁秩点头,整了整坐皱的衣角,朝门口走去,“不早了,你好好休息,不用送我。” 郃劭置若罔闻,跟在他身后,宁秩也只好放慢步子。 两人走至玄关处,宁秩停步,抬眼看着面前的郃劭,坚定道:“就到这吧,别送了。” 郃劭站在原地沉默不语,他此刻很想借着失忆,强制将宁秩留下陪他。 虽然很多人都说宁秩冷淡、高傲,是个只知道工作的制冷机。但只有他知道,宁秩其实非常心软、细腻。 哪怕他现在央求宁秩留下,恐怕对方也只会苦恼一会就同意。 因为宁秩对他心怀愧疚。 即使他受伤这件事并非宁秩所致。 一番内心挣扎后,郃劭最终按耐下自己的念头。 毕竟老婆慢热,不能操之过急,把人吓跑就不好了。 宁秩见郃劭一脸不舍地盯着他,于是补充道:“我明天下班后再来看你。” 听到他明天还来,郃劭这才点了点头,迅速收拾好心情,灿烂一笑: “那我等你。” “嗯。”宁秩说着出了房门。 郃劭跟着走到门口,望着宁秩走进电梯,挥了挥手,在电梯门关上的那一刻,他靠上门框,看着电梯上的数字逐渐减少,直到停在“1”上不动。 许久,他才转身走进房间。 宁秩出了电梯,穿过幽暗的小径,树枝在路灯下犹如披了层朦朦胧胧的纱,他走了近十分钟,才到自己家楼下。 回到家,又处理了一会工作,临近十二点,开始犯困,他将电脑收拾好,出了书房准备去洗漱,刚到客厅,就瞥见远处楼栋零星亮着几盏灯。 郃劭现在应该已经关灯睡了。 念头一闪即逝,宁秩拿起茶几上的遥控器,将客厅窗帘合上,转身进了浴室。洗漱完躺到床上,宁秩习惯性拿出手机查看工作消息。 回复了几条消息后,见时候不早,他正准备放下手机,不想一个消息进来。 通知栏将消息直接暴露在他眼前,内容十分简洁: 【老婆,睡了吗?】 只看称呼,就知道是谁发来的。 不过这个点发消息过来,难不成出了什么事? 这样想着,宁秩回了短信: 【没】 【有事?】 对面回复的很快,像是守在手机前等他回复一样。 【没事】 【就是想你了】 直白的心意透过屏幕扑面而来,然而经过白天的冲击,宁秩对这种暧昧旖旎的话已然免疫。 他只沉默了一瞬,就回道: 【嗯】 想了想又加了句, 【早点睡】 那边立马回道: 【晚安.gif】 宁秩默然望着图片上两只重复亲亲的卡通猫几秒,然后退出聊天框,关掉手机。 * 难得一夜无梦,宁秩起了个大早。到公司时,部门还空荡荡的没有人。 他径直走进办公室,将放在桌上的文件整理好后,打开电脑,开始处理昨晚剩下的工作。 九点差五分,外面陆陆续续传来说话声。 宁秩收起文件,转向窗户,向后轻轻一靠,阖上双眼,开始闭目养神。 缕缕晨曦透过玻璃窗,照在他白皙的脸上,渐渐升高的温度,让平日里冷淡疏离的脸,微微泛红。 他偶尔会在一天正式工作前,像这样稍稍放空大脑,什么也不去想,任时光流逝。 天晴时沐浴阳光,下雨时聆听雨声。 直到敲门声响起,宁秩敛起悠闲姿态,正了正衣服,转过身:“进。” 方茹推开门,映入眼帘的便是上司的那张冷峻却又美到惊艳的脸,她轻轻掩上门,将手中的文件递给宁秩: “宁总,这是我根据您给的会议要点,重新撰写的项目书。” 说着,她退回原地,偷偷观察对方表情,等待回复。 渐渐地,偷偷观察变成了光明正大欣赏美貌。 不得不说,虽然她已经和宁秩共事了五年,可每每再看到这张脸时,她还是会被惊艳到。 尤其是那两颗泪痣,正正好长在那双桃花眼下,一左一右,十分对称。 用个不恰当的词来形容,摄人心魂。 冷淡的眼神扫过来,她连忙敛回思绪,集中精神。 宁秩合上项目书,厚厚的打印纸被文件夹固定得整整齐齐,封面上“项目书”三个字占了版面近三分之二,十分醒目。 下方是标注的负责人与日期,副负责人一栏目前还是空白。 宁秩望着空白,陷入沉思。 车祸前,副负责人这个位置,他本准备留给贾富才。 他知道对方对他心怀怨恨,认为他是靠前总监的关系走后门才坐上总监一职。 但仅凭前总监的一封推荐信,又怎么可能动摇董事会的决定。 上面最终没选贾富才而是选了他,不过是董事会成员间势力制衡的结果罢了。 抛开这些元素,贾富才确实是这次项目副负责人的最佳人选。 贾身后贾董事的势力,能让新项目在某些方面进行更加顺利,而贾富才身为老员工,也需要一个重大项目的负责人身份加持。 这无疑是一场双赢。 可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贾富才仗着身后的势力,肆意妄为也是事实。 不仅压榨新人,还无视他的命令,甚至没有提前通知就更换了会议记录人。 一旦安排贾富才做项目副负责人,后果可想而知。 宁秩拿起签字笔,在封面上不断轻点着。 若再安排一个人制约贾富才,情况应该会好很多。 一番衡量利弊后,他抬头看向方茹,问道:“你是不是还没有负责过重大项目?” 听到宁秩这么问,方茹心跳骤然加速,她挺了挺胸,身姿更加挺拔,说:“还没有。” 他们部门虽然中小型项目不断,但像这次这样的重大项目,一两年最多只有一个。 而宁秩升职前,前总监叶霜最喜欢的下属就是宁秩,重大项目的副负责人几乎都被宁秩一人包揽。 关键宁秩还十分优秀,工作滴水不漏,许多人想找茬也无从下手。 后来宁秩成了总监,最近还指名让她撰写新项目的项目书。 她从昨天开始就寝食难安,连梦里都在猜测,宁秩是不是准备让她担任副负责人。 现在又这样问她,看来**不离十,这项目真的要交给她。 方茹激动的声音都有些颤抖,说:“但我之前担任过不少中型项目的负责人。” 我有经验,所以你就放心把项目副负责人一职交给我吧,方茹在心里默道。 宁秩自然听出了对方的潜台词,他下了决定,道:“你去把贾富才叫过来。” 方茹点了点头,声音明显带着失落,道了声“好”,转身走出办公室。 宁秩拿下笔帽,在副负责人一栏上洋洋洒洒写上方茹和贾富才的名字。 副负责人原则上并没有限制名额,但以往都只设一个。 这次情况特殊,他破例安排了两个人,希望这次破例能让后续项目进行地更加顺利。 正这样想着,门口传来一声敲门声,宁秩正准备说“进”,门突然被推开。 贾富才着一身印着超大logo的夹克衫,双手插兜,大摇大摆走进来。 方茹跟在后面,皱着眉将门掩上。 宁秩沉默不语,冷眼旁观这一切,直到贾富才稍稍收敛了狂妄的神情,这才开口道:“这次部门和分公司的新项目,想必你也听说了。” 听到新项目,贾富才阴郁的表情立马转晴。 原来找他是因为这事,难不成想安排他做副负责人? 看来虽然这个宁秩人品不咋滴,眼光倒还不错,知道选他当副负责人。 贾富才内心窃喜,他前几天刚听舅舅说过这个项目。 听舅舅说,这个分公司是傅董事长专门留给自己的小儿子,也就是傅氏集团小少爷的。 听说小少爷生性顽劣,从初中毕业后就被董事长送出国,结果在国外玩野了,不打算回国。董事长为了让小少爷回国,特地成立了个分公司,还扬言只要他回国,就将他任命为分公司总经理。 而这个项目,就是分公司当前最重要的一个项目。假如他参与这个项目,入了小少爷法眼,日后对方一高兴,指不定还能给他安排个分公司副总的职位。 只可惜副负责人一职只能由负责人任命,哪怕是舅舅也不好直接操作,没想到一转头,这好事直接落他头上。 想到这里,贾富才眯了眯他那双三角眼,本就不大的眼睛此刻只剩一条缝,他呵呵一笑,态度恭敬了些,说:“听说了。” 宁秩见他骤然转变态度,也不惊讶,这样有利无弊的好事放在眼前,傻子都会虚与委蛇意思两句。 “新项目我准备让你和方茹一起担任副负责人一职。” 话音一落,两人都惊讶地“啊”了一声。 贾富才满眼嫌弃,震惊道:“让我和她一起?” 方茹见他这样,翻了个白眼,反击道:“你要是怕自己拖后腿就直说。” 贾富才一脸不可置信:“ 谁拖后腿?” 方茹不甘示弱:“谁能力不行谁就拖后腿呗。” 见气氛逐渐剑拔弩张,宁秩轻咳一声,不甚在意地补充道:“如果不想担任可以退出。” 两人立刻不再争论。 宁秩见状,向后一靠,望着两人下逐客令:“那就这样定了,先出去吧。” 两人走后,宁秩拿起手机。刚刚方茹进来时,恰好有人给他发消息。 他点开微信,郃劭的名字被自动排列到第一行,红色的圆圈显示对方不久前刚给他发了九条消息。 见不是工作消息,宁秩整个人放松下来,点开聊天框。 【老婆,上班了吗?】 【早上吃的什么饭呀?】 【三明治.jpg】 【看我的早餐】 【我自己做的,厉害吧】 【叉腰.gif】 【你今天下班后还过来吗?】 【我好想你啊~~~】 【比心.gif】 屏幕上黑白小人噘着嘴一遍又一遍地叉腰,仿佛郃劭拿着三明治一次又一次地朝他炫耀。 宁秩好奇地点开三明治图片,上面的吐司被煎得金黄,显得十分诱人,香味仿佛下一秒就能透出屏幕。 宁秩犹豫了几秒,还是捧场回道: 【看起来不错】 三秒不到,对面就发过来一串: 【不仅看起来不错,味道也很好】 【得意.gif】 【我手艺不错吧!】 【想吃吗?】 【勾引.gif】 语气里的嘚瑟都快要冲出屏幕,宁秩无奈地笑了笑,手指在输入框上停了两秒,正在想该回什么时,电脑传来独特的提示音。 是沈助通过了他一早提交的员工工伤申报。 宁秩放下手机,回了沈助几个消息,又处理了几个审批,便忘了回消息这事。 另一边,郃劭见宁秩良久不回,翘起的嘴角渐渐下垂。 他将手机放到桌上,紧盯屏幕,直到屏幕第三次亮起又熄灭。 他终于没忍住,再次拿起手机,试探道: 【那……】 【我今晚做给你吃?】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5章 第五章 第6章 第六章 郃劭盯着屏幕良久,不断退出——刷新消息页面——点进聊天框——再退出,焦灼的心情烧得他口干舌燥,然而没等到宁秩的回信,却等到了他哥傅季青的电话。 屏幕上的来电显示是熟悉的“叭叭叭”。 这是他根据他哥的典型特征改的备注。 他哥没啥别的特征,就爱唠叨,每次一看到他或者一给他打电话,那张嘴就会一直叭叭叭,唠叨个没完,和平日里在公司完全判若两人。 他甚至能想象到接通电话后的画面。 铃声响第二遍时,郃劭按下接听键。 电话刚一通,郃劭还没来得及张嘴,对面就传来焦急的声音: “你出车祸了?现在怎么样?” 郃劭沉默了一瞬,问:“沈助说的?” 沈助是傅季青的贴身助理,平日里不仅负责傅季青工作上的事,还包揽了生活上的事。 当初他进公司也是沈助一手操办,也正因此,他在公司有什么事都难逃沈助法眼。 何况他是在外出工作的途中出的车祸,属于工伤,工伤申请文件需要沈助亲自审批。而公司里除了沈助和他哥,再没别人知道他的身份。 除了沈助,他想不到其他人。 “是我说的,小郃总。” 果不其然,沈助不甚清晰的声音夹杂着若有若无的喇叭声从听筒传来。 郃劭听后皱眉,这个点早过了他哥平时去公司的时间,“你们在车上?” 车内,傅季青瞥了眼窗外,过了早高峰,主干道上车辆稀疏,他们这一路几乎畅通无阻。 然而好的路况并没有改善他的心情,从早上听到弟弟车祸起,他的心情就如泰山压顶般沉重。 傅季青眉头紧皱,努力地克制情绪,但仍没忍住加重了语气质问:“你出车祸为什么不先联系我?要没有沈助,我现在是不是还被蒙在鼓里?!” 话音刚落,傅季青就意识到语气重了,心中暗自懊悔,但情绪尚未平复,他还是没忍住,低声控诉道:“你心里到底有没有把我当哥?” 沈助无声地瞥了眼后视镜里紧皱眉头的老板,默默降低车速。 今天一早,他就收到了设计部递交上来的工伤申请,看到申请人名字时,吓得他心跳都停了一瞬,连忙联系医院了解了情况,又赶忙汇报给老板。那之后,老板的脸色就再没明朗过。 他这个老板,在外雷厉风行,冷静自持,却是个十足的弟控。无论什么事,只要沾了弟弟,便不再是小事,更何况这次还涉及到安全问题。 他现在只能拖延些时间,希望老板在路上能消气,不然等到了地方,两个人万一吵起来,难办的就是他。 听着傅季青的控诉,郃劭默默叹了口气,无奈道:“哥,我这不是伤的不重,怕你担心所以才没说。” “不重?!”傅季青提高了音量,“是受伤不严重?还是脑震荡不严重?是不是成了植物人在你这里才叫严重?!” 郃劭没有应声,他知道傅季青为何如此激动,他哥向来把他的安全看得比任何事都重要,而他受伤却没有第一时间通知。 郃劭自知理亏,只好转移话题:“爸妈知道吗?” 对面忽然安静下来,过了一小会,才传来闷闷一声,“不知道。” 傅季青顿了顿,接着说:“和他们说又没什么用。今天你就搬去我那里,有专业的护工照顾,你就好好在家休养半年。” 语气强硬,像极了发号施令。 郃劭无奈:“哥,我伤的真不重,自己在家休养十天半个月就好了。” 傅季青冷冷地反问:“后背擦伤加脑震荡还不算重?” 郃劭有些头疼,他哥平日在公司也还算灵活,怎么一到他这就变得这么固执,他避而不答,只问:“你们什么时候过来?” 沈助瞥了眼导航,连忙道:“快到楼下了。” 挂电话不到五分钟,傅季青就带着沈助按响他家门铃。 开门的瞬间,两人俱是一愣。 郃劭是因为忽然看到他哥年轻的模样感到新鲜惊讶。而傅季青是因为看到弟弟忽然成熟许多感到不适。 不过两人多年相处下来的兄弟默契还在,愣过之后,两人同时开口。 ——“搬去我那。” ——“我不搬。” 沈助在门外感受着这尴尬的气氛,进也不是,不进也不是。 最终郃劭好说歹说,就差把衣服脱了给他哥看伤口,以示自己真的伤的不重。傅季青这才放弃让他搬过去的想法,但想给他找一个护工的想法却始终没变。 郃劭不明白为什么这么多人都想给他找护工,不过还好,他最终以有阿姨会帮忙做饭为由,打消了他哥的念头。 * 宁秩闲下来的时候已是晚上七点。 深秋的傍晚,黑夜降临的一天比一天早,窗外夜幕笼罩,万家灯火,好不热闹。公司员工已走了大半,办公室外也已陷入寂静。 宁秩收拾文件准备接着加班,一旁的手机忽然亮起,望着屏幕上的消息提示,他想起昨晚自己许下诺言,说今天还会去看一个人。 犹豫了两秒,宁秩将手头的文件整理到一旁,准备下班。 出了办公室,走进电梯,宁秩解锁屏幕,这才看到了郃劭发的消息。 【那……】 【我今晚做给你吃?】 发信时间是上午九点十五分。 可能是等久了,在九点半左右,对方又发来一个【暗中观察.gif】的表情包,之后便再无消息。 宁秩盯着聊天框,莫名生出了一丝心虚,他想了想,发了条消息过去。 【今天有些忙,刚看到消息】 从公司出来,对方仍没回消息,宁秩只好收起手机,朝家走去。 他住的公寓离公司很近,步行仅需几分钟。 周三的傍晚,正值下班高峰,路上车多得吓人,行人却寥寥无几。 人行道上点缀着大片梧桐落叶,脚踩过,发出吱嘎的破裂声,混杂在周围喇叭声中,嘈杂不已。 过了中央商务区,一转弯便是住宅区,生活气息骤浓,沿街各种店面应有尽有。经过一家炖品店时,迎面扑来的排骨香让宁秩忍不住驻足。 透过门店的玻璃墙,临窗顾客点的菜品被一览无余,浓白的汤装在黑色小瓦罐中,罐口漂浮着几颗翠绿的葱花点缀,看起来鲜美异常。 宁秩想起幼年时,每每摔倒受伤,妈妈就会给他炖排骨汤,说喝了很快就会痊愈。现在想来不过是哄小孩的话,但受伤喝排骨汤却成了他的习惯,深入骨髓。 宁秩摩挲着兜里的手机,嘴角微抿,犹豫过后还是掏出手机,发了条消息给郃劭。 【吃饭了吗?我路过一家还不错的炖品店,要不要给你带份排骨汤?】 等了一两分钟,见对方没回,宁秩便收起手机,推门进了炖品店。 从店里出来时,他手上拎着两份打包好的排骨汤。快进小区时,兜里的手机忽然传来震动,一声接着一声,他掏出一看,是郃劭发来消息。 【要要要!!!】 【谢谢老婆!老婆真是人美心善!】 【老婆怎么知道我刚洗完澡出来饿了?看来我们真是心有灵犀~天生一对~】 【害羞.gif】 【那我在家等你】 【爱你.gif】 宁秩停下脚步,盯着屏幕上快速弹出的消息,一时无言。 也不知道郃劭到底哪来的这么多可爱表情包,每次发消息时总是一个接一个,还几乎没有重复。 看来他是真的喜欢表情包。 宁秩单手在屏幕上敲了个“好”,准备发出去时,手指一顿,将字删去换成了个可爱的兔兔点头表情包。 【兔兔点头.gif】 【我再有五分钟就到】 “五分钟?!” 郃劭盯着手机屏幕喊出了声。 他刚洗完的头发湿湿地搭在头皮上,一身黑金丝绒浴袍松松垮垮,露出锁骨,饱满的胸肌在衣物的遮盖下时隐时现,偶有水滴顺着发尾流入脖颈,将浴袍氲湿一片。 顾不得擦头发,郃劭连忙大步走到厨房,对正要开火做饭的刘姨说: “刘姨,不用做了。” 刘姨惊讶地啊了一声。 她看了看郃劭,又看了看桌上处理好的食材,不知所措,“那这些食材……” 这锅里食材都是她下午刚买的,新鲜着呢,要扔了也太浪费了,可这洗过的菜放到明天就不新鲜了。 郃劭望了眼桌上已经备好的食材,说:“刘姨,这些食材连带着锅一起送您了,您家里不是还有两个孩子?做给他们吃吧。” 刘姨局促不安,“这不太好吧,东家,我今天刚来……” 郃劭瞥了眼墙上的表,又过了一分钟,宁秩马上就要到了。 本以为宁秩今晚不会过来了,没想到对方竟然说要给他带晚饭,这难得的机会,他可不能放过。 他急急地挥了挥手,说:“没事,你现在就带走吧,我一会有重要的客人要来。” 刘姨喜不自胜,连连点头,“好嘞,那我现在就端走。” 她迅速地将桌面上收拾干净,脱下围裙,端着锅就往门口走,出了门才想起自己的鞋还没换呢。 她又回到玄关去换鞋,正准备将锅放下,又犹豫起来,不知道要将锅放到哪里。 旁边的鞋柜一看就又贵又薄,她生怕放塌了,那就得不偿失了。 放地上?可这地板下午刚被她擦得亮晶晶的,锅底沾有水,放地上这地不就脏了。 她站在原地纠结,后面郃劭见她还不出门,更急了。 五分钟过去,指不定宁秩都到楼下了,要是老婆看到有人给自己做饭,会不会以后就不来看他了? 他急道:“刘姨,锅你先放柜子上。” 听到这话,刘姨也不再犹豫,小心翼翼地将锅放到鞋架上,换上自己的鞋后,端起锅,用袖子将架子上的水渍擦干净,这才走出门外。 进了电梯,她轻手轻脚将端着的锅放到地上,生怕碰着。 她最近可真是走了狗屎运,昨天刚在家政公司挂上名,今天就找到了东家。给她开那么高的工资,就只用每天中午晚上做两顿饭,今天来这儿的第一天还被东家赏了食材和锅。 这锅一看就是高档货,可得小心着点使用,她正想着,电梯已经快到一楼,她连忙端起锅,等着电梯门打开。 电梯叮地一声响,门缓缓被打开,刘姨抬头,正正撞见一明星似的小伙站在电梯口,手里还拎着两份外卖。 可能第一次在现实中见到这么好看的人,她出了电梯后没忍住回头瞟了一眼,就瞥到对方眼下那两颗对称的泪痣,感觉格外好看。 刘姨出了公寓还忍不住回想刚刚电梯里的小伙。她边往外走,边在心里嘟囔。 这么好看的小伙去送外卖,真是可惜了。 第7章 第七章 电梯门即将关闭时,宁秩瞥了眼不远处阿姨的背影,没有过多在意,他按下数字按键,静静等待电梯启动。 “嘎吱——” 伴随着一道轻微的机械转动声从顶部传来,电梯开始上升,没一会,就停到了二十一楼。 电梯门缓缓打开,宁秩出了电梯,发现郃劭家的门正大开着。 他走过去,即将踏入门内时,脚步一顿,停在原地,随后按响了门铃。 虽然表面上是情侣,但他心里清楚,这一切不过是逢场作戏罢了,做人还是要有分寸感的好。 门铃声刚落,就听一阵清脆的踢踏声,下一秒郃劭穿着拖鞋匆匆忙忙朝他跑过来,全然不顾伤。 宁秩看得直皱眉,他没忍住上前几步,单手扶住郃劭的胳膊,不自觉地拿出了平日工作的派头,厉声斥道:“你还记不记得自己是病人?” 郃劭眉眼弯弯笑嘻嘻地望着宁秩,仿佛没有听出对方的语气中的愤懑。 他太熟悉宁秩了,以往他们在一起的每一天,只要他不爱惜自己的身体,宁秩就会这样责问他,他知道,这是因为宁秩爱他担忧他。 于是他像记忆里每一次被呵斥后一样,微微弯下腰,同时张开胳膊将对方轻轻环住,并将下巴轻轻垫到对方肩上,蹭了蹭。 过去他常这样对宁秩撒娇,对方面冷心软,每次都会无奈地叹口气,再回抱他,说没有下一次。 然而这次怀内人下意识的挣扎后退如当头一棒,将郃劭拉回现实,他苦涩一笑。 刚刚那一瞬,还以为自己真的回去了。 他眨了眨眼,将眼中的落寞掩去,但没有立即起身,依旧靠着对方肩膀,缓了缓后抬眼望着宁秩侧颜,道:“因为想快点见到老婆,就给忘了,我还以为老婆和我一样。” 说着,语气一顿,低声闷闷道:“看来似乎不是。” 宁秩张了张嘴,最终什么话也没说出口,只是定定地站着。 郃劭比宁秩高半个头,加之平日健身,体型颇为硕大。这样的一个人却小鸟依人般靠在比自己矮的人肩上,场面说不出的滑稽。 但郃劭丝毫不觉得,他很喜欢老婆身上的味道,如果可以,他甚至想晚上也抱着老婆睡,再也不分开。 不过他深知见好就收的道理,只浅靠了几秒就立刻起身,见宁秩还愣在原地,便准备伸手接过宁秩手中的袋子。 谁知手指刚碰到宁秩手背,对方下意识将手猛地往后一趔。 米黄色的外卖袋在空中随之晃悠两下,发出细碎的摩擦声,又突然安静下来,尴尬的气氛瞬间蔓延至整个玄关。 两人僵在原地,宁秩率先反应过来,说:“你……伤还没好。” 郃劭眸光微闪,仿佛刚刚什么都没有发生般扬唇一笑,道:“没事,不影响。” 说着便拿过宁秩手中的袋子,去了客厅。 宁秩望着郃劭的背影,嘴唇微动,但最终什么也没说。 他刚刚才真真正正对自己假装男朋友一事有了实感。 因为这张脸,从小就有不少人对他示好,但由于家庭原因,他对爱情向来避之若浼,恋爱经验完全是零。 不过没吃过猪肉,总见过猪跑,大学时舍友们个个都有对象,让他错以为假装男友这事也并非多难,却完全忘了恋人之间,是会有肢体接触的。 而他,内心十分排斥和人肢体接触。 宁秩深吸了一口气,在心中默念了三遍他是病人,这才将想分手的念头强制压下。 他低头准备换鞋,却发现鞋架上只有一双白色的拖鞋。只一眼就知这不是普通的客用拖鞋,如果没看错的话,这双拖鞋至少要郃劭大半个月的工资。 他抬眼望向客厅正在摆放晚饭的郃劭,只见对方脚上穿着双黑色拖鞋,和鞋架上的极为相似,一看便知是情侣款。 他正犹豫要不要换上,就听郃劭在客厅喊道:“老婆,新买的鞋在鞋架上,你直接换上那双吧。” 听到这话,宁秩不再犹豫,直接换上白色拖鞋,走进客厅。 郃劭已经将晚餐摆好,奶白色的排骨汤被盛进两个十分精致的白色雕花双耳瓷碗中,碗边放着一个同款雕花长柄汤匙。 这餐具,怎么看都不像是便宜货。 郃劭真的是孤儿吗? 宁秩心存疑惑,面色却一如往常,低头小口啜饮着匙里的汤。 他自幼习惯一个人吃饭,即使偶尔和他人一起,也是默默地低头吃,而郃劭知道老婆的习惯,因此也没说一句话。 两人就这样全程无交流地吃完了饭,饭后,宁秩刚起身准备帮忙收拾桌面,就被郃劭拉到了沙发旁。 “你坐这休息,我把碗筷放进洗碗机里就过来。”郃劭边说边双手微微用力将宁秩按坐到沙发上,然后转身去了厨房。 宁秩望着郃劭的身影欲言又止,有时候真不知道他俩究竟谁是病人。 见郃劭动作麻利,没有半分不适,宁秩这才回过头,他稍稍换了个舒适的坐姿,看向前方,随后微微皱眉。 总觉得这里和昨天来的时候有些不同。 宁秩目光不着痕迹地扫过四周,发现茶几上放着一套紫砂壶茶具,如果没记错的话,这套茶具昨天似乎还没有。 整套茶具,壶形饱满流畅,雕刻着书法,茶杯在灯光的照射下泛着温润的光泽。 不可否认,整套茶具从纹饰到形状他都十分喜欢。 他没忍住,拿起一个茶杯仔细打量,手感比瓷杯略粗糙,杯壁上的行书苍劲大气,没有一点瑕疵。 是套上好的茶具,宁秩心中笃定。 上好的茶具,精致的餐具,价格不菲的拖鞋,以及这套精装修的房子,怎么看,都不像是孤儿出身刚毕业半年的普通打工族会有的。 难不成,人事那边的资料有误? 宁秩想的出神,丝毫没有听到身后的脚步声。 而郃劭过来就看到这幅画面,宁秩垂眸盯着手上的茶杯,卷翘纤长的睫毛时不时随着眨眼轻轻扇动。 可能是刚喝过热汤,那张平日里颜色淡淡的薄唇,此刻也红的诱人,白皙修长的手指在茶杯上轻轻摩挲,仿佛爱不释手。 郃劭情不自禁地停住脚步,愣愣地看着,直到宁秩放下茶杯。 他回过神来,一时只觉喉咙干涩,走到餐桌旁拿起水,咕嘟咕嘟喝了大半杯。 宁秩听到动静,转身就看到郃劭正举着水杯,如饥似渴般大口喝水。 难不成刚刚的汤太咸了?宁秩猜想。 可他觉得那汤还好,甚至有些淡。 满满一杯水很快就被郃劭喝的见底,缓解了体内的燥热感,郃劭松了口气,走向宁秩。 他瞥了眼宁秩坐着的长沙发,转身坐到了拐角处另一个沙发上。 在门口时的举动好像吓到老婆了,他要循序渐进,不能让老婆有压力。 不能让老婆有压力,郃劭内心重复道。 宁秩见郃劭坐到另一侧沙发上,绷紧的神经松懈下来,他瞥了眼桌上的茶具,没忍住再次拿起茶杯,边把玩边漫不经心地问道:“这套茶具昨天好像没见过,是刚买的吗?” 郃劭看着宁秩,嘴角抑制不住地翘起一丝弧度,就知道老婆绝对会忍不住问这套茶具。 这套茶具可是民国最有名的茶具大师顾影舟的遗作,宁秩喜茶,上一世他央求了他哥许久,才讨来了这套茶具。 那晚把茶具带回家时,他第一次在宁秩脸上看到激动不已的表情,甚至当晚宁秩十分难得主动了一次,让他记忆犹新。 想到这里,刚刚压下的燥热似乎又有复苏的趋势,他连忙岔开,清了清嗓子道:“这套是我哥今天过来看我送的。” 哥? 宁秩敏锐地察觉到这个称呼,正准备开口询问,没想到接下来的话让他大为震惊。 “好像说是一位姓顾的大师亲手做的,价格不菲。” “姓顾?!”宁秩明显提高了音量,下一秒就意识到自己似乎太过激动,连忙压低声音,“难道……是顾影舟大师?” 顾影舟是民国时期十分出名的茶具大师,最拿手的壶艺便是宜兴紫砂壶,但动荡年代,人命尚不足惜,何况茶具。 因而顾大师的茶具真正流存下来的少之又少,属于是有市无价。 但这样有市无价的茶具,竟然完整地出现在他面前,宁秩手上动作顿时更加收敛,他小心翼翼地将茶杯举在眼前看了又看。 郃劭看着宁秩那明显激动却又不得不压制的样子,一时心痒难耐,心里只想把老婆搂入怀里,但面上却是一脸懵懂道:“好像是这个吧,我也记不太清了,就记得是个民国时期一个挺出名的姓顾的大师做的。” 听到这里,宁秩大致确定,这应该就是顾影舟大师的遗作。 宁秩举着茶杯越看越喜欢,他瞥了眼郃劭,心中一动。 有点想问问郃劭,这套茶具多少钱能卖他。 宁秩薄唇轻启,最终还是没能问出口,这等贵重的茶具,还是郃劭他哥送的,想必也是有着特殊的意义。 他将茶杯小心谨慎地放到茶盘上后,又不舍地看了两眼,这才望向郃劭道:“这是你哥送你的?” 郃劭点点头,笑眯眯道:“是啊,你不也见过我哥吗?” 在公司应该常见,毕竟他是你上司,郃劭心中默道。 宁秩微微皱眉,他连郃劭的哥哥是谁都不知道,又怎么可能见过,难不成郃劭的记忆里他们两人见过? 郃劭接着说:“他也很喜欢你的。” 毕竟你是他手下最得力的总监之一,郃劭想。 宁秩望着郃劭,刚想说没见过,忽然脑海中浮现医生的叮嘱—— 最好顺着他的记忆。 到嘴边的话一顿,宁秩避开了这个话题,貌似不经意地随口问道:“对了,人事部那边资料怎么显示你的家庭成员是无?” 郃劭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当时入职的事是沈助一手操办,想必沈助为了方便起见,将他的家庭成员都写了无。 他斟酌一番后,低声道:“我父母在我小学时离了婚,离婚后,两人就彻底沉醉于各自事业中,所以后来都是我和我哥相依为命。” 说着,他耸了耸肩,轻笑了一声后,说:“我虽然有他们俩的联系方式,但却几乎没怎么联系过,所以才……” 郃劭言语一顿,没有接着说下去,只是垂眸看向茶具,整个人仿佛被阴云笼罩般,萎靡不振。 宁秩望着神色黯淡的郃劭,内心后悔不已,可又不知该如何开口安慰对方,只好生硬地移开话题,问道: “喝茶吗?” 第8章 第八章 见郃劭从抽屉里拿出一个白瓷罐,宁秩松了口气,好歹将郃劭的注意力从家庭话题中转移了。 宁秩接过茶罐,打开仔细闻了闻,有些诧异,“是福鼎白茶?” 只揭开盖子,便能闻到柔顺而又浓郁的茶香,看样子还是上好的茶叶。 只不过…… 宁秩再次望向郃劭,抿了抿唇。 白茶是他常喝茶中最喜爱的茶,这事只有他自己知道,而郃劭家中却正巧备有白茶。 只是巧合吗? 郃劭见宁秩看他,笑了笑,说:“这是我哥送茶具时顺带拿来的,具体什么茶叶我也不太清楚,也不知合不合你的口味。” 宁秩没有直接回答,只是将茶叶拨进壶里,淡淡赞了一声“好茶”。 郃劭嘿嘿一笑,满是得意:“老婆喜欢就好。” 其实这茶根本不是什么顺便拿来,而是他特地让人从福鼎空运过来的。 上一世,他和宁秩去福鼎游玩时,偶遇一家茶馆,宁秩与茶馆老板一见如故,两人相谈甚欢。 茶馆老板见两人如此有缘,于是将自己珍藏已久的白茶拿出来招待,没曾想宁秩自此爱上,之后茶馆老板便隔三差五寄茶给宁秩。 还说什么海内存知已,天涯若比邻,让宁秩不用给钱,常来光临茶馆就好。 想到这里,郃劭便心中烦闷,那老登肯定是见宁秩长的好看,见色起意。 可偏偏他老婆太过善良,硬是觉得那老板仗义,甚至还数次规划再去茶馆,以至于他每次都要绞尽脑汁,想方设法拦住宁秩。 现在好了,他直接让人高价从那茶馆买进,以后他们也不会去福鼎,这辈子都不用见到那个茶馆老板了。 郃劭喜滋滋地想着,没忍住轻笑出了声。 宁秩瞥了眼不知在傻笑什么的郃劭,又垂眸看向桌上茶叶。 郃劭连这是什么茶叶也不清楚,看样子只是巧合罢了。 心中疑虑散去,宁秩开始专心泡茶。 他学泡茶并非为了附庸风雅,不过是他不爱喝白开水,只得想方设法寻些有味道的茶水。 而泡茶的技术关系到茶入口的口感,他这才去学了来。 久而久之,便也习惯了喝茶和泡茶。 但也只会在家里泡,他工作太忙,在公司一般只会喝咖啡,可谁知黑咖喝多了心悸,后来又改喝拿铁。 说起来,车祸前郃劭给他的咖啡,也正巧是他常喝的拿铁。 这世界还真是无巧不成书,宁秩边分茶边想。 郃劭在一旁屏息凝神地看着,宁秩手指本就细长白皙骨节分明,在红棕色的茶具衬托下显得更为好看。 尤其是在茶具上飞舞时,动作如行云流水,实在赏心悦目。 就连眼神也不似往日般凌冽冷静,而是透着温润与宁静,仿若星河月光下波光粼粼的湖,让人只想溺毙其中。 宁秩分好茶,递给郃劭,对方却久久不动。 他疑惑抬眼,正正撞进对方眼中,那双眸中带着对他**裸的迷恋,如盛夏灼阳,肆无忌惮。 宁秩手腕一顿,茶水随之荡漾,其中几滴落到桌面上,留下少许水渍。他避开目光,将茶杯放到桌上。 “尝尝吧。” 说着,他端起自己面前的茶杯,小口啜饮起来。 郃劭不忘及时拍马:“老婆泡的茶肯定好喝。” 他端起茶杯,低头浅浅抿了一口。 茶水入口的一瞬,郃劭眼睫微微一颤。 和记忆中的味道一样。 令人怀念。 宁秩眼眸微抬,瞥向郃劭,看到这一幕。 不知为何,他总觉得郃劭此时的眼神,让人琢磨不透。 难不成是他泡的茶不合胃口? 宁秩漫不经心地收回目光,将杯中茶水一口饮尽。 罢了,他们不过是假装情侣,他又何必费这个神去猜对方心思。 他将茶杯往桌上一放,整了整衣角,起身准备告别, “不早了……” 谁知话刚说到一半,袖子就被人拉住。 宁秩低头一看,正是郃劭伸着胳膊,拉着他袖子一角。 “你要去哪?” 宁秩轻轻挣了挣胳膊,没能把郃劭的手挣开,于是放弃挣扎。 他垂眸,睥睨着郃劭,说:“不早了,我该回去了。” 郃劭望着他,沉默不语,仿佛在用沉默对他提出抗议。 那双平日里盛满情绪的眼,此刻也如同一口万年枯井,深不见底。 过了会,郃劭仿佛放弃了般移开视线,避开他的目光,落在了袖角上。 下一秒,一道温暖划过手心,他的小拇指骤然一重。 宁秩看过去—— 郃劭刚刚拉着他袖角的手,现在食指正勾着他的小拇指。 宁秩手指一颤,但没有直接甩开对方的手,只是不明觉厉地看向郃劭,不明白对方这是什么意思。 郃劭快速偷偷瞥了眼宁秩,见对方表情没有太大抵触,这才悄悄松了口气。 他抬眼仰视着宁秩,眼中满是不舍,闷闷道: “还早。” 别走。 宁秩有些无奈,略一沉吟,说:“我今天还有些工作,需要回家处理。” 其实今天的重要工作早已完成,剩下的都是些无关重要的细节问题,明日处理也可以。 可现在已经快九点,他得尽快回家,再晚点,万一郃劭要留他住下就更麻烦了。 郃劭听到加班,皱了皱眉,他哥这么压榨员工吗? 劳动法呢?! 他要举报! 郃劭愤愤想着,又偷偷瞥了眼宁秩,心中开始妥协,但还是不甘心就此分开,只好磨磨蹭蹭地拖延时间:“是新项目吗?” 宁秩点头,应了声“嗯”。 “好吧。”郃劭恋恋不舍地将手指松了松。 宁秩见状,轻声叹了口气:“我还会来看你的。” 郃劭沉默了一瞬,“明天?” 宁秩张了张嘴,莫名觉得这一幕有些眼熟,不过还是点了点头,说:“明天没有急事的话,我就过来。” 听到这里,郃劭心满意足地松开了勾着的手指,起身道:“那我送你到门口。” 宁秩不再推辞,将外套穿上后向玄关走去,郃劭亦步亦趋跟在他身后。 刚走到玄关,手机忽然震动,宁秩拿起一看,是研发部的李主管打来的。 这么晚打电话,想必出了什么急事。 他边换鞋边接通电话。 电话刚一接通,对面就急急忙忙道:“宁总,这个点打扰了,真是不好意思。” “没关系,出什么事了?” 宁秩一手拿着手机,一手将鞋子放到地上。 他今天穿的是偏休闲感的系带皮鞋,还算好穿,几下便换好了。 “我们部门的实习生小孟最近负责了个项目,是和您那边的贾富才主管对接,但贾主管给的设计稍微有点夸大,不符合市场标准,被抽检到了,打了回来,所以……” 听到这里,宁秩动作一顿,一针见血道:“包装设计过于夸大就算被抽检到,市场那边也只会给个警告,所以到底是因为什么被打了回来?” “……” 对面沉默了几秒,才说:“其实我们这边也出了个小错误,那个包装的配料表有个原料小孟他不小心写错了,被商检抽检到,勒令今天内下架产品,不更改包装不能上架。不过幸好只是试营业,上架的产品不多,上面要求今天将新的包装设计送印刷厂,明天统一手动更换包装……” 宁秩正专心听着,忽然感受到脚下一动,他低头一看,发现郃劭正半蹲着帮他系不知何时松开的鞋带。 鞋带系好后,郃劭抬头朝他咧口一笑,无声地说:“系好啦。” 宁秩抿了抿唇,小声道:“谢谢。” “宁总?宁总?……您还在听吗?” 电话里的声音将宁秩拉回神,“嗯,这事直接给贾富才打电话更改就好。” 对面吞吞吐吐道:“其实……就是因为一直打不通,这才打扰您的,印刷厂那边说只有今晚有时间排模板,可我们联系贾主管半天也没联系到,而印刷厂那边十点就停工,所以……” 宁秩轻吐了口气,揉了揉太阳穴,说:“你们在公司吧?” 对面连连应声,“在!在的!” 宁秩说:“把文件完整发给我,我现在改。” “好的!我马上发您,麻烦您了。” “……嗯。”说完,宁秩挂断电话。 这下好了,真得回去加班工作了,看来有些话还真不能乱说,宁秩内心自嘲。 他将换下的拖鞋整齐放到鞋柜上,准备出门。 “在我这里改吧?” 听到身后的声音,宁秩脚步一顿,转过身看向郃劭。 郃劭认真道:“不是说十点就停工了吗?现在已经九点多了,回到家大概就九点半了,还要打开电脑改文件。在我这里改吧?还能省点时间。” 宁秩有些犹豫,确实,从这里到他家步行也有十几分钟的路程,万一耽搁了,后续更改会更麻烦。 想到这里,他点了点头,说:“那就在你这里改吧,电脑里有PS吗?” “有的!”郃劭连连点头,并赶紧把拖鞋放到了地上。 宁秩换了鞋,跟在郃劭身后走到门口,他刚准备进去,就忽然被郃劭慌里慌张推了出来。 宁秩一脸懵地站在门外,不明就里。 “房间太乱了,等我一分钟。”郃劭急匆匆进了房间,将桌上摆放着的一排相框都收进柜子里,这才松了口气。 这一排相框里框着的都是他偷拍的宁秩的照片,本来白天就该收拾的,但他哥忽然过来,就给忘了。 这些相框可不能让老婆看到,说好的不能让老婆有压力! 郃劭利落地将桌面都收拾好,又把电脑开机,这才对门口喊了声, “收拾好了,进来吧。” 第9章 第九章 宁秩听到郃劭的喊声后走进房间,刚踏入门内,便脚步一顿。 这房间和他想的有点出入。 准确说是有非常大的出入。 他本以为这是间客房或是书房,没想到靠墙两边竟摆了满满两排健身器械,一个个体积庞大占了房间大半,只留中间一条小道走人。 往里走是一个特制铁架子,上面摆放着不同克重的哑铃和小型健身工具。在最角落的墙角处放着一张书桌,上面孤零零一台电脑,显得与整个房间格格不入。 看来他是真的很喜欢健身,宁秩瞥了眼郃劭健硕的身材想。 郃劭快步走到桌前,将椅子挪开,而后满眼期待地望向他,等他过去。 莫名地,宁秩觉得自己仿佛能看到郃劭身后疯狂摇动的尾巴。 坐到电脑前,宁秩迅速登录企业微信,点开李主管发来的文件,开始修改。 郃劭望着宁秩的背影有些出神,从上一世到现在,他们的共处时光不知被工作打断了多少次。 刚在一起时,他生怕宁秩觉得他太粘人生厌,还有所收敛,谁知后来公司业务大幅增加,加班也越来越频繁,让人心疼。 然而无论他耍什么手段,宁秩总是会将他搁置,优先工作。 这还是第一次他感谢突如其来的工作,延长了他和宁秩相处的时间。 他瞥了眼电脑,屏幕边缘反射出青年的眼,正专注地修改图案,没有丝毫余光能分给他。 在宁秩这里,工作永远都是凌驾于他之上的存在。 郃劭有点失落,他翘着嘴,挑起宁秩的一缕头发,扎了个小辫。 感受到头顶的动静,宁秩手上速度丝毫不减,目不斜视道:“怎么了?” 郃劭见宁秩百忙之中还同他说话,郁闷的心情一扫而空,咧着嘴道:“老婆的头发好细呀!” 宁秩淡淡应了句“天生的”,就不再开口。 他现在只想快点改完,尽早回家。 其实这个项目只是个部门合作的小项目,一般像这种类型的小项目,只需要对应的负责人签字即可,不用递交到他这边过目,即使出现错误,只要负责人及时更改就好。 可谁知就这样一个小项目,出错就算了,负责人竟然还联系不上。 伴随着键盘的敲击声,文件终于更改结束,在核查无误发给对方后,宁秩松了口气。 把玩头发的感觉不知何时已消失,他身体放松地朝椅背上一靠,等待对面消息,而后肩膀一沉,一道十分舒适的力道从后颈传来。 宁秩一怔,下意识仰头朝后看去。 郃劭见宁秩看他,眉眼得意地弯起,连带着声音也更加飞扬,“手艺不错吧?” 他上一世可是专门跟老中医学了按摩和穴道,就为了在老婆累的时候也能出一份力。 宁秩转过头,轻轻“嗯”了声,身体渐渐放松,任由郃劭按摩。 也不知郃劭是从哪学来的手艺,力道拿捏的刚刚好,之前他也曾去过按摩馆,但无论是再好的技师,在最开始按摩时,也会拿捏不准力道,或多或少需要一番时间磨合。 但郃劭完全没有这种适应阶段,仿佛天生便知道他需要何种力道。 宁秩难得这样放松,没过一会,上下眼皮就开始打颤,迷迷糊糊中他忽然冒出一个念头。 郃劭要是失业了,开一家按摩馆绝对会爆火,到时候即使他们分手了,他也要厚着脸皮去光顾。 毕竟到现在为止,没有比郃劭更合他心意的按摩师了。 见宁秩开始犯困,郃劭手下的力道也越发轻柔。 他喜欢在宁秩身边,即使什么也不做,只要能看到宁秩,他的内心就会十分宁静。 若是能一直这样下去多好,郃劭刚这样想,就听电脑忽然发出一道提示音。 他眉头微皱,瞥了眼声音的来源,又垂眸看向眼前人,果不其然,青年卷翘的睫毛上下扇动几次后,睁开了眼。 宁秩不知自己何时睡着的,他眨了眨眼,看向屏幕,发现是李主管发来消息感谢,说印刷厂那边已经制作好了模板。 见事情完美解决,宁秩关上电脑,准备起身,发现身后的人还在锲而不舍地帮他按摩。 宁秩用指尖轻轻抵住郃劭的指节,见他停手,说:“好了,我该走了。” 说完,犹豫了一瞬,又在指节上轻点两下,看向郃劭道:“这个,今天谢谢了。” 郃劭瞥了眼两人手相触的地方,既没有后退让宁秩起身,也没有将手从肩膀拿下,他依依不舍道:“要不我再给你按摩一会吧?你天天加班工作,脖颈需要常按摩,省得落下一身疾病。” 宁秩迟疑了几秒,拒绝道:“不用了。” 虽然郃劭的按摩手艺确实很有吸引力,但这么晚,万一留下后,对方提出什么亲密接触的要求,更是麻烦,不如早些回去休息。 见宁秩拒绝,郃劭也不再多说什么,他失落地退后两步,等宁秩起身,便跟着走到玄关,目送青年离去。 — 第二天一早,宁秩刚踏进八楼大厅,就觉得不太对劲,周围气氛十分奇怪,大家似乎在议论着什么。 他皱了皱眉,没有太过在意,径直走向办公区。 刚一走近,就听到坐在入口附近的两位同事正在闲聊。 “……竟然让那个加班狂在家加班给他收拾烂摊子,可真行。” 宁秩脚步一顿,不知为何,他下意识觉得她们口中的“加班狂”指的就是他。 “是啊,关键这项目听说还是那位负责的,啧啧,绝对又是一场腥风血雨。” “哎,我听小许说,那位昨天晚上请他们去泡脚,所以才联系不上……” 宁秩轻咳一声,大踏步走进办公区,刚刚还在八卦的同事们瞬间安静,忙碌起各自的工作。 他不动声色地扫视了一圈,目光掠过郃劭的空位时一顿,又将视线移到贾富才身上。 自贾富才被任命为副负责人起,就比往日消停了许多。 这样也好,省下了他不少麻烦。 宁秩接着往前走,刚到拐角处,就见办公室门口站着两个人,他走近一看,正是林主管带着另一个同事,想必就是昨天那位实习生孟凡。 怪不得今天气氛这么奇怪,看来昨晚的事大家都知道了。 其实昨晚的加班本是件小事,但事件的两个主人公,一个是顶头上司,一个是董事关系户,两人还平日里就常常针锋相对,因此哪怕只是件小事,也会让大家格外关注。 林肃看到宁秩来了,连忙给身旁人一个暗示,两人迎上前去。 “宁总,好久不见。”林肃伸出手。 “好久不见。”宁秩浅握后放开。 他瞥向林肃身后畏缩着的实习生,目光停了两秒,移开,转身打开办公室门,示意两人先进来。 “坐吧。”宁秩说着,拿起茶几上的水壶,倒了杯水。 林肃带着孟凡坐到沙发上,见宁秩给他递水,连忙接过喝了一口。 将纸杯放到桌上后,林肃环视了圈办公室,不由得感慨道:“自从新员工培训后,这好像还是咱们第一次正式见面。” 他们部门一般是上午十点上班,和宁秩所在的部门相差一个小时,平日里除了全体员工大型会议,极少能见到对方,即使是见到,也是匆匆擦肩而过。 宁秩拿起水杯轻抿了口就放下,笑了笑,说:“是啊,那时和你合作还挺愉快的,一晃五六年过去了。” 听到这儿,林肃有些恍惚,他想到了几年前刚培训时的场景,不由得感慨道:“时间过得真快!一晃几年过去了,不过那时候的同期肯定都对你印象深刻。” 想必还有不少女同事喜欢你。 这句话还没到嘴边,就被林肃咽了下去,这种打趣的话在其他人面前他还可以说,但在宁秩面前,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仿佛只是说出口,都是对宁秩的一种亵渎。 宁秩眉梢微挑,有些意外,“是吗?” 林肃看到宁秩的表情,便知他不是很信这话,他拿起水杯掩盖住苦笑。 何止印象深刻? 可能大部分还会和他一样,这辈子都不会忘记宁秩。 五年前,公司扩大规模面向高校招生,那时连同他在内招了近三百名应届生,然而在这么多新员工中,唯一给他留下深刻印象的人却只有宁秩。 那时的大家初出茅庐意气风发,能进傅氏这种大公司的,自然也不是什么学历平庸之辈,每个人都怀揣着各自的理想,想在接下来的职场大展宏图。 因此当带头人让每位新员工上台自我介绍时,大家都或多或少地想尽办法展示自己,以给未来的同事和领导留下好的印象。 只有宁秩,刚上台还没开口,台下众人却都不约而同地吸了口气。 台上的人像是凛冬开放的腊梅,清冽又美丽。 让人移不开眼。 他到现在还记得坐在他右手边的女生当时的话。 “不是,有这脸还打什么工啊?我要是有这颜值,直接进军娱乐圈当爱豆,绝对火爆全国。” 当时连他在内的大多数人都觉得,这应该就是个花瓶。 可谁知后续的培训中,宁秩却展现出超越他人的实力,不断打脸他们这些目光如豆的人。 后续宁秩飞速晋升,也成功将他们这些普通人甩在身后。 “不过你们今天来是?” 听到宁秩的话,林肃瞬间从回忆中回到现实,他这才想起今天来的目的,放下纸杯站起身,朝宁秩深深地鞠了一躬。 旁边的孟凡见领导鞠躬,连忙也跟着起身鞠躬。 林肃弯着腰道:“昨天实在是对不起,连累你跟着加班了。” 宁秩跟着起身,虚虚地扶了他一把,客气道:“双方都有失误,别太在意。” 林肃直起身子,满是感激地看向宁秩。 昨晚电话里他本想先道歉,直说他们这边出现了失误,可谁知赵总监在旁边硬是要他说成是对面的错导致物品下架。 当时他就觉得不妥,宁秩那么精明能干的人,又怎么可能不知道,果不其然,话刚说出去就被宁秩点破了。 想到这里,林肃目光微闪,支支吾吾道:“其实……我本来昨天就想道歉来着……” 宁秩呷了口茶,说:“我知道。” 林肃猛一抬头,不可思议地看向宁秩。 宁秩放下茶杯,看向林肃,道:“昨天打电话的时候,赵总就在你旁边吧?” 第10章 第十章 赵庆瑞,开发部总监,林肃的顶头上司,今年刚满五十,工作经验丰富,在公司被人称作“老古板”。 只不过他的古板原则是:对他人古板,对自己圆滑。 叶霜还是总监时,宁秩曾跟着同他打过几次交道,算是熟悉赵庆瑞的行事作风,甚至不用过脑,他也知道对方的想法。 无非是他们俩职位相同,但开发部的地位可比设计部重很多,且他年龄小,经验少,哪怕背黑锅,也是对他的锻炼。 宁秩冷眼看着杯中的水,他不善与人冲突,也不代表就会任由他人拿捏。 不过冤有头债有主,上面下的命令,没必要拿下面的人杀鸡儆猴。况且林肃一大早就过来,肯定是背着赵庆瑞偷偷来的,回去后估计又是场腥风血雨。 他看向林肃道:“赵总的性格我略知一二,这种小事,你不用太放在心上。” 林肃见宁秩知道内情,心里终于松了口气。 他不敢得罪自己的上司,可又不想让宁秩误会,所以一大早就带着实习生过来道歉。 即使有极大可能回去就会被一通臭骂,他也不后悔今天来这一趟。 林肃再次低头道歉,“总之这件事确实是麻烦宁总您了,我们这边后续会多加注意,把控质量与细节。这次的事,我们也会对实习生和负责人做出相应处罚。” 孟凡在一旁连忙跟着低头,嗫嚅道:“对不起,宁总。” 宁秩看了眼两人,没有说话。 一般来说,工作上出了大错误,扣工资是肯定的,但这是对于正式员工而言。 像孟凡这种实习生,通常不仅扣工资,大概率还会得到实习不合格的证明。后续找工作,一旦应聘的公司背调,极大可能会影响到后续是否录取。 对方可能也意识到了这点,盯着桌面的眼眶泛红,眼中泪光充盈,但倔犟地没有落下来。 宁秩在心底默默叹了口气,斟酌道:“既然这次失误是在试营业期间发现的,造成的损失也不是很大,处罚就……酌量减轻吧。” 听了这话,两人均是一怔。 本以为宁秩能接受他们道歉就好,没想到宁秩不仅接受,还帮他们减轻处罚? 林肃内心狂喜,对宁秩的敬佩也油然而生,自己这趟真没白来。 孟凡则满是震惊。 其实在来之前,他曾私下问过不少同事关于宁总的事,可别人口中的宁秩大多是冷漠严肃,铁面无情。 和眼前的宁秩完全不同。 眼前的宁秩,虽然表情确实严肃,但内心温暖,会安慰他人,虽然语气确实冷漠,但内容和善,会主动帮他们减轻惩罚。 总而言之,是个令人敬佩值得追随的领导,孟凡总结道。 宁秩送走两人后,松了口气,回到办公桌前,将整个身子陷进椅背里。 刚刚在门口看到孟凡的那一瞬,不知为什么,他忽然想到第一次见郃劭时的场景。 记忆中第一次见到郃劭,好像是在会议室,当时HR忽然发消息给他,说新来了个设计,让他过去问几个问题。 他进去后,一眼就看到沙发上的人,对方似乎在走神,见到他后,连忙起身。 宁秩这才发现,这个人竟然比他高了快一个头。 他净身高178,虽然不算高,但也自认不是很低,然而到那人跟前,似乎有点不太够看。 他当时还暗暗猜测对方是不是有一米九。 后来问了什么他有些记不清了,时间太过久远,他只记得当时身高带来的冲击。 可今天为什么会想到那时呢? 宁秩有些困惑,他拿起手机,犹豫了一瞬,还是点开了郃劭的聊天框,里面的对话停留在一早两人互道“早安”上。 宁秩盯着聊天框若有所思,突如其来的开门声将其打断。 他抬眼看向门口,贾富才大咧咧地走进来,随手将门往后一甩,门“嘭”地一声被关上。 宁秩眉头微皱,将目光从门上移到眼前人身上。 设计部对服装没有太多要求,毕竟长时间坐在电脑前。除非有正式大型会议需要穿正装,其他时间一概是怎么舒适怎么穿,部门甚至偶尔有女同事穿汉服来上班。 但贾富才的穿着却颇为统一,每天都是不同品牌的带着超大LOGO的奢侈品外套,加一条绣着明显LOGO的休闲裤,给人一种随时随地在给品牌方打广告的阔绰。 宁秩快要被这超大的LOGO晃到眼晕,他眼皮微敛,看向电脑屏幕,平日里看腻了的蓝天白云壁纸,此时却让人感到异常舒适。 “什么事?”贾富才一脸不耐。 宁秩仍看着屏幕,说:“听说昨天开发部没联系上你?” 贾富才嗤笑一声,说:“怎么?下班后的事宁总也要过问?要不要我以后每五分钟报道一次行程?” 宁秩闻言,看向贾富才,目光掠过那超大LOGO时一顿,最终定格在脸上, “听说商品下架的消息昨天下午就通知到了你?那你昨天下午就应该知道,要重新设计的事吧?” 这件事他也是刚从林肃口中得知。 他本以为贾富才只是下班后出去浪,没接到电话,没想到竟然是提前得到通知,却不管不顾。 身为负责人,却一点责任也不付。 贾富才望着窗外,一言不发。 其实昨天下午离下班还有一个小时,他就收到了商品临时下架的通知,不仅如此,对方还直言让他重新设计广告图标。 对他来说,一个小时内改完绰绰有余,但对方那趾高气扬的口气以及指责的态度,都让他十分不爽。 不过是一个小项目,屁事却这么多。 他十分不耐,直接把项目扔给了新人余灵灵。况且当晚他已经和王少约好了饭局,哪的空去管这么一个小项目。 谁知竟闹这么大。 贾富才辩解:“我昨晚有事,况且这个项目我已经和余灵灵说过了,让她试着上手改。” 宁秩没有说什么,他换了话题,说:“你知道这个项目最初是谁提出来的吗?” 贾富才不明白怎么忽然提这,他不耐烦地咂舌,“谁?” 宁秩换了个坐姿,将手背轻轻抵住下巴,抬眼看着对方眼睛,说:“贾天江贾董事。” 贾富才翻了个白眼,冷笑道:“这种小项目怎么可能是舅舅提的?你编也编个像样的人出来吧!” 见贾富才不信,宁秩嘴角微勾,“信不信是你的事,不过贾董事应该有问过你项目的事吧?” 这个项目虽然是个小项目,但里面弯弯绕绕其实不少。 两个月前,年中管理层开会时,贾董事曾随口提过一句该项目。 当时考虑到项目并不大,即使开展也不会占用公司太多资源,并且风险不高,因此会议上几乎没有任何阻拦,就通过了该项目。 后续他从其他渠道得知,这个项目的合作方,其实是贾董事的一个老朋友。 对方近期开了个生物公司,想通过贾董事攀上傅氏集团这条线,贾董事觉得这不过是这个小项目,因此就一口答应下来。 至于贾董事有没有收好处? 那谁知道。 一开始他还想把这项目交给其他人负责,听到这个消息后,就直接给了贾富才。 可没想到,亲侄子竟然在最后出了差错。 贾富才直直盯着宁秩,见他的表情不似说谎,这才慌起来。 但他表面仍强装镇定,嘴硬道:“是又如何?” “不如何。”宁秩放松地向后靠去,淡淡道:“只不过,贾董事若是知道,你将他亲口提出的项目交给一个刚来不到半年的新人,不知他会作何感想?” “你,你……”贾富才指着宁秩,想说话又不知道该说什么,急促呼吸导致他的胸腔剧烈起伏。 宁秩坐在椅子上,冷眼旁观,对方接下来即使口出狂言,他也见怪不怪。 贾富才在公司已经七年,明明背靠贾董事,却还只是个主管,个中原因其实并不难猜,甚至从贾富才的日常就可见一斑。 贾董事虽然也曾试着扶持过这个侄子,但奈何贾富才的设计才能着实一般,管理能力约等于无,再加上情商也不是很高,久而久之,也就只能放弃。 贾富才一脚踹上办公桌,气急败坏道:“**的,一个靠女人上位的小白脸,你**算哪根葱?!” 实木的办公桌分量十足,没有移动分毫,宁秩表情也丝毫未变,只是瞳孔幽深地望着对方,说:“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 贾富才憋了一肚子气,但又不能拿宁秩奈何,只得冷哼一声,破门而去。 谁知刚一打开门,就看到站在门外,抱着文件不知所措的余灵灵。 “滚开。”贾富才看到余灵灵,气更是不打一处来。 他一把推开余灵灵,怒气冲冲地走了。 余灵灵被他这么一推,顿时委屈的眼眶泛红。 宁秩望着这一幕头疼,这贾富才恼羞成怒就算了,怎么还把火撒到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小姑娘身上。 他语气轻柔道:“有什么事吗?” 余灵灵反应过来,连忙将眼眶中的泪憋回去,走上前去,将文件双手递给宁秩,说:“宁总,这是您要的文件,方主管今天上午和甲方沟通去了,托我把文件给您。” 宁秩拿过文件,翻了几页后,将它收到一边。 见任务完成,余灵灵小声道:“那宁总,我就先走了?” 余灵灵一刻也不想多留,虽然宁总长的确实很好看,但那浑身的气场真的让人犯怵,每次她一到宁总前,就连大声说话都不太敢。 可要说宁总真的对她做了的事,好像也没有,宁总每次说话都是公事公办,不含情绪。 但她还是很怕宁总,其实不仅是她,公司里有很多人怕宁总。 “等等……” “啊?”余灵灵没想到宁秩会叫住她,刚转了方向的脚尖连忙又转过来,“宁总还有什么事吩咐吗?” 宁秩略一思考后,说:“听说昨天贾富才让你接受他的项目?” “啊,是。”余灵灵内心忐忑回道。 昨天贾富才忽然将他自己的烂尾项目扔给她,虽然内心拒绝,但她毕竟是个新人,还没过实习期,哪敢反抗主管。 只好硬生生接了下来。 她当时本想在下班前尽快结束,可谁知方茹姐忽然给她发消息,偷偷告诉她,让她不要做。 方茹姐说这是个被打回来的设计项目,万一那边领导不满意,再被打回来,后续追究责任,背锅的就是她,并且这个项目的钱肯定是记在贾富才身上,她即使接手,也得不到分毫。 她一想也对,就磨磨唧唧到下班也没做。 谁知今天宁总就质问她,难不成她昨天不该那样? 余灵灵内心万分后悔,早知道昨天就直接自己做了,也不至于被大领导质问。 宁秩:“下次他再有这种项目给你,你直接拒绝。” “啊?啊,好。”余灵灵有点诧异,不过她还是乖乖地点头。 宁秩:“没其他事了。” “好的,宁总,那我就先出去了。”余灵灵弯腰告别,赶忙转身出了办公室。 贾富才好像不在,余灵灵松了口气,回到工位上,刚一打开电脑,就发现群里已经闹翻了天。 【每日精神状态良好:灵灵回来了!】 【月薪一千八,每天笑哈哈:灵灵刚刚离宁总办公室那么近,肯定都听到了!快给我们说说!!!@灵灵不想加班】 这个群是他们部门的内部群,平日里公司有什么八卦,都喜欢在群里讨论。群里只有方茹一个领导,方茹平日里平和近人,嘴还严实,大家都很信任她,所以才拉她进来。 【宁总的看门狗一号:宁总那办公室门隔音可真好,我坐的这么近都没听到。】 【月薪一千八,每天笑哈哈:那不废话,都让你听见了,那还得了】 余灵灵看到这里,抿唇一笑,她把手搭上键盘,发了条消息。 【灵灵不想加班:我其实听得也不是很清楚,但我好像听到什么上位,什么小白脸】 群里陷入短暂的沉默。 【灵灵不想加班:其实……我进宁总办公室的时候,还在他办公桌前面看到了一个脚印……】 【月薪一千八,每天笑哈哈:我艹!!!】 【宁总的看门狗一号:我艹!!!】 【每日精神状态良好:我艹!!!】 【宁总的看门狗二号:我艹!!!贾富才竟然敢直接踢宁总办公桌!】 【月薪一千八,每天笑哈哈:你坏我队形!】 【宁总官方认证的狗:贾富才踢了宁总?@灵灵不想加班】 【灵灵不想加班:不是啦!宁总没事,是办公桌前有一个脚印,应该是踢的办公桌啦!】 【宁总的看门狗一号:我咋说刚刚听到一声闷响,不过……这谁啊?我怎么不知道什么时候宁总还有了官方认证的狗?】 【宁总的看门狗二号:对啊,这谁啊?抢我们饭碗?】 【灵灵不想加班:这个是劭哥,是吧劭哥?@宁总官方认证的狗】 【宁总官方认证的狗:嗯】 第11章 第十一章 郃劭紧皱眉头,盯着电脑屏幕,似乎要将它盯出个洞。 他拿起扔在一边的手机,面色沉郁地给沈助发了条消息: 【公司调查队队长的联系方式给我】 沈助业务繁忙,为了避免错过重要消息,向来手机不离身,因此消息发过去后,没一会就回了过来: 【队长:宋九,联系电话:*,家庭住址:白仓小区,6号楼,3单元2楼】 【要在宋九那给您先打个招呼吗?】 郃劭犹豫了一瞬,回道:【嗯,不要暴露我身份】 发完消息,郃劭放下手机,揉了揉眉心。 沈助做事向来靠谱,也从不多嘴问他原因,但他知道,他让沈助办的所有事都会被事无巨细地报告给他哥。 但忽然之间找一个靠谱的人手,实际上并不容易,因此即使冒着被他哥知道的风险,他也要找到上一世的那个人。 果不其然,不到两分钟,傅季青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小邵,你要调查队长的联系方式做什么?有人惹到你了吗?” 郃劭随口道:“让他帮忙调查个人。” 傅季青翻着文件的手指一顿,“谁啊?要不哥帮你处理了?” 郃劭看着仍在活泛的群聊,说:“不用,我自己来就好。” 傅季青:“伤怎么样了?我今天去看看你?” “别!”郃劭连忙制止,“你忙你的,不用来看我。” 傅季青:“可咱们是不是很久没见了?” 郃劭翻了个白眼,“不是才两天不到?挂了,别来。”说罢,挂断了电话。 紧接着就看到沈助发来的消息:【已经打过招呼了,说您是我的一个朋友】 郃劭回了个“嗯”,就拨了宋九的号码,可能是沈助刚打过招呼,电话没一会就被接通。 宋九:“你好,是沈助的朋友?” 郃劭懒懒地“嗯”了声。 宋九:“你是想调查别人吗?还是……” 郃劭斜靠在沙发上,目光仍是不离群聊,生怕错过一点关于宁秩的消息,“想请你介绍个人。” 宋九诧异:“介绍人?” “嗯,你身边有什么调查能力出众,并且不属于任何组织,最好是家境贫困的朋友吗?” 郃劭知道宋九身边有这样的人,并且只有一个人。 上一世,他调查王家的时候,他哥二话没说就把傅氏集团的专业调查队伍给了他,当时的队长就是宋九。 宋九行动麻利,调查的很细致,可毕竟隶属于集团,调动比较麻烦,他想找个能单独帮他调查私事的人。 于是就被宋九推荐了王盛强。 王盛强那时开了个私人侦探所,可能刚开张,顾客寥寥无几,可以说是穷困潦倒,入不敷出,听说还因为母亲生前生病,欠了一屁股债。 他当时抱着怀疑的态度用了王盛强一次,结果这个看起来五大三粗的男人,却意外地细致,行动谨慎,调查全面,甚至比宋九还要能干。 从那之后,再有类似的事,他就会直接去找王盛强。 宋九沉默了一会,才开口说:“还真有这么个人,不过你是怎么知道的?” 郃劭轻笑了声,说:“我怎么可能知道?我只是觉得你们做这一行的,可能会认识这类人罢了。” 宋九将信将疑,说:“我把他的联系方式给你,不过先说好,触碰底线的事他可不做。” “知道。” 郃劭挂断电话,等了会,拨通了王盛强的号码。 对面立即接通,一个粗矿又熟悉的声音传来,“恁好,等一下哈。” 听筒里嘈杂的背景渐渐消失,想必是去了个安静的地方。 王盛强小心翼翼地问道:“恁就是宋大哥的朋友?” 郃劭:“嗯,我听宋九说,你侦查很有一手,所以来找你办点事。” 王盛强警惕道:“办……办事?啥事?俺可不做不来那伤天害理的事。” 郃劭挑眉,“是让你调查一个人。” “调查人?那……宋大哥,不是更拿手?”对面不解地问。 “宋九隶属于傅氏集团,但我想调查的人就是傅氏集团的员工,让他帮忙调查不太合适。”郃劭解释,又补充道:“当然,钱这方面不会亏待你,先打五十万,事成之后,剩下五十万再打给你。” “啥?!”王富强惊呼,“五……五……五十万?!乖乖嘞!” 这总下来可是一百万!好家伙!这是哪的财神爷下凡?这下母亲的手术费有救了,不过这么多钱,要是让他去做害人的事,他可干不了,王盛强心想。 他犹豫再三,说:“恁先说说要我干啥吧?” “接下来一个月跟踪傅氏集团的贾富才,将他所有的行踪一一汇报给我。” “……就这?”事情简单的让王盛强有点不敢相信。 “记得多查查他和王家那个公子哥之间的来往,如果有两人对话的录音就更好了。”郃劭补充。 “……没别的了?” “这件事不要让别人知道,包括宋九。” “行,恁说是啥就是啥。” 挂断电话后,郃劭仍憋着口气。 上一世,就是贾富才这狗东西一直暗搓搓地想害他老婆,还散播他老婆谣言,当时考虑到他哥刚上位,在公司还没坐稳,硬是忍了一年,才将这狗东西和姓贾的势力彻底扫清。 这一世,他要趁着现在老头子还没嗝屁,就把贾富才给处理了。 — 宁秩吃完午饭回来,就发现自己桌上多了个小礼盒。 他的办公室在办公区最里边,除了工作上的事,一般极少有人来,不太可能是不小心放错的,况且他中午离开的时候还没有。 看样子只能有人专门趁他不在送他的。 宁秩盯着礼盒,心中暗自揣摩是谁送的,但想了几秒,也没想到公司究竟有谁会这样特意来给他送礼物。 他将礼盒放到一旁的置物架上,准备继续工作,刚打开文件,就见企业微信传来私聊的消息。 他扫了眼发信人,有些意外,是余灵灵。 像余灵灵这种刚来不到一年的新人,一般都会对他避之不及,即使有工作上的事,大多也都是报告给自己的直属组长,组长解决不了的,再由组长报告给主管,最后才传达给他。 他好奇地点开聊天框,几大段密密麻麻的文字映入眼帘。 【宁总,真是不好意思打扰到您,刚刚我趁您吃午饭的空当,擅自进了您的办公室,将礼盒放到了您的桌上,对此行为我感到十分抱歉】 【这个礼盒是孟凡(也就是今天上午来访的实习生)送给您的,他说十分感谢您的宽宏大量,公司减轻了对他的处罚,这盒马卡龙是他昨晚自己做的,若您不嫌弃,可以尝一尝】 【当时办公区没有其他人在,我看他一个人徘徊在咱办公室走廊,就帮了他一次,再次向您道歉】 宁秩瞥了眼桌上的礼盒,犹豫了一瞬,还是将它打开。 里面是透明亚克力盒子,盒子里放着九个小巧可爱的马卡龙,上面还粘着小动物饼干,看着就让人食指大动。 只可惜他不爱吃甜点。 宁秩将马卡龙放到一旁的桌上,打开余灵灵的聊天框,发了条“收到,谢谢”过去。 对方立马回来消息,【您客气了,宁总】 宁秩手指轻动,提醒道:【下不为例】 擅自进上司的办公室,在职场上算是大忌,也就余灵灵这种刚毕业工作的新人,才会同意这种请求,一般老油条都会找借口避开此事。 他若不提醒一下,下次万一在别人那里发生类似的事,到时候,就不一定只是一句下不为例了。 【好的,宁总,不会有下一次了,真是抱歉】 得到保证后,宁秩将手机放到一旁,继续投入工作。 再次闲下来时,天已经彻底黑了,窗外霓虹闪耀,不远处的高架桥上排起了长龙,外面的办公区没了声响,想必大家都已下班。 宁秩拿起手机,这才发现已经晚上八点,中午他去公司食堂有点晚,饭菜中没有他喜欢的,因此就只草草吃了几口,现在胃开始提出抗议,腹部传来丝丝绞痛。 幸好抽屉里备有胃药,吃了几粒后,他打开手机,准备坐着缓一缓再回家。 屏幕刚解锁,大量的消息跳了出来,大部分是郃劭发给他的,剩下的几条是发小尚慎提醒他明天的聚餐,还有一个未接来电。 宁秩点开通话记录,发现是他爸宁远山的未接来电。 他顿时觉得自己的胃更疼了。 宁远山极少给他打电话,一般这种情况,大概率是家里那个女人又莫名其妙做了一大桌子菜,让他爸来喊他回家吃饭。 他知道那个女人不是什么坏女人,也知道叫他回家吃饭只是因为好心,但他始终接受不了那个女人的存在。 那个所谓的后妈的存在。 宁秩自欺欺人地将未接来电删去,仿佛这个电话从未来过,他平日里冷静自持惯了,偶尔这样幼稚的举动,意外地让他觉得心情不错。 他回了尚慎的消息后,又点开郃劭的消息,一条条地看过去。 郃劭的消息除了关心他以外,其他的都是日常分享:今天做了什么事,看到了什么有意思的东西。 宁秩认真地翻看,就连发的图片也一个个地点开原图查看。 这是第一次有人这样事无巨细地和他分享生活,他感到有些新奇,以及一些说不上来的其他东西。 宁秩的母亲在他小学三年级的时候因为一场车祸去世。在他幼年的记忆里,父亲每天忙于工作,母亲每日除了追赶父亲的脚步,便是在舞蹈室里教人练舞。 因此他从小就极少和人分享生活,即使身边有尚慎和其他朋友在,他也极少主动说自己的事。偶尔也会有朋友和他分享生活中的事,但大多数时候,除了尚慎,其他朋友都是直接通知他去参加典礼。 而像郃劭这样,将自己遇到的鸡毛蒜皮的小事都分享给他的,这还是第一次。 郃劭的许多消息他都不知道该如何回复,比如说无聊叠了个非常完美的心型折纸,再比如说看到了窗外形似大象的云。 那张云他点开看了,其实他觉得更像一条大狗。 宁秩盯着输入框迟疑,余光无意间瞥见桌边的马卡龙,他点开相机,拍了张照片发过去。 【马卡龙吃吗?】 消息发过去后,宁秩没有立刻退出聊天界面,不知为何,他总觉得郃劭下一秒就会回他。 果不其然,消息发出后不到三秒,就收到了回信。 【吃!!!】 【开心转圈圈.gif】 【谢谢老婆~~~】 宁秩浅笑了一下,将马卡龙装进自己的公务包里,起身走出办公室。 八楼的办公区早已没人,只剩下昏暗的走廊灯,在脚步声下时亮时灭,他大步走向电梯,等待的间隙,又打开手机。 就在一分钟前,郃劭再次发来几条消息。 【不过,老婆~你不是不喜欢吃甜点吗?】 【这盒马卡龙】 【难道……】 【是别人送你的吗?】 【猫猫探头.gif】 第12章 第十二章 郃劭的记忆里,傅氏集团每年的年会都很宏大。 市奥林匹克馆的超大场地,五星级酒店的自助式西餐,当红歌手与偶像的倾力演出,以及从去年开始新增的,最最出名的,集齐了世界各国最有名的五十种甜点。 听傅氏集团内部员工爆料,只这五十种甜点,就花费了将近百万的资金预算,每一种都色香味俱佳,摆盘精致,让人垂涎三尺。 而这种大型场合,觥筹交错间,自然也不乏有人趁此献殷勤。 尽管宁秩在公司是出了名的“制冷机”,但仍有大量人想用热脸去贴冷屁股。 一开始,宁秩还偶尔敷衍两句,但随着搭话的人越来越多,宁秩的话也变得越来越少。 明眼人都看得出宁秩已经不耐烦了,大部分都不再往前凑,但业务部小组长张时昌却丝毫没有眼力见。 他拿着宴会上的甜点挤上前去,想借花献佛,跟宁秩套近乎,结果刚开口,就被宁秩冷冷一句“我不爱吃”挡了回去。 只剩下当事人张时昌尴尬地站在那里,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与此同时,站在不远处的郃劭也默默地放下了手中的甜点盘子。 自那之后,就再也没有人送宁秩甜点。 郃劭望着锅里的排骨汤,边搅拌边想,那马卡龙究竟是谁送的。 宁秩不爱吃甜点,这盒马克龙肯定不是他自己买的,宁秩的朋友也不多,离得近的似乎只有尚慎,但据他所知,尚慎应该知道宁秩不爱吃甜点。 难不成是公司的同事? 可但凡参加过去年年会的人,应该也不会送甜点给宁秩。 还是说,是今年刚入职的新同事? 可新同事为什么要送宁秩马卡龙? 难道是…… 看上了宁秩? “嘶——” 郃劭猛地抬手,回过神发现食指刚刚不小心蹭到锅的边缘,指腹已然一片通红,只得将手指放到水龙头下冲了冲。 冰凉的水流缓解了热意,郃劭关火走到客厅,取出医药箱里的烫伤膏,准备涂抹。 可能是因为烫伤不是很严重,外加处理及时,刚刚还火辣辣疼的食指,现在已经快要看不出烫伤的痕迹。 郃劭皱了皱眉。 怎么这么快就痊愈了? 他收起烫伤膏,瞥了眼安安静静躺在医疗箱里的两盒创可贴。 这个医药箱是他哥为他准备的,东西十分齐全,里面的创可贴也放了整整两盒。 一盒是普通的肤色创可贴,一盒是卡通的哆啦A梦创可贴。 他犹豫了一瞬,拿起那款卡通创可贴,抽出一个,有模有样地贴到手指上。 蓝白相间的哆啦A梦在手指上格外显眼,郃劭见状,露出满意的笑容。 这种能在老婆面前表现的机会,他自然是不会错过。 郃劭再次回到厨房,将煮好的汤搬到客厅。 今天的排骨汤是他在高压锅里压了一个小时,又在砂锅里煮了近半个小时才做好的,并且砂锅煮的半个小时里,还得要人一直在旁看着,一顿饭下来林林总总少说也要两个小时。 虽然耗时,但每次看到宁秩喝到汤时满足的表情,他就恨不得天天做给老婆吃。 郃劭瞄向客厅的挂表,从发消息到现在,已经过去了二十分钟,宁秩差不多也该回来了。 他快速将碗筷摆好,走到门口静静等待。 — 宁秩出了公司,就直奔小区。 路边霓虹闪耀,可能是因为周五的缘故,即使已经八点多,主干道上仍是车水马龙,偶尔传来几道急促地喇叭声。 最近温度骤降,路边的树叶开始大片凋零,风一吹,哗啦啦地都落下来,踩在上面发出嘎吱嘎吱的响。 若换做往日,他或许还会放慢脚步欣赏,但今天郃劭已经做好饭在家等他,他快步穿过商业区,到达小区门口。 可能是走得快消耗大,刚刚已经缓解的腹部又开始丝丝犯疼,宁秩驻足停了几秒,缓了缓后准备接着走,兜里的手机忽然响起。 今天周五,公司里应该不会有人在这个点给他打电话。 难道是郃劭打来的? 他掏出手机。 是一串陌生的号码。 宁秩犹豫了两秒,还是接通了电话。 “你好。” “你好,小秩,是……是我,你舒阿姨。” 陌生又有点熟悉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宁秩垂眸盯着地上的落叶,没有接话。 紫光小区的绿化做的非常好,道路两边种满了银杏树和桂花树,树下则是根据季节摆放的花卉。 这个季节恰值菊花开放,粉的黄的橙的紫的,白天在金黄银杏叶的衬托下十分艳丽,夜晚在路灯的照耀下,衬着枯枝败叶,又多了点萧瑟。 腹部的绞痛感更加强烈,宁秩强忍着不适,大步踏向不远处的长椅,坐了下来。 对面见他沉默,似乎变得不知所措,“小秩,你……你还在吗?” 菊花独特的香味萦绕鼻尖,让人稍稍舒服了些,他轻吐了口气,道:“什么事?” “那个……就是……其实……” 这样吞吞吐吐,猜都不用猜,肯定又是让他回家吃饭。 淡淡的烦躁浮上心头,宁秩眉头微蹙,伸手掏出兜里的烟,准备抽出一根。 低头取烟的瞬间,余光瞥见对面居民楼的灯光,宁秩动作一顿,抬眼望向不远处的12号楼,想了想又将烟放了回去。 郃劭还是病人,他一身烟味过去不太好。 “小秩,下个月十五号……是你爸爸生日,那天……你能不能回来吃顿饭啊?你爸他虽然嘴上不说,但其实……他心里也惦记着你的。” 惦记? 像是听到什么笑话,宁秩没忍住轻笑了出声,像宁远山那样的人,怎么可能会惦记他? “小秩,你……要回来吗?” “不了,最近没空。” 冷冽的声音消散在深秋凄寒的空气中,宁秩不待人回应,就立即挂断了电话。 — 郃劭站在门口,直直地盯着对面的电梯。 现在八点四十,距离宁秩给他发消息已经过去半个多小时。 小区到公司步行一般也就十五分钟,即使走得慢些,通常来说,也不会超过二十五分钟。 难不成路上出了什么事? 郃劭掏出手机点开宁秩的号码,犹豫一瞬后按了下去。 电话刚拨过去就被接通。 “老婆~到哪了?”郃劭嘴上迫不及待地问着,视线片刻不离电梯。 显示板上的数字再次逐渐增加,他又一次开始猜测里面的人是不是宁秩。 今晚他已经猜了五次。 理智告诉他不能抱太大希望,但每次显示板上的数字开始滚动,他就忍不住地期待着在电梯里的是宁秩。 然而数字每每不是停在楼上,就是停在楼下。 想必这次也是这样,郃劭有些丧气地想。 “马上。” 清冽的嗓音伴随着轻微的机械开合声同时落下。 电梯门缓缓打开,宁秩拿着手机,从电梯里向他走出来。 郃劭没想到这趟电梯里竟然真的是宁秩,他愣了一瞬,下一秒立刻反应过来,笑着迎上前去, “老婆,你终于回……” “怎么站在门外?”宁秩沙哑的嗓音掺杂着明显的疲惫。 郃劭脸色一变,“你怎么了?” 不仅如此,宁秩的面色苍白得吓人,平日里泛着红润的唇,此刻也变得毫无血色,仿佛展览馆静置的雕塑。 郃劭大步走过去,准备搀着宁秩的腰,但手伸到一半,又停了下来,转为扶着胳膊。 他担忧地望着宁秩,问:“你……胃病犯了?” 宁秩瞥了眼胳膊上的手,没说什么,只是移开目光,问:“你怎么知道?” “你是我老婆,我怎么可能不知道?”郃劭说罢,顿了顿,又问:“不会又没有进食就吃胃药了吧?” 上一世宁秩就有这毛病,后来在他每天的监督下,好不容易才将胃病养好,他本以为这病是宁秩当上总经理后工作太忙才得的,没想到原来这么早就有了。 宁秩没有直接回答,只是将手中的礼盒往前一递,说:“马卡龙。” 郃劭接过礼盒,盒子主体是白色底纹配上黑色波点,上面搭配着一个白色带字母的蝴蝶结丝带。 不像是女孩子送的。 “我今天累了,就先回去了。”说着,宁秩抬起胳膊,轻轻挣开他的手。 郃劭一把抓住宁秩手腕,“我煮了排骨汤,进来喝点吧?” “不用了。”宁秩直接拒绝。 他现在心情不好,不想见到其他人,尤其是郃劭。 不过早些时候已经答应了要送马卡龙,也不能食言。 他本就准备送完就走,现在任务完成,他只想一个人安安静静地躺到床上,看会书,然后入睡。 宁秩手腕轻挣了两下,却没能挣脱桎梏着他的手。 “你现在需要喝点排骨汤去冲淡药性。” 宁秩有些不耐,“不用,我要回去了。” “宁秩!”郃劭忽然厉声喊道。 宁秩有些意外,这似乎是郃劭第一次这样直呼他的名字。 他抬眼望向对方,嘴唇微启,刚准备开口让郃劭放手,就怔住了。 郃劭的表情和以往都不同,平日里总是勾起的嘴角紧绷着,就连往日那双总是笑眯眯的狐狸眼,此刻也毫无笑意。 宁秩愣了一瞬,下一秒,就看到那张严肃的脸上忽然委屈起来,如同川剧变脸,毫无表演痕迹。 “老婆~你看!” 郃劭说着,伸出另一只手,举到他眼前。 修长的手指停在半空,食指指尖上的卡通创可贴格外显眼。 还不等他问,郃劭就迫切说起来,“这个,是今天做排骨汤的时候不小心烫伤的。” 宁秩垂眸看着创可贴,“烫伤?” “对啊,”郃劭目光紧盯着宁秩,生怕错过对方的一丝表情,“急着想和老婆一起吃饭,一时手忙脚乱,就不小心烫到了。” 宁秩抿了抿唇,没有接话。 郃劭轻叹了口气,语气带着点遗憾,说:“不过还好不是很疼,只是可惜了那锅汤,我一个人吃不完。” 宁秩眼睫微颤,内心略有动摇。 见对方表情略有松动,郃劭嘴角露出一个苦涩的笑,松开宁秩的手,说:“虽然我为了做那锅汤,下午三点就开始准备食材了,不过既然老婆这么不想吃,我也不能强人所难,倒掉也……” 宁秩打断郃劭,说:“等等。” 郃劭动作一顿,转眼看向宁秩。 宁秩顿了顿,轻声妥协道:“一起喝吧。” 郃劭似是不相信般,又确定道:“真的?” 宁秩轻轻点头,“嗯。” 第13章 第十三章 宁秩刚答应就有些后悔。 他十分清楚自己现在的状态,根本没精力应对他人,可每每看到那澄澈的双眼满含祈求,他又莫名其妙拒绝不了。 不过既然已经答应了,只能顺其自然,喝完汤后就立刻回去。 “走吧。”宁秩说着边将胳膊往回一撤。 可能是见他同意进来,宁秩这次顺利将手抽回,跟着郃劭进了门,一阵浓郁的香味扑面而来。 光闻这味就知道这汤的味道应该不错,宁秩有些诧异,他没想到郃劭厨艺这么好。 宁秩低头换鞋的功夫,郃劭已经进去将椅子拉开,开始盛汤。 见宁秩过来,他将手中盛好的汤递过去,“快尝尝!” 宁秩接过汤,轻轻搅了搅,舀起一勺。 熟悉的味道在口腔中蔓延,宁秩微楞。 和记忆中母亲做的汤一模一样。 郃劭自宁秩坐下后就一直盯着对方。 余光瞥见刚刚随手放在桌上的马卡龙,不动声色地用胳膊一扫。 马卡龙瞬间被扫到桌边,小半边悬空着,摇摇欲坠。 没了碍眼的东西,郃劭心情更好了,他单手支着下巴,嘴角微翘,静静地欣赏老婆吃饭。 他看着宁秩慢慢舀起一小勺,轻轻抿了口,然后怔住。 郃劭眼尾弯了弯,上一世老婆第一次喝这汤时也是这反应,呆呆愣愣的,意外地不设防,可爱到不行。 不仅如此,宁秩不自觉微微蹙起的眉头也很可爱,还有那双桃花眼,不笑时眼尾微勾,配着那对恰到好处的泪痣,按理来说应该十分勾人,但加上那冷淡的眼眸,却意外显得清冷,当然,这点也很可爱。 他的目光渐渐向下,凝聚到唇上。 宁秩的唇偏薄,唇形完美,可能是因为刚喝过汤,唇瓣上泛着浅浅的水光,像是刚开盖的草莓果冻,红红软软的,看着就让人想咬上一口。 郃劭喉结轻轻滚动,别开眼。 锅里的汤还有大半锅,他给自己也盛了碗。 简单喝了两口后,目光就又不自觉地瞥回到宁秩身上,这次他没忍住皱了皱眉。 老婆的脸色也太苍白了,还有那锁骨,是不是有点瘦过头了。 得好好养养。 郃劭内心琢磨着未来的食谱,见对方的碗已经见底,他顺手拿过来,又给盛了满满一碗。 宁秩瞥了眼郃劭的动作,没有阻拦。 他有点想问问郃劭,这汤是怎么做的,但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他每到一个城市出差,都会去尝尝当地的排骨汤,可喝过那么多碗汤,却没有一碗是记忆中母亲做的那种味道。 然而今晚,他竟然在这里喝到了,虽不是一模一样,但至少也有九成相似。 让他仿佛回到了二十年前,那时候家里虽然每日争吵不断,可至少家还是完整的家,人也是完整的人。 “怎么样?是不是很好喝?”郃劭将汤放到他面前。 宁秩将碗朝里移了移,轻轻点头,“嗯。” 他抬眼看向郃劭,对方眼中满是希翼,直直盯着他,那神情有点像……等待主人夸奖的乖巧小狗。 宁秩抿了抿唇,又添了句:“很好喝。” 得到夸奖的郃劭笑得十分灿烂,“老婆喜欢就好。” 两人吃完饭,尽管郃劭说不用,宁秩还是帮着一起收拾了碗筷。 郃劭去了厨房洗碗,宁秩坐在客厅发呆。 两碗排骨汤下肚后,他的胃确实好受了不少,只是可能吃得太饱,困意也跟着涌上来,他无意识打了个哈欠。 感觉大脑已经彻底被睡意笼罩,宁秩起身准备回家。 环视一周后,发现确实也没有需要他帮忙的地方,便朝厨房招呼了一声。 见郃劭在厨房似乎没有听见,他也不再多言,往玄关走去。 郃劭刚将碗筷摆放进洗碗机,就听到开门动静,连手上的水渍也顾不上擦,匆匆忙忙地从厨房追出来。 恰巧电梯门刚开,宁秩正准备进电梯。 他一个跨步跟着进了电梯。 手上的水渍还未干,他只好架着胳膊晾干,等待宁秩按楼层键。 谁知宁秩没有按一楼键,而是按着开门键不动。 宁秩转头看向郃劭,声音冷淡中透着困倦,说:“不用送了,我自己回去。” 宁秩这股子矜傲又慵懒的模样,像极了饱食餍足后,一心只想找个清净地方睡觉的猫儿,想到这里,郃劭没忍住轻笑一声。 宁秩觉得莫名其妙。 换作平日,他只会淡淡看一眼,不干他事,但今天,可能是被困意吞噬了大脑,他一反常态地追问:“……笑什么?” 郃劭靠着电梯壁,歪着头笑眯眯地注视着宁秩,说:“虽然我确实也想送老婆回家,不过主要还是家里没喝的了,我得下楼买几瓶。” 宁秩敛了敛眼皮,轻轻地“哦”了声,就收回手,不再开口。 一出电梯,宁秩就直奔自己家方向,深秋的夜风微凉,吹在脸上,让人清醒不少。 宁秩没走两步,发现郃劭也跟了过来。 “便利店在后面。”宁秩没忍住提醒道。 “我知道,不过……”郃劭接着随口编道:“我想买的水这边店没有,只有东门的便利店有。” 宁秩淡淡瞥了眼郃劭,没有搭话。 他现在不比刚才,头脑清醒不少,不会再被郃劭的话随意糊弄住。 东门的便利店和西门的便利店是同一个品牌的连锁便利店,几乎不存在这边有的东西那边没有的情况。 郃劭这是想送他回家,见他不同意,才硬找了个借口。 他抿了抿唇,渐渐放慢了前进的脚步,任身后的人跟上来。 郃劭见宁秩的脚步明显慢下来,无声一笑,快步上前跟上宁秩。 静谧的小道只剩两人的脚步声,显得格外清晰,一段十分钟的路程,被两人慢悠悠走了十五分钟才到。 终于到了家门口,宁秩没有急着输密码,转身看向身后的郃劭。 “我到了。” 似乎没有明白他话中赶人的意思,郃劭装傻充愣道:“老婆不请我进去喝口水?” “不早了。” 郃劭嘴角微微一撇,“好吧,那我看你进去。” 宁秩看了郃劭两秒,转身输入密码开门。 “明天见。”宁秩说罢关门。 门快要关上的一瞬,郃劭一把扣住门边。 宁秩连忙收力,这才没有挤到郃劭的手。 “……你疯了?”宁秩皱着眉看向郃劭,“手没事吧?” “没事。”郃劭半垂着眼,丝毫没有在意自己的手。 他漆黑的眸子直直盯着宁秩,像是黑夜中锁定猎物后的鬣狗,发出的声音却犹如哼哼唧唧的小奶狗,“老婆~” 宁秩:“……” 郃劭不见他应声,又往前凑了凑,一半的身子都进了门里,“我要走了。” 宁秩:“……哦。” 走吧,他也要关门了。 郃劭身体丝毫未松动,脸上却开始委屈巴巴,说:“我真的要走了。” 宁秩面无表情地又“嗯”了一声。 赶紧吧。 郃劭穷图匕见:“要是你给我个离别的抱抱,我……” 话还没说完,宁秩就突然上前两步,虚虚地环住郃劭,就这样保持了两秒,又迅速退回来,仿佛在完成工作,速战速决。 宁秩:“好了吗?” 好了就赶紧走。 “好了……”郃劭沉浸在刚刚那个主动的怀抱里,没反应过来,就见眼前的门就被毫不留情地关上。 “……” 郃劭失笑,朝门道了声“晚安”,转身离去。 _ 周六上午一早,宁秩就到了公司。 休息日虽然也有员工来加班,但毕竟是少数,整个公司都透着工作日没有的安静。 可能是无人打扰的缘故,今天他进入工作状态意外地快,工作效率也出奇地高,短短一个上午,就把原本规划一天的工作做完了。 他起身活动了下筋骨,就又坐下来干明天的工作,直到敲门声响起,这才再次起身。 宁秩有些意外,照理说最近除了自己手里的项目,其他项目应该都没有急到需要周末来加班的程度,难不成谁手里的项目出了问题? 他边猜想着,打开了门。 看到门外人的那刻,他微皱眉头,快速扫了眼外面的办公区,果不其然,一个人也没有。 宁秩不动声色地向外走了几步,将对方引到走廊中央,这才对着眼前人说:“有什么事吗?” 孟凡望着眼前人,一时紧张地说不出话来,他支支吾吾了半天,心一横,双手举起手中的东西向前一递。 宁秩垂眸看过去,像是个餐包,包身是黑白波点,上面两条纯黑色的包带。 看来这人很喜欢黑白波点。 宁秩目光上移,孟凡比他矮了半个头,此刻正低垂着头,头顶的发旋对着他。 他面无表情问:“这是什么?” “那什么……这是……这是我做的便当,我看您还没吃饭,就……就想着……给您吃。” 孟凡磕磕绊绊说完才发现自己的话很有歧义,连忙又解释道:“不是……那什么……我今天早上来公司加班时恰巧看到您也来加班,这个不是特意做给您吃的……不是……这个是给您……不是……那个……这个……” 虽然孟凡的话断断续续还毫无逻辑,但宁秩敏锐地听懂了,孟凡早上带了便当来加班,恰巧碰到了他也来加班,应该是见他到了饭点还没动静,所以想着将便当给他吃。 不过一个在十楼工作的员工,为什么会发现一个办公室在八楼的人没吃饭。 他瞥了眼对方红透了的耳朵,看来原因似乎也不难猜。 宁秩有些头疼。 他以为他在公司的态度已经够冷漠了,偶尔几次甚至还听到有人背地里喊他“只会工作的制冷机”,怎么还会有人向他示好。 难不成是刚来没多久,还没听到那些关于他的传言? “我点了外卖。”宁秩无情婉拒道。 “啊?”孟凡抬眼迅速看了宁秩一眼,又脸红耳赤地垂下头,“啊……那什么……” 孟凡咬了咬唇,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今天早上自从看到宁秩也来加班后,就一直魂不守舍的,甚至到了午饭时间,自己带的自制便当不吃,却特地去买了速食便当在八楼大厅吃。 见午休时间过了宁秩也没出来,他还觉得对方肯定没吃饭,兴冲冲地去敲门送饭,完全没想到对方有可能点了外卖。 宁秩瞥了眼对方快要哭出来的表情,冷声说:“还有事吗?” “没……没事了。”孟凡小声道,声音带着丝哽咽,仿佛再多说几句就要哭出来。 “那就……”再见了。 话还没说完,一阵刺耳的手机铃声忽然响起,宁秩下意识掏出手机一看—— 是郃劭的电话。 通知栏里还有两秒前刚发来,还没来得及隐藏的消息—— 【老婆,我来公司给你送爱心便当啦!】 宁秩眉头一跳,手一抖,大拇指不小心碰到屏幕上,挂断了电话。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3章 第十三章 第14章 第十四章 郃劭早上醒来第一件事就是拿旁边的手机,给宁秩发个“早”。 现在是八点三十分,离宁秩上班还有半个小时,不出意外的话,老婆应该会在八点四十回他消息。 他放下手机,起床简单洗漱完后,又冲了杯咖啡,到阳台刚好八点四十。 现在老婆应该已经坐到办公室,开始查看消息了,郃劭迫不及待解锁手机,等待回信。 等待期间,他眯着眼看向远处,从这里能直接看到傅氏大厦的一角,朝阳在大厦后缓缓升起,阳光渐渐开始刺眼,他收回目光,再次点开手机。 八点四十五,宁秩没回消息。 杯子里的咖啡已经见底,郃劭起身又去冲第二杯,这杯他加了两颗方糖和一小杯牛奶,冲淡了咖啡的苦味,到阳台的时候,已经八点五十。 宁秩还没回他消息。 郃劭有些耐不住,又发了条消息: 【老婆~吃饭了吗?】 屏幕从亮到昏暗,直到最后息屏,宁秩也没有发来消息。 郃劭静静坐了几分钟后,准备起身回客厅,桌上的手机忽然亮起。 他想也没想就抓起手机,看清屏幕上的来电显示后,刚扬起的嘴角又耸拉下来。 是王盛强,应该是来汇报工作的。 他将手机放回桌面,想了想,还是接通了电话。 电话那边传来王富强那磕磕绊绊的塑料普通话,“老板,恁……您说的那个人,他今天下午要和姓王的那个在夜色会馆见面。” “跟着,有事去找会馆里的刘经理。” 挂断电话后,他忽然想起什么,看了眼日期。 10月26日,星期六。 怪不得今天老婆没有准时回他消息,原来是还在休息。 郁结的心顿时舒畅,他起身去厨房简单做了个早餐。 吃完早饭又马不停蹄到卧室换了身休闲运动套装,还用发蜡抓了抓头发,一身装扮仿佛在校读书的男大学生。 今天老婆休息,正好可以一起出去玩。 收拾好后,他到客厅拿起手机,准备向宁秩发出邀请,却发现对方在二十分钟前,也就是九点整时,给他发了两条消息: 【吃了】 【我先工作】 他打开公司内部联络软件,果不其然,宁秩的头像显示企业内网在线。 看来是去加班了。 郃劭嘴角微耷,颓然坐到沙发上,对面的电视屏幕里映出他的身形。 灰蓝相间的运动套装在黑色的液晶屏上成了全黑色,像是覆了一层阴影。 郃劭坐了会,又拿起手机拨给沈助,电话不一会就被接通,对面迷迷糊糊地“喂”了声,应该是还没睡醒。 郃劭应了声“是我”。 沈助清醒了些:“是小郃总啊,有什么事吗?” “公司内网这个月的维护是不是还没开始?” 沈助揉了揉眉心,从床上坐起。 这个点给他打电话,他还以为发生了什么大事,结果是问内网维修。 这屁大一点的事还要周六一大早给他打电话,这些资本家是不知道什么叫周末吗?! 沈助内心吐槽完后彻底清醒过来。 小郃总问这个做什么,虽然内网维修经常是一个月一次,但忙的时候,两个月才维修一次的也有过,难不成内网出了什么差错? 沈助的话谨慎地在心里滚了两圈才说出口:“是,十一假期过后,公司比较忙,所以内部维修准备定在十二月初进行,是出了什么差错吗?” 郃劭:“没,让他们今天来维修吧。” 沈助想了想,提前维修也无所谓,就应道:“上午可能赶不及了,那我让他们下午来吧。” 郃劭:“嗯。” 沈助:“好,那我现在就和安全部那边联系。” 郃劭“嗯”了声,说:“按加班工资的三倍给他们。” 沈助:“……好。” 郃劭挂断电话后,又换上了自己的家居服,开始准备午餐。 他决定今天中午去公司给老婆送饭,顺便还能多看老婆一会。 宁秩的胃病需要慢慢养,但以他对宁秩的了解,哪怕他天天叮嘱,到了饭点,那个工作狂大概率还是会因为工作将吃饭搁置,等回过神来,就又忘了吃。 所以只叮嘱不行,还得他亲自出手。 今天中午就炒两个青菜加上皮蛋瘦肉粥,宁秩胃病昨天刚犯,不适合吃太过油腻的东西。 他下楼去超市买了些新鲜蔬菜,将材料放进砂锅里,开中火慢熬。 一切安置好后,他拿起扔在沙发上的手机,准备告诉宁秩他中午去送饭,忽又想起什么,指尖微微一顿。 若是现在说了,不用想,宁秩肯定会拒绝。 嗯……还是等一会到了公司再说吧。 —— 宁秩望着被自己挂断的电话,又瞥了眼眼前还低着头傻站着的孟凡,心里默默叹了口气,打发对方道: “你先回去吧,饭……就不用了。” 孟凡咬着唇,挤出一个“好”字。 宁秩见孟凡转身离开,心里莫名松了口气,正转身回办公室,就听到不远处的电梯口传来脚步声。 他下意识转身,望见郃劭拎着饭盒从电梯口出来。 对方似乎一眼就看到了他,兴奋地朝他挥了挥手,“老……” 宁秩眼皮一跳,生怕他当着外人的面就喊出那个词。 正准备打断,就听到对方一个急转弯,喊了声“宁哥!” 他看向还在走廊的孟凡,对方似乎没有意料到有人会来,愣在原地。 看样子应该没有注意到郃劭刚刚的称呼。 郃劭朝宁秩大步走去,同走廊上的人擦肩而过时,余光淡淡瞥了眼对方手里的餐包。 黑白斑点餐包。 看来上次的马卡龙也是这个人送的。 郃劭嘴角的弧度丝毫不变,眼底却多了丝冷意。 这是想来和他抢人? 真是痴心妄想。 郃劭紧了紧手中的餐盒,面不改色地走到宁秩面前,十分自然地伸手准备牵宁秩的手。 可还没碰到,就被躲了过去。 郃劭眼神一黯,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将手收了回来,随后将饭盒往前一递,笑道:“宁总,您的外卖到了!” 递到一半,他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啊”了一声,看向不远处站着的人,小声说:“看来宁总点了别的外卖?” 宁秩抿唇,欲言又止。 现在这种场面让平日里冷静理智惯了的他,也有点不知所措。 郃劭眉眼微耷,垂眸看着不远处的地板,轻声道:“既然宁总已经点过了,那我就不打扰了,我……我还是回去好了。” 说罢,他脚步微动,一副将要离开的样子。 宁秩瞥了眼仍站在原地愣愣看过来的孟凡,又看向眼睑半坠神色委屈的郃劭,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 他一把抓住郃劭的手腕,拉着对方,转身走进办公室,“先进来吧。” 郃劭一愣,忙道了声“好”。 郃劭跟在宁秩身后,漆黑的双瞳紧紧聚焦在拉着他的手上,嘴角不自觉地翘起。 刚进办公室,拉着他的手就骤然松开。 郃劭脚步一顿,手腕上的温度还未完全消散,提醒他刚刚那难得的主动并非幻想。 他转身准备关门,目光瞥向不远处仍站着的人。 那人从刚刚开始就一直盯着他们这边看。 郃劭直直看过去,在门即将被关上的最后一刻,挑衅般朝对方挑了挑眉,嘴角微微扬起一个胜利的笑。 个中含义不言而喻。 只是门彻底关上后,郃劭嘴角的笑便瞬间消失。他垂眸瞥了眼门把手,顺手将门反锁。 吃饭时间,闲人勿扰! 宁秩走到待客沙发处,拿出两个水杯,一边倒水一边示意郃劭坐下,“来公司找我有什么事?” 郃劭从善如流地坐到沙发上,将餐盒放到茶几中央,真心话顺嘴而出:“想你了。” 宁秩倒水的手一顿,水流贴着杯壁,些许溅落到桌面。 他面不改色地将倒好的水递给郃劭,说:“不是说我们的关系要瞒着大家?” 郃劭接过水杯喝了一大口,岔开话题,“对了,老婆,刚刚那个人是谁啊?看着面生,是部门新来的实习生?” 进了办公室,郃劭又偷偷将称呼从“宁哥”变成了“老婆”。 他偷瞄了眼宁秩,对方似乎专注于他的问题,没有注意到称呼的事。 宁秩睫毛微动,拿起水杯轻抿了几口,说:“开发部的人。” 郃劭若有所思地“哦”了一声。 宁秩眼皮微抬,扫了眼郃劭,对方的表情似乎并没有什么异常,莫名地,他又补充了句,“前几天我帮了他一个小忙,他来道谢。” 郃劭点了点头,望着他粲然一笑说:“原来如此,我刚刚看他的样子,还以为是来给你送便当顺便表白的呢!看来是我小人之心误会了。” 宁秩:“……” 意外地描述精准,没有一点误会。 郃劭眯着眼笑说:“不过我知道,就算他真的表白了,老婆也会直接拒绝的,是吧?” 宁秩:“……不要假设不会发生的事。” 郃劭眉梢微挑,不置可否,“对了,你的胃今天好点了吗?” 宁秩瞥了眼桌上的四层餐盒,说:“好多了。” 郃劭一边把盒中的菜一盘一盘摆到桌面上,一边说:“我做了些养胃的饭菜,不知道合不合你胃口。” 宁秩呷了几口茶水,看着郃劭不知从哪里掏出两个碗,盛了两碗皮蛋瘦肉粥。 他略有些失望,还以为里面会是排骨汤。 其实这段日子郃劭时常会做排骨汤,但他每次一想到等郃劭恢复了记忆,就再也喝不到这种熟悉味道的排骨汤时,就总觉喝不够。 桌面被郃劭带来的午饭占满,一盘菠菜炒蛋,一盘白灼菜心,两小碗皮蛋瘦肉粥和两小碗米饭,以及一碗蛋羹,就种类和营养来说算是比较丰富了。 宁秩瞥了眼一旁的四层餐盒,装了那么多,怪不得用这么大的餐盒。 郃劭将筷子递给宁秩,“快尝尝看。” 宁秩接过筷子。 其实他并不抱太大期望,因为他的口味很刁,一般很少有人能做的正和他口味。 顶着对方期待的眼神,宁秩夹起一筷子菠菜炒蛋送进嘴里,“很好吃。” 不是客气,而是真的非常好吃,没有菠菜自带的涩感,入口清爽,咸淡适宜。 不得不说,他已经很久没有尝到过如此符合他口味的菜了。 可能是因为胃病的缘故,他的口味后来越来越淡,但公司食堂和附近的餐厅为了迎合大多数人的口味,做的饭菜对他来说都过于咸辣,再加上工作繁忙总忘记吃饭,导致他的胃病也越来越严重。 “老婆喜欢吃就好。”郃劭笑眯眯看着宁秩说:“以后我可以每天中午都给你带便当。” 他想了想又加了句,“偷偷地。” 宁秩犹豫了一瞬,下一秒就拒绝道:“不用了。” 不可否认,刚刚那一瞬他确实有些动摇,毕竟郃劭的菜是真的合他口味,但理智让他选择了拒绝。 先不说带便当给他,被同事发现会传出怎样的流言蜚语。 只说万一他习惯了吃郃劭做的菜,日后对方恢复了记忆,两人分道扬镳,最终他还是要回到食堂餐厅的生活。 到那时再让他去适应,估计会更痛苦。 毕竟习惯是一种很可怕的东西。 从他渐渐开始回味并期待郃劭做的排骨汤就可见一斑。 又复更了[狗头叼玫瑰]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4章 第十四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