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见良夜》 第1章 第 1 章 “他死了。” 易宣一只答了这一句,便继续翻阅案上公文,他是当朝丞相,日理万机。 “我知道,我都懂。”赵希文上前来,“但我只是想说,你不能觉得这些事情是理所当然的。” “嗯。”易宣一仍不抬头,“我真的很累。” 又是这样顾左右而言他。 赵希文也不再问他,去一旁案上作画。 她喜欢画画,似乎画画可以画出世间万物,不止有形之物,还有无形之物,就像现在这种,情绪。 但她今天拿着笔始终不知从哪落。 易宣一似乎注意到了异样,终于放下手头的工作,走过来,拿过她的笔。 “文文,这件事情我也想了很久,但圣上始终逼迫,我也是周旋了好多天才不得已做了这个决定的,信已经被截获,整个朝野都想让他死!你也知道,这朝堂上有几个人是干净的?一旦抖出来,一个也跑不掉!” “我知道,所以大家才合谋诬告他,使圣上起疑,圣上一疑,便只想赶紧做掉但…”赵希文还是忍不住激动,“他一直很敬重你…” “我当然知道,但正因如此,我更保不住他…” 突然有人敲门。 门还没全开,一人便带着怒气冲了进来。 “易宣一!蒋奎死了,你知道吧,在牢里病死。哈哈!牢里病死,谁信?是你点的头吧!” 这是林行远,当朝将军,不久前刚平定一场边疆战乱。 “行远,你先坐下。”易宣一拉他。 “是你吗?” “你听我说。” 林行远一向是不善言辞,也很少如此激动。 “我只想知道是不是。” “是。” “为什么要这样?就为了那群人?还是为了皇上?你不用说你不得已,我知道,可是你真的不一样了。” “对不起…” 赵希文见状不妙,缓和到,“行远哥,有些事确实很难,其实我也很生气,但是如果非要怪谁,也该怪…” “文文!”易宣一打断了他,他知道赵希文想说的是皇上,“隔墙有耳。” 林行远稍微冷静了些,“蒋奎…他在喝药前说了什么吗?” “他说他的确准备造反。” “不可能!”刚刚缓和的心情再一次不缓和。 “我是这么和圣上说的,”易宣一说,“于是圣上准备照顾他的儿女。” “照顾?” “嗯。” “你同意了?” “我百般劝圣上开恩,他总算是准了,不予追究蒋奎的儿女,只是让他们离开京城不再为官。” “那便好…”林行远终于放心一点,“可你为什么…” “我说的是真的。” “不过圣上真就那么容易放了他的儿女?”赵希文觉着按照现在皇上的疯狂程度,是不会轻易被劝阻的。 易宣一沉默。 “说吧,我就知道。”赵希文说。 “我不知道。但我觉得你是对的。” 上朝。 “众爱卿,朕这些天老觉得有股阴影萦绕着我,本以为是那什么蒋奎,但如今他死了,这个阴影还是不见消散,各位以为如何?” “启禀皇上。”林行远上前一步,“臣以为是近日常有外敌来犯,扰得圣上不安宁,劳心劳力,过于费心…” “行远?哈哈,这也的确是个原因,你不久前才平定的战乱,才过了多久就又乱了,这不,原来是蒋奎欲投敌,打乱了我方部署导致大败,不过还好,我昀国国力强盛,这点损失算不了什么。” 林行远正欲反驳,蒋奎,蒋奎没有投敌,他是被人陷害的!陷害!该死的另有其人! 但他张口却说了:“皇上圣明。” 易宣一若有所思的看了他一眼。 退朝后,易宣一等着林行远一块走,林行远有些沮丧,但又不想表现的过于明显,易宣一倒是不懂他心思,只道,“行远兄也会说好话。” 林行远不知说什么,只好闷头沉默。 说起易宣一和林行远的相识,倒是几年前的一桩旧事。 那时的易宣一还不像现在这般位高权重,还在中枢府与同僚争来斗去,他不是个好事的,也不爱结党营私,他致力于做一股清流,但他也不傻,他会和大家都保持着良好关系,也不得罪人。 但有一日,正值中枢府争权激烈时期,几位资历老成的大臣为了争夺一项边防军饷审计之权,暗中联合排挤持中立态度的易宣一。 易宣一原本在财政案上提出一项审查建议,涉及数名边地官员财务不清,甚至可能追及部分中枢府官员的亲属。他本意只是清查财政漏洞,并未指向任何人,却无意间踩了众人的利益。 于是,同僚们合谋,陷害易宣一。 先是伪造通敌文书,再是多次嫁祸于易宣一,证据确凿,皇上信了。 其实也不一定是信了,现在的皇上就喜欢这种有理由的合大家意的折磨人。 那次朝堂上: “你还有什么话说?”皇上语气亲切,甚至是笑着的。 “陛下,臣真的是冤枉的。”易宣一跪下,认真的说。 “哦,冤枉啊,那,先把他关进大牢,等朕查明了再行决断。” 易宣一感知到皇上无心听他的辩解,但至少没有立即杀他,他也就认命的进了牢狱。 牢狱很小,说是牢狱,其实就是牢笼,一间也就容得下一个人,易宣一手脚都被铁链锁住,整个人只能跪在地上。 突然来了个人,“易宣一?皇上交代我们要好好照顾你!” 易宣一不语。 “来人!把他绑起来!” 于是易宣一就在这样动弹不得的状态下,被人不断的用鞭子抽打了三天,他已失去了意识。 但神奇的是,三天之后他被放了出来,醒来时,自己躺在一张床上,身上被涂了药,似乎被照顾的很好。 “你醒啦!”是陌生的面孔。 “你是…” “哦您躺着别动,是林将军派我来照顾你的!” “林将军?” “对呀,林行远,是他救了你。” “他?我们没见过…他为什么会…” “谁不知您是个好官呢?他一直都很欣赏你,知道你被冤枉,求了皇上好久,毕竟他们从小一起长大关系不一般,皇上便听了他的。” “所以这件事情并没有查清楚?”易宣一问。 “不知道,等林将军来了你问问他。” “谢谢你。”易宣一虚弱的说,“谢谢你们…” “不谢,你说也真是,让您受了这么多苦,皇上怎就分不清好人呐…” “皇上可能有自己的理由吧…”易宣一小声说。 当然,那次也并没有真的查清楚易宣一是怎么被陷害的,至于为何放了他,也许皇帝昀光就是这么喜怒无常罢了。 然而易宣一并不为自己被放过而安下心来,反而觉着有更深的隐情在其中,只是他还不知道。 第2章 第 2 章 自从来了京城,赵希文和大将军林如白是的关系越发亲近。 “文文,以你的才干,给我做个助手实在可惜,但我是行武之人,生在战场,也不知怎么不埋没你,若你有意,我可以推荐你去中枢府做事。” “如白姐,其实我从小就没想好这么远大的理想,我天天听着父亲和一些友人讨论的国家大事,听来听去,似乎也只是谈论,我想,人在这世道里,只能做自己该做的。像我父亲,自诩满腹才华,可结果呢?”赵希文叹气。 “是啊…可什么是该做的呢?”林如白似乎思索着,“南方如要打进来,可我们又在干什么?派人放狠话?说着昀国领土不容侵犯!犯我国者虽远必诛!” “不过,你真的不想做点什么?”林如白追问。 “我想。”赵希文坚定的说,“但我更清楚自己的实力。” “我只会用笔。” “所以,你是准备离开了?”林如白说,“其实,如果你真的想入朝为官,我是可以帮你的,虽说现在都是全国招揽人才,但可操作的空间还是很大的。” “谢如白姐。但或许这不是我的追求,我也说不好我现在想做什么,但我想先出去看看。”赵希文答到,“在京城这些日子,我也学会了很多,我想我还会回来的。” “我会等你回来。”林如白上前揽过赵希文的肩,给她一个包裹,“这些给你,路上用得着。” “谢谢如白姐!” 离开时,却遇到一个人。 是易宣一。 “丞相?” “姑娘这是?” “我准备离开一些日子。” “哦,京城呆着不习惯?” “那倒不是,只是想出去看看。” “你来也没很长时日,对外面应该比对京城熟悉。” “是啊,但有时想出去走走也就是一时兴起。” “为什么?” “啊?比如外面下雨了看着爽利,就想出去走走,这没有为什么。” “好,一路小心。” “你也保重。” 说起来,赵希文和易宣一也不是那么熟悉,不过自从来京城帮林如白做事,也是会经常碰到易宣一,毕竟军中事物丞相也不能不了解,当然,更重要的是,林如白的弟弟林行远和易宣一是非常要好的朋友。 但,赵希文此次出行另有目的,她要找一个人。 朝堂上。 “近日多地有人叛乱,众爱卿,谁去平叛?” “启禀皇上,臣以为,近日多有作乱之举,也许百姓确有难处,或者,可以先安抚,再做打算。”林行远说。 “安抚?哈哈哈,行远爱卿可是说笑?” “我…” “皇上,”易宣一上前一步,“臣以为林将军此言有理,如今南有宜国不断来犯,北有如国虎视眈眈,外敌当前,当知轻重缓急。” “皇上不可,”这是刘雨,中枢府兵部长,“外敌固然应早驱除,但内地更不能坐视不管,臣以为,可以先平内乱,再慢慢对付什么如国这些事。” “刘部长以为光靠武力就能镇压所有反民吗?”易宣一闻到。 “那丞相想如何?不管了?那些贼人不该除吗?” “行了行了,不要吵。”昀光发话,“昀国地大物博,兵力强盛,有什么是对付不了的?至于外敌,不是有林如白将军在边界一带镇守吗?还有来犯,那谁,你,去拟一份文稿,告诉来犯的人,我们昀国不会放过他们,写得好一点强势一点,派个会说话的去声讨,这事你下去办一办。至于叛乱的贼寇嘛,行远,你带一些人马去看看什么情况,就一些贼而已,给你三千人马!够了吧!至于易宣一,你来竹林馆一下。退朝!” 人群作鸟四散。 “拜见皇上。”易宣一进到竹林馆恭敬的跪下。 但皇上并未发话,也没让他起来。 于是就这么僵持着,也不知过了多久。 “你可知错?” “臣…不知…” “哈哈哈!”昀光大笑着离开了。 易宣一实在不解,又无人询问,但又不能起身,思索良久,难道是…蒋奎的事? 第二天一早,有人来,见易宣一还是跪在昨天那里,也不曾挪动,说到,“丞相,陛下说你可以走了。” “陛下还说了什么?” “没什么了。” 易宣一起身,膝盖一软差点倒下,还好来人扶了一把,“丞相真就跪了一夜?” 易宣一也不回答。 “可惜陛下根本就不信,他说你定是在这谁了一夜,还让你去领罪呢,你说你也是白跪了一夜。” “别乱说。” “所以丞相犯了什么罪?” “我不知道。” 林行远带了三千兵赴轩州平叛,但刚到轩州,他就惊住了。 四处都是逃散的流民,随处是哭泣的小孩。 “你们这是?”拦住一个在逃窜的人问。 “哎呀,快逃吧,到处都在杀人啊!” “谁在杀人?” “没饭吃,会饿死,只能抢,抢来抢去,就打起来,打起来,就有人死,死了就有人报仇,源源不断,没办法,真的没办法,大家只好投靠周浪,他可厉害,手下个个能打,等着他带我们去抢官员家的粮食!” “周浪?” 林行远思索着,这又是谁,明明我要平叛的好像不是这个人啊,所以那些叛民,和周浪什么关系? “将军,前方有人来了,说是周浪派来的。”副将低声汇报。 “周浪知道我们来了?” “不但知道,还说要谈谈。” “见。”林行远轻声。 一个布衣青年走进营帐,看起来甚至很有学问,还很温和。 “你是周浪的使者?” “是。我来是告诉你们,今天的局面,都是你们造成的,我们帮主本不在此地,也不插手这些朝廷的事,但日日有人求助于我们,才不得不帮忙。” “为了钱?”林行远问。 “他们是为了钱,我们不是,我们本就一直干着劫富济贫的事,多一份少一份不值得计较,但他们也不是为了钱,只是为了命。” “其实,我不知道是这样。”林行远表示同情。 “我知道,不然就不会好心和你交谈了。” “但我也是职责所在,不得已,只要你们不再叛乱,我也就不为难于你,至于粮食我也可以接济一些。” “哈哈,你是个好人啊,可是这样的好人不多啦,你要知道,现在起义的,远不止我们,帮主的活都接不完,大家排着队等着人手起义,这是谁造成的?” “早些年明明不这样…”林行远喃喃到。 “既然难得你十几个好人,我就答应你的条件,给我们所有人够吃的粮,我们也就安生过日子。” “好,给我一点时间准备,明天给你们。” 离开时,副将劝阻林行远,“将军,末将以为不妥,你怎么能这样轻易相信他的话?” “我知道,但我怕万一是真的呢?我不想这个万一毁在我手里涂炭生灵。” “将军仁慈。不过还是做好准备。” “明日你带一队人马,埋伏后方,若有情况立刻出手。” “遵命。” 第3章 第 3 章 赵希文离开京城,一路上都在思索准备找的人。 前几日,她收到一封来历不明的信: “那一日我等了很久,也许你不记得了,但我希望我们能再见一次。” 署名是,海棠。 海棠? 久远的回忆逐渐清晰,这是一位故人,到如今,也十来年了吧。 记得小时候,赵希文最大的喜好就是在家读书,或是偷偷听父亲和一些友人谈论故事,基本都是一些国家发展之类的。 但她始终不认为父亲是对的,因为他从来都不会做什么。 况且,如果他是对的,又为何会被革职? 至少赵希文心里是这么想。 “谁啊,往人身上撞!”一个尖锐的女孩声音。 赵希文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出神和前方的女孩直接撞上。 这年她十岁。 “啊,不好意思,你没事吧…” “算啦,我是那么计较的人吗?”看起来和赵希文年龄相仿,“我叫棠棠!你呢?” “我…那就叫我文文吧。”赵希文总是很谨慎,对方越熟络她就越谨慎,“你没事,那我先走了。” “等等。” “嗯?” “那片湖的后面,有一片树林,是我才发现的,你一定不知道,你跟我去看看!” “现在?” “是的,走吧!”说着棠棠直接拉过赵希文的手往湖边跑。 “姑娘,到了。”是车夫。 “啊,谢谢。”赵希文这才回过神来。 走下车,她脑海里全是十岁那年在湖边的树林里,看到了从未见过的美景,同时也是她从未有过的失约。 那天,她们约好每天都在只属于她两的美好天地里见面,但第二天,他们一家离开了这里。 其实赵希文已经习惯了四处搬离,因为父亲总是得罪人,待不下去了,只好换个地方。 不过和棠棠的约定,她一直记得,总说要回去看看,却又始终没有去,过得久了,也只觉得有些缘分注定浅薄,自己也不过是不爱结友故而惦记这种相逢。 而前几日收到信的时候,她才意识到,这件事情从未忘记。 可是,自己是怎么被找到的呢? 进了轩州,赵希文呆住。 一片混乱,四处都是逃散的人。 前方似乎有巨大的争吵声,寻声走过去,发现一行官兵正在围剿一群平民百姓。 赵希文快步上前,喊道:“住手!你们在干什么?!” “谁在大喊大叫!”一名官兵回头看了她一眼,拿剑指着她,“哦一女子,这不关你事,快滚!” “等等,”有人认出了她,“你是林如白将军身边那位……文官?” 赵希文没有答,只快步走向那群百姓,看起来毫无攻击力,被兵士团团围住,有人身上带伤,有人抱着小孩痛哭。 “发生了什么?”赵希文问。 官兵语气不善:“昨夜我们营地突遭袭击,粮草被劫,几名兄弟重伤。探子回来报告,说是这些人藏匿贼寇,我们奉命拿人。” “你们确定是这些人?” “我们只知道劫粮者往这一带逃。”官兵回得生硬,“总不能等他们下次再劫一次。” 赵希文看着那些哭泣的脸,忍不住道:“这些人中多是普通百姓,就算有人藏匿贼寇,也不该一并围剿!” 话音未落,远处一声哨响,一队骑兵飞驰而来,领头之人是林行远。 “住手!”他一跃下马,神情凝重,“谁下的令?!” “回将军,是属下等人见敌踪混入民中,为防后患——” “我昨天怎么说的?暂缓用兵,先稳民心!” “可是将军!”另一人上前,“昨夜我们营中确实被人袭扰,兄弟们死伤不少,粮草也被烧了。” 林行远皱眉,转向赵希文:“你也看到了?” 赵希文摇头,“我才到这里…可这些人不像能打的,更像逃命的。” 林行远沉默了片刻,道:“放人。” 众兵面面相觑,但见将军神色坚定,也不敢多言,只得放开那群百姓。赵希文扶起一个老太,轻声安慰,眼角余光却注意到,有个少年模样的男子正在悄悄后退,背上带血,眼神躲闪。 “站住!”赵希文说。 少年一惊,转身欲逃,却被林行远亲自上前擒住,一把撕开他背后的破衣,赫然是“周”字刺青。 “是周浪的人!”有人惊呼。 场面顿时混乱,有士兵拔剑欲上,林行远立即制止,“他一个人,不代表全部人有罪!” “将军!”手下低声警告她,“现在不是讲这个的时候,不能这么轻易放了他们…” 林行远不悦,“你要杀人,就当着百姓的面动手,看看他们以后还愿不愿意信你。” 态度坚决,其他人也不敢再劝。 “押回营中审讯,其余人散了。不得再动民。” 但赵希文总觉得蹊跷,这粮食是谁劫的暂且不说,但刚刚漏出来的“周”字,真的是不小心吗?其他的人,真的只是无辜百姓吗? 赵希文追上林行远,“行远哥,我觉得此事蹊跷,你不该直接放了刚刚那群人。” “你一开始不也说不像是他们吗?” “可是我也就比你早来一步,当时看着确实是一群老弱儿童,但…” “你是说他们其实并不是普通百姓?” “我不确定,但你看那个刺青的青年,不像个能武之人,而且,他看起来很慌乱,我怀疑,是有人在故意制造混乱。” “但这里有贼寇是真的,粮食被偷也是真的,就算不是周浪的人,也就是另一帮贼寇罢了,无甚区别。” “不!这一切都是被安排好的!你想,如果今天你直接和这些人打起来,到时候朝堂和百姓的矛盾会更加深,说不定会引起新的一轮反叛…” “但我今天放了他们,却没有消除真的贼寇,朝堂上我也交代不了…但我宁愿放过也不愿错杀啊…” “不过这也都是猜测,等审问了刚刚那个青年看看能不能知道什么线索。” “嗯,对了,你怎么来这了?” “我原本是来找一个人。” “嗯?” “但我现在怀疑,有人在引我过来。” 突然有个急匆匆的官兵跑过来大喊,“不好啦,不好啦将军!” “什么事?” “刚刚那个,那个周,自尽了!” 第4章 第 4 章 “哼,几个叛贼都搞不定,气煞朕了!” “陛下息怒。”有人劝到。 “林行远,他人呢?抓不住叛贼畏罪潜逃?” “听说是此事蹊跷,林将军还在探查。” “探查?” “启禀皇上,”突然上前一人,是兵部的方禾,“臣以为,林将军是有意为之。” “你是说,故意放跑了那些逆贼?” “正是,臣听说,那一伙人中,有他少时喜爱的女子。” “哈,就这,那便不用查了,把林行远招回来,你带一路人去,顺便平了那群贼,平不了直接杀了,有帮忙者一块杀。” “遵旨。”方禾暗喜。 “且慢。”一人出声阻止,“陛下,臣以为此事断不可操之过急,一方面林将军那边的事情还不明晰,另一方面,方禾的话也未经证实,不可轻信啊。” “朕知道,你太年轻,有些事何必废那么大劲,复杂了,就麻烦了,麻烦了,本能解决的事就解决不了啦,解决不了旧问题,还会有新问题。照朕说的办!” 带“周”刺青的青年一死,线索又断了。人都放走了,这两日也不见有人动乱,好像之前的动乱真的是一场误会,又或者有了粮食,的确不想再动乱。 也就是想吃饱饭。 可抢劫的究竟是哪方势力? “行远哥,这边是找不出什么事情,我想我也许可以从棠棠入手。” “棠棠?” “嗯,就是写信引起过来的那人。” “信上怎么说的?” “只是叫我过来,也没有别的线索了,真不知从哪下手。” “信给我看看。”林行远接过赵希文递来的信,展开看了一眼,沉默片刻,“这纸张……不是寻常人家能用的。” “你是说…” “这种纸,是京中某些贵人定制的贡纸,颜色浅绿,质地柔韧,多用于私信,不出市面。” “可我小时候见她,只是一个普通人家的孩子。” “所以……要么她这些年经历了很多,要么——这封信,不是她写的。” 赵希文闻言怔住,“那就查查这纸,这字,也查查最近谁能往京中送一封信。” “圣旨到!”一个洪亮的声音传来,“林行远接旨!” 林行远疑虑,还是跪下。 听完圣旨,他带着怒气,“要我现在回去?可是这里的事情还没弄清楚,这一切显然不太寻常,怎么能——” “你要抗旨吗?” “不敢,可是…”林行远小声。 “林将军不必担心,陛下担心你过于劳累,好意让你回去休息,没做完的事我会帮忙的,你也不用谢我,去找你心爱的女子吧。”来人正是方禾。 “什么?什么心爱的女子?” “你忘了?”方禾笑到,“棠棠啊!” 听到这名,林行远和赵希文对视一眼。 易宣一这几日请假了。 虽说是请假,他也一直在府里工作。上次跪那一夜,他时常感觉膝盖痛,特别是夜里,更是常常痛醒,叫太医整治,也说只得慢慢调理,很难根治。 “丞相,不瞒您说,您这腿除非之后再也不跪,否则刚养好一些,再跪一下劳累一下,又要重新修养。” “唉,可是那怎么可能呢,不说上朝的时候,哪怕其他时候,见到我们皇上也不能怠慢啊。” “不过这几日你还是得待在家里。否则,你腿就废了。” “这…可是就这点事就请假也太…” “这点事?您身子一向不好,又天天忙到半夜,当年在牢狱里被折磨那几日,一直留下了病根,朝堂少您一个也能转。” “这话不能这么讲。照你这么说,大家全混日子好了。但我听你的,请假几天。” 这一请假,偏偏就出了轩州的事,他还不知情。虽然这也不是什么大事,不知情也很正常,毕竟易宣一还在忙着调理税收的事,掌管大权没几年,昀国已经风雨飘摇了。 一个小店,两碗面,两盏茶。 “你,真的不认识棠棠?” “真的不认识,刚刚听你说还是第一次听这个名字。”林行远放下茶杯认真的说。 “有没有可能,你只是不认识这个名字?” “可是,我也没有一个失散的心爱女子…” “这不重要,”赵希文盯着林行远的脸,“我是说,也许你认识,但不是这种身份的认识。” 林行远思索着,吃了口面。 “你回去后,和我保持联系,方禾这有什么动静我也随时通知你。” “好,我也回去问问宣一,看他怎么看这事。” “宣一?”赵希文听到这名字,不知怎的突然心紧了一下。 “嗯,想必他在京城也不好过,前些天他一直在缩减官员,得罪了不少人。” 赵希文想继续问点什么,却还是没问出来。 林行远带着人马离开轩州。 正走入一段树林时,突然冒出一人,拦住他们,一黑衣人,拿着剑。 林行远伸出剑抵挡,那人侧身躲过,林行远载挥剑,另一只手扯过那人,脚在树干借力,直接把那人从空中放手,摔进土里。 但在这时,四面八方涌出一堆人,大喊着,“杀了他!杀了他!” 一个人拿着刀剑,向众人高呼,“就是他们!出尔反尔!骗我们和谈!结果不给我们粮还想杀我们!我们今天就要杀了他们!” 林行远听到这些,疑惑了。 手下一官兵说,“胡说!明明是你们不讲信用在先!偷我们的粮还伤了我们兄弟!” “别听他们胡说八道!杀了他们!” 林行远大喊,“别打了,快撤!撤!” “为什么?”手下问。 “先撤!” 朝堂上。 “行远,听说你现在一伙贼寇都搞不定呢,你说,该如何是好啊?” “陛下恕罪。” “好啦,朕已经叫方禾去了。接下来的事你就不用管啦!你姐姐林如白还在和宜国周旋,我现在把你办了,万一你姐姐知道了,不帮朕打仗了可就不好啦,宜国可是厉害得紧,没林如白将军朕还真不放心,哈哈,你下去吧。” “谢陛下。” 林行远出了殿门还是感觉手心发凉,无法冷静,他去找易宣一。 一路上,他回想路上被拦截的事情,他确信是有人从中作梗,挑拨他们和地方势力的关系,那么,大概率是朝廷的人。至于棠棠,为什么会把自己和棠棠扯上关系?他确信自己不认识,也确信自己没和什么女子有纠葛。 到了易宣一府上,一进门,他看到易宣一坐在案边,眉头紧皱,手还扶着膝盖。 “宣一!你怎么…” “行远兄,我正想找你!我刚刚才得知最近轩州的事。” “你膝盖怎么?” “没事,先不说这些,所以是谁在暗中操控?” “大概是朝堂上的人。也可能就是方禾。” “不,应该不是,我也说不好。我真恨啊…” “宣一?” “记得刚入宫的时候,哪像现在这般荒唐,四处叛乱哪能这么去**的?可我真的顾不过来了…太多事了,太多……” “有时候觉得,要不是我和陛下一块长大,实在是有感情,真的要这么尽心辅佐他吗…” “行远兄!怎能如此说!” “你看现在的情况,是我们能慢慢改变的吗?这得改到什么时候!真的有用吗!” “有用!你相信我,我这些日一直在准备改革新政,只是需要一些时间,到时候,一定会是一个盛世景象。” “宣一…我先走了。” “诶…?” 林行远离开了。 易宣一愣在原地。 第5章 第 5 章 昀国边界,昀奉关。 “此次宜国入侵不容小觑,昀奉关易守难攻,不可妄动。”这是大将军,林如白。 她站在关隘高台上,披着战甲,目光沉静地望着远方。 “可将军——”副将魏照拱手一步上前,“敌军近日调动频繁,南坡设营、西谷试探,恐有动作。我们若不动,怕对面突然袭击。” 林如白沉默了片刻,手抚长剑,眼中一闪而过的不安被藏了回去。 “他们不是真的想攻。”她低声道。 “嗯?” “是试探。也是制造一个假象。” “将军如何肯定?” “报——”,一人突然奔来,“将军,探马来报,宜国兵马全部埋伏在南面一峡谷,若是交战,那是我们的必经之路。” “知道了。”林如白说。 谋士郑颜慢慢走过来,“将军,这定是故意透露给我军的信息,看似攻南面,实则真正的目的在西面,西面直通昀国境内,绕过我们的人马直接进入歆城,万一攻破,我军便很难阻挡了。” 林如白略一沉思,“你说得对。但我军粮草不济,在此坚守多日,后续补给一直没有到,派人打探也没消息,给朝堂的信也杳无音讯,不知是发生了什么。” “别指望这些了”,郑颜笑到,“朝廷什么时候靠谱过,只会说得好听,其实就是不想让我们做。你想啊,要是赢了,你的战功地位无几人能比得过,但要是输了,也自然是不行的。” “所以,只希望我守住,不让敌人进来,这就够了?” “不是够了,而是大家最希望看到的。” “可恶!”林如白有点气恼,“这情况倒是不意外,可是明明能光明正大的给人打出去,却要一直不断的反复拉扯,耗费人力物力,这是长久之计?况且,我看宜国很有野心,不采取暴力制服他们只会越来越过分。” “哈哈,是呢,但这重要吗?其实也没那么重要,只要没有真的打进来,只要你的功劳不到遭人记恨的程度,就没什么重要的。” “郑颜,你的心态确实值得学习。” “你还是别学。” “你说,我们诈降怎么样?” “啊?” “对,你去,别让其他人知道真相,你去打探一下情况,我们没有足够的粮草等了,但这个时机也不适合主动出击,只能辛苦你走一趟。” “我?”郑颜说,“那你得先得罪我。” 林行远被召回后,轩州平叛的事,就由方禾管。赵希文还在轩州,林行远留了几个人手帮忙,她躲在暗处查找棠棠,也在偷偷跟踪方禾。 “查到了?”赵希文问。 “嗯,那封信的纸张的确是宫中才有的,但,信确实是从宫外寄进去的。” “是谁?” “不知,不过,得知了一个地址——澈子湖。” 这就是小时候和棠棠约定的地方。 “可是,我刚来这里就去找了那里,和小时候已经不一样了,湖都成了密林,一片凌乱。” 赵希文思索着,突然问,“这几日方禾有什么动作吗?” “嗯…说有倒也没有,说没有又似乎…轩州百姓都在往别处迁徙。” 其实,往别处去似乎也不是坏事,毕竟方禾心怀鬼胎又不知有什么计划,这样至少不会危害百姓,可是,他既然这么放任大家搬走,那么目的就不在百姓身上,那在哪呢? 易宣一进行改革事宜,裁撤官员导致很多人不满,太多想暗中报复他的人,他已经防不胜防,也不去防了,但如今国库空虚也是亟待解决,只是前些年那么高的税收,那么多的银两,都去哪了? 每日的折子总有要重新修路,重新盖房的,真的有那么多坏了的路?既然重新房子那么经常的重建,又怎么老有房屋出问题的事情呢? 太多的事,轩州的叛乱都不算什么,近些天来各地叛乱数不胜数,派了那么多去赈灾的,却还是饥荒不止。 但却在这时,一名地方小官的女儿带了一个价值难以估量的金项链,一时引起轩然大波。一个小官员,怎会如此有钱? 饭馆里一些人激烈讨论,“听说了没!那项链!那发光的嘞,都刺我眼!” “是啊,一个小官员都这么有钱,那些大官想都不敢想啊!” “主要是,人那么有钱的人都难以想象买这么贵的金项链,这说明他比大家以为的更有钱呐。” “诶,听说他家是前些年才有钱的,你们记不记得,那时候,芝城发水,哎呀一片灾的啊,那可是大家都捐钱的啊。” “对对,我当时也捐了,好像不捐都不行,强迫的呢!” “合着我们钱捐到项链了?” 易宣一看到一份折子,知道林如白那边粮草不济,却无人理会,去找林行远商议。 谁料,林行远打开门却一副不高兴的样子,也不做声。 “行远兄,现在情况紧急,林如白那边后勤补给出问题,我怀疑有人故意的,甚至…是圣上默许的。” “什么?”林行远眺起身,“我现在就去找我姐。” “你别冲动!”易宣一制止,“还是先告知皇上,实在不行我们再自己想办法救济。” “我别冲动,是我姐又不是你姐,你当然不冲动!你也知道陛下不靠谱,你还指望他!他从小就不靠谱!我们三从小一起长大,一点情面都不讲吗!诶现在就去昀奉关,谁也别拦我。” “……”易宣一不再拦,只说,“把你人马带去,你一个人去有什么用,准备一下再去。” 林行远头也不回的走了。 只是这么不告知皇上直接走了,这昀光怎么会放心呢,易宣一赶紧去宫中告知此事。 “怎么,怕朕不同意?朕派林如白去出征,后勤不利难道朕不会管?我看林行远就是逃避之前轩州没处理好的事,急急溜之大吉!” “陛下息怒,”易宣一恭敬的说,“实是担心姐姐心切,望陛下恕罪。” “那他的罪我恕了。” “谢陛下。” “你的罪就恕不了了。” “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