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Alpha穿进非人类才有信息素的世界》 第1章 第 1 章 冬去春来,在湿润暖风中逐渐解冻的除了人类村镇,还有被酷寒笼罩的幽凄森林。 对很多缺乏战力的生物来说,最安全的季节已经过去,蛰伏了一冬的森然危机亟待苏醒。 即便如此石水镇人们也不得不走出相对安全的港湾,搭上唯一的174路公交往九十公里外的静城去讨生活,或者求医问药。 公交每天早晨4点准时出发,下午4点准时返回,一天一班,过时不候。 车上禁止喧闹、禁止搭讪司机,禁止饮食、禁止十四岁以下的儿童和七十以上的老人搭乘,十分霸道。 然而再不满也是无法,能把这班公交稳稳开出去再开回来的,整个石水镇就那一个罢了,还敢闹咋的。 龙姣挎着不起眼的布包,缩脖耸肩地排在候车队伍里。 这两天早起出镇的人愈发多了,概因石水河化冻后便是金瑶蚌的出产季,那是他们镇里的当家货,小蚌味鲜肉嫩,老蚌的壳十分漂亮,像是镶了雪花金片的白蝶贝,拉去静城摆摊或者卖给首饰店都是好进项。 龙姣见过城里的女人戴车好的蚌壳珠,细白的腕子上莹莹一圈,仿佛一串缩小的月亮,美得叫人不敢信那东西是从漆黑冰冷的河水里捞起来的。 可惜金瑶蚌一年也只能卖个十来天,太小的,太老的还有定的量到了镇里就不给捞了,得考虑以后。 龙姣跺跺脚吸鼻子,昨天在河水下呆太久,有点冻着了。 她今年才十六,家里只有她和她阿妈,阿妈腿脚损伤严重,不仅不能再下水,走路都困难。因此去年开始龙姣就必须独自下水,好在她打小练水性且天生擅长闭气能潜到更深的地方,不用跟一群成年人争夺,她阿妈也能放心一点。 问题只在于她还得独自去静城,幸亏过了十四能乘坐公交起她就跟着阿妈上城里摆摊,看的多了感觉自己一个也行。 龙姣轻轻地呼了口气。 排后面的瘦高男孩一直在看她的包,龙姣没在意,石水镇就这么大,差不多年纪的基本都熟悉。 ……嗯,除了一个。 男孩河滨背着队伍里几乎人均一个的大背篓,篓几乎有他一半高,里面铺防水的膜,顶上的盖子微微隆起,弥漫着石水河独有的淡淡潮腥气,不难想象他需要背负的重量。 “准备好了?”河滨压低声音问她,像打哑迷。 龙姣抿着嘴,矜持地掐紧包口点点头。 她只去水深的地方,那些非常老的金瑶蚌就栖息在伸手不见五指的泥层里,壳上细碎地发着朦胧的光,像夜暮中的星星。 不过龙姣捡的是碎壳,她当然不敢碰还活着的老蚌,有不少差不多跟人一般大了……谁捞谁还不一定呢,再说拿上去也过不了检查。 上了年份的老蚌,壳厚且润,几乎连成一整块的金片表面剔透得如同起了胶质,华美得一眼就知道不同,但也因为碎了残缺了而让人抱憾,卖什么价很难说。 这事儿收支不平衡,能干的都觉得费劲,来来回回累得半死捡不了几片还容易被老蚌攻击,夹断腿的事都正常,有那精力不如去浅滩打捞鲜活的,安全有效率,卖了肉还能卖壳不香吗?时间且不够浪费的。 于是龙姣乐此不疲的营生,反而没人稀得跟她抢。 但龙姣也不傻,她早就留意过了,受形状限制,蚌壳大多只能制成小件,车珠子,做镶嵌,成品不过项链、胸针和耳坠这一类。老蚌壳却不一样,它足够厚,平面也大,或许能雕镯子。 她日日往返深水,运气好就能翻到比手掌还大的,目前已经攒了三四片。 这几片厚壳就是龙姣今年的希望,她指着能好价卖给识货的珠宝商人,扩展身份卡里的余额长度,给阿妈买治腿脚和胃痛的药。 药物和医生,在龙姣看来都太珍贵了,才刚刚与外界主动通车不过两年多的石水镇人,根本没有足够的通用货币。 未通车前,他们这被孤立在人类城池外的小镇,依傍着石水河,靠水吃水,自产自销,但不可再生的日常所需就只能靠每年冬天不定期来几趟的物资车,用积攒的蚌壳或其他物品换取。 能活,但活得拮据,主要是病痛无法解决。 这长长队伍里起早贪黑摸蚌做生意的人们,几乎都是为此才坐上174路,把身家性命一同抵押上去。 就在龙姣胡思乱想之时,一辆漆成深绿色的公交车缓缓驶出薄雾,嗞嘎嗞嘎地停在了镇门外的破站台前。 几秒后车门哐当一声猛地弹开,吓得排在第一个的乘客一激灵。 司机低头从车上跃下,两条裹在旧运动裤里的腿长度十分惊人。 有别于镇上很多十来岁刚开始抽条的小青年,这双腿发育得很好,粗糙布料下隐约起伏的轮廓令许多同龄的男性生物嫉羡交加。 不,其实不仅是腿,这名过分年轻的司机从头到脚都与小镇上的男孩不大一样。 他下了车就压着副漆黑的眉眼扫视队伍,大约是在清算人数。 龙姣有点紧张地僵着,后面的河滨还在眼红地絮絮叨叨: “他这肌肉到底咋练的,他咋长那高,难道是吃的不一样?我听说印老师家里顿顿烧肉……” 他这些话车轱辘一样每次都说,听得龙姣有点烦。 今天的人数或许有点超了,虽然天天进城的差不多就那些,但最近逐渐有不少跟龙姣河滨一般大的年轻孩子开始跟着长辈一道出去。 还好司机没说什么,他在站台里剥蚀的木头椅子上坐下,屈起一条腿看乘客依次上车,一个个捏着灰白的身份卡,按在票机上刷取10点车资。 逃票是没人敢的,理由很多,总归要坐这趟车就得老实点。 因此略看了会儿,司机似乎就腻了,眯起眼不打算再做这件发车前的检阅工作。 他瞧上去总有点没睡饱或者睡不好的倦怠,显得人很难相处,耐心格外缺乏的样子。 尤其是春天到来之后,174路司机的脾气之差简直全镇闻名。 而且他每一个半月就要休息一星期,恁是你家里人病得要死了都请不动他出车,找镇长去印老先生那说也不管用。 印家被这个半路捡来的假孙子假儿子哄得五迷三道,他那些破规矩数印老先生自己最支持,谁的面子也不给。 这事一细数也已经过去三年了,依然够石水镇人津津有味地反复回味揣度。 说起来龙姣还是个中当事人之一,不过印家保密工作做得很仔细,无人知道她在里面扮演了什么关键角色。 那会儿她和同龄人一起在印家上学,可她实在对背书算数没兴趣,三五不时就要逃一回课。 她也不敢跑回家,她阿妈得抄家伙,于是龙姣就下河练潜水,等放学再装模作样地跟其他人一块儿走。 而174路司机,就是她那日逃课时在石水河的过滤器中发现的。 其实后续的事龙姣印象一直很模糊,震惊和冲击感让她断了片似的不大清醒,恍恍惚惚地跑去找印老师,恍恍惚惚地回家,第二天一觉睡醒便连印老师告诫了什么都记不清了。 可她还是记得、并将永远记得,记得机器上那圈冰白的示边灯,记得仿佛被冻住了的水流,他像死去的人鱼一样无知无觉地沉浮着,冷寂混沌的微光打在脸上,好似是靠那一小片明亮才竭力将他挽留在人间。 龙姣言辞有限,但那一刻她敏锐地捕捉到了,有种超脱的力量依旧蛰伏在周围无边的黑暗里,它在狭窄的机器空腔里创造了宛如深渊和巨鲸的一幕,让一切变得过于超现实、幻梦又可怖。 她再无法忘记那时的心情,这使她作为第一发现人或者说是救命恩人,却始终无法正视那张脸孔,带着微妙的心浮气躁,不自然地退避着。 龙姣也觉得自己挺怪的。 之后某一个深夜,印老师带他往家里送了不少食物和日用品,她藏在帘子后看阿妈和印老师互相推拒。 那少年就默不作声地半隐在门后的黑暗里,让龙姣不停想起河水深处的场景。 他个子比镇子里的男生都要高,穿的大约是印老师的衣服,露着手腕脚踝,着实不太合衬,但他似乎并不关心。 在龙姣偷觑他的时候,对方原本压低的双眼也突然抬了起来,凌厉,又明亮。 于是这一瞬便跟龙姣脑海中印刻的场景截然割裂了。 对过口供后,印家对外只称少年是印老先生检修设备时在墙外捡到的,印老师夫妇失独多年,缘分所至就收养下来。 名字叫成悦,印成悦。 此后龙姣与他们家再没了交集,加上阿妈身体急转直下,她也没时间去学习,整日只泡在河水里。 然而少年却没在印家安静生活,他总利用印老先生的检修权限往防护墙外跑,对镇长的抗议置若罔闻。 龙姣是看到过的,藏在水下偷看的。 看到他天不亮出镇,夜幕降临时一身污糟的回来——甚至经常两三天不回——时不时就绑一只怪模怪样的动物回家开荤,这不禁令龙姣替他捏把汗,乱吃可能要出大问题的,牵连到镇子搞不好大家都得死,被镇长知道必要带人上门叉死他这祸乱之源。 龙姣心情复杂,忧虑又矛盾,但她没有举报。 印家和镇上干仗干得如火如荼,印成悦照旧我行我素。 赶他出镇的呼声甚嚣尘上,德高望重的印老先生为此被人骂了无数句鱼屎糊了心,老得不知所谓。 但这硝烟四溢的驱逐拉锯战终究于某一日戛然而止——在印成悦拿到静城公车通行许可并开回一辆破公交的那天。 车门再次哐当一声合上,龙姣略略回神,河滨就坐在隔壁仍蚊子似的低声嘀咕着什么,她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密封的车厢里很安静,改装过的车座满满当当地挤着人,气味并不好闻。 渐渐的河滨也闭上了嘴。 以龙姣的位置,她根本看不到驾驶座,不过她能想象到司机的动作。 他会按下驾驶台上一连串按钮,锁死门窗,然后开始全车播放印老师的太太、文澄阿姨温柔轻快的录音: “各位乘客大家好,欢迎乘坐174路公交,上车后请勿随意走动,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系紧安全带,并保管好自己的行李……本车终点站是静城南站,中间无特殊情况不做停靠,末班发车时间为下午四点,务必提前抵达候车……现在开始说明禁忌事项,一,本车全程禁烟禁酒禁食水,二,车上禁止喧闹、走动,三、十四岁以下的儿童及七十以上的老人不可搭乘,四、禁止破坏车上一应设备物件,五、禁止搭讪司机,如有遗漏日后再行添加……以上,感谢您的配合,祝各位出行平安。” Day 1:禁止搭讪司机。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第 1 章 第2章 第 2 章 这是龙姣今年第一次出镇,时间点不早不晚,但初春森林里的气氛已经让人十分战栗。 她向来敏感,当深绿的公交缓缓驶入幽寥的林荫,在杂草丛生的石渣路上颠簸的时候,她便忍耐着一阵阵翻腾的寒噤,闭眼假寐。 龙姣另一侧靠窗的方向则坐着对叔侄,男孩儿刚满十四岁,这很可能是他人生中第一次离开石水镇,走出那道高耸的防护墙和屋棚的阴影。 比起麻木发呆的大人,他眼中还满溢着好奇与警惕,此刻正贴在车窗上试图透过糊满玻璃的油漆朝外张望。 可惜印司机把窗户刷得黢黑,外面还封着缠满蒺藜的铁网,简直不留一丝窥探的缝隙。 龙姣却是一点也不好奇的,反而每次坐上车都会控制不住地想点不吉利的事情。其实谁人不知一旦出了墙,什么防护措施都是徒劳,偶尔她甚至会觉得司机这不是在防着外面的东西,而是防着他们这些乘客。 ——阻断他们的视线,封住他们的嘴,夺走他们的自由,老老实实待宰羔羊一般只能听之任之。 至于那个不知从何处来的司机,印成悦,他或许本来就是怪物,又或许早就因为摄入太多来历不明的食物而患上熔炉症。 慢则数年快则半载,他就会变成浑浑噩噩完全开放的肉袋,哪怕一只肮脏细小的苍蝇都能轻松夺走他的身体、异位他的基因,使这一贯冷漠的青年从此变成一头长满刚毛倒刺、爱好食腐的丑陋物种。 那样……他还能维持住他不可一世的傲慢神气吗。 脑子里奔腾的秽乱想象让龙姣不适地咽了咽酸水,打住龙姣,别再胡思乱想了,那家伙到底有没有得熔炉症,你不是最清楚了么。 龙姣懊丧地轻呼口气。 身旁的河滨安静了会儿又憋不住歪过来开始小声絮叨,不管龙姣一对细眉夹得多紧,这位童年伙伴依旧超绝钝感力,话题永远围绕谁谁谁仗着年长力强抢占物资丰富的浅水区这类无聊的男孩斗争,一边酸啾啾地嘀咕自己如果跟印成悦一样身健腿长必然要他们好看嗡嗡嗡嗡嗡…… 龙姣真恨不能抄起他篓上的布塞他嘴里,虽然不愿意承认,但她有时真觉得像印成悦那种不爱理人的样式也没什么不好的。 至少耳根子清净。 龙姣忍了一路,在天光大亮的时候终于听到了隐约的车流动静和人声。 长达4个小时的路程终于快结束了,满车的石水镇民都是悄悄地松口气。 这条穿过白婺岭边际往返于静城和石水镇的路,174路是走惯了的,从来没发生过要人命的事,但谁知道呢,或许哪一天,神秘的、不守规矩的外来客印司机就一失手带他们齐齐下地狱去了…… 怀着未来终死的悲观和忐忑,乘客们无声地盯视横亘在驾驶室和车厢间的隔板,他们看不到左右也看不到前路,只能沉默地攥着行李等待。 公交的速度逐渐缓慢下来,忽停忽走。 龙姣知道这是准备排队过静城的闸门了,她也数度幻想过形形色色的车辆和飞行工具汇聚在静城外的场景,想必十分繁荣热闹,可惜174路的司机向来霸道,他们唯有抵达南站后才能获得人身自由。 坐在窗边的男孩更是难掩失望,憋闷了几个小时后此刻也只得把耳朵贴在玻璃上努力辨别车外的声音。 大约是排到174路了,一段近乎耳鸣般的电流音倏忽响起,仿佛某种具有力量的波纹,从车头穿入,转瞬震荡过整个车厢。 【公车通行证已识别,司机身份已识别,车内无未登记物种,准予放行,终点站:静城南站】 【欢迎来到静城,停留期间请务必遵守城内各项规章制度,请勿侵犯他人财物及人身安全,如有需要可前往异位监测管制中心寻求帮助……】 【以上,感谢您的配合,再会】 冰冷的电子音透过司机的驾驶台通讯器回荡在众人耳边,振聋发聩。 龙姣不禁抓紧了包口。 终于,进城了。 …… 静城受限于地理环境,在大型的人类城池中面积只能算是不大不小,但综合排名却十分靠前。 在这块大陆上,论危险程度静城能排进前三,但论资源,静城同样能排前三,仅次于矗立在海边的屹水城和香雪城。 因为它离白婺岭实在太近了,直线距离不超过30公里,在静城的高楼上就能眺望到白婺岭无边无际葳蕤幽深的林海。 它庞然地割据在不远处,广阔如地上海洋,与繁荣又渺小的人类城池沉默相对。 它是可怕的危险本身,也是丰富的资源库。 过近的距离虽带来了巨大的威胁,但同样意味着攫取资源的过程变得极为高效。 是白婺岭让静城拥有了令全人类趋之若鹜的重要条件——最新型的基因闭锁剂、反异位剂和异位调适舱。 这里有走在异位研究最前沿的鲸岛分部和精英荟萃的资源调遣局。 无数人为了谋夺一个生存和自我跃迁的机会,如飞蛾一般扑进危机四伏的静城。 为挣钱买药而来的石水镇人大概算是其中目的十分单纯的了。 他们将在位置极为偏远的南站下车,然后结伴前往几公里外的散货集市,那边都属于静城最外环,就连归属于交通管理局的南站也比其他区域的大型车站简陋许多。 车站里既无供飞行器起降的场地,也没有设置磁飞梭列车的站点,全然只是个不重要的小型公交车停泊交换点罢了。 场中进出的都是往返外环各处的城内公交,除了174路。 它一天只走进城和出城这两趟,其余时间都在停车场躺尸,司机也无需人和他换班,跟那破车一起躺一天,福利待遇还照旧是顶一流的,江湖传闻他的月薪比工龄超十五年的1级老司机还高,每一个半月就能休息一星期,车站上面领导都不管。 这些例外当然很打眼,但快三年了,老人们早已视而不见绕着走,新人们也懂得察言观色,再说……174路可不是一般的进城出城,它是从白婺岭到静城,横亘90多公里,三分之二的路程需要在森林里穿行,而不是什么从爱莲糖果站到2公里外的东宇幼儿园站。 只有两站的路线足以证明司机点子硬,扎手,何必去寻晦气。 ……况且说不得哪天人就没了呢,高危配高薪,没啥值得眼红的。 环抱停车场而建的半圆形行政楼里也有人正琢磨着停在场中央的绿色公交车。 那车的型号已十分老旧了,属于略显笨重的加长款,但改装得还不错,车胎油亮,轮毂也保养得很仔细。 车身用深浅不一的绿漆喷成了颇为自由随性的迷彩图案,窗户则涂得黢黑,外框都封死了——这种程度的防护只是看起来唬人,防止乘客跳车倒是可以,但除此以外并没有半点实际作用。 有趣的是174路司机就天天用这样的铁皮车载着近百号人,安逸地从白婺岭开进开出。 “很野吧,他把我和小武提溜出白婺岭的时候我们也是一样的费解。” 宣文走过去掀开窗帘,早晨金黄的光便争先恐后地铺进了办公室里,暖气开始蒸腾。 原就站在朦昧晨晖中的男人微微侧头笑了笑,狭长的眼尾便如翅膀般斜斜飞起。 他五官旖旎俊美,身后蓄着如丝如缎的长发,昳丽惊人。 如此鼎盛的容光,一身气质却优雅成熟,满眼看去都是灼灼堂皇。 宣文冷漠无情地伸手横在眼前: “打住,我不吃你这套,这种关头你要紧急调人手,屁事还多,我已经够意思了,现在法子给你想出来了,但你得自己同人说,我不去啊,我这还欠着救命之恩呢——他,反正难搞得很。” 宣文忆往昔,不禁咋舌。 坐在沙发上沏茶的宣武闻言心有戚戚地点头。 “我还什么都没说。” 美人计没有派到用场,刀旭雪颇有些可惜地挽了挽落发,扭脸重又看向窗外。 那绿湫湫像条大青虫的公交里正下来了个年轻男人——年轻,真的太年轻了,倒不是说对方长相稚气青涩,而是那种不加掩饰的蓬勃的、冲天的生命力,烧得人眼睛都滚烫了。 “这……最多二十吧。”刀旭雪轻声道。 宣文接过兄弟泡好的茶,啧嘴:“严谨点,是十九。” 十九岁,在这个群魔乱舞的世道里其实也称不上小,多得是十来岁甚至才几岁的小鬼出来谋生的,特别是患了熔炉症的……不过静城在抑制熔炉症这方面多少比其他地区强一些,用不算太离谱的金额就能换取被淘汰的旧型基因闭锁剂。 但考虑到他干的活不一般,或者直接点说,这个司机岗的技术含量明显超标了,超标到他拿着特权也无人放屁的程度。 十九岁的司机落地后返身一跃便勾住了车顶的把手,腰背瞬间弓起的弧度极为骇人,星球的重力仿佛在此刻对他失去了应有的桎梏,让他像个外星生物一般轻飘飘地翻上了车顶。 刀旭雪的兴味又高涨了几分,“有长期受训的痕迹,但这痕迹不属于编制里的任何一支队伍。” 利落,举重若轻……非常美丽。 宣文耸耸肩表示无能为力:“他是石水镇维护工程师家收养的孩子,除此以外就没别的信息了,连那些镇民都讳莫如深,一聊起他就变锯嘴葫芦,钱都撬不开,还挺……团结。” 刀旭雪笑了笑,是团结还是封闭自私,那可说不好。 两人偶尔聊几句的间隙,却见那青年蹲在车顶捣鼓半天,莫名竖起了根杆子来。 而后那根杆子啪地,打开了。 一把蓝白相间的大遮阳伞就这般水灵灵地撑了起来。 这还没完,那青年又不知从哪抽出了一把折叠躺椅,迅速展开,还躺下了。 刀旭雪骤然笑出了声。 Day 2:龙姣的行为属于偷窥而无自觉,请各位乘客不要效仿,没有救命之恩托底,司机会刀人。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章 第 2 章 第3章 第 3 章 “神经嗷,他搁那儿晒太阳呢?”身量极为娇小的少女托腮蹲在刀旭雪旁边,嗓音清脆,倒听不出才睡醒的惺忪。 刀旭雪只是笑。 “只要不下雨,他每天如此……好像是对某种肤色有执念。”宣文虽不总来南站但对此画面已经习以为常了,这会儿也没觉得奇葩,反而颇感遗憾地瞟了瞟天空,“也不知他之前是怎么弄的,我最早见到他的时候,那一身小麦色,咳,还挺好看,可惜啊,咱们这大日头根本不管用,我眼看着他是越晒越白了。” 这一点那位自己心里同样很清楚,不然怎么也该脱了上衣赤条条地往死里晒。 可见不论能否晒出成就,“晒”这个动作本身对他而言一样有吸引力…… 刀旭雪津津有味地盯着那蓝白相间的阳伞,和伞下一动不动仿佛龟息了一般的人,满心有趣。 趁现在人家还没睡着赶紧去唠两句才是正经。 宣文看老朋友转身就要往外走,端着茶杯意味深长地喊: “刀主任——刀大主任,在他面前最好表现得正常点,有事说事——你卖弄色相那一套对他也是不管用的。” 闻言杜玲吃吃笑得前仰后合,一蹦三跳地跟了上去。 刀旭雪自动过滤了对本人极为不友好的话,总结一番就是这位年轻的司机先生不以貌取人,不喜欢无效社交,以极简沟通为佳。 他还琢磨着这个极简要极简到什么程度才恰当的时候,人已经走到了绿皮公交投下的浓重阴影里,仰着头,只能勉强看到迎风摇晃的阳伞和司机曲起的膝盖。 在楼上离得太远看不清细节,离得近了又觉得这腿长得有些咄咄逼人。 刀旭雪往后退几步,隽永漂亮的脸上微微浮出一丝笑意,开门见山: “你好啊司机先生,接私活吗,送货——我,和她。” 车顶上好一会儿没有动静。 杜玲卯着力气直蹦跶,只是她个子着实娇小,蹦了半天也就像个巨人脚边的跳蚤。 “送货!给钱的!嘿!嘿!” “听到没有?” “喂!说话!” 躺在车顶上的人动也未动。 杜玲耐心颇差,甜美可爱的脸上已开始涌现戾气。 “装什么你大——” 刀旭雪眼疾手快地摁住她,抬头打算再提提报酬。 却见那司机不知何时坐了起来,悄无声息地垂眼看着他们。 纵使阅历丰富,刀旭雪也陷入了一瞬的怔忪。 原来好看到了一定程度,竟会让人生出喘不过气的压力。 像瀑布没顶而来,横冲直撞,又湍急无情地将人推远。 刀旭雪右手不受控制地震颤了一下。 好奇怪,他心想。 他见过很多美丽的脸孔,有些甚至超出了人类的范畴,但并没有哪一个会像这样,只是视线接触就叫人窒息,仿佛溺进了冰冷的海水,又隐隐升起了皮肉沸腾一般的痛楚,像被什么未知的东西点燃了肺叶里的空气。 而这电光火石间的压迫只如幻觉,转瞬即逝。 车下两人一刹那各自意义不明地长吸口气。 刀旭雪几乎听到血管震动鼓膜的声音,很不适,让他沉默了两秒。 杜玲反而不似他这样受影响,她长吸口气只是为了放声嚷嚷: “哇靠!主任!你在我心里再也不是人间第一帅了——” 她人小眼尖,余光瞥到男人略微紧绷的下颌连忙无缝衔接: “当然你俩不是同一款,你可以做人间第一美!” 杜玲兴奋地直跳,早已忘记了方才的不耐烦,满心都是对颜王的包容。 长成这个样子,当然有傲慢的资本。 “你叫印成悦对不!我,杜玲!你好呀嘻嘻嘻嘻嘻。” 此时蓬勃的恒星已溜到了阳伞上头,半遮半掩的日辉稀碎地落在年轻司机的肩上,脸孔是暗的,低垂的睫毛却一簇一簇,璀璨地晕着光。 他不说话,沉在阴影中的眼睛落下来打量两人,气息很意外的稳定平淡,没有年轻帅哥那股不下凡尘的刺挠。 杜玲看着看着就有点发呆,仰起的脸也跟着呆。 如果英俊这个词能具现化,她觉得就该长这样的,能统一人类各种奇形怪状互不服气的审美。 “哇靠……” 她忍不住又念了一声。 对方已不再看她,视线落在刀旭雪身上,从头寸寸扫到脚,那是种并不掩饰的观察,但目光中正没有邪气,因此很难让人对他生出不悦来。 刀旭雪已收拾好了莫名的情绪,表情也无懈可击,插着风衣的兜任由打量。 他此时有点无奈地想起宣文的话,长这模样,美人计的确是最不起作用的,这位自己天天照照镜子,估计都要视觉疲劳了。 “宣文介绍我们来的,绝不是可疑人物。”刀旭雪微笑抬头,天光直射在眼皮上十分刺目,于是他迎着司机的注视,不疾不徐地挪了两步,直挪到了对方投在地面上的阴影里。“我是资源调遣局的人,有桩很急的生意不知道阁下愿不愿意接,报酬好商量。” 杜玲直点头,裂着张小嘴叭叭的: “钱,还是闭锁剂,你想要啥我们主任都能给你弄来,哪怕送你进异位调适舱也不难——不过我劝你不要啦,不管咋个调适都难免影响外表,你现在这样就够了嘻嘻嘻嘻别调适出个好歹来。” 车上的青年人仍是沉默,但他极具分量的视线没有移动分毫,似乎在考量他们的话中真实性,也似乎在防备什么。 就在刀旭雪觉得对方是要以这沉默作为回复的时候,他却忽然开口了: “我不是货车司机,你们也给不了我需要的东西。” 这是明确拒绝了。 刀旭雪一时被那道端正凛严的低音震了震,又不禁莞尔,他还没在生活中听到谁能把普通的官用语说得这么严谨又动人,这可不能怪他姓刀的敏感多疑,是这位大帅哥自己暴露了自己非本大陆母语系出身的秘密。 可见平时也不怎么跟人聊天,但凡与本地人多唠唠,沾染点不正经的口癖就好了。 就连杜玲这为色所迷的小傻子都眨了眨眼,“嘿,你这发音味儿怪正的……可以给市长念新闻了,哎不是,你咋不信我们主任呢!我们主任老牛逼了,鲸岛本部都有熟人儿,反正你想要啥你说说先呐!” 嗯……他们组里这位口音就挺重的,但帅哥绝不能学,让人恍惚。 刀旭雪继续摁着上蹿下跳的杜玲,话不能说满,不过争取一下也没什么: “物质上的报酬都好说,如果是医疗或者研发方面的,我也有些门路,你可以提。” 不知道是哪个词触动了对方,年轻的司机忽然抬眉朝远处的行政楼看了眼,火柴人一般大的宣文还站在落地窗前朝这儿望,满脸都是瞧好戏的快活。 他收回视线,张嘴问了一句风马牛不相及的事: “你听说过信息素吗?” 刀旭雪一怔,不太确定地回道: “你是指……昆虫之间用作信息传递的一种化学物质?” 话音刚落,帅哥的嘴巴就紧紧闭上了。 嗯?他叹气了? 为什么? 没记错啊,刀主任使劲搜刮着脑子里的情报,昆虫信息素嘛,鲸岛有部门似乎一直在研究这个,奈何昆虫异位之后就不能再用普通的思维去看待它们的生物状态,这个研究约莫一直是停滞不前的。 他要不是指昆虫信息素,那还能是什么,人类信息素?人类被昆虫异位之后真的会散发信息素吗?鲸岛这么多年也没研究出来成果啊,难道他有熟人被昆虫异位了? 刀旭雪脑子里跑着马,嘴上试图挽回: “我不是这方面的专家,所知不多,不过我有朋友在生物研究上很得力,是个天才,你的需求我不明白但他或许可以——” 然而他话没说完就被打断了: “你们要进白婺岭?做什么?” 杜玲使劲扒拉开刀旭雪的手,得意地抢答道: “当然是给一些不上路子的家伙擦屁股去呀,我们做的可都是有益全人类的好事,你帮了我们也算是救人的善举!” 司机先生没说话,像在斟酌他们的目的。 刀旭雪也斟酌着对方的表情,慢慢补充道: “确实是为了救人去的,那边过于深入白婺岭,出于某些原因不能搭乘飞行工具,这两天已经有不少支援的同事陷在里面,生死不知……我们如果再失败,上面就要放弃那边了。” 他说得真假参半,实际情况是上面已经放弃了,他这纯属私人行为。别说抽调飞行器,他连武装都是从局里偷出来的,不然堂堂资源调遣局行动保障部的主任,怎么可能求到公交司机头上。 车顶迎风招摇的蓝白色阳伞突然啪地收了起来,天光再次毫不留情地扑到刀旭雪眼里,只不过一瞬的失明,青年已轻巧地落在地上。 他比刀旭雪想的更高挑,几乎错开了半个头,四肢颀长,体态矫健锋利得像某种野生动物,行止间的气势仿佛是他与生俱来的能力,让刀旭雪的身体比脑子更快地感受到了压迫感。 杜玲脑子里的筋直得很,光顾着来回看那脸那腿,笑得痴痴的。 “我可以送你们,”青年站在几步远外,屈指敲了敲身后的铁皮公交,“只能搭这辆车。” 刀旭雪还没来得及发表意见,便见他目光下沉落在杜玲头顶上,耳中听他继续道: “但她不能上。” 刀旭雪和杜玲都是一顿,但看那司机表情似乎只是在陈述这件事,而非找茬,杜玲便秉持她对颜王的包容心,耐着性子问: “为啥?我咋了?” 司机平静回答: “十四岁以下儿童拒乘。” 杜玲勃然色变。 刀主任:“噗呲。” day 3:印小爷:我身边曾经全员美人,美貌最没有意义——以及,禁止搭讪司机*N btw: 1、颜值冲击(×)信息素冲击(√)是的,印小爷在悄摸摸排挤别人(莫挨老子/信息素护体) 2、印小爷来自人形生物已至进化巅峰的群体,力能扛鼎,Alpha中的Alpha(老母亲情不自禁笑嘻嘻)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章 第 3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