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比格系统抓去当狗血文女主》 第1章 青梅与天降·1 凌晨两点，苑无双才从实验室里出来。 她到家草草洗漱一番后，终于卸下满身疲惫，躺在床上解锁手机。 打开社交平台，映入眼帘的便是一只三种花色的狗。 苑无双一眼就认出来，这就是她最喜欢的—— 比格！ 视频里那只屎黄色的比格犬乖巧地坐在门口，笑嘻嘻地迎接刚回家的主人。它身后是刚拆过的客厅，纸屑和棉花散落一地，沙发上的破洞尤为显眼。 比格的主人并没有说话，但此刻，她的沉默震耳欲聋。 听到视频里的比格开始“werwer”叫，苑无双立马选择性无视那一地狼藉，羡慕无比道：“小比真可爱……好想养……” 霎时间，无数的实验任务和未读的文献资料在她脑子里闪过，如电流一般鞭打她的神经，强行熄灭了她养狗的念头。 繁重的任务让她整天忙得死去活来，三餐时间不定，睡眠时间不足，更别说养一只精力旺盛的狗。 她叹口气，划到下一个视频。 “不是吧！xx家米白面膜大促我不会是最后一个知道的吧！好好好，这种好消息你们都偷偷瞒着我自己买是吧！才刷到的姐妹点击左下角这个链接，你也能领到最高优惠！” 营销号惯用的AI音效在苑无双脑子里吱哇乱叫，不断冲击着她本就疲倦的大脑。苑无双上下眼皮直打架，头一歪直接睡了过去。 「werwerwer~」 什么动静？ 苑无双被这一连串的叫声惊醒，她朦胧睁眼，映入眼帘是窗台上摆的绿萝，墙角的食盆里挂着水珠，显然是刚洗干净。 而她正躺在一个圆形软垫上，身边还散落着一堆毛球玩具。 暖黄色的灯光将房间照得十分温馨，但苑无双此刻已经是毛骨悚然，她腾地站起来，环顾四周：“我不是在家里睡觉吗？我家呢？我床呢？” 「主人！」 苑无双循着声音的方向震惊回头，一只比格幼崽从门外跑进来，四个爪子仿佛新应聘上岗的一样，各跑各的，跑两步就“啪嗒”摔了一跤。 狗……狗在说话？苑无双怀疑自己今天做实验没开通风橱，被熏出幻觉来了。 这只比格丁零当啷跑到苑无双身边趴下，蹭着她的腿：「主人，主人，为什么不理我？werwer！理我理我~」 “我靠真是你在说话？”苑无双吓得一蹦三尺高，“所以这里是——” “狗窝？！” 一人一狗长达半小时的交谈后，苑无双的心情如同坐过山车一般，震惊，沉默，怜爱，无助…… “你的意思是，这里是距离地球很遥远的比格星球，地球上去世的比格犬都会重生到这里。你们本来作为普通小狗在这里生存，但三年前宇宙中的一场爆炸产生的巨大能量辐射到这里，导致比格星球灵气复苏，你们觉醒了各自的异能，并且可以选择喜欢的人类做主人。” “所以你就选择了我？” 比格：「是呀，人家可是从一堆人类中坚定选择了主人哦！」 “哦哦……”苑无双茫然点头，这话听着怎么不太对劲呢。 她俩之前认识吗？ 苑无双陷入了犹豫，虽然养比格确实是她一直期待的，但是想想也就算了，自己实在没有时间照顾宠物，就算十分心动也只能伤心拒绝。 “可是我真的……” “很忙”两字还没有说出口，小比格又满眼期待地保证：「主人，小比不是普通小狗哦，小比是有自我意识的，会自己吃饭，自己去卫生间，也可以自己遛自己哦~」 “？！” 如此甚好！苑无双清醒的头脑被瞬间冲昏，心里顿时改了主意。 她甚至相信这只比格小天使会给她疲惫的生活带来光芒，至于为什么疲惫不提也罢。 两年前，研究生招生面试结束后，她遇上刚入职两年的青年导师覃越。那时两人相谈甚欢，苑无双被覃越身上利落的气质所吸引，因对方一句“不抢一作**文，轻松划水不压人”果断进入了课题组，上了贼船后她才发现覃越这句话没打标点符号，真正的含意应该是—— “不抢一作**文？轻松？划水？不，压人！” 两年的牛马时光挣扎过去，她还是一点记性都不长，这下竟直接拍案而起： “既然这样的话，那我们还真是缘分深厚，从今天开始我就是你主人了！” 她一味沉浸在幻想中，没有注意到这只比格全包眼线下的邪恶眼神，八百个心眼子已初具雏形。 “以后你就是我们家的宝贝，我是老大，你是老二，等我放假回家就带你回去见爸爸妈妈，他们一定会喜欢你的！哦对了，你自己有名字吗？” 小比格吐着舌头摇摇头，大耳朵甩得飞起。 “没有名字啊。”苑无双思索片刻，忽然灵机一动，“吡哆！就叫吡哆怎么样？小宝你就是我的维生素B6——吡哆素~” 比格：「……」 这名字不像话，甚至不像人。 但苑无双却丝毫没有觉察到，甚至以为小比格非常满意这个名字，她一手抱起吡哆霍然起身：“走吧吡哆，我们现在就回家……该怎么回地球？” 吡哆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反而一直盯着苑无双的脸。 一人一狗就这么对视起来。 直到苑无双脸上的笑容都快僵硬了，吡哆才突然说话，问了她一个无厘头的问题：「主人，千山万水你愿意带我一起去吗？」 突如其来的话题转移让苑无双一怔，她不明白吡哆为什么这样问，但还是信誓旦旦保证：“当然，千山万水我都会带着吡哆一起！” 吡哆：「那如果主人回到地球后，发现自己拥有了一个陌生的身份，世界也不再是你记忆中的样子，你是否能初心不改，和吡哆一起闯荡江湖？」 房间里静悄悄的，苑无双的表情堪称呆滞，半晌后才迟疑道：“幼犬也会犯中二病吗？” 话毕，一人一狗眼前凭空出现一个旋涡，闪烁着五彩斑斓的黑。吡哆突然从苑无双怀里挣脱，纵身一跃跳了下去，身影随即消失在旋涡中心！ “吡哆！”苑无双惊呼出声，来不及多想，她一个箭步冲过去，瞬间被一股引力快速扯入旋涡中。 下一秒，苑无双出现在另一个空间里，她定睛一看，居然是一间教室。 她如虚影一般漂浮在半空，身旁是同样漂浮着的吡哆。 这短短几小时内的经历已经震碎了苑无双的三观。 刚刚那个漆黑的漩涡是什么？时空隧道吗？ 她们现在在哪里？是地球上苑无双所在的那个时空，还是平行空间，抑或是另一个星球？ 她眼神立刻飘向吡哆，暗示吡哆给她一个解释。 吡哆视线游移，不敢直视苑无双的眼睛，弱弱地说：「主人，吡哆觉醒的异能是穿越，可以随机选择小说世界中的角色进行魂穿，所以吡哆给主人挑选了某篇小说的女主角……」 “哈哈……听起来是挺有意思的，但是！”苑无双试图向它讲清楚问题所在，“你主人我明天早上还得去实验室停反应，以及明天晚上还有组会，穿越什么的以后再玩，现在能不能先回现实世界？” 吡哆：「吡哆的异能三个月才能开启一次，刚刚已经开启过一次了……主人你听我解释！现实世界和小说世界的时间不是一比一流逝的！就像梦境一样，你可能觉得做了个十分漫长的梦，但现实中只过了短短的几分钟而已……」 吡哆的声音越来越低，它也感受到了苑无双的情绪，此刻显然是十分心虚。 等等。 苑无双心念一转：那不就相当于无痛放假了？ 反正她在小说世界玩几个月甚至几年，在现实世界里也只才过了几分钟。 天下竟有这样的好事！ 苑无双疯狂点头，表情看起来是相当满意，已经开始幻想魂穿女主角之后的生活了。 女主角嘛，想都不用想——作者亲女儿，气运之子，天道宠儿，出生自带各种增益buff，就算剧情中出现困难，她最终也能解决。 “来！”苑无双苍蝇搓手跃跃欲试，“有什么好东西速速端上来！” 吡哆：「主人，这本小说的题目是《校霸为我抛弃青梅99次》。小说的主要内容是女主转学到B市第一中学，因为美貌受到小团体排挤霸凌，男主的出现救赎了女主。 但之后女配的出现阻碍了男女主在一起的脚步。 女配和男主是青梅竹马，两人家庭是世交，从小一起长大、读书，家里也有意在他们成年后订立婚约。 男主爱上女主后，女配因此心生忌恨，唆使小团体殴打女主，触碰到了男主逆鳞，男主开始报复女配。 高三阶段，男主渐渐疏远女主，转而和女配暧昧，在女配爱意最盛的时候开始复仇。男主一次次抛下她，打击她，在高考前的雨夜和她摊牌，坦言这一切都只是为了报复她。最后女配高考失利远走国外，男女主成功在一起。」 苑无双：……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伪人剧情？ 这种摄像头女主、恶毒女配以及高光全在男主身上的剧情到底是谁在喜欢？ 何况男主这报复手段也太卑劣了，用高光来形容都侮辱了这个词。 苑无双摩挲着下巴暗自吐槽，吡哆虽说开了灵智，但还是不太聪明的样子，不知道是不是品种的原因。 “所以我要穿越成那个被霸凌又被救赎的女主，原封不动地体验她的人生吗？” 她又试探性问：“还是说，我穿越过去，可以按照我自己的想法走剧情，不按照既定的路线生活？” 吡哆只是说穿越，没说她必须要保持剧情不变。既然这个系统并不像其他小说里的系统那样，有系统任务、赚积分、走剧情等要求，那她岂不是可以自由发挥？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青梅与天降·1 第2章 青梅与天降·2 吡哆沉默了一刻，才回答她：「主人当然可以改变剧情……只是，有时候命运使然，个人的意志也很难改变世界的走向。」 “嗨呀！”苑无双不以为意，拍拍吡哆的脑袋安慰它，“我活着呢，只追求一个自在随心。无论生死，无论爱恨，只要尽力活出自我，就不会有后悔的那一刻。” 吡哆不知道是听懂了还是没听懂，在原地发呆。忽然，它想到了什么，抬起头问：「那主人读研这么痛苦，为什么不遵从内心选择退学？」 苑无双满头黑线：“因为形而上学不行退学，我们真女人有什么不行的……你那什么眼神……你别管，这事儿我有我自己的节奏好吗？！” 苑无双实在受不了吡哆的眼神攻击，比格犬斜眼看人时，眼中浑然天成的不屑仿佛一条浸了盐水的鞭子，时时刻刻鞭笞着苑无双的灵魂，让她的嘴硬无处遁形。 苑无双急忙转移话题：“对了吡哆，我穿越的角色叫什么名字？” 「柳、如、烟！」 苑无双：？ 苑无双阅小说无数，“柳如烟”这个名字着实是如雷贯耳。叫这个名字的，无论女主还是女配，100篇小说里有99篇都没什么好下场。 还没等苑无双抗议，她身上便开始散发出点点金光，同时，坐在教室里的女主柳如烟趴在桌上，缓缓陷入沉睡。 “柳如烟，你来解释一下，十一题选什么。” 苑无双迷迷瞪瞪从桌上撑起身来。 什么题？ 她低头一看，桌子上摆的是一张物理试卷。 “嗯……” 事实证明人在尴尬的时候总会装作很忙的样子，苑无双从桌上拿起卷子，象征性抖了两下，叠卷子的清脆声响在安静的教室里格外明显。 苑无双低下头快速找题：“十一题，选……” 不是，什么叫十一题选什么？十一题不是填空吗？！ 她立刻反应过来柳如烟连卷子都拿错了，不过当了十几年学生，她也是山人自有妙计，既然如此—— 她不动声色瞟了眼同桌的卷子。 不是，同桌的卷子上怎么还有烧杯玻璃棒啊？！ “A。” 旁边低声传来一句提醒，苑无双差点感动到热泪盈眶，她立刻答道：“十一题选A！” “嗯。” 台上的老教师点头，在黑板上写下正确答案。在他转过去的瞬间，同桌迅速将自己的卷子递给苑无双，笔尖在卷子上轻轻一划，点出了十一题的位置。 苑无双快速扫了眼题目和四个选项。 曹老师转过来，又问她：“你再给大家解释一下，为什么A是错的，B、C、D是对的？” “哦……一般认为二氧化碳分子的碳氧键不是简单的σ键和π键，碳和氧先形成σ键，之后碳原子上一个单电子和左右两边氧上的一个单电子及一对孤电子形成大π键，所以A错了，那BCD就对了。” 高一并没有涉及到这些知识，是以苑无双解释完后，教室里鸦雀无声。曹老师推了推有些下滑的老花镜，呵呵笑道：“虽然这道题不是考察这个知识点，但你这么说也是对的，说到了本质上……” “这位同学，我看你也是根骨奇佳，有当牛马……呃不，有当大牛的潜质，有没有兴趣转行？下课来我办公室商讨一下。” 真是演都不演了……苑无双但笑不语，正准备坐下，却听见零星有几声嗤笑从斜后方传来。 苑无双侧头瞥过去，只见靠窗那一组，后面几排坐的全是男生。见苑无双看过来，都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仿佛刚才的动静不是他们发出来的。 靠窗最后一排的位置有个单独的座位，书本和文具乱七八糟地堆在桌面上，生生形成了一道摇摇欲坠的屏障。 座位上的男生一身运动服篮球鞋，短发支棱着像个刺头，翘着二郎腿，吊儿郎当斜靠在墙上，见苑无双望过来，他摊摊手，表示自己可没笑。 坐在男生前面的另一个男生转头，狗腿似的凑到他跟前，悄声说着什么，说话间，眼神还偷偷往苑无双身上瞟。 化学老师似乎早就习惯了这些动静，他甚至没有转过头管理一下课堂纪律，粉笔“哒哒”的声音只停顿了一瞬，又继续在黑板上画结构式。 苑无双懒得管他们在说什么，反正不会是在夸她，就算是在“夸”她，也绝不可能是什么正经话。 她坐下，将试卷还给同桌，视线扫过姓名栏时却顿住了—— 周清盏？ 周清盏就是本文女配，周家的独生女，男主方晖迟的青梅。 苑无双有些诧异，没想到两人竟然是同桌，原文里竟也没有提到过。看来，跟周清盏当同桌的这段时间，两人是没有什么交际的。 可既然小说里写的一切都还没发生，人家这次也主动帮了她，苑无双还是向她道谢：“谢谢你，刚刚差点吓死我了，我卷子都找不到在哪儿。” 周清盏只淡淡道：“没事。” 苑无双回过头，发现自己桌上立着一面小镜子，此刻镜子中恰好折射出周清盏的面容。她皮肤白净，眉眼清秀，鼻梁上架着一副极细的黑框眼镜，只简单束了个低马尾，光洁的额前落了一缕碎发。 曹老师在讲台上如痴如醉地讲课，她在下面心无旁骛地听着，偶尔低头在书上快速写笔记。那眼神里不含一丝杂质，以至于苑无双的脑子里立刻蹦出一个词—— 沉静如水。 无论是从她的气质，还是她主动帮助自己的举动来看，苑无双完全没有办法将面前的人，与原文中指使小团体霸凌女主，以及“原谅渣男99次”的死恋爱脑联系起来。 那半扇注水猪肉哪里值得她如此费尽心思？？ 苑无双望着镜中的人出神，却没想到，周清盏的视线已经从黑板上悄然转移到镜子里，二人猝不及防在镜中对视。 周清盏微微歪头，显然是不明白苑无双的“偷窥”行径。 “呃，那个，这镜子长得可真镜子啊，哦对了银镜反应方程式怎么写来着我有点忘了哈哈你还记得吗……” 苑无双语无伦次打着哈哈，尴尬到脚趾抠出一座巴比伦空中花园，只能低下头假装看题。 不看不知道，一看想上吊——那张她拿错的物理卷子上红叉遍布，正上方还有一个异常醒目的……34分。 从红笔越来越潦草的批改，以及打分时差点把卷子划烂的力度来看，物理老师应当是雷霆震怒的。 见苑无双面色灰白，双眼死盯着那张山丹丹花开红艳艳的物理卷子，周清盏轻笑出声，直接把自己的试卷摊开来，摆在两人桌子中间。 她用指尖敲了敲桌面：“看我的。” 苑无双带着椅子噌噌挪了过去，跟周清盏一起听讲。看见化学老师在黑板上奋笔疾书，她突然有些触景生情。 窗外绿意盎然，阳光洋洋洒洒透过玻璃，教室里只有老师讲课和粉笔敲击黑板的声音。 好多年都没像这样听过课了……苑无双有些伤怀，忍不住怀念起从前的高中时光。 “叮叮叮叮！” 下课铃声猝然响起，曹老师清清嗓子，收起试卷走出教室，临走前还布置了今天的作业。 班里逐渐嘈杂起来，周清盏推了推旁边睡得天昏地暗的苑无双：“醒醒，下课了，曹老师不是叫你去他办公室吗？” “周清盏！” 这一嗓子直接把苑无双吓醒了，她一脸迷蒙地抬头，正巧看见刚才靠窗单独坐的那个“刺头”，三步并作两步跑了过来。他抱着个篮球，外套松松垮垮地挂在一边肩上，到周清盏座位边一个急停，鞋子摩擦地面发出刺耳的声响。 “哗——”一声，书包被扔到周清盏怀里，“刺头”一手拿起周清盏的水杯，边跑边冲她挥手：“我下去打球，忘记带水杯了，先用你的！记得书包帮我拿回家！” 苑无双有一种不好的预感——这架势，不会就是周清盏那个青梅竹马，本书男主方晖迟吧？ 她转头向周清盏求证：“这位是？” 周清盏愣了一下，说：“噢，他叫方晖迟，你刚来还不认识吧？” 果然…… 苑无双吸了口气，却见周清盏如同早已习惯了一般，熟练地将书包挂在椅背上，她试探性问：“周清盏，你们俩是……情侣吗？” 说完，她紧盯着周清盏的表情，观察她的反应。 “啊？”周清盏被吓了一跳，反应过来后却看向了别处。 明明有人在和自己说话，周清盏的眼神却始终逃避，飘飘忽忽落不到苑无双的眼中。她嘴唇嗫嚅了一下，还是摇头答道： “不算吧。” 这用词实在是耐人寻味。是就是，不是就不是，“不算吧”可真是太微妙了。 也不怪周清盏回答得模棱两可，就算是青梅竹马也不会共用一个水杯吧？这种超越友情的举动，的确会让十五六岁情窦初开的少年产生误解。 “曹老师不是让你去办公室吗？”周清盏出声打断了苑无双的思考，提醒她，“课间只有十分钟，你快去吧。” “哦对！” 苑无双光想着问剧情的事，差点忘了这茬，她站起来连忙往外跑，却又想起了什么，猛然停住：“曹老师在哪个办公室来着？” “在106办公室，一楼卫生间旁边，你先下两层楼，再从右边走廊过去。” 第3章 青梅与天降·3 苑无双从办公室里出来，想起和曹老师约定好的测试时间，决定今晚回去把知识点快速过一遍。曹老师说，只要她能通过明晚的考试，就能加入竞赛班。 一中是B市最好的学校之一，每年除了高考外，还有一批通过竞赛进入高校的学生，对于苑无双来说，这自然是性价比更高的选择。 她低头思索着，并没有察觉到楼道转角处，有人快速从二楼冲下来。 她只觉身前一阵劲风袭来，下一刻眼前天旋地转，脱力般往地上倒去。 “卧槽！” “天哪，快快快，过去看看……” “同学，你没事吧？” 惊呼声此起彼伏，苑无双此刻却什么都听不见了，耳朵里只剩下巨大的嗡鸣声，全身血液倒流，眼前漆黑一片。 周围的同学手忙脚乱来扶她，天旋地转间，她只觉被人架起来又坐下。等眼前的场景清晰一些后，她才看清自己靠坐在墙边，身边围了一圈人。 而方晖迟就抱着篮球站在正中间，低下头看她。 “不好意思啊同学，不小心撞倒你了，你有没有受伤？” 方晖迟开口道歉，语气里却没有什么歉意，甚至还拍了下篮球。 苑无双想直接骂他，开口却只能不断大喘气，说不出任何话来。 旁边一位穿着粉色连衣裙女生轻轻给她顺了顺后背，递给她一杯热水。 “你先喝点水，缓一缓，不要着急。” 苑无双双手颤抖着接过水杯，抿了一小口，温热的清水划过干燥的喉咙，她猛然咳嗽起来—— “咳、咳咳……” “好了没啊？” 人群中响起一声不合时宜的催促，男生皱着眉将手上的护腕扯正，不耐烦道：“迟哥，她要没事儿的话咱们就走吧，再晚点就占不到场子了。” 人群纷纷看过去，却在看清对方是谁的那一刻沉默不语。 那男生身高一米八几，颧骨突出，八字眉，额角还有道疤，此刻正站在方晖迟旁边，居高临下俯视着苑无双。 此人正是于河，方晖迟的朋友，在学校一贯是横行霸道的。 “站住！”见他们要走，粉裙女生出声喝止，“你们在楼梯间横冲直撞就算了，撞到了人，不关心人家受伤严不严重，还急着去打球？你们好意思吗？” 霎时，楼道里连空气流动都停滞了。所有人都没想到，有人敢站出来指责方晖迟和于河，还是个娇小的女生。 被当众下了面子，于河脸上瞬间爬满戾气，就连他额角那道疤都仿佛在张牙舞爪地叫嚣着，他提起拳头大步冲上前，猛然将粉裙女生推倒在地！ “你他妈——！” 周围人见他们真动手打起来了，也不敢再看热闹，都七手八脚上去拦住他，防止他再对女生动手，三言两语劝道： “于哥！于哥！没必要没必要！” “你这人怎么话都不会说，快给于哥道个歉，这事儿就算了。” “哎呀于哥，好男不跟女斗，咱不跟她们女的计较……” 于河被众人拦着，仍旧是十分嚣张，不断推搡着劝架的人，直接指着女生的鼻子骂：“你算什么东西，他妈的敢跟我这么说话？啊？” 一边休息的苑无双被这么一闹，也终于缓过劲儿来，她甩了甩还有些发懵的脑袋，转头去看摔倒在地的粉裙女生。 粉裙女生大腿磕在楼梯上，破了好大一块，正丝丝渗着血。见苑无双看过来，她匆忙扯住裙角遮挡伤口，但那一片可怖的血红还是被苑无双尽收眼底。 她疼得眼角浸泪，却还是安慰苑无双：“没事没事，几天就好了。” 苑无双扶着栏杆站起来，不带任何情绪的眼神穿过人群，遥遥望向被众人拦在身后的于河。 于河仍在不服气地挑衅：“看什么看？有完没完了还？” 她的视线又转向方晖迟，这个明明撞到了人却默默隐身，任由身边的狗反咬她人一口的始作俑者。 方晖迟似乎是感觉到了什么，终于从手机屏幕里抬起头来，然而他只是朝她耸了耸肩。 就在这剑拔弩张的对峙中，苑无双不知想到了什么，猝然低头一笑。 她轻声道：“我没事了，你们走吧。” “嘁，早这样不就好了，也不知道在矫情什么。” 于河翻着白眼，篮球砸在地砖上，闷响回荡在整个教学楼。 周围人群渐渐散去，只剩下粉裙女生还站在她身侧。 转身的一瞬间，苑无双垂下眼睫，隐去满眼的阴云。她微笑着问粉裙女生： “你教室在几楼？我送你回教室吧。” “噢噢，好。”粉裙女生懵懵地点头，答道，“在三楼。” 上楼的时候，女生感受到苑无双扶着她的手仍在颤抖，她犹豫片刻，还是提醒苑无双：“我知道你害怕他们，但你这样一味退让是没用的，他们还会变本加厉欺负你……唉，你以后自己小心一点吧。” 苑无双只冲她笑笑，没接话。 将粉裙女生送到教室门口，苑无双却忽然叫住她，嗓音轻柔如云：“你别担心，我知道的。” 我会让他付出代价。 没有人知道，那颤抖并不是出于紧张或者害怕，而是一种隐秘的的兴奋。 · “报告。” 物理老师正在讲台上滔滔不绝，骤然被这声“报告”打断，自然是十分不爽。她啧了一声，正准备强调一下按时上课的纪律，一转头，只见站在门口的女生脸色苍白，连一丝一毫的血色都无，她吓得瞪大了双眼：“哎呀我的天，你这个脸色怎么这么差？快快快进来坐下休息！同桌，同桌是谁，快给她倒点热水！” 苑无双：…… 来这个世界别的没干，“多喝热水”倒是执行得十分到位。 “老师，我没事，刚刚走路撞到了厕所门上，现在好多了。”她拦住正要去接热水的周清盏，回到座位上坐下。 物理老师还是有些不放心，叮嘱道：“要是还有什么不舒服记得跟老师说，自己好好休息，老师先给其他同学上课。” 等到物理老师又进入上课状态，没再注意她们这边后，周清盏才悄悄问她：“怎么会撞到厕所门上呢？” “因为……” 苑无双一脸便秘的表情，像吃了一嘴从茅坑里爬出来的绿头苍蝇似的： “厕所门沾了百家屎气，成精了！” “？” 周清盏满脸问号，心想同桌是不是沉迷修仙小说走火入魔了。 苑无双也没打算给她解释这句话，她自顾自陷入思考，因为她发现了原文的剧情漏洞。 原文说男主方晖迟是救赎柳如烟的光，可仅仅是这短短的一上午，苑无双就已经对他产生了很多不好的印象。 她反倒觉得，原文中“周清盏会成为霸凌柳如烟的元凶”这一点，还有待观察，毕竟周清盏向她传递的善意不似作假。 苑无双回忆起自己从前在实验室里，为了消磨时间而看的那些小短篇。她敏锐地察觉到，这篇小说也有像那种量产短篇小说靠近的趋势。 然而，这种小说只适合在极其无聊的时候听个响，属于是扔了脑子才能看，实际上完全经不起推敲。 几年前，这一类型的小说在某平台大火，一时间，许多人都迫切进来分一杯羹。 苑无双看多了之后发现，这种小说因为篇幅短，对作者的文学素养要求低，一部分作者急于恰烂钱，便直接依葫芦画瓢。将某本小说的背景从古代换成现代，或是将两本小说的男女主人设融在一起，就算其余情节一模一样，也能构成了一篇新的小说。 后来，这种小说被统称为“伪人小说”，进一步进入大众视野。自那以后，这类小说的产量就更大了，或许是供不应求，这类换汤不换药的行为可以说是愈演愈烈。 这类小说绝大部分都围绕“受气”与“打脸”两个核心词，但令苑无双忿忿不平的是，剧情展开与推进却离不开“虐女”桥段。 前期，女主会受到来自各个方面的不平等待遇，包括但不限于：男主、女配、室友、假闺蜜、兄弟姐妹、男主的兄弟、重男轻女的父母、婆婆大姑子小姑子等等。 而女主自身一般是个超级无敌受气包，每次一被欺负就隐忍，总是自我安慰“欺负我的人也欺负不了几天了”。作者好像生怕读者看爽文被爽到，通常要让女主隐忍到小说结尾，才“厚积薄发”般迎来最后的打脸情节。 女配，一般是男女主爱情的垫脚石。一旦作者卡文，只需把女配搬出来作作死，剧情又能立刻续写下去，给人一种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感觉。但女配可以说是全文结局最惨的人，她的结局要么是死得浓墨重彩，要么根本无人在意。 但这类小说对于女主、女配和男主的对待方式简直天差地别。 作者会贴心地为男主披上一件隐身衣。剧情高光时刻，如同揭幕珍宝一般让男主亮相，秋后算账时，他们又装模作样喊着“女主一巴掌男主更是降龙十八掌”，蹭蹭“女男平等”或是“爱女”的春风，实则一巴掌扇死女主后嫌手疼，轻轻地放过了男主。 这一问题也可以从别处窥见，即惩罚男主的方式—— 女主离开或是女主死了。 无数次的退让、妥协、受虐后女主终于如梦初醒，这才意识到自己是个人，有人身自由权，可以离开男主。然而离开时只是将自己所有的物品丢掉，注销电话号码，在男主面前彻底消失，也没想着为自己争取更多的生存资源，或是打击男主的经济和健康状况。 若是女主经历了无数次的背叛，出现几天后去世或穿越回原世界的结局，那这些文的剧情更是如同精神胜利法一般。作者会让她在为数不多的时间里，抹除自己存在过的一切证据，最后在男主不敢置信的目光中凄然离去，妄想独留男主一人悔恨，也没想着趁此机会把男主给弄死。 这类文章的出现其实源于一个错误的认知——情感比生存资源更重要。 所以她们更乐于通过情感剥夺的方式使男主后悔终身，甚至用自己的死亡来换取男主的悔悟，以期获得一种虚无缥缈的复仇感。 但这其实能伤害到0个人，除了读者。 不可笑吗？ 她长叹一口气，罕见地有些落寞。 想要改变这些思想，未来的路还有很长。 第4章 青梅与天降·4 第二天晚自习的时候，曹老师带着苑无双去了一个空教室，里面还坐着一位年轻老师。 “这位是陶老师。”曹老师向她介绍，“要是这次你的成绩在60分以上，就直接进入化竞班，由陶老师带班。” 陶华看起来有些不苟言笑，明明是青年教师，却比许多老教师还严肃。 苑无双礼貌地向她打招呼：“陶老师好。” 原文中并没有出现陶华这个角色，甚至提及曹老师的部分都是少之又少，作者的笔墨大多集中在学生之间。 就连校园霸凌情节中，也只有男主方晖迟作为正面角色帮助柳如烟，丝毫没有提及老师们在其中起到的作用。 这也正是苑无双感到疑惑的地方之一—— 总不能所有对她充满善意的人，都在她被霸凌时袖手旁观，唯独男主与众不同，表面不尊重她，实际上是救赎她的正人君子吧？ 她在这个小说世界待得越久，越觉得原文剧情经不起推敲。 陶华点头，将一套卷子放在苑无双面前，卷子是刚打印出来的，还残留打印机的余温。 苑无双见状也没有废话，拿起笔就开始做题。 她唰唰唰在题干中划有效信息，很快就写完了两道题。 陶华探头看了眼她的答案，不动声色冲曹老师轻轻点头。 苑无双做得快，交卷子的时候，明显感觉到陶华的态度有变化，已经不像打招呼时那么严肃了。 “一三五晚自习、周六周天下午两点半在610教室上课……竞赛用的书都是齐全的吧？” 有是有，就是在原世界带不过来。 不过这些书上网也能买到，她现在下单，两天内就能送达，也不是什么大事。 苑无双点头：“谢谢老师关心，书我都有，以后还要麻烦老师您多指教。” 陶华拿着卷子走后，曹老师叫住苑无双：“柳如烟，老师刚刚看了你的卷子，答题逻辑很清晰，知识面也很广。按理来说，你在原学校的成绩应该名列前茅，转来一中之后的月考也不可能只考这么点分。” “老师不知道你为什么要故意这样做，也不会刨根问底，毕竟你这样做肯定有你的理由。” “但你现在既然选择了走竞赛这条路，就不要再延续原来的做法。正常学习，正常考试，好好对待每一次能力测试的机会，这样也有助于你摸清目前的水平，查漏补缺，成绩才能更上一层楼。” 这番话完全是曹老师的肺腑之言，对于苑无双的做法，他没有窥探，没有批评，只是发自内心为她着想，希望她好好对待自己的成绩，能有更好的未来。 和风细雨无声滋润着初春的新芽，苑无双张嘴想说什么，最后只化作粲然一笑，朗声道：“好，我知道了，老师。” 苑无双回到班里时，晚自习刚结束，好多同学已经收拾东西回家了，只稀稀拉拉剩下几个还在赶作业的同学。 她自己的作业还剩好几科没做，这大晚上的，24岁“高龄”的苑无双还得在教室里肝高中作业。 还真是未来可期。 英语倒是比六级简单，三下五除二就做完了，语文生物也没问题。但数学物理她基本上忘干净了，连导数怎么导都得想一阵，磁场该怎么画圆也不会。 “我以前真的能做这些题吗？？” 苑无双内心崩溃，眼神在练习册的参考答案上疯狂试探。 抄吗？不好吧。 不抄？想回家睡觉了…… 「主人！」 “哎哟！”苑无双一惊，立刻坐直身体环顾四周，发现教室里人都走光了，这才放松下来。 “吡哆你吓死我了，你怎么突然出来了？” 「主人，你不在的这段时间里，有坏人踩过你的椅子哦，她看起来很讨厌主人的样子。」 吡哆跑到教室里的某个位置，说：「踩椅子的人就坐在这里！」 苑无双望向吡哆的方向，她对那个位置上坐的人毫无印象，连那人是男是女都不知道。 又是方晖迟的哪个小跟班？ 还是原文中提到的那个霸凌者，柯芮，或是霸凌小团体中的某个人？ 这么一想，苑无双发现欺负她的人还挺多的…… 吡哆补充道：「主人要小心她哦，她一边骂人，一边在主人椅子上狠狠踩了一脚，像是在泄愤呢。」 “不对啊。”苑无双眉头一蹙，发现了疑点，“你怎么知道的？你在教室里？” 被当场抓包，吡哆疯狂摇晃的尾巴“啪嗒”一下垂下来：「我，我不是故意的……」 苑无双的桌子里塞满了书本，吡哆是不可能藏在桌肚里的，那…… 她打开书包一看，里面果然有狗毛。 她叹了口气，给吡哆解释：“好在她今天只是踩了我椅子，她要是砸我书包，你该怎么办？” “再说了，高中学校里发现狗是会驱离的，甚至有些人还会、会……总之你会很危险的。” 吡哆只是一只幼犬，她实在不忍心直接让吡哆知道，有人会在大街上逮狗拿回家吃，于是换了个委婉些的说辞。 吡哆听到苑无双这样说，才知道她没有嫌弃自己掉落在书包里的狗毛，又摇着尾巴说：「不会的主人，吡哆自己可以随时在地球和比格星球之间穿梭，遇到危险可以开启时空隧道溜走。平时吡哆可以和主人在脑内交流，但吡哆也可以化作实体，在主人身边20米的范围内自由活动哦！」 苑无双恍然大悟，吡哆自己时空穿梭是不需要冷却时间的，但想带上苑无双一起，这技能就有3个月的冷却期。 正好，苑无双可以借此问问周清盏的态度：“那个坏人在踩我椅子的时候，坐在我旁边的姐姐在吗？” 可惜的是，当时周清盏并不在场，吡哆只能对着她摇头。 “好吧，没关系。” 无论周清盏什么态度，她都必须有一些必要的防护手段。 苑无双掏出手机在网上下单了一些防身的器具，还有一个微型摄像头。 既然有了吡哆的提醒，她起码能有个心理准备，很多事情处理起来也会更得心应手。 她伸手招吡哆回来，满怀歉意：“委屈吡哆选我当主人了，都没有固定的玩耍时间……以后我找时间带你出去玩，好不好？” 「没事的，主人。吡哆是聪明小狗，知道自己玩的！吡哆陪主人写作业吧，写完了早点回家，天黑了不安全，吡哆保护主人！wer~werwerwer~」 吡哆听到“出去玩”，立刻觉醒了比格犬的本能，仰天高歌一曲后，才扑棱着大耳朵跑了回来，安安静静趴在苑无双脚边。 苑无双一刻也不耽搁，将剩余的作业一扫而光，速度之快堪比她赶期末论文。 一人一狗到家时，已经快到零点了。 苑无双先给吡哆冲了碗羊奶，又撒了一小把狗粮，转身去洗澡。 穿着睡衣躺在床上时，她没来由地生发出一股孤寂感。 飘飘然地，灵魂从躯壳中剥离，游弋在空旷的房间，和月色下映入窗台的树影重叠交织，沉默着凝望黑夜。 孤寂感来自柳如烟的身体，是苑无双这许多年从未有过的感受。 柳如烟，作为本文女主，有一个不好的出身。 幼年时，父母意外离世，她母亲的妹妹，也就是她的小姨，收养了她。 小姨因这一时的恻隐之心，独身至今。 那时，没有人愿意娶一个带着孩子的女人，就算她能干漂亮，心地善良，许多人也会因为这个孩子的存在而却步。 未婚的小姨还因为身边跟着个孩子，遭到许多风言风语。 多年以来，她都是和小姨一起生活，好在小姨的工资加上父母的死亡赔偿让两人不用发愁生活开支。这笔钱虽然不足以让两人大手大脚地花钱，却也保证了柳如烟平安长大。 柳如烟原本在县里的封闭式初中读书，后来又直接进了学校的高中部住读。或许是学艺术分掉了她的一部分学习时间，上高中后，她的成绩一落千丈，物化生三科加起来考100出头是常态。 小姨发愁她的成绩，跑了好多关系，花了不少钱才把她塞进省会的重点高中。 柳如烟原本想着好好学习，不让小姨失望。谁知转来一中才是她噩梦的开始。 一中和县城小地方的高中不同，一中里的很多学生从小就拥有最好的教育资源，其中更是不乏有钱、有权人家的孩子。 那种家庭里的家长，就算孩子不学无术，他们也会花钱将孩子塞进名校。他们大多只是需要一个精彩的、配得上他们身份的学历。至于孩子在学校里干了什么，他们倒不甚在意。 所以当柳如烟被柯芮霸凌，和方晖迟早恋时，对方父母和校方都没有插手过。 反倒是柳如烟的小姨被请到学校教育了一番。 巨大的阶级差距不断冲击着柳如烟的认知，她开始沉溺于方晖迟女友这一身份带给她的“权力”，生怕这一保护伞消失。 方晖迟带着她出入高端会所，挥金如土，她穿上了价值五位数的衣服，手上是限量款的首饰或手表。 整个学校没人再敢欺负她，就连当初霸凌她的小团体见到她也得赔着笑，叫上一声“姐”。 她好像逐渐融入了他们，以至于方晖迟在大雨滂沱的山道上，让好心给他送书的周清盏滚下车，带着自己和于河疾驰而去的时候，柳如烟也只是冷眼旁观。 周清盏打开车门，大滴大滴的雨水瞬间打湿她全身，她没有和方晖迟说任何一句话，甚至没有偏过头去看他，只是在关上车门前，那永远乌黑的、沉静的眼眸里怀着悲伤，深深望向车上的所有人。 那时的柳如烟没能理解那眼神中的深意，后来，每当她想探寻周清盏的意图时，都会想起从前两人之间的龃龉。 那是她被柯芮带人堵在废弃教学楼里，殴打到住院的前一天。她亲眼看见，班里唯一和她交好的女生，周清盏，正和柯芮一起有说有笑地回家。她在她们的谈话里听到了周家和柯家的商业往来，父母交情，随后，她又听到了自己和名字，以及最重要的“不安分”、“教训”等字眼。 从那以后，柳如烟和周清盏形同陌路，她深深恨着她。 一次，两次……以及以后的无数次，在方晖迟将周清盏踩入尘埃时，她逐渐麻木、冷血。 故事到这里已接近尾声，作者在主角高考结束时便为小说划上了句号，故事的结尾男女主终于幸福地在一起。 可方晖迟今日可以如此对待与他青梅竹马的周清盏，明日便能将枪口指向柳如烟，因为他本质上不是什么好人。 在往后那么长的岁月里，谁能保证他们之间的爱情数十年如一日？ 当方家长辈要求一个门当户对的儿媳，当方晖迟发现柳如烟对他的事业毫无帮助，当她逐渐年华老去……两人是否还能相偕与共，结局是否还如同少年时期一样美满？ 这幸福如同雾里看花，而雾散花落终有时。 人们总幻想着大雾之后是落花满地的凄婉爱情，为之潸然泪下。可当大雾真正散去，当抛开爱情的加持，所谓落花满地焉知不是一地鸡毛？ 第5章 青梅与天降·5 吡哆趴在床边呼呼大睡，身体随着呼吸微微起伏，堪堪慰藉了苑无双强烈的孤独感。 既然命运兜兜转转，使她与柳如烟的生命重叠，她自然不会作壁上观。 苑无双有了一个清晰的目标——靠山山倒，依墙墙塌，唯有自立。 第二天苑无双起了个大早，给吡哆喂食后，她就满怀信心出发，去学校奋发图强。 课桌上是新发下来的早读材料，苑无双利索地将书包挂在座椅靠背上坐下，伸手去拿早读材料。 最近没有要背的古文，语文老师便发了些作文材料下来，让大家多读读，提升自己的作文水平。 她轻哼着未知名的曲调，掀开卷子，却赫然发现桌上有一只红腿黑腹的长腿蜘蛛！ “我靠！” 苑无双猛然一个后仰，差点连人带椅子一起翻个底朝天。 巨大的动静吸引了全班的注意力，所有人登时看了过来，待周围同学看清桌上趴着的大蜘蛛后，尖叫声震耳欲聋。 “啊啊啊啊啊啊啊——！！” “这啥呀！柳如烟你你你、你带来的？我草，我草它动了啊啊啊！！” 苑无双立刻闪开，低头才发现蜘蛛还趴在原地，只是那八条鲜红如血，瘦长刚硬如精密机械的长腿挪动了半寸。 “……” 察觉到这只蜘蛛的挪动极其缓慢，她稳住心神缓缓凑近观察，这蜘蛛少说有15cm，而且从形态上能大概看出，这是一种络新妇属的蜘蛛。 只不过这个肢体的颜色不太常见，她不敢确定具体的品种。拿出手机对着蜘蛛拍了张清晰的照片，搜索引擎上显示为“库氏络新妇”，物种栖息地分布在东南亚以及大洋洲，并不包括中国境内。 真不敢想这只蜘蛛到底经历了什么，才能翻山越岭，漂洋过海，精准来到B市第一中学高一七班，苑无双的桌子上。 “哎呀！” 一声惊呼在身后响起，苑无双一回头，一位披着发的女生站在她身后。 柳如烟身高一米七，这女生只比她矮上个三五厘米，柔顺的长发应该是被精心护理过，散发着淡淡的香气。 她眨巴着大眼睛，抬手间衣袖滑落，漏出手腕上满钻的镯子，纤细的手指指着苑无双的桌子：“送你的见面礼，喜欢吗？” 苑无双：？ 这么光明正大理直气壮？ 如果苑无双猜得没错，这位就是柯芮了。 “芮姐，等我一下呀。” 柯芮身后又跟着进来了一位女生，苑无双的视线越过柯芮看向她。女生脚步顿住，脸上的笑意也逐渐消失，眼中逐渐浮现出警惕。 “处理掉吧。”苑无双懒得抬手，只是下巴微微一扬，朝书桌的方向点了点，“你们要是自己来，可以随意处理，要是我来……” “你不喜欢吗？这品相可是我花了大价钱买来的。”柯芮打断她的话，凑到苑无双耳边，淡淡的香味倏然被放大，她故作天真道，“嗯……一只的价格，跟卖去山区的女人和小孩子差不多贵呢。” 苑无双眉头紧紧皱起：“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千言万语堵在心头，说出口的却是一句苍白的质问。 “我知道啊，卖到山区的还有个几千几万块呢，我这儿还听到过更便宜的，你要听吗？” “昨天下午，南大街上有个卖水果的老太婆，因为想要捡几个滚到马路上的橘子，被满载的大货车压成平面了。”她手肘碰了碰身边的女生，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当时我还跟苏兰兰说，她数学好，让她去求那老太婆的平面面积，哈哈哈哈……” 空气中的香味瞬间变成令人作呕的腥臭，那一瞬间苑无双喉头发涩，胃里隐隐抽搐着，她猛然咽了口口水，防止自己呕出来。 那张漂亮脸蛋上的笑容无比扭曲，苑无双再也忍不住心头的火气，她抽出一支笔芯，猛地向下一刺——刹那间，蜘蛛的躯体被笔尖狠狠贯穿，钉在课桌上不能动弹。 柯芮的笑声戛然而止，周围交头接耳的声音也全部止住，所有人都被苑无双这近乎于发狂的举动吓到。她用力一寸一寸地，将笔芯连带着蜘蛛的尸体一起从课桌上拔出，一滴粘稠的液体顺着笔尖缓缓滑下，“啪嗒”一声滴落在地。 “你！”柯芮显然也没料到苑无双反应这么大，看到苑无双手里还在往下滴浓液的蜘蛛，她嫌恶地后退一步，摆摆手，像招呼奴才似的让苑无双离她远一点，“哎呀，赶紧拿走，别……啊！！！呕……” 苑无双看准柯芮说话时一张一合的嘴，死死咬着牙，忍着恶心将蜘蛛尸体扯下来，一把塞进了柯芮嘴里！ “嘶……” “呕……” “我……草……” 没人能受得了这幅场景，柯芮更是双腿一软，直接跪倒在地，眼泪鼻涕淌了满脸，正疯狂从嘴里往外抠。 蜘蛛的尸体被柯芮吐在地上，八条鲜红的腿扭曲折断，混合着黏液和口水蜷成一团，已然是面目全非。 柯芮尖叫着，连滚带爬去了卫生间，只留下苏兰兰一人在原地，双腿如同灌了铅，一步也走不动。 苑无双冷眼扫过她，沉声骂了句：“滚。” 苏兰兰一个趔趄，差点没站稳跌在地上，她颤颤巍巍回到座位，刚坐下，又像是想起了什么，苦着脸去了卫生间。 苑无双特地避开两人，去了楼下的卫生间洗手。回来后，她自然是没有心情再学习，坐在座位上望着早读材料出神。 铃声响起的那一瞬间，教室后门冲进来一个身影，下一刻，苑无双身边的座椅被拉开，周清盏喘着气坐下。 “呼……”苑无双深吸一口气，又徐徐突出肺里的浊气。 周清盏并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见苑无双大早上无精打采的，便问她怎么了。 苑无双斟酌了许久，还是问出了那个问题。 “周清盏，你觉得，人命值不值钱——人命真的能用钱来衡量吗？” “命都不值钱了，那还有什么值钱的？” 苑无双知道周清盏是误解了她的意思，于是换了个方式问她：“我是说，那些被拐卖的妇女儿童，或者是意外死亡获得赔偿的，价格通常在几千到几十万不等，你觉得这一笔钱和他们的生命等价吗？” “还有，为那几个水果被货车压死的老人，为那几块钱争个头破血流的商贩，他们的命真的一文不值吗？” 周清盏似乎觉得很难回答这个问题，半晌后才开口。 “首先，人命肯定不能用钱来衡量，这是毋庸置疑的。在你说的例证里面，其实分两种情况。” “主动将人命用作价值交换的，比如拐卖，显然是犯法的；但发生意外获得死亡赔偿金这个情况，其实并不太适用于这个话题，因为这个行为属于弥补，赔偿金额并不代表此人的生命价值。” “发生意外，赔偿是理所当然的，如果这个时候说生命无价，那赔偿应该怎么进行？这时候就只能根据法律规定，对死者家属进行经济补偿。” “至于老人和商贩……”周清盏垂着头，语气沉重，“说实话，面对这些现实，再高喊‘生命无价’就太空洞了，因为理想和现实之间的鸿沟真的令人难以接受……可总是悲观地思考二者之间的差距，会让你自己长久处于痛苦之中。” “人们常说，‘坐而论道，不如起而行之’1，与其让这些悲观的情绪不断折磨你的善心，不如去改善它，纠正它。社会向善的氛围并非一蹴而就，需要我们不断为之努力。” 苑无双还是恹恹的：“可是凭我一己之力，又能改变什么呢，不过是蚍蜉撼树，螳臂当车呀。” “虽然个人的能力很微小，但我相信，水滴最终会汇集成洪流，拥有举足轻重的力量。”或许是嫌这话太像鸡汤，周清盏话锋一转，“再说了，我们才高一好不好，能做的很有限，你不要给自己加压了。” 其实周清盏说的她都明白，追求理想的道路上会遇到许多阻碍，“天下大同”更是不可实现的乌托邦。她只是想到柯芮说的那些话，一时气不过罢了。 这些难以消除的社会现实问题想通了就好，她也庆幸她会因此感到痛苦，而不是麻木。 “哎——”苑无双终于长舒一口气，心里轻松了许多，连带着语气也轻松起来，“你今天怎么踩点来的，平时不都来得很早吗？” “噢，在车上突然想起今天上午有体育课，回去换了套衣服。” 周清盏下意识转头，正对上苑无双茫然的眼睛，两人俱是一愣，下一秒同时看向苑无双的风衣、牛仔裤和马丁靴。 “？” “？” 体育课，她怎么把这茬给忘了？ “啊——”苑无双发出一声无力的叫喊，一头倒在刚擦干净的桌子上，大脑放空，无比绝望。 她刚决定要奋发向上，这些倒霉事儿就接踵而来，真是出师不利，出师不利啊！ 虽说咸鱼一面煎，两边一样咸，但她还是抱有一丝翻身的希望，垂死挣扎：“你说，有没有这样一种可能，待会儿数学老师进来，说今天体育老师生病了，把体育课换成数学课？” “好像，没有吧？”周清盏认真思考了一下，遗憾地摇头，“体育老师生病会让其他体育老师代课的。” “那下雨呢？” “下雨有室内球馆。” “……” 她终于发现，无论她怎么翻身，都翻不出这口油锅，就算用尽全身力气一跃，也只是换一个面煎熬。 周清盏见她那垂头丧气的样子，安慰道：“没关系，老师人挺好的，上体育课之前我帮你跟老师说一下，说你刚来还没习惯，她不会说什么的。” “真的吗？” 苑无双闻言差点掏出三根香来，跟周清盏拜天拜地义结金兰，她脑袋挪到周清盏桌边，哼哼唧唧如泣如诉2：“你人真好，给你发一张好人卡……” [1] 《周礼·考工记》 [2] 《前赤壁赋》 宋·苏轼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5章 青梅与天降·5 第6章 青梅与天降·6 到操场上集合的时候，苑无双才发现她真是多虑了，班级至少有七八个的学生都没穿运动服。她和周清盏去跟老师解释，老师也只是提醒她下次注意，就让她俩回到队列里做准备活动。 “我问一下，再过两个月就是校篮球赛，你们班哪些同学参加，名单填好了没有？” 篮球赛？ 苑无双捕捉到了一个关键词，原文中就是在篮球赛这个节点，柳如烟喜欢上了方晖迟！ 校篮球赛上，柳如烟所在的七班一路过关斩将，毫无悬念地打进了决赛。 然而，他们在和四班打总决赛的时候，四班参赛队员出黑手，在七班队员投篮的一瞬间狠狠肘击了那位队员的侧脸，导致七班队员手一滑，抛出的篮球偏离轨道，径直冲向场边围观的柳如烟！ 零点几秒的时间里，篮球在柳如烟眼前越变越大，她甚至没有反应的时间！ 可说时迟那时快，就在篮球砸到柳如烟脸上的前一刻，方晖迟一个猛冲将篮球稳稳接住，用力向身后一抛，七班的队员瞬间跟上，接住球就是一记精准的投篮，全场爆发出震天响的尖叫！ 此刻的柳如烟终于反应过来，她心跳如擂鼓，满眼感激地看向方晖迟，正好后者也侧头看她，两人隔空对视，方晖迟蓦地冲她挑眉一笑。 其实这样看来，柳如烟确实被方晖迟救了好几次。 虽说帮她拦球这种事有些微不足道，但少女的心动正是源于一件件小事。况且，抛开方晖迟对她的态度不谈，他的确是将她救出霸凌困境的人，在一起后又流水似的为她花钱，十五岁的柳如烟身在其中，心动也是在所难免。 苑无双忽然有些于心不忍，不忍苛求她清醒，更不忍站在上帝视角嘲讽她的选择。 “老师，已经选好了，五个主力三个替补，名单在这里！” 体育委员将名单递上去，老师挨个念名字：“李书彬，邱豪，方晖迟……” 念到方晖迟的名字时，周清盏微微侧头，看向方晖迟的方向。苑无双似有察觉，顺着周清盏的目光看去，恰好看见两手空空的方晖迟突然一个后撤步，跳起来做了个投篮的手势。 苑无双：“……” 完全理解不了，难道她的审美老龄化了吗？ 体育老师叫参加篮球赛的同学出列，其他人原地解散，自由活动。 苑无双一喜，正想邀请周清盏一起去打羽毛球，她下意识向身侧一拉，手在半空抓了两把，却只抓到了空气。 “诶，人呢？” 苑无双转身才发现，周清盏乖巧地跟在方晖迟身后，往走到篮球场那边走去，显然是要看他打篮球。 光想着柳如烟和方晖迟的剧情，苑无双差点忘了这儿还有个坑。 她坚信周清盏霸凌她这件事是个巨大的误会，无论如何也不想她踩到坑里去。 可是…… 99次抛弃，99次原谅，飞蛾扑火都不带这么痴情的。 1次是清醒，3次是心软，9次是受气包，99次……已经离谱到科学解释不了的范围了！ 苑无双脑子里突然冒出一个荒谬的想法：难不成方晖迟给她下了降头或是情蛊？ 苑无双也不是没听说过豪门斗争中借助非自然手段的，这事儿还被她父母当作笑话私底下讲给她听，但是她在绝大多数的时间里都是无神论者，根本不信这些怪力乱神。 ——半夜起床上卫生间或者洗头发闭眼睛的情况除外。 她坚信的唯物主义和无神论在此刻都有些动摇，毕竟比起鬼神，原谅渣男99次更令她理解不了。 “测测吧。”她喃喃道，“万一呢……” 见周围的同学都走光了，苑无双走到储物室拿起书包，变戏法似的掏出一根牵引绳，呼唤吡哆化成实体：“吡哆，走，我带你逛学校去。” 好不容易有点闲暇时光，赶紧陪吡哆玩玩。 一中校园占地很广，除去林立的各种大楼外，不同种类的球场应有尽有，临湖的位置还有一个很大的后花园。 初春时节，虫蛇大都还在冬眠，后花园是个散步的好地方。 昨天淅淅沥沥下了一夜的雨，草叶上还挂着水珠。苑无双站在花园里深呼吸一口，只觉这雨后的气息令她无比上头。 「werwerwer~」 吡哆围在苑无双脚边撒欢，尾巴摇得像螺旋桨，跟要起飞似的。 地面不平的地方在雨后形成了深浅不一的积水坑，苑无双想着吡哆还小，跨不过去，正打算弯下腰抱起吡哆，谁料吡哆突然起跳，直直朝着水坑中央，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头猛栽进去—— “吡哆！！！” 苑无双整条裤子上都是吡哆溅起的脏水点子，她板起脸蹲下身，锐利的目光直视吡哆的眼睛。 一人一狗死亡对视，后者立马一屁股坐地上，耷拉着个小脑袋认错，委屈巴巴地看着她。 苑无双仰天抓狂，又是这出，又整这出！这比格犬参悟人心的本事还真是炉火纯青，总能让她在生气的前一秒破功！ 苑无双内心冒出两个气泡，一白一黑。 砰砰—— 气泡破裂，每一个气泡里都钻出一个小人。 天使小人：“人类，不要自责啦，善良的小狗狗已经原谅你了~” 恶魔小人：“渺小的人类竟敢直视比格大王的眼睛，大王啊，快惩罚这个冒犯的人类吧！” 在两个小人的无情拷打中，苑无双迅速败下阵来：“吡哆我错了，我不该瞪你……” 她一手抄起吡哆，边走边掏出两张湿巾纸给吡哆擦掉脏水，绕过水坑后才把它放了下来。 谁知道吡哆刚一落地又撒手没。 “吡哆！等我！” 苑无双连自己裤子都来不及擦，跟在吡哆屁股后面追了上去。 绕着花园转了两个弯，苑无双才发现吡哆的小小身影。 此时吡哆正安静蹲在花墙的转角处，苑无双三步并作两步上前，正准备上手奖励吡哆一顿笋子炒肉，却被吡哆叫住，脑内传来声音—— 「主人别说话，你听。」 转角处响起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仔细听还能听到人说话。 “看到她那张脸我就恶心……” “……可不会这么轻易放过她……” 苑无双脚步霎时顿住，这声音…… 她悄无声息地挪到花墙边，对方的声音逐渐清晰起来。 “不整死她，她都认不清自己的位置，真以为自己有靠山呢？还有，最恶心的就是她那双眼睛，看谁都一股骚劲儿，真想给她挖出来！” 柯芮和苏兰兰早上离开教室后就没有再回来，没想到竟在这里遇见了。苑无双光听见这阴毒的声音，都感觉到一股子恶寒，她实在想象不到，什么样的成长环境会让人变成这种性格，还是说，这就是传说中的“天生坏种”？ “芮姐，我表哥说，这次的蜘蛛是因为、因为长途运输还是……还是什么缺氧来着，所以才趴着一动不动的，他之前提醒过咱们，有些长途运输的昆虫要恢复几天才有活力，这次咱们太心急了……” “啪！” 柯芮给了苏兰兰一记响亮的耳光，把旁听席的苑无双都惊呆了。 她知道两人地位不平等，但没想到柯芮根本没把苏兰兰当人看，想打就打想骂就骂，苏兰兰在她这儿一点人权都没有！ “废物！一点小事也能办成这样，你有什么用？” “叫你表哥重新想想办法，别整那些不痛不痒的招数，我要的是能让人痛苦的，要她痛哭流涕，痛不欲生才好。” “这次要是再失败，你那些照片……” 照片？什么照片？ 苑无双蹙眉，直觉告诉她，柯芮所说的照片，就是苏兰兰在她手上的把柄。 苏兰兰愿意跟着她为非作歹，很大可能是有这个把柄的存在。 果然，苏兰兰再开口时，声音已近乎于哀求：“不，不不不！求你了芮姐，我这次一定一定能办好！” 那边又是一阵拉拉扯扯的动静，而后两人的脚步声渐渐远去。 “吡哆，你是怎么发现她们在这里的？” 吡哆：「是味道，吡哆曾经在主人的教室里闻到过这种味道，刚刚在花园那边也闻到了！」 苑无双笑笑，毫不吝惜自己的夸赞：“吡哆聪明，吡哆什么都特别好！” 她估摸着快下课了，揉了揉吡哆的脑袋，让它重新隐藏实体，她自己则往队伍集合的方向走。 一路上，她不断咀嚼两人的对话，琢磨着应对措施。 因为苑无双和吡哆的到来，小说的剧情出现了变化。原文中发生的事可能不会再发生，取而代之的是越来越多的未知事件。 原文其实并没有柯芮拿蜘蛛吓人这一环节，所以当那只张牙舞爪的络新妇出现在课桌上时，苑无双也很吃惊。 一是因为苑无双离得近，这大蜘蛛乍一出现确实吓人，二是因为原文里没有这一桥段，她根本没有心理准备。 眼见对方霸凌手段逐渐升级，她心中突然升起一丝异样的感觉，那是对于未来的茫然。 如若她对剧情一无所知，那么这种感觉根本不会出现，可她明明是唯一掌握上帝视角的人，却一点一点放下自己手握的优势，让剧情逐渐从已知向未知演变。 苑无双一脚踏出花园，离开绿荫的遮蔽，她这才发现早晨起的雾都散了，正午十分，太阳的光芒格外耀眼。 雾散云开，她心中忽而清明起来。 ——自己最开始选择的不就是这条路么？ 所谓迷茫，正是离开舒适圈，离开已知环境的必经之路。 破茧成蝶，凤凰涅槃，不破不立。想要获得新生，谁不会经历迷茫与挣扎？ 剧情不变是不可能的，甚至这才是苑无双一开始想要的。 她要掌握的，从来不是什么全知全能的上帝视角，而是她自由的人生。 对于未知的未来，她更愿意相信船到桥头自然直，只要用心经营，人生到不了山穷水尽那一步。 她的人生，必然是前途坦荡，春和景明。 第7章 青梅与天降·7 中午，她在外面随便买了份饭提回家，简单解决午餐后，她躺在床上，打开手机在通讯录里挨个翻找起来。 送水张姐，蛋糕王姐，补习班杨老师…… 终于，在通讯录靠下的位置，她找到了备注为“小姨”的号码。 仔细清了清嗓子，苑无双按下拨号键。 嘟、嘟—— “喂？”电话对面的女声略显疲惫，却仍强打起精神，软着语气说，“烟烟哪，怎么这个时候打过来，吃饭了没有？” 苑无双鼻子一酸，竟一时分不清是柳如烟的身体对于这道声音的本能反应，还是她自己的情绪。 一个人在异世界，听到长辈的问候，她忽然有点想念自己的妈妈爸爸。 “喂？烟烟？你怎么了？” 半天没听到回话，贺霞似有所感，以为是柳如烟遇到了什么事情，她安慰道：“没关系，有什么事你跟小姨说。” 苑无双深呼吸调整好情绪，对着电话那头的贺霞说：“小姨，我可能不会继续学美术了，我……” “什么？！” 电话那头一阵稀里哗啦的响动，文件落了一地。贺霞急得在办公室里跺脚，她扫了眼满地的纸张，没发现能让自己落脚的地方，又生生忍住了：“哎呀，那怎么行，烟烟你是不是担心钱的问题啊？你不用管，小姨有办法，你安心读书学习就行，其他的我来解决！” 苑无双话还没说完就被贺霞打断，后面的解释也被堵在喉咙里。她知道贺霞是误会了她的意思，连忙否认：“不是的，小姨先你听我说……” 她将竞赛的事给贺霞说了一遍，对面先是稍显怀疑，进而眼神一亮，最后直接是神采飞扬，语气中的疲惫也荡然无存。 “烟烟哪！这个周末小姨去市里看你，给你炖排骨汤喝，你看你瘦得哟……现在又要学这么这么难的知识，不多吃点肉蛋奶，营养怎么跟得上？” 贺霞一边打开软件订火车票，一边还在念叨着烟烟长烟烟短，吐槽烟烟学习进步但不肯吃饭。 听着电话对面贺霞兴奋的声音，苑无双却沉默了，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虽然现实有些残忍，但她还是控制不住去想：这具身体里已经不是柳如烟了，与贺霞朝夕相伴的柳如烟已不知去了哪里。 不对…… 苑无双猛然发现一个严肃的问题。 现在，柳如烟的身体里，是苑无双的意识在主导没错，但她不会在柳如烟的身体里呆一辈子，故事落幕后，她总会选择合适的时间离开这个世界。 之后，柳如烟的意识就会回到身体里，而对于那时的她来说，自己的学习、人际关系甚至是未来的道路，都堪称是彻头彻尾的剧变！ 面对完全没有经历过的人生，她真的能接受吗？ 苑无双陷入了无限的自我问讯。 主观意识上，她认为柳如烟不该选择原本的人生，但她却忽略了柳如烟本人的主观意愿。 在她看来，她想要的人生是精彩的，闪闪发亮的，而柳如烟选择的自由是向下的，是沉沦的。 但她现在做出的选择，并不是将“依附于男主”这一情节单独摘除，而是以自己的认知，完完全全地改变她的一生。 当柳如烟只是一个小说角色时，苑无双可以随意评判，认为作者应该这样写、那样写。那是因为，柳如烟仅仅作为文字中的角色，没有任何主观能动性。 可当她真正穿越过来后，她对这个世界的感知逐渐清晰、真实，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女主柳如烟，甚至她见过的所有人，都是一条条有思想的、鲜活的生命。 柳如烟从小学美术，梦想的大学是某个知名的美术学院，以后想从事的职业也与美术有关。 就算未来不选择嫁入豪门，也绝不会是苑无双选择的这一条路。 擅自替她决定成为独立、不依附的人，苑无双并不后悔，可柳如烟原本的喜好与梦想呢？ 她并没有能力替她实现梦想，甚至不能在她原本的道路上坚持下去。 她到底应该怎么做…… “买到票了，小姨这周六中午过去！”贺霞语气轻快，将苑无双混乱的思绪拉回现实，“宝贝一个人在学校，要注意交通安全，记得要早睡早起，好好吃饭，等周末小姨过来给你做好吃的啊！” 令人困倦的午后，苑无双却无比清醒。大大小小的事，如同层层叠叠的高山一样向她压来，她险些喘不上气。 接连不断的霸凌手段，往后她与柳如烟的人生交接，以及，钱的问题——贺霞语气中的疲惫传进了她的心里。 人家都是“一山放过一山拦”1，到她苑无双这儿，却是这山不放她走，那山又绊她一跤，指不定什么时候又有一座山从天而降，压她个五百一千年…… 校园霸凌这事儿，她目前没有证据，没办法主动出击； 至于柳如烟原本的人生规划……她做不到保持原样，只能是尽力而为。 斟酌之后，她打算先从最容易、最迫切的问题开始解决——钱。 贺霞拼命上班，无非就是觉得，柳如烟父母留下的那笔钱不能用在自己身上。这钱她想留着，等过几年给柳如烟付个首付，也算在市里有个落脚之处。 苑无双自然不会干预两人对于财产的规划，只是她想让贺霞轻松一些，就必须自己有收入来源。 对于苑无双来说，高一的内容轻轻松松就能捡起来，目前的学习压力几乎是没有的。 所以她想到的第一个方法，就是做家教。毕竟在读研之前，她都拥有完整的寒暑假，有大把时间做家教，经验丰富不说，家长和学生也好评不断。 虽说她现在的身份是个高一学生，学历和年龄都是审核不过关的，不过这些都可以稍作“润色”，毕竟她现在有的是教学水平和经验，只是长得显小罢了。 她和自己的良心斗争了一秒，最终良心还是败给了财帛。她找了本地最好的大学作为本科学历，高考成绩也在她原先的基础上减掉五十分，刚好符合这所大学的录取分数线。 “B大化学学院大一学生，绩点前1%，四级643，雅思7.5！” “带初三到高三学生轻松无压力，战绩彪炳，家长学生好评如潮！” “从讨厌化学到爱上化学，孩子只缺一位好老师！” 简历中的成绩自然都是从现实世界里照搬来的，完全没有夸大其词，甚至还谦让了几分，是以苑无双一点也不心虚。 她本来打算把六级成绩也写上去，又想起来大一学生现在还到考六级的时候，只能悻悻删掉“六级615”的几个字。 她将简历一键上传到各大社交平台，几个二手交易市场和求职平台也没有放过。发完她又收拾东西去学校上课，打算等等消息，下午放学的时候再看看有没有人私信。 终于熬到了晚饭时间，她来到食堂打开手机，果然看到私信里有两条消息，都是来咨询补课费用等情况。 苑无双想着，B市说到底不是一线城市，B大也不是太顶尖的大学，便参考市价酌情报了个价格： “初三80，高一100，高二120，高三150，都是一小时的价。” 对面回复说，自己是替朋友发的，所以要收取苑无双一笔360的信息费，询问她能不能接受。 “嘁，怎么还跟中介一样，信息费都来了。”苑无双刚想拒绝，对面又发来一句话。 “如果试课成功了，家长要求寒暑假、学期内周末都要补课。” 这情况可就不一样了。苑无双深知，能长期进行的家教和短期家教比起来，能免去许多麻烦。不用跟更多家长打交道，不用重新跟学生认识，不用杂七杂八地备课…… 考虑到这些方面，苑无双还是很心动的，于是付了那人一笔中介费。 对面很快发来了地址，苑无双一看，总觉得哪哪都不对。 “御岸名府……” 她上网一查——这不是本市最大的豪宅区吗？ 住在这种地方的人非富即贵，找辅导老师要么靠其他家长内推，要么就是拜托认识的高校老师筛选优秀大学生、研究生，怎么会托朋友在平台上找？ 这朋友也太不靠谱了吧。 不过苑无双还得感谢他，他要是靠谱，自己还接不到这一单呢。 苑无双打算通过这一单，获得这家家长和学生的认可，打响自己的名头。 这片豪宅区肯定不止一个这一个学生，等她“补课王”的名号一炮而红，到时候还怕没有生源吗？ 苑无双将周六、周天下午的时间提前空出来，把两节家教课安排在了周六上午和晚上，御岸名府的那堂课就在早上九点。 周六早上，苑无双提早十分钟到达，没想到司机已经等在门口等她了。 车开了好久才进入到一栋独栋别墅，司机带着她从车库电梯上一楼。电梯门打开，豪华而内敛的家居映入眼帘，苑无双忍不住暗自赞叹屋主的审美。 前面带路的司机停住，微微欠身：“小姐，家教老师来了。” 苑无双闻声望去，正准备自我介绍，视线与对面那人交汇的一瞬，现场气氛完全石化—— “你……？” “是你？！” [1] 过松源晨炊漆公店（其五） 宋·杨万里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7章 青梅与天降·7 第8章 青梅与天降·8 三分钟后，书房里。 “你……” “我……” 两人对视一眼，苑无双率先败下阵来：“要不我先说吧……” 她弱弱打量了一眼周清盏的脸色，后者神色如常，不知道在想什么。 她的大脑正在疯狂组织语言，可这件事怎么解释都不对劲。这时候说自己是从平行世界穿越而来的24岁金牌家教，还不如说自己是来骗钱的可信，疑点重重、雷点重重，谁信？这事儿换她自己身上，她也不可能信的。 高一学生假扮大学生做家教，结果补课的对象是自己同桌。这小概率事件都能被她碰上也是撞大运了，她这运气不说买彩票中个千儿八百万，去直播间扣1抽个iphone18肯定是够够的。 苑无双此刻只想不顾形象大喊大叫——难道她的执教生涯就要在此处折戟沉沙了吗？！ 她今天也算是玩上cosplay了，只不过cos的对象是路易十六…… 前面是什么东西，这么亮？是她光明的未来吗…… 哦，原来是断头台的铡刀反光。 伸头是一刀缩头还是一刀，她索性两眼一闭，破罐子破摔道：“周清盏同学你听说过有人被雷劈之后，变成数学天才的新闻吗？！” 说罢她向周清盏投去一道无比真诚的目光，她上次见到这种目光还是在给吡哆喂食的时候。 当时吡哆第一次吃到某品牌的肉干，苑无双永远忘不了，吡哆猛然望向她的那一秒，眼神中混杂的真诚、热切、崇拜…… “呃……”周清盏率先出声打破这微妙的氛围，却欲言又止，好像还在消化苑无双话里的信息。 苑无双仿佛看到周清盏头顶上出现一个进度条，进度条闪烁半天后显示“404 not found”，一个醒目的红色问号缓缓升起。 周清盏秀丽的眉头轻蹙，尽量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更温和，嘴里却非常诚实地说出了自己的心里话： “感觉只有前半句像真的……” “？” 苑无双真是有苦说不出，但她又不想错失如此好的资源，只得硬着头皮和周清盏商量，争取在周清盏反应过来前先把人忽悠住。 “情况太复杂了，我现在也不知道怎么跟你解释……你要是愿意相信我的话，可以先试试课？” 苑无双向周清盏提议试课，打算用硬实力说话。她从包里拿出一沓资料和试卷递给周清盏，让她随便挑一个知识点，自己当场讲解给她听。 周清盏将信将疑，可能是觉得有点道理，她点头翻开那份资料，随手指了一个学校还没讲的知识点：“这个……能讲吗？” 什么叫“能讲吗”？ 这简直是在质疑苑无双的实力！ 苑无双手指微微一用力，笔在指尖上利落一转，被她稳稳握住。她扫一眼知识点，心中立马浮现出思路，大刀阔斧地开始讲解，一边讲还一边观察周清盏的表情，但凡她脸上露出一点迷茫，苑无双就会立即给她重新梳理一遍。 苑无双完全是站在高一学生的视角，以学生思维去讲述。除了按照正确的逻辑去讲解知识点，她还给周清盏讲了些“野路子”，基本都是她上高中时总结出来的，更方便初学者理解。 周清盏只觉知识如清凌凌的泉水一般灌入脑海，听完竟然有一种醍醐灌顶的感觉。自己以前在化学这块儿总学不到精髓，这里欠一点那里缺一块，时间一长，这些小问题就一股脑地在分数上呈现出来。 她一度以为是自己不适合学这门课，但刚才一听苑无双的讲解，又发现不是这么回事儿。 但她还有一点不明白——既然她的同桌这么厉害，为什么上次月考成绩排全班倒数呢？ “那你上次那个45分……” 苑无双：刚刚“被雷劈”这个解释不是已经获得咱俩的一致认可了吗？！ “哦哦，那个呀，嗯……” 兜兜转转又回到最初的话题，苑无双实在是佩服周清盏这哪壶不开提哪壶的功力，她打着哈哈，暗自发誓下次必须考个100分惊艳所有人，尤其是她周清盏！ “诶？”周清盏似乎是突然想起什么，眼神刹那间肃然起敬，“我听别人说，有的学霸为了隐藏实力，会在普通考试里控分，难道你也……？” “我……啊？” ?苑无双正愁找不到借口，周清盏就给她递来了台阶，还是铺了红毯的那种。 苑无双顺着台阶而下：“啊哈哈哈哈……对对对！就是就是，唉你不知道，我本来打算藏到高考的，要不是为了挣这二百块钱，我……” “二百？”周清盏打断她，反问道，“一次课不是两千吗？” 如同一只被踩了尾巴的猫，苑无双一蹦三尺高—— “不是，两千？！” 这中间商赚的差价也太多了吧？！ 有本事那二百也别给，路边扯两把草塞她嘴里得了！ 两千都够在帝都找专职老师了，再加点还能找个资深教师，但B市这地方，说破了天也没有这个价位的。 苑无双痛心疾首，分不清是在心疼自己还是心疼周清盏：“你被他骗了……” 周清盏：“当初我找中介的时候，他说这位老师是B大化学学院专业第一，院长亲自推荐的门下高足，早就内定了国家奖学金、保研，还有什么优秀大学生名额之类的。她平时课程排得很满，如果我们有诚意，能开出一千的时薪，说不定老师愿意来上课。” “这你也信？！他可真能吹啊，干脆直接说我是院长得了，还内定这个内定那个，怎么不给我内定个中科院院士当当？”苑无双一番义正词严的批判后，又想起自己被骗的钱，实在是痛彻心扉，“这死中介，跟我说是你家长的朋友，还收了我360块钱信息费！死骗子还我血汗钱啊！！” 这骗子中介既然干了阳奉阴违的勾当，也没有什么口碑可说。接单的大学生要是愿意忍气吞声，能接受提前交信息费以及工资被中介抽成，那跟着中介骗骗学生家长还是有钱赚。要是不愿意干这一单，或是被家长发现简历造假，那中介也能直接抽走信息费玩消失，过几天再把微信名称“AA金榜家教-老王”改成“AA学思家教-小刘”，摇身一变又成了新的金牌中介，三五秒的功夫里就能秽土转生。 这种中介肯定是没有回头客的，他们能骗一单算一单。只是她想不明白，接到周家这样的大客户，为什么中介不亲自考察一下老师的教学水平，而仅仅是在平台上口头约定一个没见过的老师？ “聊天记录还在呢，我找出来给你看。”周清盏将手机屏幕举在她眼前，“喏，你看，他还收了我两万中介费……咦，他头像怎么变成默认头像了？” “什么？！” 这话如同平地起惊雷，打通了苑无双的任督二脉，她终于大彻大悟—— 这死骗子急着跑路呢！ 苑无双“砰”一巴掌拍在桌上：“哪个中介会收客户中介费？一般的中介同时对接老师端和家长端，但只有老师那头需要交信息费，才能拿到家长的联系方式，我第一次听说家长还得交中介费的！” 1000一小时的课时费根本就是个幌子，就是为了抬高老师的水平，让周家相信罢了。他的目标根本不是抽老师的课时费，而是周清盏这两万中介费！ 还好苑无双和周清盏两人认识，周清盏不会对她怎么样。否则要换了其他大学生被骗来，又被周家发现端倪，可就不是这么简单的事了。 苑无双沉浸在被骗钱的心痛中，又暗自庆幸自己遇到的是周清盏。 周清盏倒是十分淡定，仿佛自己被骗走的不是两万而是两块。 她三下五除二翻完苑无双带来的资料，拨了个电话，起身朝书房外走，出去前还不忘安抚苑无双一句：“你先别急，我找人处理他。” 处、理、他…… 周清盏这用词可真是相当的微妙，苑无双无端听出一丝杀意来。她一回头，书房的门恰好合上，周清盏的背影消失在门外。 她这才注意到，周清盏在家里也是穿戴整齐的，跟在学校里没什么两样。甚至刚才讲课的时候，她也一直保持着良好的体态，没有丝毫松懈。 苑无双忍不住感叹：这满身的精英气质…… 仅仅一两分钟，周清盏已经打完电话回到书房里，她让保姆阿姨送了两杯茶进来，转头又对苑无双说：“你的信息费今明两天到账，现在我们来商量一下补课的事。” “从这周开始，每周六上午九点到十一点上课，时薪还是照我说的那样，没问题吧？” 说完，周清盏自顾自解锁手机，给苑无双转了三万块钱，备注是高一下学期课时费。 这套动作可谓是行云流水一气呵成，苑无双什么都还没做，甚至没来得及表态，就已经被这泼天的富贵砸懵了脑袋。 她打开手机，柳如烟的定制版微信已经自动接收了这笔转账。 这下不得不同意了。 “……时至今日我才发现，春风化雨，诲人不倦一直是我的梦想。”苑无双咬牙忍住嘴角翘上天和太阳肩并肩的冲动，朝周清盏露出一个标准的职业式微笑： “这听起来实在太伟大了，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