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理寺编外人员》 第1章 失忆 阴暗的树林里盘旋着几只乌鸦,最中心的那棵树上靠着一位昏迷的女子。 不过多时,靠在树上的女子皱着眉挣扎着醒来。 明明是六月的天,薛落桓却丝毫未觉暖意,反而醒来后抱臂搓了搓胳膊。 这是她第二次见到这个鬼地方了…… 她第一次醒来时便在这诡异的树林里,不同的是林子上方多了几只盘旋的乌鸦。 至于为什么会再次从这里醒来,薛落桓也说不清楚,她只记得自己跑出树林看见一个小村庄,还没来得及踏进去,便和一群身着黑色夜行衣的蒙面人对上了眼。 再次醒来时便又回来了这片树林。 薛落桓看着熟悉的树木,微微叹了口气,沿着昨日顺手做的标记往前走,躲在出口处的一棵柏树后。 不远处的村庄口没有了昨日黑衣人的身影,只有一位大娘来回踱步,不知是何原因。 被薛落桓忽视的饥饿感此时涌了上来,挤压着她的胃部,连脑门上都冒出了丝丝冷汗。 薛落桓只好认命朝着村口的大娘走去,“请问您这儿……” 话没说完薛落桓就感觉脚下的土地亲切的朝自己吻了过来,随即倒了下去。 ——两天晕三次,天要亡我。 等薛落桓有意识时,已经躺在轻薄的芦花被里了,令人不适的饥饿感也缓解了许多,就是四肢依旧乏力。 她撑起手肘,打量着四周,目之所及皆是残破的家具,完好的只有这四面墙壁,连屋顶都漏了一个小口。 薛落桓的视线不经意间扫过地板上的一块石头,那块石头细看干净圆滑,像是主人经常抚摸触碰。 约莫是装菜的地窖口吧,薛落桓这班想着,也没去深究。 半靠着墙壁坐了好一会儿,薛落桓终于恢复了点力气,起身下床。 就在她穿鞋的时候,大门发出了轻微的动静,薛落桓不禁绷起身子,直至一位妇人进来,是她在村口见到的那位。 “哎呦喂,小娘子你怎么起来了,我给你带了点饼子,你抓紧吃了。”说着将手里的半个冷硬的饼子塞进薛落桓的手里,薛落桓也未推脱,道了声谢就缓缓吃了起来。 “刚才啊小娘子你直直的冲我倒下来真是吓坏我了,幸好你只是饿了,不然要是生什么病这里可治不了。”说着热情的朝薛落桓笑了笑。 薛落桓停下手中的掰饼子的动作,认真地朝大娘作揖“谢谢大娘的救济,大恩大德,没齿难忘。 因这弯腰的动作,薛落桓正好错过了大娘眼底的慌张与不屑。 薛落桓俯下头趁着整理衣袖的动作不着痕迹的把剩下一小块生硬的饼子塞进去,“对了,我该如何称呼大娘呢?” “我姓罗,你就叫俺罗大娘就中。”罗大娘拘谨的笑着,随即脸色一变,压低声音“小娘子快跟我走,他们要来了。” 薛落桓不明就里跟着罗大娘从后门轻声快步走出,是一片山林,罗大娘熟练的带着薛落桓来回穿梭。 薛落桓心不在焉地想着罗大娘口中的他们,难道是上次在村口见到的那群黑衣人,他们要干什么,烧杀抢掠属哪类。 想着想着就听到远处的村子里传来马蹄声和吼叫声,“在那边,快跟上。” 来不及多想就听到马蹄声和脚步声离自己越来越近了,薛落桓朝下面的山坡一看一道脚印指明了她在的方向,低头一看正是来源于自己脚上的一双鞋,脚底不知怎么粘上了泥印。 因为屋子里的地板和泥土颜色相近,再加上出来时也未关注,竟是留下了这么大一个隐患。 薛落桓立马揪下旁边的一堆叶子,将鞋底来回搓,好在泥印并不厚,再加上走了半天路,没几下就干净了。 扭头一看,果不其然大娘早已不见了踪影。 薛落桓无奈轻笑了一下,就知道哪有那么多好心人,怪不得会捡路边的素未相识的陌路人回家,合着这一块饼子是自己的卖命钱。 心里嘲弄的想着,脚上却是一刻不敢停,四处寻找隐蔽的地方。 好在山坡上有树林覆盖,还能借这林子躲躲,走着走着看到前方有块草丛动了动,定睛一看原来是个狭窄的山洞,被一堆树叶草丛掩住了入口。 估计是里面有人躲着,薛落桓没想着进去,里面很大可能就是罗大娘的藏身之处,保不准她还留有后手,万一自己进去就是自投罗网了。 薛落桓在不远处看到散落的捕兽夹,立马过去拿起一根粗点的树枝拨开,竟是一个两个小坡形成的天然夹角,因着垂于坡面长了一片草丛,导致常人难以看出来。 结合这捕兽夹,应该是山下某个猎户偶然发现用来捕猎的。 薛落桓抿嘴跳了进去,又小心的把头顶的草丛扒拉的更加严实,只留眼睛能看见外面。 好巧不巧视线能看到的地方就是刚刚那个山洞。 薛落桓皱了下眉,取下头上的木簪握在手心,浑身绷紧警惕着周围的动静。 不过一刻钟,几名黑衣人来到山洞附近,不知怎么那个洞口的草沙沙响了几下,薛落桓眯起眼睛,判断出是人为制造的声响。 黑衣人自然也注意到了这声动静,由于想了多次,黑衣人立马锁定那处山洞,用刀将上面遮盖的树叶草丛掀开,将山洞里的人拽出一刀毙命。 薛落桓握着发簪的手出了汗,瞳孔微缩盯着在黑衣人手上丧命的人一动不动,是罗大娘。 可是罗大娘怎么会如此不小心暴露自己。 此刻的黑衣人弯腰似乎是在找山洞里还有没有幸存的人,半晌起身后摇了摇头就下山走了。 薛落桓见黑衣人走了,却仍旧保持警惕,她总觉得还有危险即将到来。 过了好半晌,身体的血液仿佛凝固了,只能听到心跳声充斥着大脑,微小的汗珠从脑门上冒了出来。 就在薛落桓准备用衣袖擦汗时,对面的山洞爬出来一个约莫十三四岁的少年,灰头土脸,衣服上分不清是土还是黄褐色的布,几乎要和这山坡融为一体。 只见那少年仔细扫视着周围,目光移到薛落桓藏身的夹角处时,薛落桓明知对方看不见自己,还是屏住了呼吸,微眯眼想看清这个少年要做什么。 少年很快就移开了目光,扭头朝山洞口点了下头,很快就有一个与他年龄相似但矮点的少年从洞口钻出,抱住他的胳膊紧紧靠住他。 前者轻柔的摸了摸后者的头,后者摇了摇抱着的胳膊,像是在撒娇。 薛落桓认真地观察着两者的关系,没想到这两兄弟朝她在的方位走了过来,薛落桓握紧了木簪,手搭在坡上,准备随时跳走。 意料之外,两兄弟停在了薛落桓三尺处,最先出来的少年开口:“你自己出来吧。” 薛落桓挑眉,没有理他的话,仍蹲在原地不动。 那边出声的少年似乎预料到了薛落桓的反应,没有恼羞成怒,只是缓慢说道:“异乡人,天快要黑了,路会很难走的。” 薛落桓听到他的话,也不再躲藏,将将手中的木簪移至头上,直起身撑着山坡跳了出去,拍拍手“怎么说?” “我们知道离开村子的路,可以告诉你,前提是你得和我们回村子一趟,我需要拿些盘缠和吃食。”少年冷着脸,只有眼底流露出一丝戒备和考量。 薛落桓没说好也没说不好,眼神在两兄弟之间徘徊。 反而问出了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你们是兄弟吗?” 还没等提条件的少年出声,反而是旁边紧紧挨着的少年忍不住了。 “是又怎样,和你有什么关系吗?”话语中满是尖锐与警惕。 薛落桓得到了想要的答案,没再看两人,只是望着前方。 “可以,不过到了村子里我们分开,给你半个时辰收拾,收拾完立马走。” 刚刚说话带刺的少年闻言还想开口,被身旁的少年喝住,只好低下头不服的踹脚边的石子。 “抱歉,小年他年纪尚小不懂事,半个时辰可以,收拾完我们就在山脚下的石碑处汇合便好。” 少年嘴上这么说,面上却毫无对口中的小年斥责之意。 薛落桓看着对方的脸,随意点了点头。 少年转过身后,名叫小年的少年白了薛落桓一眼后才跟着转过去,嘴上还念念有词。 “沈哥,你为什么要答应她,这人长着一副老实样说不定花花肠子多着呢,被她卖了怎么办?” 原来那名少年姓沈,薛落桓摸了摸鼻子,没有把小年的话放心上,就是没搞懂小年莫名的敌意从何而起。 沈哥听到小年的话,只是唇角微微上扬安抚的摸了摸小年的头,没有说话,侧着身子让薛落桓很好观察到他眼底的宠溺与纵容,像是在顺毛撸自家的狸奴一样。 薛落桓打了一激灵,肌肤粟起,立马为自己的想法向猫儿道歉,猫儿哪有小年那么恶心,真是罪过。 薛落桓随手揪了一根长点的鼠尾草,拿在手中无聊的晃悠,跟在两兄弟后看着两人兄友弟恭你侬我侬的画面,忍不住一阵牙酸,意欲作呕。 就在薛落桓满头黑线的时候,终于下山到村子里了,山口就是罗大娘家,薛落桓停步站在原地,看着前面的两兄弟走进前边距罗大娘家不过三丈的院子里,目送二人离开后才蹑步走进了罗大娘家里。 门锁大敞着,屋里的物件几乎与薛落桓 走时别无二致,唯有水缸被摔碎了,地板上脚步印杂乱无章,像是一群人搜查间磕到了水缸处。 可以肯定的是,那群黑衣人来屋子里了,但是物什一样未少,不图钱只图命,黑衣人到底是什么来历。 突然,被水缸碎片遮盖的地面处响起了微弱的挪动石头的动静,薛落桓眉目一凛,快步躲到了门后。 第2章 假死脱身 石板挪动的声音变大,一个约莫十二三岁的小女孩钻了出来,面无表情合上地板拍打着身上的灰尘。 见状薛落桓退出了门外敲了几下门跌跌撞撞故作慌张的跑进来:“救命啊!” 小女孩对上薛落桓的脸,立马皱起眉毛,脸上全是担忧的说:“我娘呢你见到我娘了吗?” “你…是罗大娘的女儿?我们逃到山上她说要去找你们村的其他人,我们就分开了,她还没回来吗?” 小女孩闻言脸色一下苍白起来,把手塞进嘴里不停颤抖着,眼眶里满是泪珠却坚持着不掉出来。 薛落桓与小女孩对视两眼,忍不住扭到一边低下头。 过了一柱香,小女孩情绪平复下来对着薛落桓说:“姐姐,可以带我一起走吗?” 薛落桓思索半晌,没有直接回复,小女孩却是等不及了,赶忙说道“我我会做家务,我还有族亲在京城,他可以帮衬我们。” “你们村其他人呢?” “只剩下我、你和沈言沈年两兄弟了,其他人已经在前几日白天被杀干净了,我跟阿娘白日里藏在地窖才活了下来,只可惜阿爹为了保护我们……” 小女孩说完见薛落桓油盐不进,咬了咬嘴唇轻声说:“我还有两份离村的路引。” 薛落桓就知道那两兄弟隐瞒了一些东西,冷笑了一声“你怎会有两份路引?” 小女孩见薛落桓脸色不好,绞着手指慢吞吞道。 “姐姐你应该是燕国人,我们村在大夏和燕国的交界,大部分人都是被放逐来的,属于三不管地带,只有拿里正盖章的路引才能离开,一些权贵因着山高路远不会被人发现就猎杀我们当消遣,现在那些黑衣人估计就是他们的把戏。” 说到这儿,小女孩咬牙切齿,眼里全是恨意。 “我阿娘在里正家当厨子,攒够了银钱给里正,这才有了两份路引,没想到”小女孩说完适时流下两行清泪。 薛落桓挑了挑眉,像是被感动到了,怜惜的看着小女孩。 “好孩子,我们什么时候走,现在可是时候?” 小女孩听到想要的话,擦去眼泪。 “再等一柱香,天完全黑下来的时候外面就没有黑衣人了,现在可能会有黑衣人在村口驻守。” 一柱香后,刚好是那两兄弟约定的时间。薛落桓并没有相信他们的话,这三个人或多或少都有保留。 在这段时间里,薛落桓看着小女孩忙来忙去拿盘缠,自己随手拿了一块碎掉的水缸片,在自己衣服上试了一下,立马剌开一道口子,便直接把那块布扯下来包住水缸片塞在腰侧。 小女孩很快收拾完了,朝薛落桓笑了一下,亲近地靠在薛落桓旁边。 “姐姐我叫春玉,你叫我小玉就好。” 薛落桓在心底默念了一遍,不知想到了什么,唇角勾起笑了一下,没有要主动告知自己名字的意思。 起身说道:“我们该走了,小玉。” 小玉赶紧站起来,甜甜的问:“姐姐你叫什么呀?” 薛落桓随口一编:“说来也巧,我的名字里也有个雨字,不过是下雨的雨,全名叫薛雨。” 小玉哈哈笑了两声便沉默下来。 薛落桓乐得清净,走到石碑处发现兄弟二人已经在等了。 “怎么还带一个小尾巴,就知道你这个人言而无信不老实。”沈年压低声音说完还邀功似的看向沈言,一副早已看透的表情。 薛落桓没理沈年说的话,看向沈言。 “多一个是多,多两个也是多。” 沈言没说什么,打量了春雨一眼。 “走吧,跟上。” 沈年不怀好意看了薛落桓一眼,笑了一下。 “走吧,毕竟我哥心善,你们可要跟紧哦,丢了我可不负责。”说完还做了个鬼脸。 沈言走在最前面,薛落桓落在最后,中间是沈年和春玉。 薛落桓感觉走了有几个时辰,走到脊背发凉,她尽力克制自己因过冷发颤的腿,刚想问其他人不冷吗,就见前面道路迸发出一道白光,像是出去的希望。 刺眼的白光闪得薛落桓一瞬间睁不开眼,等适应过来时前面的三人已不见了踪影。 面前的道路是两条岔路口,白光不知因何而来。 其中一条岔路口细看有大大小小的脚印,另一边则是毫无过路痕迹。 不仅如此,身后还传来铃铛声,薛落桓深感不妙,思虑过后选择了那条无痕迹的道路一路奔跑。 伴随着越来越清晰的铃铛声,薛落桓的胸腔不断被空气挤压,呼吸也乱了规律,她深知自己再这样下去坚持不了多久,直接一不做二不休,借力冲刺跑上了枝叶繁多的梧桐树上平躺在一根较粗的枝桠上遮掩身形。 刺耳的铃铛声变得缓慢而有规律,像是昭示着它主人的迷茫,薛落桓没敢直接往下看,而是缓缓调整自己的呼吸。 等到一阵风吹过,树叶沙沙作响,薛落桓顺势扭头,确保自己能看见下面的状况。 调整好自己的位置后,薛落桓大胆往下看,正好对上了一双眼睛,霎时间瞳孔微缩,心脏开始急促跳动。 不过眼睛的主人并未做出任何动作,而是继续蹙眉和薛落桓对视着。 薛落桓心下疑惑,突然想到了什么,在无声中艰难用几根手指掏出腰间的瓦片丢向了另一边。 眼睛的主人身着黑衣,立马扭头追向瓦片。 薛落桓证实了心中的想法,此人为雀盲。眼睛虽与正常人无异,却在夜间难以视物。 怪不得春玉说黑夜安全,这点倒是没骗她。不过不是没有黑衣人,而是黑衣人丧失了目视能力。 搞明白这一点,薛落桓轻松不少,夜间大风不断,林间的动静也极为嘈杂,只要抓住这片刻干扰时间便好离开。 一阵大风刮过,薛落桓看黑衣人走远,立马起身跳到树旁的土堆处缓冲,为了保证声音不引来注意,只好将速度放缓,慢慢向前走。 前方十步依旧是熟悉的白光,薛落桓没忘了消失的那三人,不紧不慢的走过去,白光处突然响起碎石滚落的声音,薛落桓暗道不好,快速爬到这里唯一一棵树上蹲着。 不到几息,带着铃铛的黑衣人已经到了这里。 ……这个速度,有人在通风报信。 沈言、沈年和春玉。如果是他们的话,那白光处肯定是有机关或者同伙接应的。 薛落桓心不在焉地想着,脚下的树枝咔嚓一声裂开了。 薛落桓猝不及防,立马用手抱住树干,看着树枝掉落在地上,不远处的黑衣人耳朵微动,猛然扭头朝薛落桓在的梧桐树跑来。 薛落桓果断松手,在地上抓了两把石头朝黑衣人砸去,黑衣人反应敏捷迅速躲开了石头,好在拖慢了他的步伐,给了薛落桓更多的逃跑时间。 跑着跑着,薛落桓脑子里突然冒出“眼睛看不见的话,耳朵会帮助他分辨更细微的声音方位,这是大脑的补偿机制。” 想到这儿,薛落桓无声苦笑一下,脚下步伐一拐,从白光的方向扭到了上面的山坡上。 赌对了看到那三个人;赌输了就有更多黑衣人追杀。 身后带铃铛的黑衣人离自己越来越近,薛落桓也跑到了山坡上。 奇怪的是,黑衣人距她不过八尺,却停下了自己的脚步,扭头继续巡逻,看来山坡上有古怪。 薛落桓看着黑衣人收回抵住山坡的脚,转身就走。再看了看窄窄的山坡前后皆是一处悬崖,只有她上来的地方是一条安全道路。怪不得黑衣人不追了,追不追结果都差不多,不过是时间长短的问题。 山坡上距她数十步正是沈言沈年和春玉三人,不过这三人所处的境地大不相同。 春玉趴在地上,沈言护在沈年前面,手里拿着把剑,三人都朝着一个方向,被树遮挡看不清。 沈言激动的朝着春玉不知在说什么,猝然扭头,薛落桓深感不妙,准备朝回到山坡下,结果带铃铛的黑衣人手持大刀不知在那等了多久。 薛落桓朝山坡另一侧跑去,突然收脚。 很好,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山坡的另一侧是深不见底的山崖。 大树后出来一个坐着轮椅的人直直望向薛落桓。尤是如此,薛落桓依旧没有往前走,没有为什么,因为她后腰处被一把匕首抵住了。 冰冷的触觉在这种情况下尤为明显,薛落桓不用回头都能想象到这把匕首有多锋利,粗布衫轻而易举被划破,锐利的刀锋抵在了皮肤上,薛落桓此时一步不敢动,生怕身体被捅穿。 前方坐在轮椅上的男人抬手挥了挥,身后的匕首就往前进了一点,薛落桓感觉到痛意从后腰蔓延开来。 “向前走。”肩膀处还被人用力握住,薛落桓忍着恶心慢慢朝前面挪去。 到了坐轮椅的男人前面,身后的人把手移开,匕首却仍在原处。 “公子。” 坐轮椅的男人一抬手,薛落桓就感觉到背后抵着的匕首放了下去。 薛落桓还在想此刻挟持公子的可能性,一眨眼出现数十位黑衣人围在公子身边,薛落桓不信邪的闭了闭眼。 “好了,现在给你两个选择,跳下悬崖或是把剩下这两人都杀了。”公子声音清冷,带着不屑与嘲讽。 薛落桓越过沈言和沈年,走到春玉的身体旁边,抬眼望向悬崖下方,高度三丈有余,水流缓缓深不见底。 “看来你是要选择跳崖了,那沈言也快点动手吧,我可是很看好你的。” “只能活一个吗?”薛落桓走到沈言和沈年旁边,面无表情问着。 公子唇角上扬,语气中带着蛊惑:“不哦,如果他们两个杀了你,那他们都能活下来,反之,你也可以决定他们活一个还是活两个。” 薛落桓敛下眼睫,若有所思。一旁的沈年突然暴起将刀挥向薛落桓,薛落桓向后躲闪不及,还是被划了一道血痕。 沈言反应过来帮着沈年一块围攻薛落桓,两人配合一刀一剑,薛落桓在躲闪中被逼向悬崖。 沈言压低声音:“你跳下去不一定会死,这样大家都能活下去,两全其美。” 沈年也在一旁附和着,薛落桓趁着沈言商量的一瞬,一脚踹到他胸口处,沈年生气的咒骂着薛落桓,好在沈年不怎么会用刀,只会用蛮力厮打,两人一时之间难分伯仲。 沈言不知何时爬了起来,眼眸里全是对薛落桓不识好歹的生气。有了沈言的加入,再加上两人均有武器,薛落桓一时不察被一刀捅到胳膊上跌落悬崖,顺势带着春玉的身体一起掉了下去。 因着沈言和沈年二人身体的遮挡,公子看不清薛落桓被刺的具体部位,只看见她被春玉身体绊住带着春玉的身体一同跌落下去。 第3章 客栈疑宗(一) 几乎是薛落桓掉落的同时,公子竟奇迹般从轮椅上站了起来快步朝悬崖走去,眼眸黑沉怒斥众人,语气中带了几分不易察觉的焦急。 “人呢?谁让你们在崖边杀人的,是死是活都难说,几个蠢货,都给我去……” 公子话还没说完像是想到了什么,眼底流露出几分快意,又重新勾起嘴角大笑。 几个黑衣人面面相觑,其中一个鼓起胆子问道。 “公子,是需要属下去找吗?” 听到黑衣人的话,公子嗤笑一声,给了那人一巴掌,又叫人拿手帕擦了擦手,慢悠悠道。 “你这么想找的话就跳下去找吧,记得要在同一个位置跳下去哦,这样精准一点。” 黑衣人此时吓得满头冒汗,连忙跪下来,不知是为何惹了主子的厌烦。 “公子息怒,是我说错话了。”说着还开始对着自己的脸扇巴掌。 公子皱了下眉,随手掏出其他黑衣人身侧的剑把那人的心脏捅了个穿。 跪着的黑衣人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直直倒在了地上,其他黑衣人低下头去,不敢对上公子的视线。 “抬起头来,让我们祝贺宋言宋年两兄弟把其他幸存者都杀了,成功活了下来。” 公子边鼓掌边让黑衣人挟持住兄弟二人,围着二人边走边说。 “我相信你们会是我薛府最好的马夫。” 沈年的国粹正要出口,他脖子上的刀就深了一分,只好憋红了脸当鹌鹑。反观沈言这边,双拳握紧,咬着牙硬生生挤出四个字。 “谢谢公子。” 至于山坡上这么热闹,薛落桓是欣赏不到了,她现在还带着个拖油瓶在水里飘着。 自悬崖上跳下来,河流很好的为薛落桓做了个缓冲,但高空带来的冲击还是让薛落桓差点晕过去,手臂和后腰上的伤加上呼吸困难,让薛落桓直接疼得清醒过来。 薛落桓胸腹受损,呼吸费力频率加快,在她以为世界很绝望的时候旁边有一只手拽住了她的衣袖,薛落桓差点栽进水里。 薛落桓扭头怒目而视,“死去”的春玉不知何时醒了过来,死死拽着薛落桓。 薛落桓说不出话来,只好带着春玉游到了岸边,又一片树林。 两人上岸后均是不顾形象地瘫在地上,薛落桓还好一点,双手反撑在地面仰头朝天坐在地上。而春玉直接躺在地上闭着眼装死。 两人就这么硬生生坐了半天,薛落桓随手拿起地上的树枝戳了戳春玉。 “你身上就受了那么一点皮外伤,还装死呢,再装就愈合了。” 春玉这才掀开眼皮:“大姐,不知道从高处跳下来很疼吗,我才十二岁诶,哪有那么快恢复。” 薛落桓嗤笑一声,嘴唇煞白,缓缓说道:“能动了就给我上药。” “什么药啊,我不过是一个小小的村民,哪有这种东西。” 薛落桓有气无力地说:“装什么,你是那个村的吗你就村民,谁家村民叫春玉,还和她娘长得两模两样。” 春玉这时也不装死了,坐起身来,不服气的说道。 “我叫春玉怎么了,我就不能是他们收养的吗?” “你是说那个没有一点你的生活痕迹的地方是你家?还是说那两本路引其中有一份是你的?又或是你从小就在地窖生活,愚蠢。” 春玉被噎的一句话说不上来,面上带着几分心虚。 “那又如何,我就算有药凭什么给你。” 薛落桓叹了口气,胸腹此刻不怎么疼了,就是胳膊上的伤泡水之后剧痛难忍。 “没有我你怎么走,凭抛弃你的同伙,说不定你的同伙已经在暗地里追杀你了。” 春玉眼底的不服这才消下三分,不情不愿的掏出一瓶药粉,毫不手软的朝薛落桓的胳膊和后腰撒去,还顺便撕下薛落桓扯破的衣角将伤口包住。 薛落桓嘶了一声,深呼吸几下才又睁开眼,道了声谢就闭上了眼。 “折腾了一夜现在天快亮了,抓紧眯一会儿就得逃命了。” 春玉在一旁瞪了薛落桓几眼,才不情不愿闭上眼睛,身体很诚实的秒睡了过去。 反观薛落桓那边,自闭上眼睛后精神全集中在疼痛上,睡也睡不安稳,只能苍白着脸闭目养神。 一个时辰过后,太阳初升,薛落桓睁开眼睛站了起来,伤口已经虽然疼,但除开用胳膊的时候已经不太影响日常活动了。 该说不说,真是得庆幸被刺伤的不是常用的右胳膊。 薛落桓将水缸碎片把玩了一下又重新别在裤腰上。是的,她偷偷拣了两片在树林里只舍得扔一片,还剩下一片。 随即踢了踢一旁沉睡着的春玉一脚,春玉挠了挠被踢到的脚,翻了个身又重新睡着了。薛落桓被气笑了,照着春玉的后脑勺弹了个脑瓜崩。 春玉这才捂着脑袋坐起来,还没睁开眼就冲着薛落桓皱眉嘟囔着骂人的话,薛落桓没理她去河边洗漱了一下。 等薛落桓整理好春玉才眯着眼来河边洗漱。 “不是薛雨,你不知道对十二岁的小孩子要温柔一点吗,不能那么粗暴。” 薛落桓听着春玉指控的话语勾唇笑了一下,没说话。 春玉洗完脸露出原本白皙的鹅蛋脸,配上两侧的脸颊肉和圆圆的杏仁眼,显出几分不谙世事的纯真。 朝着薛落桓露出梨涡憨态笑着,用娇憨的脸说出扎人的话。 “一个失忆的人什么都不懂,我该体谅你的,毕竟你是被人卖到这里的,说不定连家人都没了,哪懂什么礼仪道德。” 可惜她的话对薛落桓毫无杀伤力。 “我虽失忆什么都不记得了,但也比你这个清醒着被人背叛放弃的好,会做出屠戮村庄的人能是什么有道德的好孩子呢,被抛弃也是意料之中的事。” 春玉的笑转移到了薛落桓脸上,薛落桓也懒得再继续同一个小孩计较,收起笑容问道。 “小玉,从哪走?” 春玉沉着个脸:“少装,别叫我小玉,一路向北过了越门关再说。” 说完就先行一步,薛落桓在胸前交叉双臂撑住受伤的胳膊跟上春玉的步伐。 “好吧,玉春。”丝毫不担心公子会派人来追杀她。 春玉在前面气得头发快竖起来了,脚步依旧未停。 “我叫小玉行了吧。”薛落桓听到没有继续噎春玉,一言不发跟着继续走了,就好像刚才逗小玉的人不是她一样。 两人紧赶慢赶,一路上风雨无阻,别说追杀,连个人影都没看见,直到进入绵州地界才正常起来。 看来公子暂时以为她们二人已经离世了。也是,他回去还要和上面仔细交代准备整顿势力呢,哪有功夫来追杀她俩,不过沈言和沈年他们兄弟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薛落桓边赶路边胡思乱想,经过这两天的赶路,她和小玉的关系可以说是突飞猛进,已经从句句带刺变成了三句一刺。 进入绵州,薛落桓本以为还要继续随便找个寺庙露宿,没想到小玉直接财大气粗进客栈要了一间中等厢房。 薛落桓进入厢房疑惑地看向小玉,小玉干巴巴地说:“我出的钱,你打地铺。” 薛落桓疑惑的点并非在此“你不怕睡着的时候我给你解决了?” “你还是小心我把你解决了吧。”说完不看薛落桓的反应,气冲冲盖上被子背对薛落桓睡着了。 沈言打铺盖躺在地上睡不着,下楼用小玉存在客栈的押金找小二要了盐水和干净的布条。 她原本用衣服包的伤口已经脏了,薛落桓看着脏兮兮的布条实在难受,快速卸下原来的布条用盐水清理了伤口再包上干净的布条,全程没有出声,也没有皱眉,像是已经习惯了这种疼痛。 做完之后打开窗户看了会儿月亮,月初的月亮像一把弯刀,不圆润也不安全,用锋利的刀尖给薛落桓带来疼痛。 薛落桓又沉浸的观赏了会儿,得出这几天真是老天爷对不起自己的结论后重新躺回地铺上。 闭上眼睛的一瞬间脑海闪过几个画面,可惜什么都没捕捉到,只依稀记得自己有什么事情要去做。 日出时分,阳光透过窗户照了进来洒在床上,薛落桓睁开眼睛皱了皱眉,到第三天了,总有一种不详的预感。 薛落桓起身洗完漱,看见小玉还在睡觉,独自一人走到楼下准备找点吃的。 大堂里只有两个少年和一个少女正在喝茶,薛落桓坐了半天不见小二,不好意思大声吆喝,只好去后堂找。 转了半天后堂也没有人影,不仅是小二连厨子也不见了,薛落桓只好去前厅账房找掌柜询问。 掌柜坐着的位置正对中央舞台,奇怪的是薛落桓走这几步,掌柜的背影一动不动,手托着脑袋像是睡着了。 薛落桓放轻脚步准备走到正面看一眼,若是掌柜在睡就上楼坐一会儿,不好扰了他人的清梦。 薛落桓刚走到掌柜面前,就对上掌柜瞪大的双眼,眼球里的红血丝几乎要爆出,嘴唇和脸色发紫发白,像是遇害了一样。 薛落桓对视的一瞬间心脏骤停,小声的叫了几下掌柜,把手指伸过去探查掌柜是否还有鼻息。 意料之中,掌柜断气了。 透过撑着脑袋的双手,掌柜的脖子上有一道深紫色的淤青勒痕,以勒痕为分界线脖子上下均是不同的颜色。 薛落桓仔细看了两眼后立马跑去大堂,那三个人见她步伐慌张,热心的问她出什么事了。 薛落桓看那几个人神情自然,还大摇大摆在大堂喝茶,直接告知他们掌柜遇害了。 几人面面相觑,皆是大惊失色,最先冷静下来的少年让其中一位少女跑去报官,另一少年在大堂入口看有无可疑人员逃走。 至于他和薛落桓二人负责上楼将客栈中其他人叫醒。 第4章 客栈疑案(二) 那名少年满脸凝重地征询薛落桓的意见:“二楼去掉我住的那两间,还有六间厢房,正好我们分头行动,姑娘你去西边厢房,我去东边可以吗?” 薛落桓点了点头,同意了他的建议。 先是上楼把熟睡的小玉叫醒,小玉睡眼朦胧带着几分怒意,刚要开口就被薛落桓打断。 “出人命了,客栈掌柜死了。” 饶是小玉存着怒气此刻也消散了,只好不爽的撇撇嘴。 薛落桓说完就要去隔壁,小玉见人走了连忙换好衣服跟上。 一边的薛落桓正在敲门,迟迟都没有人来开。可门上特制的门旗上分明标着客人入住,房间里还有器物落地的声音。 薛落桓眸子阴沉一瞬,突然有人越过她一脚踹在门上硬生生将门踹开了。 薛落桓扭头一看,小玉正乖巧的笑着,矜功自伐。 “姐姐,像我这般聪慧的人可不多了。” 薛落桓没理她,踏步走进去。房间内窗户大开,屋内的陈设未变,只有窗边的烛台掉落在了地上。 还没等薛落桓叫人,少年就进入了房间,身后的小玉讨巧的笑着,眼里带着戏谑直直朝薛落桓看来。 “我那边三间一共三个人,已经去下面大堂等了。” 薛落桓没有忽略少年眼里的一丝怀疑,语气自然地说道。 “我这是第二间,敲了半天没有人开,看样子应该是跳窗逃走了,对了,我去叫剩下那间,你先看。” 说完朝门口走去,来到最后一间厢房。 这次敲了两下门依旧没有动静,薛落桓加大力度敲第三下时,房间门自动开了。 薛落桓眼睛微眯了一下,没有进去只是站在门外,只见屋内一个人也没有,被子齐整置于榻首,俨然一副未入住过的景象。 “咦,姐姐你怎么干站着呀?”小玉的声音吸引来了少年,薛落桓见少年眼中的怀疑又重了几分。 “这件厢房里没有人。”薛落桓面色寻常,没有要多说的意思,只是平静的陈述她刚敲门的情景。 “这么看西边就我们一个厢房是正常的,姐姐我好害怕呀。” 薛落桓面无表情地看着小玉惊惶跑过来拽住她的衣袖,还时不时用手帕擦一下眼睛,脑子里不知为何浮现出“表演型人格”,薛落桓有些疑惑这个词的意思,但莫名觉得可以用来形容此刻的小玉。 一旁的少年捕捉到了薛落桓脸上流露出来的疑惑,心里又暗暗加深了几分怀疑。 少年将厢房扫视了一遍,叫薛落桓和小玉去大堂与其他人汇合。 途中还不忘问小玉和薛落桓是否为亲生姐妹,小玉则歪着脑袋天真地说:“薛雨姐姐要是我的亲姐姐就好了。” 薛落桓一人在前面走着,听到此话停下脚步。 “确实啊小玉妹妹。” 少年友好的朝小玉笑了笑。 “二位的名字也很有缘呢,说不定下辈子就可以当亲姐妹,在下林霁,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可以找……” 林霁话未说完,不远处的少女和少年他朝吆喝。 “林哥快来,官府的人已经来了。” “方成,许溪,这位是小玉妹妹,这位早上最先发现掌柜身死的叫薛雨,也是小雨妹妹的姐姐。” 许溪愣了一下,又热情的朝薛落桓和小玉打了个招呼,另一边的方成倚着柱子,只朝二人点了点头算是招呼。 薛落桓并未因林霁自作主张的介绍而生气,也没有把其中蕴含的一丝恶意放在心上,随意点了点头找了一张椅子坐了上去。 小玉一副开朗模样,热情的回了几人的招呼后坐在了薛落桓旁边。 很快官府便勘察完现场痕迹,把客栈内的八人召集在一块开始问话。 “你们中谁是最先发现死者的?”问话的官兵满脸严肃,锐利的视线扫过在场所有人。 薛落桓站起身,如实讲述了发现的时间地点和现场情况。 “卯时四刻,你是否还见过其他人?” “当时在大堂的我只看到旁边这三位在喝茶,对了,我没找到小二包括后厨的人都不见了。” 官兵尖锐的眼神移到了林霁三人身上,接着问。 “那你有什么异常发现吗?” 薛落桓弯起胳膊支着下巴:“倒是有一件怪事,我和旁边这位叫林霁的兄弟去二楼喊人,去西边厢房叫人时有两间屋子都没人,门旗却是挂着的,就在西边第二间和西边第三间。” 官兵皱着眉叫旁边的人去二楼搜查,随即把林霁叫起来。 “先说说你们早上何时为何出现在大堂。” 林霁落落大方站起身,不紧不慢地开口。 “我们三人有晨练的习惯,晨练完约卯时三刻在大堂喝茶。四刻薛姑娘便跑来找我们说是出了命案,我便让许溪去报官,方成在客栈门口看守。” “你在二楼是否有发现异常?” “异常便是与薛姑娘说的一样,不过我赶到的时候薛姑娘已经把西边第二间房门踹开了,屋子里面窗户是开着的。” 话音刚落,官兵压迫性的眼神又挪到了薛落桓身上。抬手让一旁候着的官兵禀报二楼的情况,不知说了什么,把目光锁定在了薛落桓身上。 “你为何要把房门踹开?” 薛落桓看着小玉在一旁幸灾乐祸,显然是要把事情推在薛落桓身上,加之林霁这一个“目击证人”,只好认下了这个锅。 “踹门是因为我敲了半天门,屋内有动静却没人开,我怕出什么事一时焦急就先进去了,当时在场的除了林霁还有小玉,我没怎么看就出来了,小玉在场时间较长可以问她。” 官兵怀疑的目光在提及到的三人之间徘徊,把小玉叫起来接着审问。 “姐姐把我叫醒之后我就跟在姐姐身后,害怕出事就在门外没敢进去。” 小玉可怜巴巴的缩了缩脑袋,说着还时不时看向薛落桓。 这时有人过来在问话的官兵耳朵旁不知说了什么,官兵皱了皱眉叫三人在旁边的记录簿上签字画押,让所有人在案件结果出来之前不得离开客栈。 签完之后薛落桓百无聊赖的坐在椅子上,一手托着脑袋一手转着茶杯,听其他人的证词。 剩下那三人皆是自称在睡梦中什么也不知道,其中两个还哀嚎着要退房,剩下一个抖着腿快晕过去了。 小玉正和林霁聊得开心,主要是小玉在问林霁当地有什么好玩好吃的,林霁则是一脸慈爱的看着小玉,滔滔不绝的推荐着。 薛落桓冷眼看着二人友好的互动,嘴角抽了抽,也不知是被谁隔应到了。 方成抱臂走过来坐到了薛落桓身边,拿过来一个茶壶,自顾自的倒茶品茗。两人一个转茶杯一个品茶,毫无交流。和一旁聊得热火朝天的小玉林霁一对比,更是显得气氛诡异至极。 直到许溪坐在五人最中间,两极分化的氛围才有所缓和。 许溪接过方成手中的茶壶,为五人都倒了一杯,薛落桓接过道了声谢一口闷了。方成也一口气喝完还示意再续一杯,林霁端的一派文雅作风,慢慢品着。 小玉热情的缠着许溪称赞,桌上的茶却是一口没动。 “薛姑娘可以再具体描述一下你早上的所见所闻吗?” 林霁突然发难让桌上和谐的氛围再也维持不下去,薛落桓依旧保持着原来的姿势不变,懒洋洋地道。 “我该说的都说过了。” 林霁依然穷追不舍:“那不该说的呢,为何你在二楼发现异常后没有及时叫人,而是直接踹开了,难道是心虚了?” 薛落桓皱了下眉,语调依旧如常:“我认为我已经说的很清楚了,你不信的话可以直接去问官府,西边厢房也是你让我去的,与其怀疑我不如动动脑子好好想一想。” 说罢薛落桓就离开了,小玉也松开挽住林溪胳膊的手跟了上去。 许溪在林霁追问时就已经疑惑地朝林霁使眼色,连方成一个不苟言笑的人眼神里都闪过几分错愕,两人对视一眼,皆是疑问。 待二人走后,许溪急忙问林霁到底怎么了,毕竟林霁很少会做出如此有失风度的事,何况还是在没什么确凿证据的情况下。 林霁晃了下神,眸色晦暗,只说自己有点急躁了,需要回房休息一下。 “林哥平时那么谨慎知分寸,怎么今日对薛姑娘如此无理,就算是怀疑也不该这般冒犯的。”许溪担忧的望着林霁离开的方向,方成不置可否,两人干脆也回了屋子。 另一边的薛落桓刚进入屋子,后脚小玉就跟了上来关住门。 “姐姐,那个林霁真是没有礼貌啊,不像我就很相信姐姐是清白的,姐姐还是太有礼貌了,要不要我帮姐姐给他个教训。”小玉眸中闪烁着恶劣的光,面上全是蛊惑。 薛落桓扯了扯嘴角:“先管好你的嘴吧,别以为我没看见你在隔壁把药吹到了林霁身上,记得把门的钱赔了。” “怪不得你不受影响。”小玉跺了跺脚,打开门转身出去了。 薛落桓没管身后的动静,打开窗看着守在门口的官兵,街上只有零星几人和瘫着的乞丐,小贩也不知所踪。 门口驻守的官兵似有所感,抬头朝薛落桓做手势让她关窗,薛落桓快将窗户阖上时正好与路边蓬头垢面的乞丐对上了眼,乞丐举起了碗,薛落桓也彻底关上了窗。 街上的乞丐举起碗又轻轻的放下,神情恍惚无声大笑起来,用手捂住了整张脸,缝隙中还隐约有水迹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