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陈》 第1章 第 1 章 陈家雾又流鼻血了,她睡得好好的,被往喉管里溢出的鼻血呛醒,咳着嗽跌跌撞撞地往洗漱间跑。 不知道是第多少次,从小就是如此,一开始大家都以为是血友病,但家族没有血友病的病史,而且医院去过很多次,每次结果显示相关指标都是阴性。 家里人都吓坏了,开了各种药补身体也没有成效,于是到了后来,陈家雾也习惯了这样。 但像这种——会打扰到自己正常作息的突发情况——还是会让她感到烦闷和困扰的。 常陈盘着腿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冥想,听到陈家雾突然推开卧室房门的声音,下意识有点被吓到了就睁开眼睛。 就看见这孩子捂着鼻子急急忙忙往洗漱间跑。 她帮不上忙,只能心里有些同情地叹惋一声,然后起身去里查看卧室的情况——如果陈家雾的鼻血沁在了床单上,她就要及时换下来。 不过这次还好,没有血迹。 常陈趿拉着拖鞋走到洗漱间,斜倚在门框上,看着陈家雾的背影若有所思,陈家雾站在洗漱台前,手撑着洗漱盆,垂着头,任由鼻血往下淌。 本来陈家雾就很瘦,睡衣也薄,镜前灯的打光衬得整个人如同荒芜城堡门厅上挂着的女尸。 常陈找相关资料找了很久了,她冥冥之中感觉自己查到了一些陈家雾的不正常鼻血背后的真相,但是思绪依旧紊乱,让她的大脑组不成正确的信息。 常陈和陈家雾相识已经两年了,陈家雾像个没有家的孩子,总喜欢往常陈家跑。但这里不太能称之为家,因为杂物堆积如山,摆满了常陈四处搜罗来的怪异物品,还有受人委托需要修好的物件,准确来说是常陈的个人工作室。 唯一能装下人的空间是常陈的卧室,但她已经让给了陈家雾了。 所以刚刚,常陈是坐在“杂物堆”中冥想的。 陈家雾打开了水龙头,冲掉了手上脸上还有池子里残留的血迹,回过头来冲常陈傻笑:“完事儿了。” “你……今天是不是有通感课来着?”这是常陈唯一能够说出来的信息碎片:“我查了很多资料,也拜托很多人问,基本确定你的鼻血和你召唤不出召唤使有关,但是具体原因说不上来。” 陈家雾耸耸肩:“没事,你不查也没关系,这件事没那么重要。”毕竟家里人查了十几年也没查出来原因,她也不再指望任何人。 她只需要常陈不会赶她走,至少待在这儿,她才能得到片刻的宁静。 这是一个每个人进入青春期后早早晚晚都能觉醒一个特质并且召唤出自己的专属召唤使的世界,并且为了帮助大家更快掌握自己的特质、控制自己的召唤使,国家建设了许多所相关的学校开放给大家就读。 这些学校不仅仅在教学内容上和普通的学习不一样,上课时段也不一样,国家的教育部制定了相关的规章,这些特殊学校将实行一年一学期制度,并且每个学习日只开设半天的课程且一年拥有4个月的假期——总得来说,大部分学校只有上半天课或者下半天课,学期往往是从本年3月开设到本年10月,11月至翌年2月为假期。 在孩子们读完正常学制的小学课程之后,可以根据自己的兴趣和特质能力选择继续就读正常学制的初中或者就读特殊学校开发自己的特质、召唤自己的召唤使。 只是就算选择就读特殊学校,也依旧需要学习那些九年制义务教育应该普及的知识——在和特殊学校制定了“联合护芽计划”的那些学校里,再上半天学。 泸泽泙异能学院,联合泸泽泙实验中学,选址于茯容市紫鹊区,面朝市中心商业区,背靠市政府旧址,是茯容市师资力量最强大、教育资源最丰厚的第一名校。 因为每年报名的人数远超可录取名额,所以要进泸泽泙,对于一些平凡普通的家庭来说,或许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 但是陈家雾的家庭条件算是中等偏上的优渥,所以进泸泽泙还算轻松。 只是她以为,名声这样好听的学校应该不会发生那些影响她心情的事。 她想不通自己到底哪一点像是很好欺负? 难道是因为第一次被堵的时候没有反抗吗? 常陈的家兼工作室,就在泸泽泙出门跨越泸航大道对面的居民区里,在陈家雾开学第一天的时候,父亲交给她一个坏掉的八音盒:“我在网上联系了一个维修师,工作室就在你学校附近,正好你去上学的时候帮忙去交一下。” 这就是常陈和陈家雾的初遇。 也是陈家雾和常崤的初遇。 因为陈家雾送货上门那天,正碰到常崤在跟常陈撒娇说自己不想去上课。 后来她发现,他们竟然是同班同学。 第2章 第 2 章 第一天上学,又因为还要绕路去给常陈送八音盒,所以陈家雾出门得格外早,原本她父亲要求她送到八音盒后先别急着走,如果常陈那边还需要补充什么,她好及时反馈,结果到了工作室,常陈把八音盒往旁边一放,什么也没问,只说了一句:“可以了,五天后来取吧。” 所以在常陈的工作室那儿并没有耽误多少时间,到达学校的时间就还很早。 这个时候班上有很多空的位置,她习惯性地坐在后排靠边。 后面陆陆续续来了人,而且有些是成群结队来的,应该是熟知的朋友一起入的学院,到了很后面,基本上已经没有几个空位了,陈家雾旁边的位子依旧是空的。 她没注意这个班级具体分了多少人,但是期待着没有人坐自己旁边,这样想着,她甚至已经趴在桌子上决定小憩一会儿,结果下一秒就感觉一股夹杂着陈旧木头霉味和书墨气味的风在自己身边打着旋堵住了周围的空气。 她支起身子来看,看到了一头张扬的墨绿色卷发。 她前不久才看到过某人顶着一头墨绿色的卷发对着常陈撒娇来着,她下意识怔住,犹豫着要不要开口问一下。 墨绿色的脑袋转过头来。 “啊,是你啊!”某人率先打了招呼。 果然是那个撒娇的家伙。 “……你怎么比我还晚到学校?”因为陈家雾的来访打断了某人和常陈的互动,常陈老早就把他撵出了门,没想到这个家伙竟然在路上磨蹭到现在才进教室。 “你刚刚去找我妈干嘛?”某人并没有解释自己为什么这么晚才到教室,而是直勾勾地瞪着陈家雾,问询她早上去找常陈的理由。 “我爸在网上预约了维修,我去送要修的东西的。”陈家雾撑着脑袋,打量着这个外表过分突出的家伙。 正常人的眼睛怎么会一只绿色一只红色? 陈家雾:“你叫什么?眼睛是天生的吗?头发也是天生的吗?” 某人:“常崤,山肴崤。”说完从口袋里拿出了一根棒棒糖来撕开包装塞进嘴里,然后又掏出一根递给陈家雾。 陈家雾疑惑地眨眨眼,这人是只捡自己想回答的问题回复吗? 还是说自己提出的问题很**,所以不想回答? 算了,不回答就不回答吧,陈家雾接过社交棒棒糖:“陈家雾,雾气的雾。” 第一天上课,老师们并没有教授太多东西,更多的是理论知识的一些复述。陈家雾无需听讲,这些东西她很早之前就被灌输了。 下课的时间,常崤热衷于社交,他分发出去好多棒棒糖,由此可以判断他路上花费的时间用于去买社交棒棒糖了。 和低能量的陈家雾不一样,常崤一直维持着高能量的状态,很快就和班上的同学打成一片,甚至在中午放学的时候,已经有小团体邀请常崤下午一起去隔壁中学上课了。 当然,因为自己是常崤的同桌的缘故,也会被一些过来聊天的人光顾,陈家雾敷衍了一下那些人,不料这时他们忽然对着陈家雾发出了惊讶的尖叫声。 紧接着一股带着腥味的热流从鼻腔里淌了下来。 陈家雾焦急忙慌地捂着自己的鼻子,旁边的同学手忙脚乱地到处借纸,陈家雾拿着常崤塞给自己的纸飞奔出教室。 “火气这么旺啊……”人群中有人感慨道。 然后人群爆发出哄堂大笑。 这个插曲引发了一些骚动,但因为当事人不在,大家就算故意起哄也觉得没意思,所以很快翻篇。 只是下堂课的上课铃响了,大家都回到了座位上,陈家雾却还没有回来。 老师不会发现班上少了人,就算两个也发现不了,因为不论是常崤还是陈家雾的桌面上干干净净,什么东西也没放,老师只会以为那是一套备用的桌椅。 而此时,翘课的两个人,一个对着洗手池弓着腰,好让鼻血顺利流到池子里去;一个面上带着疑惑和诡异的笑意,双手抱胸站在她旁边看着。 处理完鼻血的陈家雾直起身子:“没见过流鼻血吗?” 常崤:“没见过像你这样处理的……流这么多,你不会贫血吗?” 陈家雾:“我从小就这样。习惯了。” 常崤:“这是什么病?” 陈家雾:“不是病,医院查不出来。” 常崤灵光一闪:“要不你去找我妈看看呢?她对这种不正常的东西都很感兴趣。” 陈家雾看着常崤一脸诚恳的表情,心生一计,用手蹭掉鼻尖处残留的血迹,然后十分欠扁地蹭到常崤的衣服上:“好。” 常崤震惊地看着自己的衣服:“喂!” 陈家雾得意地笑起来:“你放学是回那儿吗?那我们一起走?” “我不回那儿,我住校。” 陈家雾不理解:“你家就离学校隔了一条马路,你居然住校?” 常崤:“你如果知道了我妈工作室有多乱,你就会明白我为什么要住学校了。” 第3章 第 3 章 一般来说,孩子们会在12岁完成小学课程,进入特殊学校之后,如果还没有召唤使的,会在老师的引导帮助下完成召唤,然后接下来的13年,大家都会跟自己的召唤使一起生活和学习,培养双方的能力与默契度,直到25岁从学校毕业。 当然也有那种天赋型的或者家里有条件的孩子,在就读特殊学校之前就完成了与召唤使的绑定,并且已经能控制住自己的召唤使。 这种天才在学校往往受人瞩目。 常陈自然不是这种天才,而且她的召唤使比较特殊,她从来没有见过自己的召唤使,而对方也见不到自己。 狭义来说,她们在不同的位面——虽然她们在一张画布上,但是不在同一个图层,所以她们没办法随时随地沟通。 但她们可以通过电话响几声、音乐旋律里的情绪,以及在纸上写下文字来传递信息——这并不是因为电磁波或者声音能在她们所处的位面进行叠加,仅仅是因为常陈自身觉醒的特质。 是的,常陈觉醒的特质也十分局限,局限在只够和自己的召唤使在不同位面进行某种程度上的沟通。 所以其他人完全不能理解常陈和她召唤使的沟通方式,一度以为常陈因为召唤不出自己的召唤使而产生了幻觉。 常陈没有亲眼见过对方的模样,只从纸上对方的自画像见过,没有血肉,一副斑驳白骨,佝偻、僵硬,颅骨和脊椎上缠绕着一圈一圈五彩的小花,丰腴柔软。 画工过于完美精细导致常陈更想亲眼目睹一番,只可惜她觉醒的特质甚至不够见到实体的召唤使。 毕业的时候老师们会根据召唤使的能力和大家觉醒的特质,给大家推荐相对应的就业方向,大家自行决定按部就班或者跨专业就业,这是大多数普通人的生活。 常陈既没有适应于这个社会的召唤使,也没有突出的特质,所以老师都没办法给她推荐什么适合的就业方向。 常陈25岁从学校毕业的那一年,她的爸爸妈妈将他们原本的工作室誊了出来过户给了她做她自己的房子,然后对常陈彻底放养。 没有了父母和学校的管束,常陈突然一下子彻底放松下来,待在那个还没有装修好的、满是废品的工作室里不知天昏地暗地睡了几天几夜。 当她终于充满了电量饿醒的时候,外面的天还是黑的,家里没交水费没交电费没屯粮食,异常清醒的常陈只能摸黑找路出门。 但好在附近是市中心最繁华的商业区,即便夜生活已接近尾声,但还有零零星星的夜宵摊子营业中。 她点了一份炒饭汗流浃背地吃完准备回家,却在这时被一个小孩碰瓷—— 那个小孩有着一团没有被打理的毛绒卷发,头发上还残留了一大坨干掉的墨绿色颜料块,干瘪瘦削,一看就是长期营养不良所致,而且眼睛非常特殊,一只绿色一只红色,在旁边路灯的照射下显得阴沉诡异。 “妈妈!我终于找到你了妈妈!”小男孩的声音细软无力,没有到变声期,而且还没有吃饱的样子。 但是常陈被被硬控住了。 她连男朋友都没有,哪来的孩子,这种情况她没见过啊,要怎么解决啊喂! “……你想干嘛?”常陈皱着眉头,半天才憋出一句。 “妈妈,我饿了,可不可以让我吃点东西……”小孩委屈巴巴地说着,泪水一下子就涌了出来。 常陈没有处理过这种情况,大脑完全宕机,她断片了一样鬼使神差地答应了这个小孩的一切请求,直到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已经把可怜小孩带回家了。 “妈妈……你别不要我……我不想回去……” “你原来福利院在哪?”常陈叹口气,摸黑把沙发上的杂物拿开让给小孩坐。 “我不知道,我走了好久,我见到了好多人,他们都不是我妈妈。” “他们为什么把你丢在福利院?” “我一直在福利院长大的,可能是因为我的眼睛让大家觉得我是个不祥的怪物,所以老师也不喜欢我,其他人也不喜欢我。” “那你不怕我也不喜欢你?” “你要不喜欢我就不会带我回来,而是一开始就直接把我赶走了……只有妈妈不会赶走自己的孩子,你就是我妈妈……你还买的东西给我吃,你是好人……我可不可以继续叫你妈妈……” 常陈反应过来:“敢情你就是这样一路叫妈妈叫过来的,就看谁搭理你然后碰瓷是吧?!你好厉害啊……” 小孩一把搂住常陈的腰:“求求你了……我不想回去了……你让我干嘛我就干嘛!” 常陈:“……不是我想收养就能收养的,我不知道我符不符合啊,而且如果要走正规程序,我也要去你所在的福利院进行手续,可是你现在都不知道你福利院在哪……” 小孩从衣服里掏出一张揉得皱皱巴巴的纸:“我已经带出来了,嘿嘿。” 常陈:“嗯?” 第4章 第 4 章 常崤原来户口本上的旧名字是“李三幺”,常陈问他想叫什么,他说随便,只要和常陈姓就好,只要是一样的姓,就是一家人。 三幺,山肴。 常陈和他买了一套新衣服,去修剪了一下头发,为了那块已经被颜料染坏了的头发,常陈直接让常崤把整个头发染成了墨绿色。 常崤捂着头:“这么小就让我染头发,会伤我发根的。” 常陈不以为意地威胁道:“不让我玩,我就再把你丢掉。” 常崤:“啊可恶!” 把常崤的户口和自己并到一起并改好他的名字并不算一件困难的事情,或者说因为自己没有经历过这种事,所以以为程序会很复杂。 但是半个小时后,常崤的新户口就诞生了。 常陈:“……我感觉我被你坑了。” 常崤:“无痛当妈,白得我这么可爱一个小孩,你不开心吗?” 常陈揉着墨绿色的脑袋:“养小孩不如养只猫,鬼知道我有没有积蓄养你。” 常崤:“喵。”然后获得了常陈的一顿胖揍。 那一年,常陈25岁,常崤11岁,打扫房间、分发传单、制作网页……他们在吵吵闹闹中终于将工作室做了起来。 不过常陈一直埋头做事,很多和雇主们接洽的工作都落到了常崤头上,小小的身体总是充满了热情,让大家都很喜欢他,也因此为常陈带来了更多的项目。 他们像是两个极端,一个淡漠,一个热情;一个习惯性地逃避人情世故,一个热络熟稔地处理着人际关系。 常崤在常陈眼里看来,是绝对趁手又称心的处理器。 直到有一天,常崤搂着常陈的腰欢呼:“我拜托了一位叔叔托关系把我转进附近的小学了,下个星期一就可以去上课啦!” 常陈一怔:“哦对我忘记了,你其实应该要去上学的,不过你还回来给我做饭吗?” 常崤:“你独立一点好不好?又不是不会做饭。” 常陈:“翅膀硬了,开始嫌弃我了?养不熟的白眼狼。” 常崤:“也没见你养我几天,碗也是我洗的,地也是我拖的。” 常陈:“这时候你跟我翻旧账,这日子没法过了!” 常崤拿头蹭常陈手臂:“那不行,过还是要一起过的,免得说我虐待老人,不尽赡养义务。” …… 常崤上学之后,大部分接洽工作重新落到常陈头上,有时候常陈还需要应雇主的要求上门去维修,所以渐渐的,他们待在一起的时间也在减少。 由于几乎每次出门,常陈还会往工作室顺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回来,以至于不管常崤怎么跟在她屁股后面收拾,这个房间还是堆满起来。 “妈,你再往家里带这些破铜烂铁,我就没地方住啦!”常崤控诉道。 “你也是我顺回家的破铜烂铁,跟你的弟弟妹妹们相处好一点。”常陈捏捏常崤的耳垂。 “你跟弟弟妹妹们住去吧,我去住校去!我再也不回来给你做饭了,饿死你!” “那不随你,反正我独立,也不是不能自己做饭,饿是饿不死的,让你失望了~”常陈做了个鬼脸。 然后后来就发生了陈家雾在门口目睹的常崤对常陈撒娇的那一幕。 “你真不留我吗?我真住校去了?” “你不说我这狗窝没你睡的地方吗?” “金窝银窝当然不如汪的小窝呀~” “少贫嘴,快去上课!” “我不想去……” 常崤被常陈撵出了门。 门敞开着,陈家雾就站在门口,可是玄关处就堆放了很多东西,以至于整个落脚的空间也十分促狭。 所以陈家雾当然知道常陈的工作室有多乱。 可是她并不在乎,相反,她倒真希望能做一次参观。 她从小就喜欢逛被各种各样的东西塞满的杂货店,这让她充满了安全感,而且她某种意义上算是极繁主义,所以东西堆积越多她越是喜欢。 陈家雾的房间也是如此,各种收纳盒一个堆着一个,里面都塞满了各种各样的小零件。 她妈妈还专门给她誊了一个房间放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但她还是习惯性地就堆在自己的卧室里。 为此没少被家里人唠叨。 之前走得有些匆忙,都没怎么看过常陈工作室的样子,被常崤勾起了兴趣,越发想去看了。 所以捱到了下午放学,她十分欣喜且急切地赶到了居民楼楼下。 常陈的工作室在顶楼,每个单元都是一层两户,不过这两户是同时被常陈的父母买下然后打通了的,所以哪怕开着门,东西堆到了走廊上,也不存在扰民的情况。 陈家雾蹑手蹑脚地走到了楼梯拐角处,她伸长脖子向上张望,门的确是开着的。 屋内的阳光穿透了层层物品的折射爬到了入户处的木质地板上,搔首弄姿地吸引着陈家雾。 她走上前去,拽了拽门口的风铃。 常陈挠着头,打了个哈欠从里面走出来,她和陈家雾只得算是匆匆一瞥,所以对陈家雾并没有印象,看陈家雾手上没东西,以为是来上门拿东西的其他雇主,根本没认出来:“多少号?” 陈家雾愣了一下:“什么多少号?” “你不是来拿东西的吗?” “姐姐,我是今天早上给你送八音盒的那个。”陈家雾比划自己的脸。 “噢,没认出来,不好意思。你东西不是说几天后再过来取吗?” “我是有别的事找你。” “好吧。” “我和常崤是同班同学,我的身体出了点异常,常崤给了我建议说来找你,你会有兴趣的。”陈家雾指了指屋内:“可以让我进屋吗?因为我需要花点时间解释这件事。” 常陈有点为难,她看了看屋内:“我不建议进来,屋子里太乱了。” 陈家雾却格外兴奋起来:“我不介意啊。” “那进来吧……你要喝水吗?给你倒杯水?”常陈将陈家雾领进门,在沙发上誊出了一个新位子,刚坐下,想到了什么准备起身。 陈家雾摆摆手:“不用。” 常陈又理所应当地坐了回去。 第5章 第 5 章 陈家雾:“我的异常是会经常流鼻血,很难止住的那种。” 常陈:“你找医生啊,这我又不会治。” 陈家雾:“我找过医生啦,从小到大检查过很多次了,而且我的身体没有别的问题,也不是血友病或者什么,所以很异常。常崤说,你或许可以给我一些意见。” 常陈盯着陈家雾,憋了半天:“……我大概知道了,不过我现在给不出什么意见,你等我思考一下,查点资料,有头绪的再跟你说。” 她们俩互相加了联系方式。 陈家雾没有逗留太久,因为她意识到常陈好像有点紧张,本能地领地意识非常强,以至于有人踏入了她的领地,她会非常焦躁。 所以为了来日方长,陈家雾不能给常陈留下不好的第一印象。 攻略常陈与她的工作室成了陈家雾上学最强劲的动力,她每天都早早出门,早上去给常陈打个招呼,下午放学再去串个门,要让常陈熟悉她的存在,而且每次去常崤都没在,也就再一次确认了常崤的确是住校了。 但校园生活不可能一直这样温馨平静,这一切的转折点来自于陈家雾在召唤课上没能召唤出自己的召唤使。 不仅没有召唤出自己的召唤使,而且又流鼻血了,她这次在洗手池边处理了好久。 常崤半路跑过来嘲笑她。 陈家雾横了他一眼,转身跑进了女厕所。 常崤:“你以为我不敢进来?” 陈家雾:“我赌你至少还有道德底线和羞耻感……”她捂着鼻子看了一眼常崤,忽而心里有了好主意:“但是你进来也不是不可以,就你这长相,说自己是个女孩子,也没有人会质疑你的性别。” 常崤双手抱胸倚靠着:“你就是嫉妒我长得比你可爱。” 陈家雾气得想把血水再次蹭到常崤衣服上,可没想到被常崤轻而易举地躲开:“同样的把戏你怎么能玩第二遍啊,没有别的反击手段了吗?” 陈家雾:“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陈家雾发现,上学之后,流鼻血的频率更加频繁,这一点的确恼人,不仅仅影响了自己,同时也影响了其他人。 她开始发现有人背着她窃窃私语,因为只要她走近了,那些咬耳朵的小团体就立马散开,并且有一些异样的打量的目光落在她身上。 她并不在乎这一点。 常崤也注意到了,试图提醒她,她也满不在乎地叫常崤放宽心。 直到有一次,她再一次流鼻血并且抓了几张纸堵着鼻子准备去洗手池解决,却被一群人拦住了去路。 为首的是一个笑得不怀好意的瘦子:“陈家雾你怎么又流鼻血了?” “麻烦让一下,血止不住了。”陈家雾瓮声瓮气地示意道。 “哪里的血止不住啊?” 他身后的狗腿子们发出了爆笑与起哄。 陈家雾不想再解释,她何尝没有听出里面的弦外之音,只是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缄默了下去。 瘦子看到陈家雾没有反驳,像是得胜了一般,扬长而去。 常崤凑过来:“你对我那么伶牙俐齿,怎么不怼回去?” 陈家雾还捂着鼻子:“你跟他们能一样吗?你是善意的,他们是恶意的,我不想搭理他们。” 可是后来,那些人逐渐变本加厉,从一开始故意拦路或者撞翻桌上的东西,到假传老师的消息,往陈家雾的座位上乱涂乱画撒乱七八糟的东西。 看到陈家雾没什么反应,他们不会感到疲倦,反而好像自尊心被挫败了一样更加疯狂。 不仅仅是开始瘦子那伙人,还有其他的小团体也加入了欺辱陈家雾的阵营里来。 哪怕陈家雾也并不在乎,但还是会疲于应付。 这个时候,她就需要窝在常陈的工作室里补充能量——她已经和常陈建立了足够熟的关系,让她待在工作室里也不会引起常陈的紧张。 陈家雾在学校和在工作室的环境就像两个极端,在学校有多狼狈,在工作室就有多温馨。 第6章 第 6 章 常陈的父母,一个是机械修理师,一个是历史学家,她完美地继承了父母这方面的基因,从小就对机械零件展现出了兴趣,喜欢去探索那些物品的一生——从被制作开始,所经历过的一切。 但只能说是喜欢,到不了狂热的地步,她没有足够的情绪去狂热地追求任何一件事物。 那间工作室,曾是父母一起工作的屋子,她的童年很大部分时间都是在那间屋子度过的,父母在一旁办公,她就在一旁一个人和那群零件玩。 就像现在,她在办公,陈家雾窝在一旁的懒人沙发里,和一堆零件玩——本来就很难下脚的过道还丢了一个懒人沙发——这是陈家雾带资进组的“资”。 常陈从陈家雾身上看到了一些过去的自己,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与那些别人不感兴趣的物什为伴,说不上来为什么喜欢,说不上来喜欢什么,但是就是愿意和这些东西待在一起。 自从陈家雾过来送八音盒且当天放学之后过来找自己说明了自身的异常之后,陈家雾几乎每天放学都会来串门,然后待的时间在不经意之间变得越来越长。 陈家雾可能以为常陈没察觉,其实常陈什么都知道,陈家雾就是盯上了自己的工作室,想要一点点渗透进来,但是她不打算拒绝,陈家雾是个很有分寸的孩子,她还挺喜欢和她相处的。 是个很好的工作搭子、同好友人,甚至是个很好的女儿——比起只知道和自己拌嘴的常崤。 刚开始相处的那段时间,陈家雾只会放学的时候串门,到了后来,周末的时候也会跑过来,常崤有时候周末不在,常陈又要出外勤,所以就留陈家雾一个人守在工作室。 到了最后,陈家雾甚至和家里人说在学校附近租了个房子,然后大包小包地住进了常陈的工作室。 常陈皱着眉头:“真没地方给你闹了。” 陈家雾:“没事,我来打扫一下就有了。” 常陈带回来的小玩意儿都是直接摆到货架上的,陈家雾把她珍藏的漂亮的收纳盒拿出来,把常陈的摆到货架上的东西放进她的收纳盒里,于是陈家雾收纳的盒子不仅在这里有了新的容身之所,也有了可以容纳的东西。 有了盒子的保护,她也不怕打扫的时候碰倒那些东西。 整个工作室果然空出来了一些地方。 然后就摆上了那张懒人沙发。 虽然陈家雾大部分时间都窝在懒人沙发里,但实际上她最想窝着的地方是常陈身上。 她想做常陈的挂件。自从常陈会耐心地给她讲述每一样她拿下来询问常陈的物件的来由和常陈会把那件东西带回来的理由。陈家雾觉得世界上没有人比常陈更像自己。 她想抱着常陈,就像她想这样拥抱自己。 这样想着,她双手覆上了常陈的脸颊,然后顺势就揉搓起来。 常陈:“什么毛病?” 陈家雾:“……常崤rua过你吗?” 常陈:“他如果想死的话可以试试?” 陈家雾:“那我比他厉害。” 常陈:“我请问呢?这有什么好比的?”看着陈家雾丝毫没有停止对自己上下其手的意图,她一巴掌怼到陈家雾脸上,把她从自己身边抻开。这个奇怪的「色女」居然并没有因此气馁,反而柔弱无骨地倒在一旁傻笑。 怕是流鼻血流太多,把脑子搞坏了…… 第7章 第 7 章 忙碌了一天的常陈回到家,将厚重的修理工具包卸在进门处的玄关,窝在卧室写作业的陈家雾没有出来迎接,只是扯着嗓子打了一声招呼。 常陈一边左脚踩右脚地脱掉鞋子,一边随意按下几个钢琴键,然后钢琴键回应着奏了一串音律——她的工作室放置了一处不一样的玄关,一架祖传钢琴。 钢琴是工作室一开张就在那儿的,也是吸引陈家雾很重要的因素。 陈家雾第一次来串门的时候,讲述完自己身体的异常后就问了钢琴的来历和放置在那儿的理由。 常陈对于这个并没有隐瞒。 她说这是和她的召唤使沟通的条件之一。 由于她的召唤使位于另一个大家无法到达的位面,所以大家也看不见她的召唤使,自然而然地认为她根本没有召唤成功。 在她之前没有发生过这样的先例,而且和召唤使之间沟通仅仅只能在她们俩之间完成——就好像她拿到了一份加密文件,且这份加密文件没有密码本,别人也看不到,所以她花了很长很长的时间来自学如何和自己的召唤使进行有效沟通,还要一边应付那些以为她根本没有召唤成功的“关心问候”。 常陈不会弹钢琴,她也懒得去学,因为和对方沟通,她只要随便按几个键,表示自己在就好了,对方也只需要随便回应几个音,表示听到了。 但是回应的声音,别人是听不见的,只有觉醒了对应特质的常陈自己才能听到回应。 常陈说道:“悲观的是,我成功召唤了它的那个时间节点我至今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因为我一开始也以为我没有召唤成功,所以试了无数次,但当我终于觉醒了可以听到它朝我发出信号的特质那一刻,我就意识到,它已经朝我发出信号很久了。” 陈家雾心里咯噔一下:“它会怨你吗?” 常陈:“希望不会,我没问过它这件事,我也不敢问……” 陈家雾看着钢琴:“我敲击声音的话,它能听见吗?” 常陈又打了一个哈欠,她知道别人与自己的召唤使沟通不了,但是万一陈家雾是那个例外呢:“你试试。” 陈家雾的钢琴倒是弹得很好,她的手也长得很好看,常陈站在钢琴旁边,欣赏着那双好看的手在黑白键上轻盈地飞舞,一曲终了没忍住鼓起掌来。 陈家雾:“你觉得我弹得好?” 常陈:“反正我身边很少会弹钢琴的,虽然这架钢琴是祖传钢琴,但据我所知我们家也没有人会弹。” 陈家雾很激动:“那我下次来玩再弹给你听。”她没说她其实不止会这一种乐器,在家庭条件稍微富裕一点的家庭里长大,她总是被赋予一些较高的期望,于是家里人往她脑袋里灌输了很多种技能,钢琴不过是其中微不足道的一种。 末了,陈家雾问:“你觉得它听到了吗?” 常陈等了一会儿,然后在她并没有抱太多希望的末了,她听到了一串尽可能弹得有旋律的回应。 她的召唤使也没有学过钢琴,自然弹得磕磕绊绊,可是这几个幼稚生疏的琴键发出的声音却如来自深渊的锤声,重重地敲击在了常陈的心上。 “……它……听见了。” 为什么是陈家雾? 她为什么能发出让它能听见的声音? 而在一旁的陈家雾不知道这对常陈意味着什么,只是好奇地询问:“它也觉得我弹得好听吗?” “你等等,让我缓缓……”常陈吃惊地捂着嘴巴,她大脑开始飞速旋转,思考更多的可能性。 之前上门送维修物件的人也很多,因为钢琴位置醒目,所以会有不少人询问或者请求试弹,常陈这么做确实有自己的考量,她想看看是否还有别人能发出她的召唤使能接收到的声音,但是在陈家雾之前,没有一个人有这个能力,就连常崤也不行。 而常陈也很快就想到了陈家雾能做到这件事,或许和她经常流鼻血有关——毕竟这是陈家雾身上最异常的事情。 陈家雾看着常陈脸上变得严肃的表情,顿时也不说话了,她安安静静地坐会沙发上,然后看着常陈一边一边开始翻箱倒柜。 常陈进入了旁若无人的思考之境,陈家雾不能打扰她。 第8章 第 8 章 闹得最凶的一次,是第二学年新开设的通感课后面那一节自习课。 如果说洗手池或者厕所算得上是陈家雾的安全区的话,那是陈家雾的安全区第一次被打破。 大概有十个人左右,七个女生,三个男生,因为犯罪地点是女厕所,所以七个女生打头阵,三个男生守在门口。 陈家雾照常在洗手池边清理鼻血,小腿后侧突然被人踹了一脚,她没有防备,摔了下去,头还磕在了池盆边,一下子就乌青了。 他们把水管对着陈家雾,美其名曰给她好好清洗身上的血迹,却任由鼻血混着水管里流出的水柱把陈家雾浑身淋得浇湿。 血水将校服沁得变了色,在那些嘈杂的哄笑声中,陈家雾烦躁地垂着头忍着,其中有个女生拽过她的手,说是好好给她清理指甲,却拿着指甲刀胡乱地扎着,好像是故意往陈家雾的肉轧去。 陈家雾气极地把手抽了回去,她昨天晚上刚刚做好的美甲,可不能这么快就被破坏了! 以往每次,常崤都会过来陪着自己,但是这次没有任何人过来阻止这场闹剧,陈家雾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 湿透的衣服黏糊糊地糊在身上越来越冷,那些聒噪的声音越来越得寸进尺,陈家雾虽然尽可能蜷着自己减少自己受伤害的面积,但是她真的已经到达要爆发的临界点了。 不行,没时间再陪他们闹了! 拿着指甲刀的女孩正在为陈家雾刚刚那一瞬间的反抗而恼火,下一秒,她就感觉自己的手腕被一只冰冷的手抓住,然后往地下一掼。 手腕砸在地上,直入骨髓的疼痛让她下意识地惨叫起来。 控制陈家雾四肢的女孩们突然被掀到在地上,后脑勺差点都砸到地上。 拿着水管的女孩手里一空,下一秒,凶猛的水柱就迎着面冲到了自己脸上。 厕所里的尖叫声几乎要掀翻整个空间。 站在门口“凑热闹”望风的男生们吓得呆愣在原地半天没有了反应,陈家雾看都没看他们一眼,从他们的缝隙中挤出去,脚下生风了一般往教室跑过去。 教室里也乱成一团了。 很多人围成了一个圈,没有人去喊老师,所有人都在起哄。 陈家雾挤过去。 常崤被人按在地上打——常崤被打得仰倒在地,那人坐在常崤的胯上,一拳一拳揍着常崤的脸。 那姿势,如果不是在打架,属实有点暧昧。 陈家雾挤到了围观人群的最前面,挤到了常崤的侧面,观看视野最好的位置。 算是赶上了。 常崤将手臂挡在自己脸面前,看到浑身血水的陈家雾噌地一下就出现在了自己的视野里,没有把正在打自己的人拉开,反而幸灾乐祸地看着自己,嘴角上扬得根本拉不下来。 常崤一阵心寒:“你不帮帮我吗?” 陈家雾捋着自己滴水的刘海:“你刚刚又没帮我。” 常崤:“我被这头猪压着我怎么去帮你?” 某人:“你还敢骂我?” 一拳揍上去,但是并没有打在常崤身上,原来是陈家雾的手伸过去直接包住了那人的拳头,竟然直接将拳头逼停在半空中。 热闹的氛围因为这一下而冷却下来。 “你……!”某人看着湿漉漉的但眼神冰冷的陈家雾,没来由地产生了怯意。 “是你负责看着常崤,不让他去找我的吗?”陈家雾推开某人的拳头,将常崤揽在自己身后。 某人被推得往后瘫坐到地上。 他们僵持着,但是很快这份僵持被赶过来的老师打破。 闹剧以老师和事佬般把所有人送进医务室结束,当然,老师以为这样就可以结束。 直到那几个首当其冲的女孩子的家长找到了学校,要求陈家雾赔偿医药费。 老师不敢出面调解,因为他确实问心有愧,毕竟前面那些家伙们欺负陈家雾确实过了头,他劝阻不了,只能选择明哲保身。 老师问陈家雾:“要不要把你家长喊过来解决一下这个事?” 陈家雾:“你觉得你叫了,那些家长就会善罢甘休吗?他们要的是彻底臣服,要的是用一些有价值的东西解决这件事。” 老师:“陈家雾同学,你再帮帮我这一次好不好?” 陈家雾抚摸着自己的指甲:“倒也不至于是帮你,但肯定不会让你为难的。” 后来,双方家长碰了面,为了凑热闹,常崤也把常陈喊上,和那个打他的某人的家长也一起碰了面——这是一次全新的四方会面,陈家雾和常崤是同一阵营,另外的孩子们和他们的家长是同一阵营,双方都有施暴者和受害者,但陈家雾和常崤这边确实显得单薄很多。 这是常陈第一次见到陈家雾的家长。 很和蔼可亲,也没有什么高层精英的感觉,甚至也不像什么很有钱的人。 然后,等对方家长歇斯底里地进行完一番批判后,陈爸拿出了前几次陈家雾被打得有些重了的伤情鉴定报告,还有监控视频的截图证明,一整本霸凌者们的罪证清清楚楚、井井有条。 陈妈则笑莹莹地拿出了另一本东西——罗列了另一边的家长或多或少以不正当途径得来的利益——以作警告。 陈妈:“我们家没有什么显赫的家底和权势,但非要斗下去,大家面子上都不光彩,愿意和解的呢,你们一人赔我们的宝贝女儿二十万精神损失费就够了,也不多,也就十几年的学费,你们觉得呢?” 坐在一旁的常崤:“哇……好帅……” 常陈亦是目瞪口呆:“要不你去入赘陈家,我觉得她家比我们家厉害多了,你入赘后多多提携提携我?” 像是听到了常陈和常崤的悄悄话,陈家雾转过脸来,得意地wink了一下,好像在说:“没事,我会一直罩着你们的。” 第9章 第 9 章 巽元年,指的是古神「伊格德索」最后一名眷属「巽」沉睡在席洱希司海沟深处的那一年。 也不知道从哪里来的传言,人们都说眷属巽在席洱希司留下了一个世界终将毁灭的预言,并预言了具体毁灭的时间。 于是各种学家纷纷前往席洱希司探查,想要探秘巽到底留下了怎样的讯息。 人们耗费了大量人力物力财力精力找到了结果,但那一年根本没有末日到来,翌年,人们将新年更名为赓巽元年,意味巽纪年的延续。 在此基础上,依旧有派系认为世界末日是存在的,人们将其称为“殉灵者”。 殉灵者们自称为“巽之信徒”,他们认为大众找错了时间,真正的时间依旧埋藏在席洱希司海沟之中,并且他们仍执着于去席洱希司深处寻找答案。 常陈出生于赓巽892年2月28日,由此可知——赓巽910这年,常陈18岁。 这一年,是常陈尝试了至少五年后终于和她的召唤使联系上,并且普通的人生开始不普通的开端—— 当她放假回到工作室,爸妈便拿出了四个大箱子堆在了常陈面前,对常陈说放假这段时间必须把这四箱子“废品”全部清理掉,不然就要清理她了。 于是常陈开始考古里面的东西。 压箱底的是一堆为了验证自己是否已经召唤成功的千百种实验记录笔记本。 可是当她重新翻开,并看清楚纸上多出的那些符号和文字那一瞬间,她突然就爆哭起来。 哭得惊天动地波浪滔天肝肠寸断。 那或许是第一次常陈的爸妈真的被常陈吓到,因为后来常陈的爸妈向常陈回忆,那是常陈记事以来哭得最莫名其妙和撕心裂肺的一次。 他们原本在另一个房间忙碌着,听到了常陈的哭声纷纷前来查看,发现常陈的哭相非常扭曲,姑娘蹲靠着墙壁抱着笔记本,一会儿仰着头哭一会儿蜷着哭,最后倒在地上哭得都快没声儿,嘴巴还张着,眼泪都顺着两侧流到耳朵里,然后打湿了头发。 等平复下来之后,常陈才和他们讲述自己发现的一切,但也说得断断续续,因为一想到这件事,又没忍住流出泪来。 她觉得自己真是个混蛋。 常陈很多次都几乎灰心地认为自己确实没能召唤出自己的召唤使,但是又固执地认为对方就在自己身边,所以“自欺欺人”地一遍遍做着那些能和对方建立链接的实验。 她以为没有成功,既没有召唤出召唤使,也没有成功找到和那个看不见摸不着听不到的召唤使有效的沟通办法。 当然,这的确不算成功。因为对方一直能接收到自己传达出去的讯息,是她自己接收不到传达回来的讯息。 那些多出的笔记全部都是她的召唤使在呼唤她,在陪伴她,在告诉她其实自己一直都在。 句句不落的回应,天马行空的聊天,丝毫没有自己的回应被忽视的失落。 但它真的不失落吗,如果常陈是它的召唤使,而这么多年来对方却一直收不到自己的声音,她嘴上能安慰着,心里得难过死。 可是她太愧疚了,以至于她一直不敢和它剖心置腹地聊起这个话题。 她说过对不起,但总觉得这份道歉太轻,她根本没有很好的办法去弥补。 甚至有一个她没有写完的笔记本后面所有的空白页,都被对方工工整整地写满了“语言”教学。 它说可以叫它无垠,它存在的那个位面里有许多异种生物,而它的种族通常被称为眷族,它们生活在一个叫做光墟的阈限空间之中,这个空间很像一个迷宫,不同种族的生物互相融合群居在一起。 无垠是光墟之中第一个被召唤的生物。 光墟有自己的历史、文化、语言,所以无垠学习人类语言也花费了许久,但是好在无垠很聪明,她不仅很快就学会了,还做得又快又好,甚至还开始反向教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