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途诡斗风云》 功法疑云 他情绪明显变得有些激动,快速翻看手中的镜子。 镜背的百花浮雕栩栩如生,证明正是东郭浩渊给他的那面铜镜,刚才无意中拿了出来,没想到一直破解不开的谜团在月色下破开了。之前为了破解铜镜之谜,别说月光,就连太阳底下也试了,水煮火烤更是不用说,愣是没瞅出任何端倪,居然在此意外的情况下撞现了端倪! 他又伸手在水缸中的凉水里拨了拨,嘴中依然念念有词,“月为阴,地势坤,水聚阴而显,九宫八卦,怎么就没想到……”嘀嘀咕咕一阵后,又陷入了走神中,想起了古墓中出事前的情形,正是因为他破解了山中的九宫八卦迷障才找到了古墓入口,而他又是因为触及了古墓中的那面古铜镜才出的事。 难道这铜镜真的和古墓中的古铜镜有关?若真如此的话,那个为古墓设置九宫八卦阵的人,其目的怕就是指向这面铜镜,能破阵的人自然就能解开古铜镜之谜。 念及此,他不禁重重拍了拍额头,直摇头,因手上铜镜是东郭浩渊给的,让他漏过了什么,若没有在古墓出事,古铜镜带回去经科学仪器透析检查一旦发现端倪,他怕是早就因破古墓大阵而联想到了破解古铜镜的办法。 事情经不起深思,越想越惊疑不定。 按下心中疑虑,回到了现实中,镜子再次对月背水,九个朦胧光点在微微荡漾的水面再次浮现。 王多金一手持铜镜,一手开始掐指推算,慢慢绕着水缸转圈,对镜背的图案推算定位。 心中有数后,看了看对月的角度,手中镜面一翻,露了镜背对着月光,手指在百花图上的一朵朵浮雕花朵上点着,嘴中嘀咕:“乾、坎、艮、震、中、巽、离、坤、兑!” 确认了那九朵花,他蹲在了水缸边,铜镜扣在了地上,双掌摊开,并排碰了拇指,两根拇指合一,点在了最大的一朵花朵上,左右各四根手指又各摁在了一朵花上。左右四指为八,加中间合并的拇指为九,中间两根拇指翘开又可为阴阳八卦中的两点鱼眼,十指这般合在一起便是九宫八卦指法,他以此指法同时摁住了九朵花,整齐发力,一起摁了下去。 铜镜内“咔嚓”一声轻响,王多金眉头一跳,不出所料,要找准九朵花一起发力才能破开铜镜的封禁,有一丝错乱也无法打开。 双手松开,那九朵之前纹丝不见缝的花朵已经弹凸了起来,花下露出了缝隙。 王多金拿了铜镜在手,再对着月光照水,那九颗光点已经消失了,再抬头看天,不禁微微点头嘀咕道:“是了!阴破阳出,看来要等到明天见太阳了!”回头四周看了看,快步进了屋内,一夜无心修炼,静候明天日出…… 次日露面,外面换了许仰云守着,此人始终不屑跟王多金多一句话,王多金问了声好,也懒得跟他废话触霉头,知道问了也白问,用了许仰云送来的早餐便回了院子。 瞅着旭日阳光,王多金回桃花堂拿了藏好的铜镜,又出来找了间窗口对阳的房间推开了窗户,镜背对着太阳一照,立见光洁镜面浮现朦胧金晕,密密麻麻的金色光影字样出现在了镜面上,一旁附着三个开篇的金色字样:乾坤诀! 仅凭这三个字,就让王多金精神一振,再细看小字,很快确认了,是一套修行功法无疑! 不过仅凭这一面,也没多少字。他又翻过铜镜盯着背面的花纹打量,能破开这铜镜的秘密,剩下的花样已经难不住他,稍作推算,捻住一朵花轻轻旋转了一下,闻听轻微咔嚓声而停,再镜背对向阳光,镜面文字已经换了篇,接上了上文,不禁轻声一笑,不出所料,果然如此。 整个白天,他算是抱着铜镜瞅了个如痴如醉,为了追寻阳光,不断换房间,中午甚至爬到梁上捅开了一片瓦来取光。 当阳光彻底消失在了天空,躲在西边厢房内的王多金才关了窗,将铜镜背面凸起的花纹复了位,弹指敲击了一下镜子,又是浑如一体的声音,谁能想象到里面竟藏了如此玄机。 这一个白天下来,他已经囫囵吞枣式的将镜中所藏内容给大致浏览了遍,里面那真是图文并茂,的的确确是一套完整的修炼法门,不是他那套残缺的《太乙》能比的。 那么多的内容全部藏在了一面镜子里其实并不嫌多,随着镜中机关九宫八卦阵法的错换,镜中画面可千变万化不断翻页,完全可以藏的下这些内容。 真正让他抚镜唏嘘感叹的是,这镜子内部构造之复杂、之精密,哪怕前世的科技手段也难以造出,怕是连复制出来都困难,这个世界的锻造工艺实在是大大超乎他的想象啊! 也正因为如此,他才有足够的信心相信这里面所藏的功法肯定不简单,怪不得东郭浩渊说为了这东西断送了性命。 铜镜的谜团解开了,里面的东西让王多金热切期盼。 接下来的日子,好生花了心思研读那《乾坤诀》,心中有数后,正式开始了修炼。 小半个月后,他就感受到了这《乾坤诀》的厉害,修行进度不是《上清心经》能比的,甚至比他修炼的《太乙》提升修为进度都快了不少,一运功,那道太乙真气便被撩拨的乱转,不像修炼《上清心经》根本难以撼动那道太乙真气,越发增加了他修炼下去的信心。 唯一让他后悔的是,若早知这铜镜是这么回事,他就留在小庙村拉到,干嘛跑这来被人给软禁。 然话又说回来,留在小庙村怕是要为填饱肚子而烦恼,修行中人,财侣法地哪样能缺?待在这,目前看来至少衣食无忧,如今也只能是这样安慰自己。 又数日后,王多金明显感觉到体内浑然一体的真气有了天地乾坤意味,出现了阴阳之分,体内真气一道热,一道冷。 又数日之后,悬浮的太乙真气似乎在那冷热真气的淬炼下显得异常脆弱,终于绷不住了,崩断收缩成了四团,两团微微泛着金光,两团微微泛着银光。 一团金光和一团银光匹配交缠旋转不休,成了两对,各自冲向任督二脉时,再遇东郭浩渊在其体内留下的障碍,三十三道传法护身符如蛛网般牵连血气盘踞在三十三处穴位中! 原本是三十六道,在山野小庙轰杀那妖怪时用了一个,竹排顺河漂流时差点冻死时又用了一个,抵御唐清毙命一掌时又浪费了一个,剩下了三十三道! 太乙真气冲撞蛛网时被震开了,王多金有心试试乾坤真气的反应,故意运气驾驭冲撞。 如上次一般,传法护身符上再次威力反弹,成对的金光和银光被震开了,却没弹远。金、银二团滴溜溜旋转着卸去了大部分的力道。这一幕让王多金若有所悟,立刻驾驭金、银二团迎难而上,不再硬碰硬,而是接近后将二者分开了,开始绕着血色蛛网上的丝线旋转,如同炼化太乙真气一般,以冷热各不同的乾坤真气缠绕着炼化。 果然,血色蛛网丝线上被淬炼的部位渐渐冒出血雾,这不是他的血,而是东郭浩渊当初施法时打入他体内的血。 令王多金震惊且欣喜的是,乾坤真气不但炼化出了传法护身符上的异种血气,其中的异种真气也同样在一点点被炼化,炼化之后竟然在乾坤真气的乾坤旋转之下被乾坤真气给吸收相融了。 传法护身符是东郭浩渊临终前以毕生所剩修为打入他体内布置而成的,如此强悍的异种真气,乾坤真气居然能炼化吸收为己有,那岂不是说,自己能接收东郭浩渊的修为? 确认的确如此后,王多金可谓是欣喜若狂,东郭浩渊的修为对于他来说,那是何等的强大! 他明显能感觉到,吸收东郭浩渊的真气来提升修行进度远超他自己的修行进度,其进度差距怕是能用千百倍来形容。 以真气内视感知,他修炼出的乾坤真气相较于盘踞的传法护身符来说,体型对比如同蚂蚁和大树的差距,想炼化一个传法护身符怕也不是短期内能做到的。 可也正因为如此,三十三道传法护身符所蕴含的修为可想而知。 王多金万万没想到居然有这样的意外惊喜,也没注意到自己身上的毛细孔慢慢飘出淡淡的血雾,正是炼化清除东郭浩渊遗留在他体内鲜血的原因,令室内再次漂浮淡淡血腥味…… “长老!听说师姐要嫁给王多金?” 唐清正在香炉前对祖师爷坐像上香,冲入殿内的宋承华一副要抓狂的样子,冲到她背后大声质问。 插上香的唐清霍然回头,目泛杀机,冷冷盯着狂躁不已的宋承华,厉声道:“还有没有规矩,你想干什么,当我上清宗的门规治不了你吗?” 如同一盆冷水浇下,宋承华吓一跳,狂躁神色迅速消退,冷静了下来,上清宗是忌惮宋家的权势不错,可真要把人家给惹火了,杀自己也能如同捏死一只蚂蚁般。 宋承华规规矩矩行过礼后,一脸纠结地问道:“长老是真的吗?” 慢慢转过身来的唐清淡定道:“是真的又怎样?” 宋承华顿时面露悲愤道:“长老,您答应过的,要把师姐嫁给我的,为何出尔反尔?” 下毒 “出尔反尔?”唐清喝斥道:“你就是这样跟师门长辈讲话的?” 宋承华隐隐有些按捺不住火气,摇头道:“弟子想不通!”说着噗通跪地,磕头恳求道:“弟子是真的喜欢唐师姐,若有半分违心,天打雷劈,恳请长老成全弟子!” 唐清任由他磕了几个头,方俯视道:“要成全你也不是不行,你可愿做上清宗掌门?只要你答应做上清宗的掌门,王多金不需要考虑,我立马让唐瑶嫁给你,怎样?” “这…”宋承华抬起头来,嘴角抽搐了一下,他不是没有过这个念想,可京城父亲那边已经警告过他,上清宗和宁王商建伯的关系扯不清,容易惹来皇帝陛下的忌惮,宋家身居高位,不能碰这个位置。 孰轻孰重他不至于一点都分不清,再说了,凭他的家世背景犯不着沾这个光,何必劳心劳力给自己惹麻烦。 “弟子能力有限,承担不起这个重任。”宋承华低头弱弱一声。 唐清淡定道:“既如此,你不妨尝试说服你父亲,只要你父亲愿意接掌上清宗掌门之位,我也一样把唐瑶嫁给你。” “父亲的事,做儿子的怎能做主。”宋承华心虚着回了句,他不能坐这个掌门的位置,他父亲就更不能碰这个位置,这点道理岂能不明白。 唐清目光闪烁道:“好啦,这种事不会勉强你们父子。我再问你,你可希望唐瑶做掌门?” 宋承华猛然抬头,眼巴巴道:“当然,弟子当然希望师姐能做掌门,师姐能做掌门的话,弟子是一万个高兴。” 唐清心中暗骂了声蠢货,你父子不愿碰这个位置,宋家又岂会容许你娶上清宗的掌门?从决定让唐瑶继承掌门之位开始,你便注定和唐瑶无缘! 不过她还是耐着性子问道:“掌门唐策仙逝前指定的接任者是东郭浩渊,如今东郭浩渊同样罹难,按照门规,又该是谁接掌掌门之位?” “这…”宋承华犹犹豫豫一阵,很不情愿地吐出一个名字来,“王多金!”复又铿锵辩解道:“可王多金已经主动放弃了掌门之位!” 唐清:“他是怎么放弃的,想必不用我多说,大家都心知肚明,大家不吭声是因为知道他不适合担当上清宗掌门。如此一来,上清宗还有何人有威望执掌上清宗?大家倒是看好你父子的背景,希望你父子能出面引领上清宗振兴,可是由于一些原因,你父子不愿接掌。我们三个老家伙倒是有这威望,可上清宗自有制衡我们这些老家伙的规则,退居长老之位者不得复出接手掌门之位。本来魏多是最合适的,奈何是个结巴,做掌门只会让人笑我上清宗无人,何况魏多一根筋,死拧着唐掌门的遗命不放,嚷着规矩一破就是祸患起始之时,在那胡言乱语,只好罚他去后山面壁思过!其他人呢?王多金那般情况下弃权,谁都不愿出头背负这个骂名,一个个明哲保身!” 说到这,她自己都忍不住暗暗叹气,归根结底,还是因为如今的上清宗落魄了,又处在风雨飘摇中,前途充满危机,领头羊可没那么好当,若是在兴盛时期,只怕一堆人愿意出这个头,抢着当这个掌门。 宋承华道:“所以弟子认为师姐最适合接掌!” 唐清嗯了声,“唐瑶是掌门之女,如今这个关头,她不出来勇挑重担谁出来?可这个位置是怎么来的,内门弟子上上下下皆心知肚明,她何以服众?又如何证明她唐瑶不是私心作祟?她要承担这个责任就要付出代价,你以为她愿意嫁给王多金吗?她要坐这个位置就必须给王多金一个交代,她牺牲自己也是为了给上清宗里里外外一个交代,你明白吗?” 说着从袖子里摸出一封书信,扔在了宋承华跪地的膝前,“这是你父亲刚刚从京城传来的书信,你自己看看吧。” 宋舒虽然是她的弟子,可上清宗有些事情还是要跟宋舒通气,征求宋舒的意见,事关宋家对上清宗的支持力度,不得已而为之。而宋舒的回复也赞成唐瑶接任掌门。 宋承华捡起书信打开一看,顿时一脸愁苦,其父宋舒严厉警告他,不得做非分之想,让他听从唐清的管教,否则严惩不贷。 看到这封信,宋承华彻底瘫坐在了地上,黯然神伤,心在滴血…… 打发走了宋承华,唐清去了后面庭院,见到了坐在亭子里下棋等候的罗元勋和苏沉。 见她来了,两人一起停手,罗元勋看着她问道:“宋家那边安抚好了?” 唐清扫了眼棋盘上的胜负,道:“刚把宋承华打发走,只要宋舒那边没什么意见就代表了宋家的态度,一切都好办。现在的问题是,宋承华的情绪很大,在王多金身上吃这亏他是忍不下的,这纨绔子弟明着也许不敢,但暗地里还不知道会对王多金干出什么事来。总之事情已经快要落实下来,王多金在这个时候绝对不能出事,真要出了什么意外,我们谁都没办法给上下弟子交代,届时唐瑶坐上那位置就算有一百张嘴也解释不清,任谁都要怀疑是她干的,后患无穷。苏师兄,这事还要你安排可靠的人手去费心,桃花源那边不能再让宋承华把持了!” “嗯!”罗元勋也朝苏沉点了点头表示赞同。 苏沉什么话都没说,默默起身离开了。 唐清目送其离去,目光沉稳坚定,为了帮唐瑶扫清所有障碍登位,她可谓煞费苦心,她丈夫为上清宗而死,她儿子为上清宗而死,如今她侄子又为上清宗而死,她一家为上清宗付出了太多太多,她已经将上清宗当成了家业来守护…… “我是卫彪!从今天开始,你的饮食起居由我来照顾。” 桃花源,陈怀实和许仰云都不见了,一个独眼拄拐壮汉出现在了王多金的跟前道明自己,声音沙哑沉闷,嗓子似乎也坏了,仔细看能发现脖子上有刀疤,似乎声带有损。 王多金不禁打量这个拄拐瘸子,皮肤黝黑,虬须络腮,不知是不是因为脸上有刀疤划过一只眼睛的原因,面目看着有些狰狞,属于走出去能吓哭小孩的那种长相。 “有劳有劳!”王多金客气着接了对方手上的食盒。 卫彪又问道:“还有什么事吗?” 王多金试着问道:“为何换了人?”他正担心宋承华会对自己不利,在这个时候换人,是宋承华的意思还是怎的? 见问这事,卫彪什么都没说,转身拄拐而去。 王多金无语,看来又碰上个不愿搭理自己的。 几天后,桃花源开始张灯结彩,一群上清宗弟子在桃花源里里外外忙碌,为两天后的吉日做准备。 站在另一座山崖之上眺望的宋承华妒火中烧,为了唐瑶在这山野之地守了这么多年,眼看就要到嘴的肉,谁知突然有人横插一手抢走了。若是什么名门子弟也就认了,偏偏是个乡村土包子,让他情何以堪。 回头还得眼睁睁看他们拜堂成亲?他越想越咽不下这口气,最终扭身下了山。 为桃花源送食盒的时间是有规律的,一名弟子提着食盒刚过一座木桥,便被走出的许仰云和陈怀实拦了下来。 “二位师兄,上面交代了,送餐的事不再劳烦二位。”那弟子客气一句,之前长期是这二人往桃花源交替送食,他有点误会了。 宋承华从一旁的山石后面转了过来,走到他跟前伸手道:“拿来,我检查一下。” “这…”那弟子有些为难。 宋承华直接伸手一把拽了食盒到手中,扭头便往山石后面走去。 “宋师兄…”那弟子有些着急跟上,却被许仰云和陈怀实同时横身拦下了,他欲言又止,又不敢得罪宋承华,上清宗谁不知道宋承华的背景,连几位长老都忌惮,他哪敢招惹。 幸好,宋承华似乎也就随便查看了一下,很快又从山石后面转了出来,食盒递还,挥了挥手赶人,“看过了,没什么问题,送过去吧!” 那弟子唯唯诺诺提着食盒离去。 不过他还是有点不放心,走远后,找了个背人的地,打开食盒看了下,见里面的东西完好,似乎没被动过,才松了口气。 一路来到桃花源下的半山腰,那有一间石洞,卫彪就暂住在此,食盒交给卫彪后,那弟子又回去了。 卫彪打开食盒,摸出了一只银簪,从一瓷瓶里沾了白色粉末,插入饭菜中准备一样样检查,结果银簪一拔出,立见插过食物的部位变成了黑色。 有人下毒!卫彪脸色剧变,本就有些狰狞的面容显得越发狰狞,一个闪身到了洞外,近二十丈高的山崖直接翻身飘了下去,拦在了下山的路口,刚好堵住了那送餐的弟子,一把揪住了他的衣襟,沉声道:“食盒送来的途中有没有出什么状况?” 那弟子吓一跳,不知有什么事,被他再三推搡逼问之下,不得不将途中遇见宋承华的情况讲了下。 “跟我走!”卫彪一把扯了他带走。 迎娶掌门 没走正路,卫彪拉着人走小道来到护法长老的清修之地。 身为护法长老的苏沉并未为难那弟子,问明确认了情况后,叮嘱那弟子道:“这事不要再对任何人提起,明白吗?” 那弟子还不知道出了什么事,但知道肯定和自己送的食盒有关,隐隐猜到宋承华可能做了什么手脚,他也惹不起宋承华,哪敢乱说什么,唯唯诺诺点头道:“弟子明白。” 苏沉挥了挥手将其屏退。 走到门口确认那弟子走了,卫彪又拄拐走了回来,沙哑着嗓音道:“长老,上清宗乃是名门正派,竟有弟子使出如此卑鄙阴毒的下作手段,难道就这样放过不追究吗?” 苏沉缄默一阵,反问:“追究?你想怎么追究?” 卫彪愤怒道:“宋承华有恃无恐,无非是仗着宋家背景,知道上清宗不敢惩处他,才敢如此妄为,不妨把事情捅破闹大,届时门规在上,其他两位长老想不惩处都不行!” 苏沉缓缓闭眼:“你心里比谁都清楚,宁王牵扯之下,朝廷有心扫清宁王‘余孽’,一些大派虎视眈眈,各派若非忌惮宋家,上清宗怕是已经飞灰湮灭,得罪了宋家,宋家只需稍微流露出那么点意思,就能把上清宗逼入绝境!是一个宋承华重要,还是我上清宗的生死存亡重要?” 卫彪痛心疾首道:“长老,上清宗对宋家来说,其实已经没了任何作用,让他们勉强支持的原因是因为宋舒是上清宗弟子,欺师灭祖的名声不是那么好担的,尤其是宋家的身份,纯粹是做点样子给天下人看的。如今宋家只是在等一个机会,等一个名正言顺放弃上清宗的机会,并非是因为宋家多么想护着上清宗,这一天迟早会到来的!弟子还是建议放弃这里,暂时归隐,以待来日,否则就是坐在这里等死啊!” “此并非你们行军打仗,说放弃就能果断放弃,这事你在我面前说说就行,千万不要在别人面前说起,免得别人怀疑你身份!”苏沉轻叹了声,偏头看着他,道:“若你说的那天真的来了,记住,不要管这里,你立刻离开,去妖魔岭找你师傅!” 卫彪欲言又止,苏沉抬手打住,“好啦,不要再说了,回去吧,务必保护好王多金。东郭浩渊颇通相术,既然能收王多金为弟子就必然有原因,不会无的放矢,不要让他出事!” “是!”卫彪默默应了声,转身离去。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吉日已到,上辈子都没成过亲的王多金,这辈子提前补上了,鲜嫩嫩很幼稚的补上了。 桃树下挂的大红灯笼,灯火映衬桃花,在山崖上随风摇摆,竟有几分凄美。 桃花源虽张灯结彩看着喜庆,但上清宗并未大肆操办婚事,连正儿八经的喜宴都没有,更别说向其他修行门派广发喜帖之类的。 一群内门弟子露了个面,混在其中的宋承华盯着一身红妆披着红盖头的唐瑶和王多金拜了堂,两眼简直快冒出火来。 他左右都有人不动神色地防备着,防备他乱来,一旦有异常会立刻制住他。 “送入洞房!”司仪一声高唱,一对新人被送走了。 简单喝了两杯喜酒意思了一下的宾客们也就散了,或唏嘘,或摇头,神情各异。 倒是有不少人看着脸黑如锅底的宋承华暗暗感到好笑,上清宗上下都知道这家伙喜欢唐瑶。漂亮女人谁都喜欢,奈何没人敢和宋承华争,这回好了,冒出个无名小辈坏了这家伙的好事,有人暗中幸灾乐祸。 洞房榻上,一对新人并排而坐,看着那对燃烧的红烛。 喝了交杯酒,掀了红盖头,引礼的女弟子便退下关了门,留了空间给一对新人自由发挥。 边上幽若体香袭来,坐着有些无聊的王多金不时偏头看看身边打扮得娇艳欲滴的新娘子,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关键闹不懂这些人究竟想干什么,心中一直保持着警惕琢磨。 而唐瑶则静静坐那不动,神色异常平静。 两人就这样干坐到了天明,连手都没有正儿八经碰一下,待到外面有人敲门叫房,唐瑶终于起身离开了。 回头有名女弟子进来对王多金说:“唐师叔说宗门还有些事处理,先走了。” “哦!”王多金点头应下。 没了外人,他倒头就睡,一觉睡到傍晚爬起。 待到再走出房间,张灯结彩的灯笼和红绸在幽静庭院中显得有些刺眼,一切都给人一种一场清梦的感觉。 出了大门,只见卫彪正在桃花树下给灯笼上火,点完外面,一声不吭的卫彪又与他擦肩而过,进了庭院点里面灯笼。 穿着一身大红袍的王多金站在桃花树下,眺望对面山崖上的上清宫,对面的灯火也在逐渐亮起。 夜色渐渐降临,碎碎花瓣随风飘零打落在他肩头。 也就是在大婚的这天和唐瑶见了下面,之后的日子里,他基本上就没再和唐瑶照过面。 他住在这里,唐瑶却不住在这里,只有每次过年的时候,唐瑶才会过来一趟,与他面对面坐着用顿饭,之后也不会睡一个房间,另去厢房小住一晚,天一亮又走了。 安静、安宁、孤寂,这是王多金对大婚之后日子的感受,陈怀实在的时候,偶尔还有人能聊聊天,换来的卫彪实在有够闷,长的又难看。 不过卫彪似乎有些好酒,经常抱着酒葫芦喝得醉醺醺,也只有卫彪喝醉了的时候,王多金才能趁机和他聊上一聊,偶尔能套上一点有用的消息。 也是从卫彪的嘴中才得知,唐瑶在大婚不久之后就成了上清宗的掌门! 也就是说,自己成了上清宗掌门的夫君,却被软禁着。王多金越发迷糊了,上清宗这样对自己究竟是什么意思?没有头绪,也没有人告诉他任何答案…… 又是一年春风来。 似乎永不凋零灿烂如霞的桃花树下,一名身段笔挺的青年负手而立,眉目英俊,面容很有立体感,透着坚毅内敛,气质温和恬静,一头随意收敛在脑后的马尾长发又令其散发着一股慵懒之意,正是王多金。 日月如梭,一转眼,王多金已被软禁了五年,已从一小少年变成了一个颇具风度的小青年。 换了一般年轻人这样闷着非闷坏了不可,但他还好,前世的修养今生同样潜移默化受益,静的下来,打坐修炼、清静无为的心有之,就当是闭关修炼。 事已至此,他也不急,他相信自己迟早有一天能离开这里,凭自己的能力离开这里,尽管上清宗不给自己提供修炼资源,但体内的传法护身符就是他最大的倚仗! 目前为止,他体内的传法护身符也只是炼化吸收了两道而已,但修为已达炼气巅峰。 而随着修为越来越高,炼化传法护身符的速度自然也会越来越快,这就是他的底气! 炼气、筑基、金丹、元婴,后面传说中的修为不提,从卫彪嘴中套来的消息来看,这天下修为达元婴级别的高手不多,达到元婴境界的都是天下顶尖高手,金丹级别的也已经是相当不错的高手。 上清宗目前也就是三位长老达到了金丹境界,之前本还有两个,奈何唐策和东郭浩渊这两位颇具天赋的金丹高手已经挂了,余者与二人同辈的基本都还在筑基境界内,掌门唐瑶好像去年才在三位长老的联手帮助下突破到了筑基境界,其他弟子都还徘徊在炼气境界。所以这样掂量一下,他目前的修为在上清宗不算低的,只是他低调不显而已,在局势不明没有足够把握自保的情况下,他没打算显露。 他现在的心态挺好,在这里有吃有喝,又安静,正是安心修炼的好地方,听说外面世道纷乱,未必能找到比这更好的清修之地,所以他并不急着离开。 舒放了一下心情,王多金又躺在了树下躺椅上,闻着淡淡桃花幽香,进入了懒洋洋假寐状态…… 夜幕下的燕国京城,华灯初上,商铺林立,街头熙熙攘攘,很是繁华,外界的民不聊生似乎和这里无关,在那阴暗角落里栖身的大量乞丐似乎生活在另一个世界。 闹中取静的一座府邸上书“宋府”二字,燕国廷尉大人宋昭远的府邸。 一辆马车来到,一裹着披风的男子下了马车,捋着胡须迈步上了台阶,有几分大摇大摆的意味。 门房中迅速出来一仆人点头哈腰道:“曹先生!”另有门房迅速跑了进去通报。 门口几句应答后,里面有一男子快步而出相迎,人还没走出门口,便拱手呵呵笑道:“什么风把曹先生吹来了?快请,里面请!” 亲自出来相迎的人是宋昭远的长子宋慎言,已是官身。 来客曹执策虽是白身,却是大司空身边的谋士幕僚之一,因此惊动了宋慎言亲自来迎。 两人说笑着并肩而入,一路进了内院的客厅用茶。 稍等了会儿,一身便装面容白皙的宋昭远姗姗来到,无论容貌还是气色似乎都保养的不错,厅内二人站起。 曹执策拱手行礼,“见过廷尉大人!” 宋昭远嗯了声,径直走到主位坐下,不苟言笑地问道:“曹先生亲临,可是老大人有何吩咐?” “正是!”曹执策应下,旋即放低了声音道:“明日,宁王商建伯的儿子商承宗就要出狱……” 宁王遗脉 厅内一阵交流后,宋慎言出了门,在门口喊了声,“老三!” 很快,一名眉目间与他长的有几分相似的男子快步走来,正是宋承华的父亲宋昶。 入厅受了一番交代,宋昶又迅速离去。 回到了府第内自己的宅院,一进家门便对迎来的老仆道:“让承华来见我。” 老仆有些为难道:“少爷不在家,出去会朋友了。”他也不知宋承华跑哪鬼混去了,估计大概也就那些场所。 “立刻找回来见我!”宋昶不容置疑一声。 老仆只能是照办,欠身离去。 站在灯罩烛光前的宋昶,盯着烛火陷入了沉默,脸色晦明晦暗,不知在想什么。 足足一个时辰后,宋昶才被外面急促脚步声惊扰,回过了神来偏头看去,只见宋承华步履匆匆而来见礼,“爹,您找我有事?” 只从唐瑶嫁人后,上清宗对他宋承华便没了什么吸引力,没呆多久便回了京城。 宋昶上下打量,见他脸颊还有未擦干净的脂粉痕迹,顿时恼怒叱责道:“一天到晚就知道厮混风月场所,静柔三天两头跑我这来哭哭啼啼,有这时间拿来好好修炼比什么不强?” 他口中所谓的“静柔”是宋承华的夫人,宋承华回了京城后不久,宋家就为他娶了亲。 宋承华低个头,嘀嘀咕咕道:“长的难看死了,我当初就说了不娶,你们非要逼我。” “哪来的难看,不就是胖了点吗?”宋昶瞪了瞪眼,指着儿子鼻子骂道:“我警告你,她爹手上捏着数万京畿精锐大军,背后还有修行门派撑腰,你好歹对人家客气点,真要把你爷爷惹火了,后果你自己清楚!” “是了,是了,我知道了。”宋承华颇为无奈地苦笑一声,道:“爹,说正事吧,找我什么事?” 宋昶平复了一下情绪,沉声道:“你即刻收拾一下,尽快回上清宗…” “啊!”宋承华猛然抬头,一脸排斥道:“我不去!那破地方冷冷清清的,人都快呆傻了。爹,恕我直言,上清宗没什么用处了,沾上还容易惹麻烦,我就想不通了,您当初怎会跑去做上清宗弟子,这不是给自己招麻烦吗?” 宋昶默了一下,徐徐道:“事已至此,有些话不妨跟你挑明,当初宁王商立战无不胜攻无不克,大军所向披靡,威震诸国,乃是燕国风头无二的重臣,已有储君之势。大燕建国,上清宗开山祖师居功至伟,封为国师,可以说上清宗一直以来与燕国皇室都有交情,商立与上清宗关系一直不错,正是这个原因,你爷爷当时为了帮宋家多留一条后路,才让我去了上清宗。谁知天有不测风云,先帝突然病故,临终遗诏居然是传位于当今陛下,至此商立的形势急转直下,这才弄成了如今这样。” 宋承华恍然大悟,自言自语嘀咕道:“爷爷可真够阴险的,早早就两面骑墙了…” 宋昶闻言勃然大怒,“你说什么?” “没什么,没什么!”宋承华赶紧摆手,“我是说,咱们不是该和上清宗保持适当距离吗?干嘛还让去上清宗?” 宋昶沉声道:“商承宗明天就要出狱了!” 宋承华奇怪道:“这个我听说了,这和我去上清宗有什么关系?” 宋昶:“朝廷刚做出决断,要将商承宗赶出京城,逐去封地。路线上看,怕是要经过上清宗那一带,你去了上清宗后,务必警告上清宗,不能派法师随扈给他!” 宋承华呵呵道:“多大点事,犯得着让我跑那么远吗?直接传讯给上清宗就是了。再说了,如今的上清宗自保还来不及,就算不打招呼,我估计也不敢派人给他。” 宋昶瞪眼道:“你懂个屁!上清宗从大燕建国开始,一直和燕国皇室有千丝万缕的关系,和商立之间怕不仅仅是一个东郭浩渊,唐策临终前突然转变风向传位给东郭浩渊就可见一斑,我怀疑上清宗的水没那么干净,底下很有可能还有没浮出水面的。如今的情况,其他门派是不敢派人去保护商承宗的,最有可能的也就是上清宗。让你去上清宗不单单是警告上清宗不要派人给商承宗,还要给我盯住上清宗!商承宗出狱离开京城,消息一出,一些沉渣可能要泛起,你去了上清宗后务必注意上清宗有没有什么异常动向,有任何发现立刻上报,这是你爷爷的意思。” 宋承华苦着脸道:“何必这么麻烦,再说了,如今的上清宗落架的凤凰不如鸡,就算他们派人给商承宗又如何,也翻不起什么浪来,商承宗手上又没兵权,爷爷未免太多虑了,依我说不如让人直接将上清宗给灭了省事。” 宋昶冷冷道:“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更何况是当初掌握燕国兵马大权的宁王!你爷爷这样做自然有他的考量,这不是你该操心的,我警告你,这不是儿戏,出了事你爷爷饶不了你!” 宋承华后脊背一凉,他挺怕自己那个爷爷的,平常见了大气都不敢喘…… 天际微微露出鱼肚白,天牢外,一辆马车,驾车的马夫静静候在马车前。 一位面目清秀的中年男子徘徊在马车旁,山羊胡须,一身青衣长衫,外面罩了件蓝色马甲,颇有几分儒雅之气,深邃双目不时看向天牢大门。 一直到晨曦绽放,天际露出了第一道灿烂金霞,天牢内才出现了动静,铁链当啷拖地的声音。 马夫和中年男子霍然回头看去。 稍候,天牢大门咣啷打开,一体躯高大却瘦的皮包骨的衣衫褴褛青年被一群人推出了天牢,手上戴着镣铐,脚上拖着脚镣,赤足而行。尽管显得很狼狈,但双目炯炯有神,腰背笔挺,宁折不弯的样子。 此人正是已故燕国大司马宁王商立的幼子商承宗! 天牢外等候的马夫和中年男子快步迎来,却被守卫拦住了,只能干着急眼巴巴看着。 商承宗被监押喝停,有人上前打开了他手脚上的镣铐,随后有人捧了文书和印泥上前。 待商承宗在文书上摁下指印画押后,牢头方拱手笑道:“恭喜王爷终于得了自由。” 商承宗斜睨了他一眼,一声未吭,赤着双足不疾不徐地前行。 待他一出警戒范围,中年男子和马夫一起上前行礼,都有些激动的说不出话来。 商承宗朝马夫点了点头,又对中年男子微笑道:“有劳蓝先生亲自来接。” 中年男子名叫蓝若谦,说起来还是商承宗的亲戚,是商承宗母亲的表弟,因天资聪慧,被商颂手下的谋士师爷看中,收为了学生,带在身边传授韬略。五年前,其师和商颂等人一起遇难,他基本上顶替了其师在王府的位置。 蓝若谦到嘴的话说不出来,目光盯在了商承宗的手腕和脚腕上,那两个部位的肉已经磨烂化脓了,这是长期戴镣铐的结果,身上散发着阵阵恶臭,再加上其形销骨立的样子,可见这些年不知遭了多少罪。 这哪是一个王爷该有的待遇!他嘴唇哆嗦了一下,偏头一声,“快扶王爷上车。”马夫赶紧过来,与其左右搀扶。 “倒不了,能走!”商承宗左右推手一下,不让扶,自己走到马车旁爬了上去。 蓝若谦随后跟着钻入。 马车一走,天牢内立刻有一只信鸽振翅飞向了空中。 马车不疾不徐小跑在京城街道上,车内陪坐的蓝若谦检查了一下商承宗的伤势后,收手道:“待找个安静的地方再给王爷沐浴疗伤。” “无妨,这么多年都过来了,不在乎这点时间。”商承宗嘴上说着话,伸手拨开帘子看了眼外面,发现不是回王府的路。 蓝若谦解释道:“陛下有旨,王爷不得在京城逗留,立刻发往苍庐县封地。” “知道,牢内已经听了旨意。”放下窗帘,商承宗回头问道:“父王的死因查出来了吗?” 蓝若谦摇头道:“这事很蹊跷,至今没有任何线索,宫里那位我们只是怀疑,但没有任何证据。” 商承宗沉默了一阵,又问:“宁儿怎么样?父王生前再三交代过我们几兄弟,一定要保护好宁儿。” 宁儿名商淑宁,是他妹妹,也是商立唯一的女儿。商承宗本来还有两个哥哥,大哥战死沙场,二哥几年前与父母一起遇难,如今他们家也就剩了他们兄妹俩。而他在三年前因发现有人调戏良家女子,上前阻止,一时不慎将人给打死了,结果把事情闹大了,各种指鹿为马的攻讦如潮涌来,锒铛入狱之后才反应过来,自己被人设计陷害了,继承的亲王爵位被剥夺了世袭的权利,一应职位被解除,亲王爵位也降成了郡王,在天牢内一直关到现在,不许人探监。 蓝若谦宽慰道:“王爷放心,郡主藏身在安全的地方,回头就能见到。” 商承宗微微颔首,似乎松了口气的样子,旋即又见皱眉道:“有一事我颇为不解,在天牢内,不断有人逼问我,要我招供出父王手上十万‘鸦将’的下落,令我莫名其妙,先生知道是怎么回事吗?” 蓝若谦叹了声,“这事是我做的手脚,连累王爷受苦了。” 莽龙出海 “你?”商承宗惊讶,“怎么回事?” 蓝若谦苦笑道:“王爷入狱,我发现情况不对,不断有人落井下石,这分明是想置王爷于死地。宫中那位既忌惮先王手上的兵权,又担心没了先王震慑诸国的后果,我知道宫中那位担心什么,遂放出了风声,说先王暗中挑选了十万战死沙场的忠魂秘密炼制了一批‘鸦将’。” 商承宗恍然大悟,明白了,呵呵冷笑一声,“还当宫中那位顾及亲情不杀我,原来是想得到那十万‘鸦将’,如此说来,我这次能活着出狱,怕是也和那十万‘鸦将’脱不了干系吧?如今大燕的局势如何?” 蓝若谦点头:“王爷英明,说到了要害上!先王一去,这些年来,陛下对先王旧部大肆清洗,闹得军心不稳,北面守将邵越霄更是被逼得一怒之下开关献城,引韩国大军攻入我北部边界,势如破竹,朝廷花费巨大代价才遏制了住了韩国大军攻势,大片国土沦丧宿敌之手不说,更引得周边各国虎视眈眈,形势岌岌可危,陛下不得不连续送出了几个公主和亲,拉拢一些国家来制衡才勉强稳住了局势。然内乱之下,一些将领渐渐滋生出了野心,有人开始趁机拥兵自重,拒不听调,内忧外患,大燕国已在风雨飘摇之中!” 咚!商承宗一拳捶在了坐榻上,面浮狰狞之色:“送公主和亲,奇耻大辱!邵越霄竟敢叛敌,该死!” 蓝若谦缄默不语,有些事怎么说?不和亲就有灭国之忧,宫中那位能怎么办?邵越霄不叛敌就只有死路一条,让邵越霄怎么办? 商承宗情绪平复下来后,叹道:“我明白了,我能在这个时候出狱正是因为大燕内忧外患,宫中那位急于得到那十万鸦将稳定局势,放我出狱的目的是想钓出那十万鸦将!若得不到,那位怕依然是不会放过我!” 蓝若谦:“现在不是考虑这个的时候,只要王爷能脱困离开这京城,就还有机会,若不能离开京城,那就永远没有机会……” 日出,京城又开始了喧嚣的一天,商铺陆续开门,街头贩夫走卒往来,不知貌似普通的马车里究竟坐着什么人。 马车一到东城门便受到了特殊关照,一堆人马驱散了来往行人,阻绝了人员进出,将马车给围了。 一守将用刀背敲着马车喝道:“下车!接受检查。” 蓝若谦先钻了出来,欲搭手扶手脚不便的商承宗,后者依然拒绝,自己跳了下来。 两人一看周边情形,便知是特意冲他们来的。 “哟,这不商承宗商小王爷嘛!”那守将突然乐呵呵大声喊了句,引得排挤到周边的百姓纷纷惊讶看来后,他又调侃道:“小王爷,您怎么穿成了如此破烂模样?” 商承宗冷冷瞅了对方了一眼,他已承袭王位,虽从亲王贬为了郡王,但毕竟已是王爷身份,对方称呼‘小王爷’明显有戏耍的意味。 蓝若谦拱手笑道:“王爷奉旨出城,还望将军高抬贵手。” 守将冷笑一声,“奉旨出城和接受检查并无冲突!小王爷光天化日之下打死良民还能大摇大摆,咱们底下当差的可比不得小王爷,得按规矩办事。”手一挥,“搜身!” 一群兵卒一拥而上,当众在商承宗身上一通乱摸乱扯,破烂衣服扯的更破了,屁股都差点被扯露了出来。 这摆明了是故意羞辱,商承宗紧绷着腮帮子不语,屹立原地任由搜身。 蓝若谦看得暗暗感慨,看来小王爷这几年的牢也不是白坐的,经受了磨砺,成熟多了,换了之前的脾气怕早就动手了,否则又怎会中计打死人?福兮祸所伏,祸兮福所倚,大概就是这么回事吧! 然那马夫陶诚却气得瑟瑟发抖,瞪着两眼,有暴怒的冲动,刚要挪脚便被蓝若谦抓住了手腕。 蓝若谦对其摇头,示意不可冲动。 一听说是权贵,又听说光天化日之下打死良民,周边围观的百姓可不管商承宗是不是被冤枉受辱,大多都是消息不对等不知情的愚民,见商承宗受辱皆一副看热闹的样子,甚至有人幸灾乐祸或鼓掌叫好。 城楼上暗中唆使此事的人冷眼旁观,只觉得一群愚民愚蠢好笑,却不想想这群愚民为何如此讨厌权贵,恨不得将权贵统统浸猪笼才好! 两扇窗户前各站一人,皆借着打开的一道窗户缝隙观察着下面,一人正是廷尉宋昭廷。 至于另一人,是个清清瘦瘦的汉子,白面无须,两鬓霜白束发,一根碧玉发簪,整个人打理的干干净净一尘不染,鹰钩鼻,神态平静,目光沉冷,一袭黑色裹肩披风,自有一股内敛的雍容,给人一种生人勿近的距离感。 能让宋昭廷亲自陪同的人自然不简单,名叫尕渊泓,名字有点怪,宫中宦官,皇帝身边的人,看着皇帝从小长大的人,地位可想而知,人称水公公。 “这样有意义吗?”宋昭廷回头问了声。 尕渊泓平静道:“羞辱一下,让他心心念,逼他早日拿出商建伯的底牌。” 宋昭廷若有所思,明白了。 下面一场闹,终于放行了,衣服被扯的破破烂烂难以蔽体的商承宗再次钻入马车,陶诚再次驾车前行。 然马车刚出城门,忽有人从城内跑出,指着马车大喊道:“官爷,快拦住他,马车,有人偷了我的马车!” 如同排练好了的一般,城外的官兵迅速合围,再次将马车给拦下了。 大叫大喊的人冲到马车前面,扯住了缰绳,哭声道:“这是我的马车,是我的马车,官爷为我做主啊!” 之前刁难的守城将又领着人大步来到,走到马车旁喝道:“下车!” 端坐在车内的商承宗冷笑一声,“看来本王连坐车的资格都没有了,想让本王走去封地吗?陶诚,吹号!” “慢着!”蓝若谦出声阻止了一下,对商承宗拱手道:“王爷,还请忍耐!” 商承宗弯身钻出了马车,站在了车辕上,挡住了后面的蓝若谦出来,虽穿的破破烂烂狼狈不堪,却是站的腰板笔挺。 守将指着商承宗叫嚣道:“小王爷,还是下来把这事弄清楚的好!” 商承宗以不容置疑的语气陡然喝道:“吹号!” 驾车的陶诚不知从哪摸出了一支黝黑发亮带着沧桑感的牛角号,放在嘴边鼓起腮帮子用力吹响。 “呜…呜呜…呜……” 号声沉闷回荡在城门外,令周围兵卒一愣,守将更是愣住,军号! 紧接着,远处传来隆隆声,越来越近,很快,守城军士皆脸色大变。 城楼上经窗户缝隙偷窥的尕渊泓和宋昭廷皆眉头一皱,皆顺手彻底推开了窗户,只见前方左右各有一支骑兵人马疾驰而来,看规模各有两百来人的样子,一路穿青色劲装,一路穿土灰色劲装,结队拍马疾驰而来,人虽不多,却是气势汹汹,一往无前! 宋昭廷瞳孔骤然一缩,喃喃自语道:“英扬卫!武烈卫!” 先皇在世时,表彰宁王战功,赐‘英扬武烈’四个字嘉奖,宁王将这四个字拆开,给自己的左右近卫军赐名,这就是英扬卫和武烈卫的来由。 五千英扬卫、五千武烈卫陪伴宁王征战沙场,屡建奇功,威震敌胆。最经典的一战是当今圣上御驾亲征时遇险,宁王亲率英扬、武烈两卫百里奔袭救驾,以区区万人正面冲击韩国十万大军,硬生生杀入重围将当今圣上给救了出来。那一战令英扬、武烈两卫名震天下,然却未能换来当今的感恩,反而换来忌惮。 如今两卫已经成为过去,几乎被当今给清洗了个干净,眼前这数百人怕是集结起来的一些残余。 两支骑兵合二为一,卷起尘烟隆隆冲来,城门守军为之色变,有人惊呼:“英扬卫!武烈卫!” “小王爷,你想怎么样吗?”站在车旁的守将脸色煞白,哆嗦发问。 站在车辕上的商承宗没有理会他,而是满脸骄傲地看着冲来的那支人马。 驾车的陶诚两眼红了,看着冲来的人马,热泪盈眶,抹了把眼泪,举起号角再次“呜呜”吹响。 领骑在前的是一个青衫女子,头上戴着纱笠看不清容貌,号角一响,女子呛一声拔剑在手,挥剑前指。 五百冲击人马迅速变幻成锥形冲击战阵,一个个抽出在阳光下闪闪发亮的斩马刀在手,一往无前火速冲来。 站在窗口的尕渊泓看了眼城下守军,不禁皱眉,守军已经是不战而怯,下意识渐渐后退。 阻挡在马车前的兵卒已经吓得让开了路后退。 五百骑兵冲到马车前迅速勒马而停,动若惊雷,不动如山岳! “哥!”近前勒马的青衫女子语带颤音,正是商承宗的妹妹商淑宁,她显然没想到虎背熊腰一向体魄健壮的哥哥居然形销骨立成了这般模样,遭了多大的罪可想而知,纱笠下已经是泪洒。 桃花仙 喊着偷了马车的人已吓得跌坐在地瑟瑟发抖,满脸惊恐,犹如待宰羔羊。 守将干咽着口水看了看左右已经退到自己身后的手下,他也想退,可是他知道城楼上有人看着,他若是被吓退了,只怕以后没好果子吃。 “烧了!”商承宗跳下马车时砸了句话,同时打了个手势,立马有人抛了支斩马刀过来。 接刀在手,商承宗扭身一刀劈了出去,一道鲜血飙射而出,溅了他一脸一身。 那守将瞪大了眼睛,做梦也没想到商承宗居然敢在天子脚下杀自己,措手不及之下,一颗大好头颅已经冲天而起,又落地,身子抽搐着倒地。 “啊…”城外兵卒再次吓得后退几步。 下车后的蓝若谦看着这一幕,可谓相当无语,竟在天子脚下明目张胆杀京城守城将! 陶诚挥刀斩断了马车套索,跳上马背,直接纵马冲向城门,守军纷纷让开,硬是无人敢挡,任由陶诚冲到城门前摘了火把又回来。陶诚点燃火把,经由车窗扔进了车内。 火势很快起来,滚滚烟雾从马车内冒出。 上了一匹战马的商承宗霍然回头,一脸鲜血,看向了城楼上那两扇打开的窗户,看到了尕渊泓和宋昭廷,旋即回头喝道:“走!” 一马当先而去,众骑拨转方向隆隆追随! “虎父无犬子!”尕渊泓淡淡一声,眼神中有阴郁。 盯着一路人马渐渐远去的宋昭廷却叹了声,“怕就怕宁王的号召力还在,希望不会是纵虎归山!” 不一会儿,守城副将快步冲进了阁楼内,拱手悲声道:“公公,商承宗杀了李将军,还请公公为李将军做主啊!” “毕竟是皇族子弟,天家血脉岂是谁都能羞辱的,死就死了吧!”尕渊泓漠然一声,黑袍一甩,从窗前转身而去,临近副将身边时,一股无形力道涌出,将那副将震的踉跄后退让路,摔了个跟头。伴同离去步伐的还有一声冷哼,“数千人居然被五百骑吓住了,一群没用的东西!” 宋昭廷看了眼摔的晕晕乎乎的副将,没吭声,也不疾不徐地离开了,不愿多说什么。 他心里明白,东城门的情形传到宫中去后,宫中那位必然要震怒,什么借口什么理由都是假的,为天子守京城东大门的人居然被数百骑吓成这样,若真有敌军来袭怎么办?还能指望这些人拱卫京城安全吗?这副将的脑袋怕是也保不住了,守城人马怕是有一大批人要被牵连…… 桃花暗香,春光明媚,微风习习。 树下躺椅上翻着草药图录,王多金看的有滋有味,偶有几片调皮的花瓣飘落骚扰。 山下忽有踏踏马蹄声隐隐传来,图录胸前一扣,扭头看去,隐见数骑停在了对面山崖下,看起来不像是上清宗的人,有人引了骑士顺曲折石阶而上。 看看就好,这些年他得出个经验,不管有多少人来,都不关他的事,继续看自己的书,这环境下看书也是个享受,上辈子还从未有过这么好的看书环境。 看着看着又犯困了,不知睡了多久,懵懂醒来,懒意洋洋地翻转着身子,随口抒发着骨子里的懒意:“桃花坞里桃花庵,桃花庵下桃花仙。桃花仙人种桃树,又摘桃花换酒钱。酒醒只在花前坐,酒醉还来花下眠。半醒半醉日复日,花落花开年复年。但愿老死花酒间,不愿鞠躬车马前。车尘马足显者势,酒盏花枝隐士缘。若将显者比隐士,一在平地一在天。若将花酒比车马,彼何碌碌我何闲。别人笑我太疯癫,我笑他人看不穿。不见五陵豪杰墓,无花无酒锄作田…” 语气那叫一个懒洋洋徐徐,吟毕舒坦,伸着懒腰朦胧睁眼,脑袋一歪眼一睁,顿时傻眼。 只见一旁站了三个人,当前一人既陌生又熟悉,还很漂亮,不是别人,正是他夫人唐瑶。 不是因为是他夫人他才觉得漂亮,这夫人什么情况他有自知自明,实在是很漂亮,端庄冷艳,肤白娇嫩如细瓷,胸隆饱满,身段婉约,一袭玄色笼纱长裙,纤手交叉腹部,有出尘如仙的气质,就活生生站在他眼前,当一景来看也是赏心悦目的。 在她后面,是独眼拄拐的卫彪,边上还有一个身段窈窕穿着青衫短褂武士打扮的女人,这人他就真的是不认识了,上清宗他认识的人本就不多,更何况这女人还戴着纱笠,让人看不清脸。 唐瑶一般都是每年年底的时候才会来一次,怎么会现在跑来了? 他还以为自己没睡醒,揉了揉眼,确认没错,赶紧爬了起来,随手很写意地一掸睡歪在肩头的马尾长发,笑道:“你怎么来了?”夫人二字他是叫不出口的,人家除了大婚那天客气过一句外也没再叫过他夫君不是,只能是算自己夫纲不振,倒霉。 心中也跟着小汗一把,这几年的确是过得太清净、太安逸了,连起码的警觉性都丧失了,居然连三个大活人到了跟前都没察觉到,还真是睡的死猪一般,真要放在江湖上有人要对自己不利的话,只怕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三人却是半晌没反应,卫彪看他的眼神有异于寻常,像看怪物一般,还不时看看那桃树。 唐瑶看他的眼神则有些复杂,思绪还在王多金刚才懒洋洋毫不做作随口而出的诗的意境中,这家伙信口而出的诗?宋衍青层出不穷的诗词? 她也忍不住多看了眼那枝阔如华盖的千年古桃树。 她早就怀疑宋衍青的诗词和这家伙有关,但不信这家伙的年纪能写出那么多情诗来,可刚才那首诗怎么感觉如此应景?怎么感觉就是为他自己目前的状况而写的似的? 她真的很难相信这样一个山窝窝里出来的穷小子,能作出这样的诗词来! 对于王多金的底细,她是清楚的。 虽然东郭浩渊有提供铁证,但听那情况,东郭浩渊明显是仓促之下收徒,上清宗不可能盲目容人入门,问清王多金的出身后,立马派人去了那个山村核实,是确认无误了的。 可见到王多金的第一眼,不少人包括她唐瑶在内,都意识到了这个山村小子的不凡。虽衣衫褴褛,穿的鞋子连脚趾头都露了出来,然那眼神中的熟慧却难以掩饰,还有言语间的谈吐,都不像是一个山村小子应有的。 这一点也许能用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来解释,可要说能作出此等水准的诗词来她还是将信将疑。 虽说查出过有个什么落魄书生在小庙村教过王多金一些东西,至于那书生将王多金教到了什么程度,谁也说不清楚,村里大字能识的人不多,哪有水平评论高低,无非是自己村里人讲自己村里人的好话,就知道说好,你非要问怎么个好法村民也说不出来。 “酒醒只在花前坐,酒醉还来花下眠,好诗,好一个桃花仙人!” 唐瑶没出声接话,那个头戴纱笠的女人却是由衷忍不住赞叹了一声,声音淑雅娇婉好听,从语气中的刻度一听便知是从小有着良好家庭教养的人。看她纱笠抬头的样子,似乎也在打量那灿烂如霞盛开的桃花。 “呃…”王多金挠了挠头,他自己朦胧随口而出的自己都没意识到,现在听对方一念,方反应了过来,呵呵掩饰道:“随口戏谑之作,不值一提,不值一提!”他这摆明了说是自己作的。 唐瑶试着问了声,“这诗是你自己作的?” “……”王多金愣了一下,难道自己说错了什么,难道这世上也有这诗?若真如此,那可真就闹出笑话了。又呵呵道:“闲着无聊瞎扯,有什么问题吗?” 唐瑶盯着他,王多金赶紧转移话题,看向头戴纱笠的女人,“不知这位芳客是?” 女子欠首行礼道:“商淑宁,见过桃花仙人!” “桃花仙人?呵呵…”王多金笑着摆了摆手,一副当不起的样子。 唐瑶侧身稍让,纤手一探,正式介绍道:“商郡主是宁王之女,宁王与东郭师叔是旧友。” 王多金多少有些诧异,这戴纱笠的女人敢情是燕国的皇族啊! 外面的情况他虽然不清楚,但天下大势他大概听陈怀实和酒醉后的卫彪提起过一些,武朝崩盘,诸侯争霸,杀来杀去,几百个诸侯国如今只剩七个称雄,晋、韩、赵、宋、卫、燕、齐。那家伙有点像王多金认知中的战国七雄的味道,意思大概也就那么个意思,可七国的国土面积却不是他认知的战国七雄能比的,真正是瓜分了整个星球,而不是在一块大陆上争雄。燕国的国姓就是商,据说是武朝皇帝商颂的后人,而这个宁王好像是当今皇帝的亲弟弟,位列三公之一的大司马,这职位相当于王多金那个世界所谓的军方总司令,统领燕国兵马大权,真正的实权人物。 试问如此出身背景,王多金突然见到这位大司马的女儿出现在自己面前如何能不诧异? 出山 听唐瑶话里的意思,还有这位郡主突然在此现身,王多金心里暗暗嘀咕,看来那位宁王和东郭浩渊交情不菲啊!难道东郭浩渊做过宁王身边的法师? 唐瑶又指向王多金介绍,“郡主,这位就是王多金,师叔遇难后,座下弟子仅剩他一人!” 商淑宁再次欠身行礼,“见过法师!” 王多金拱手还礼道:“郡主客气了。”眼睛瞄了瞄唐瑶,不知这女人带这郡主来是什么意思。 “师弟,你不会想让客人一直站在门口说话吧?”唐瑶给了一句。 师弟?王多金眉头微动,暗骂一声贱人,以前来见还喊声夫君,当着外人的面喊师弟是几个意思?老子英俊潇洒让你老牛吃嫩草你还觉得亏了不成? 这话只敢心里说,嘴上是不敢说出的,赶紧伸手相请:“是我怠慢了,请!” 几人入内后,唐瑶环顾四周介绍道:“郡主,这里便是师叔生前的清修场所,如今师叔一脉只剩师弟一人,唉!” “清净雅致,好地方!”商淑宁赞了声。 相继在院子里的凉亭落座,商淑宁将身后背负的一个长匣子取下放在了一旁。 唐瑶给了卫彪一个眼色,后者斟好茶水后离开了。 两个女人用茶闲聊,王多金在边上基本不吭声,也是因为不清楚上清宗的情况,不想说多了惹什么麻烦。 谁想唐瑶放下茶盏后,说道:“师弟,郡主此来是找你的。” “我?”王多金指了指自己鼻子,看看这个,看看那个,满脑门雾水。 商淑宁将一旁的木匣子端在了桌上打开,亮出了里面的东西给王多金看,里面静静躺着一支长剑。 王多金还是不懂什么意思,目露狐疑之色看向唐瑶,貌似在问,送给我的? 唐瑶波澜不惊地解释道:“这是当年上清宗受宁王恩惠时,师叔送给宁王的一把佩剑,曾对宁王有言,但有所求,力所能及之内,当报此恩!如今郡主持剑而来,师叔不在了,这份恩情当由师弟去还!” “……”王多金哑了,有没有搞错,这样也行?可也知道这里没自己讲道理的份,试着问道:“不知如何报恩?” 唐瑶平静道:“郡主这次和小王爷一起出行,身边缺个法师随扈。” 这报恩听着简单,可王多金又不是傻子,又冒出个小王爷,人家什么身份出行,按这个世界的情况,如此高贵的身份,身边能没有法师随扈?堂堂郡主亲自跑来请这里还人情,就只为个普通法师随扈?怎么听都觉得有问题。 他看向商淑宁,对方戴着纱笠,看不清反应。 “这个…”王多金不情愿道:“我去怕是不合适吧?” 唐瑶起身道:“师弟,你来一下。” 王多金只好满肚子狐疑跟了去。 进了正堂,入了里屋,唐瑶霍然转身盯着他,“我上清宗乃名门正派,一诺千金,绝没有反悔的道理,师叔当年许诺于人,若是言而无信,我上清宗岂不遭人耻笑?如今师叔不在了,师叔留下的人情,你不还谁还?” 王多金叹道:“人家要的是法师随扈,我跑去算什么,你觉得我能算个法师吗?” 唐瑶道:“人家是什么身份?你以为缺你一个随扈吗?门中不知多少人想去人家身边当法师,可人家就是冲师叔来的,你说怎么办?” 王多金盯着她双眼,平静道:“我非去不可吗?” 此话之下的眼神,让唐瑶偏头回避了他的目光,“你不去就是败坏上清宗清誉,按门规当严惩!” 王多金嘴角略露一丝自嘲意味,微笑道:“看来我没得选择,好吧,既然是师傅欠下的人情,我去还便是!” 见他答应了,唐瑶没再说什么,转身离去。 两人回到庭院中,王多金收下了那支剑,等于答应了下来,当着二女的面拿了剑在手,锵一声拔出一截剑身,寒光凌冽,剑身带有纹路,隐有逼人杀机透着寒意,不禁赞了声,“好剑!” 靠近剑柄部位刻有‘碧血丹心’四字,是不是东郭浩渊的剑他不知道,但这刻字倒是有几分悲壮意味。 唐瑶说道几句后,商淑宁对王多金拱手相谢:“谢法师!” 王多金手中剑锵一声归鞘,看着她,“郡主从头到尾不肯以真面目示人…” 话说一半,唐瑶忽然喝声打断,“师弟不得无礼!” “无妨!”商淑宁倒是坦荡大方,说着伸手挽起了面纱,露出一张脸来。 王多金本有些期待,谁知只看了一眼便忍不住嘴角一抽,差点吓一跳。 听声音看身段,声音那么好听,身段如此优美,举止那般优雅,还以为哪怕不是个美女也该还过的去吧,谁知对方那脸简直是张阴阳脸,大半面容长着青黑胎记,实在丑陋,大白天都能唬人一跳,终于明白了对方为什么一直戴着纱笠。 唐瑶不以为怪,显然是见过了的,冷冷瞪了王多金一眼,貌似在说,你现在满意了? “小女面容丑陋,让法师受惊了。”商淑宁露着浅浅贝齿抱歉一声,又将面纱放下了。 王多金一脸尴尬,拱手道:“是王某唐突了,郡主勿怪。” “好了!”唐瑶打住了两人客气来客气去,“现在天色已晚,出行不便,你趁今晚收拾一下,明天一早陪郡主下山。” “知道了。”王多金点头。 唐瑶伸手请了商淑宁一起离去。 王多金送到门口,和守在外面的卫彪相视一眼,后者也尾随走了,短暂的人气就此散去,又恢复了平常的冷清。 桃花依旧笑春风,王多金又走到桃树下坐下了,抽出手中宝剑,剑锋在地面上不费力地一划便是一道深痕,非常锋利,心中啧啧,前有暗藏玄机的铜镜,如今再看这宝剑,看来这世上的铸造工艺的确超乎自己的想象。 把玩着宝剑欣赏,心思却不在剑上,想着终于可以脱困离开这里正式看看外面的世界了,可是高兴不起来,他明显察觉到了这次的出行似乎有什么猫腻,是好是坏,他却一无所知。 他真没想到居然是以这种方式脱离上清宗的软禁。 日头渐渐西下,躺在灿烂如霞的桃树下,沐浴着夕阳余晖,美虽美,却一动不动,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冷清殿宇内,唐清盘膝静坐在蒲团上,唐瑶款款入内,来到唐清身旁行礼道:“长老!” 唐清问道:“掌门,事情都办好了?” 唐瑶“嗯”了声,没多说什么。 唐清:“掌门是不是觉得我这样做有点过了?” 唐瑶:“我只是觉得既然是上清宗当年受了宁王的恩惠,就应该是上清宗去还,何必将责任全部推倒东郭师叔身上去。” 唐清:“他难道不是上清宗弟子吗?何况当年赠剑许诺的也的确是他东郭浩渊,现在宁王的儿女遇到了麻烦,师傅许的诺,弟子去还也算是天经地义,并无不妥。” 唐瑶低头看着地面,轻叹道:“他们兄妹又不是傻子,王多金有没有能耐,相随他们身边迟早要让看出端倪,到时候自然会明白上清宗在糊弄他们。” 唐清:“那又如何?若真是聪明人,就该知道不该在这个时候来找上清宗,不该让上清宗难做。他们找上门了,我上清宗名门正派也不好言而无信,自然是要兑现承诺的,人给了他们,他们还想怎样?” 唐瑶:“可咱们这样做,无异于让王多金去送命。” 唐清慢慢站了起来,盯着她的双眼,“掌门,你不会是对他动了真情吧?掌门要弄明白一件事情,你肩负的是上清宗的复兴大任,我们几个老家伙力顶你上位,对你抱着希望,你不可因儿女私情而忘却大义!” 唐瑶摇头:“长老想多了,我和他不过是名义上的夫妻,连面都没见过几次,哪来的什么儿女私情。我只是觉得我们这样做又岂是名门正派所为?” 唐清宛如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声音变得尖锐起来,“那都是他东郭浩渊自找的,明知道宁王的所作所为已经引起了天下修士的公愤,迟早要不得好死,他还敢和宁王眉来眼去,当年师兄想让他接掌掌门的位置,被几位师长压下了,事实证明没错,如今宁王的下场如何?真要卷进去了的话,你以为那些人会放过上清宗?都这个时候了,他们还来找上清宗,不是给上清宗找麻烦是什么?以上清宗如今的底子是真的经不起折腾了,搞不好会带来灭门之祸,你是掌门,该知道轻重!” 唐瑶平静道:“长老似乎忘了一点,他是我名分上的夫君,让他出面,消息一旦传出,和上清宗卷入其中有什么区别吗?” 似乎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唐清情绪很快稳定了下来,淡淡道:“丫头啊,这个你就不用操心了,我已经安排好了,以后不会有什么牵连的机会,如今你地位已稳,不需要再留下什么后患!” 唐瑶悚然一惊,意识到了她话中的深意,骤缩瞳孔死死盯着她…… 暗局 唐瑶走后没多久,一个名叫柳芸的女弟子快步而来,走到唐清跟前低声耳语了几句,唐清眉头挑了挑,发出一阵冷笑,复又低声交代了几句。 稍候门外又来一人拜见,不是别人,正是宋承华。 得了允许进入的宋承华见唐清递了一封书信给身旁的柳芸,并交代道:“让王多金下山后交给广义郡小南山南山寺主持,顺道的事,让他务必送到!” “是!”柳芸双手接了书信应下,转身离去时悄悄瞥了眼宋承华。 宋承华则盯着她手上书信颇为留意,回头又对唐清恭敬行礼道:“弟子拜见长老!” 唐清乐呵呵抬了下手,示意不用多礼。 然宋承华面无表情,平静道:“长老,听说王多金要下山给商承宗做法师随扈?” 唐清稍颔首,“是有这么回事。” 宋承华脸皮略绷紧了几分,沉声道:“长老,您之前刚刚保证过上清宗不会给商承宗派随扈法师的。”他是先商淑宁先回到上清宗的,事先已经跟上清宗打过了招呼,现在上清宗又要派人给商承宗,回头这事他没办法跟家里那边交差。 唐清叹道:“实在是事出意外,商郡主拿出了上清宗当年给予宁王的报恩信物,亲自上山找上了门,让上清宗如何推脱?上清宗乃是名门正派,欠了人家的恩情,人家现在要你还,若是不还的话,以后上清宗上下还有何面目在修行界见人?会被人戳脊梁骨笑话的,承华,这可不是可有可无的小事,实属无奈。” 宋承华道:“报不报恩的,弟子对那往事并不清楚,不便妄做评断,弟子只知京城那边的话已经带到了上清宗,现在上清宗的举动出乎京城那边的预料,弟子想请问长老,弟子该怎么对京城那边交代?”语气略显深沉还有几分咄咄逼人的意味。 唐清呵呵道:“多虑了,王多金什么情况有几斤几两你还不知道吗?就凭他能给人当随扈法师吗?纯粹是敷衍商承宗罢了。”其实这边一开始的确没想过要派人给商承宗,但人家找上了门拿出了信物,事关一个门派的信誉,不好直接拒绝,不得不与之周旋。让商淑宁去见王多金,也是想让商淑宁知难而退,毕竟王多金的年纪摆在那里,谁知商淑宁不知哪根筋搭错了,居然同意了,倒是搞的上清宗有些骑虎难下。 宋承华淡然道:“弟子这些年没在上清宗,王多金什么情况弟子不知道,弟子只知京城那边的意思是,不能派人给商承宗,一个都不许!” “你呀!”唐清指了指他,微微摇头道:“我是在为你着想,难道你还看不出来吗?” “呃…”宋承华愣了一下,“为弟子着想?弟子看不出哪里是在为弟子着想!” 唐清漫不经心地点了一句,“有件事情你可能不知道,掌门唐瑶压根就看不上王多金,这么多年连面都没见过几次,至今没和王多金圆房,掌门至今还是清白处子之身。如同我早年跟你说的那般,掌门只是为了担负重任,并非是真想许身给王多金,掌门怎么可能看上一个山野村夫,你和王多金比起来,掌门难道还分不清哪个好吗?可掌门是上任掌门的女儿,有些责任她必须承担,你身为男人要理解她一个女人的苦衷。” “……”宋承华彻底怔住,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两眼渐渐放光,一颗心又活络了起来,什么意思唐清已经暗示的很明白了。 唐清留心了一下他的反应,又继续说道:“商承宗什么情况大家心知肚明,注定危机重重不得善终,何况王多金压根没有自保能力,跟着商承宗和找死有什么区别?有些事情上清宗是不好明着做的,道理你应该懂,人在上清宗出事不太合适,若是被商承宗给连累了,那则是另外一回事。宁王和东郭浩渊的关系你也知道,商承宗指定找东郭浩渊的弟子出山,上清宗其他弟子也能理解,不会有疑。” 宋承华目光忽闪,不知在琢磨什么东西,总之绷着的脸色缓了下来。 殿内静默了一阵,察言观色的唐清忽又笑道:“当然了,凡事都有意外,也许商承宗能渡过重重危机,顺带保了王多金平安,那只能说是他的造化,那掌门和他的夫妻关系也就还得继续维持着。承华呐,上清宗有上清宗的苦衷,王多金算不上什么法师随扈,情况你要帮宗门跟京城那边解释清楚啊!” 宋承华脸上挤出一丝笑意,连连点头道:“弟子也是上清宗弟子,自然是帮着师门说话的,长老放心,弟子知道该怎么跟京城那边解释。” 唐清颔首:“那就好,那就好,我果然没看错人。” “长老若没其他吩咐,弟子先行告退!”宋承华拱手告辞道。 唐清乐呵呵挥袖道:“去吧去吧。” 宋承华恭恭敬敬后退几步,旋即转身快步离去。 一离开这边,他立刻回去找到了许仰云和陈怀实这两个跟班,一个让准备马匹,一个让去跟宗门告假,理由是要回趟京城。 一切准备好了,三人快马加鞭离开了上清宗。 这一路上,宋承华心中是颇为兴奋的,因唐清的话而兴奋,唐瑶和王多金竟然是有名无实的关系,实在是让人意外,看来这朵鲜花还是要等他来采的,他下定决心这次势必要将唐瑶给弄到手,唐清应该清楚再三糊弄他的后果,敢不配合试试看! “师兄,走反了方向,那边不是去京城!” 三骑跑出上清宗范围,刚涉浅水滩跨河跑到对岸,领骑在前的宋承华纵马跑了个相反的方向,追上来的陈怀实赶紧喊了声提醒。 “废话!我又不是瞎子,跟我走就是!”宋承华回头骂了声。 许仰云和陈怀实面面相觑,不知道他要干什么,只好加速跟上…… 盘膝闭目在蒲团上的唐清静默无声,殿内灯火并未挑的太明,光线半沉浸在昏暗中。 柳芸快步从殿外闯入,跪坐在了唐清跟前低声道:“长老,人没有往京城方向去!” “蠢货倒是想的美!”唐清睁眼冷笑一声…… 次日,天刚蒙蒙亮,一名上清宗弟子来到“桃花源”,请王多金下山,问有没有什么要帮忙收拾的。 看得出来,这名弟子的眼神明显对这位掌门夫君带有好奇意味,然王多金问他什么时,他又小心着什么都不肯说。 王多金也没什么好收拾的,带了两套换洗衣服之类的打了个包裹,连同商淑宁送来的那把宝剑一起背在了身上,就这样下了山。 沿着山崖中间劈空陡峭之地的“之”字型台阶一路到了山下,过了一道石桥,只见商淑宁正在那等着。 商淑宁身后还跟了四名彪形大汉,两人一身青色劲装,另两人一身土灰色劲装,手腕上戴着皮革护腕,腰上也绑着护腰皮具,皆流露出一股肃杀凶悍气息,身旁的马匹上挂着弓弩刀剑之类的武器。 “法师!”商淑宁拱手见礼。 王多金点头笑了笑,柳芸牵了匹毛色神骏的枣红马过来,见礼后指着马身上挂的包裹道:“师叔,这里有宗门给你预备的金银细软,还有一些路上用的干粮。”随后又从袖里掏出一封封好的书信递来,“这是掌门让您途中顺带给广义郡小南山南山寺主持的一封信,您途中会路过那个地方,详细地点问问便知,掌门让您切记送到。” 王多金接到手翻看了下,没见信封上有署名,顺手塞进了马匹上挂着的包裹里,抬头看了看上清宫方向,问道:“我不需要去辞行吗?” 柳芸笑道:“掌门说不用了,说郡主他们还要赶路。” “哦!那就走吧。”王多金嘴角略带自嘲地笑一声。 这么多年了,他在这里一向没有任何选择的余地,这次也一样,说多了都是废话,接了缰绳,利落地翻身上马。 郡主一行亦迅速上马,率先调头驰骋而去,王多金尾随在后追去。 一行纵马狂奔,踏踏疾驰而去。 上清宫山崖边的一棵苍松下,衣袂飘飘若仙的唐瑶居高临下,蹙眉看着骑行的一幕,对王多金的来历越发狐疑,看王多金利落驰骋的样子,难道王多金早年经受过骑乘训练?一个山窝里的穷小子有这条件? 马蹄急骤脆响声中,王多金回头看了眼“桃花源”,只见桃花依旧灿烂,不知自己此去还有没有机会再回来…… 上清宗的地域范围不小,快马在山林道路间驰骋了片刻,快要出地界时,前方数骑突然在林**路上紧急立马而停,逼得后面的王多金也赶紧停下了,探首一看,只见独眼瘸腿的卫彪拦在了前面的路上。 “郡主,我有话和他单独谈谈。”卫彪指了指后面的王多金,声音粗犷。 商淑宁回头看了眼,见王多金没什么意见,遂挥手带着四名随从先走了。 王多金跳下马来,笑道:“什么事需要在这劫道来说?” 会合 卫彪一瘸一拐地走近了,伸手摸了摸马背的包裹,低声道:“宗门给你的干粮不要吃,可能不干净!另外记得,出了这里后,找到机会立刻离开郡主一行,自己另谋地方去,不要再回来了,走的越远越好,在没有自保能力之前,最好让上清宗的人永远找不到你。千万记住,不要向任何人提及你和掌门的夫妻关系,否则会惹来杀身之祸,明白吗?你是聪明人,想必不用我多说。” 王多金听出了他话中的深意,笑道:“我手无缚鸡之力,你让我一个人走,我能走哪去?” 卫彪勃然大怒,一把扯了他衣襟,那张本就狰狞的脸变得更加狰狞,连那络腮胡子似乎都在根根抖动,“我呸,你少来这套,借着我酒醉从我嘴里套了不少话去,其中就有修行上的疑惑请教,手无缚鸡之力?你当我不知道你一直在偷偷修炼?我不管你究竟是什么来历,既然东郭师叔能收你为徒,其他的我也不想知道的太多。” “原来你一直在装醉!”王多金笑了。 “不想死就照我的话去做。”卫彪冷哼一声,扭头就走。 王多金喊道:“若是上清宗的人盯着我不放的话,我该如何自保?” 卫彪脚步一顿,又转身回头,看了看四周,低声道:“若真出现这种情况,你想办法去妖魔岭找一个叫赵豪吟的人,他是你师傅的师弟,被上清宗视为耻辱,早年被逐出了上清宗,但实力非凡,你找到他后凭你身上的护身符自然能证明你的身份,他会庇护你,在他身边,上清宗不敢动你。” “妖魔岭…赵豪吟…”王多金默念几声记下了,旋即又奇怪道:“上清宗要对我不利,我一点都不意外,你让我离开郡主一行是什么意思,难道郡主请我出山就是为了害我吗?” 卫彪冷笑一声,“你真以为那郡主身份地位崇高,去了就能跟着享受荣华富贵?” 王多金对此早有疑惑,表面却两手一摊道:“难道不是吗?宁王商立贵为当朝大司马,位列三公,乃是燕国一等一的权贵,跟着他们还能少得了荣华富贵?” 卫彪哼哼道:“做你的美梦去吧,宁王五年前就死了,和东郭师叔还有上任掌门出事的时间应该差不离,宗门内部怀疑三人之间的死是不是有什么关联,但又不敢宣之于众。宁王除了这个女儿外,还有个儿子,名叫商承宗,你应该已经知道了。你不知道的是,商立在世时的主张比较极端,侵犯了天下修士的利益,据说也惹得皇帝对他不满,商承宗虽然继承了王爵,却听说犯了点事,被皇帝借机剥夺了官职,赶出了京城,此去苍庐县就是被赶回了封地。这么跟你说吧,因为商立的原因,其子商承宗也受到了影响,怕是有人不想给他活路。” “哦!”王多金明白了,“我跟着他会被连累,是这个意思吧?” “知道就好。” “上清宗想让我送死是不是?” “你觉得我会说自己宗门坏话吗?”卫彪鄙视一声,扭头就走。 “这就完了?别走啊,我对好多事情都不清楚,咱们再聊聊。” “你自己好自为之吧。” 王多金叹了声,笑道:“我知道你是看我师傅的面子,总之不管怎么说,老卫,谢谢你这么多年对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关照。” 卫彪下意识摸了下自己的独眼,偏头一口唾沫,“我呸,走了!” 闪身往林中一蹿,脚在树干上一蹬,几个起落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回味了下刚才的话,王多金回头看看来路,翻身上马,一溜烟驰骋而去。 出了山林,与外面等候的商淑宁等人碰了头,一起纵马奔向远方…… 瀑布飞流,横挂前川,激流成河,湍急处改道往深山,平缓处慢慢流淌向平原。 远处官道上,数百骑蹄声隆隆,一路飞驰而来,抵达浅水河滩时,纷纷停下,等候在了路边。 为首翘首以盼者正是商承宗和蓝若谦。 经过途中的治疗和调养,虽一路奔波辛苦,但商承宗的气色却是好了不少,至少穿戴有模有样不再破破烂烂,此时看来面容坚毅俊朗,精神抖擞,颇有男儿气概。 两人身后是近五百名劲装骑士,各携刀剑弓弩之类的武器,中间还夹杂着上百匹良驹,有的空着留待换乘,有的驼负着消耗物资。 一行停下后,绽露肃杀气势的五百骑迅速散开警戒四周,数骑驰骋到地势较高处瞭望,配合娴熟默契。 静候了快半个时辰,还不见人,商承宗不无担忧道:“说好了天亮碰头的,宁儿不会出事吧?” 蓝若谦道:“那倒不至于,上清宗再怎么样,好歹顶着个名门正派的牌子,不至于公然对郡主不利。” 商承宗眺望上清宗方向,喟叹一声,“东郭浩渊先生仙逝,这上清宗怕是要和我皇室渐行渐远。” 蓝若谦捋须缄默一阵,他不好说是皇室先有负上清宗,当然,也不能全怪皇室,皇室也是迫于修行界势力的压迫不得已而为之,沉吟道:“某种程度上来说,上清宗的确是受了先王的连累,才遭至修行界各派的打压,以至于加剧了衰败,才落魄到这般地步。先王在世掌握兵马大权的时候尚难以对抗修行界的势力护他们周全,如今先王已故,上清宗连最后的有力屏障都没了,处境已是相当艰难,不肯派人协助王爷也能理解,倒也不能怨他们。” 商承宗颔首:“我还不至于心胸如此狭隘因人家不肯帮自己而怨恨,若真如此,岂非成了小人!”似乎突然想到什么,回头看向他,“先生,我有一事不明,你明知上清宗不会派法师给我做随扈,为何还答应让宁儿跑这一趟?” 蓝若谦微笑道:“王爷难道真的认为小郡主是为了去求随扈?” 商承宗诧异,“难道不是吗?” 蓝若谦轻叹一声,捻着下巴上的胡须摇头,“有件事情王爷不知,早年的时候,郡主刚出生,脸上并无那胎记,但是长哭不止,良医无策,恰好东郭浩渊先生来访,于是先王请东郭浩渊先生为郡主一看是否有什么隐疾。东郭浩渊先生为郡主检查后,说并无隐疾,只是生来命苦,因此而哭。” 商承宗满脸不解,“出生王府,金枝玉叶,锦衣玉食,父母通情达理,何来命苦一说?” 蓝若谦摇头:“当时我也不懂,但东郭浩渊先生对气数命理之玄学颇有涉猎,说从郡主的根骨来看,乃是天生的红颜祸水,长大后必然芳华绝代,在这乱世以色娱人岂能不苦?先王当即恳请破解。东郭浩渊先生说郡主出生王府,就算苦,也必然是先甜后苦,欲破之则必须改命。先王问如何改之?东郭浩渊先生说,先甜后苦可改成先苦后甜。先王请他施为,于是东郭浩渊先生施法,在郡主脸上种下了丑陋胎记。奇怪的是,胎记种下后,郡主啼哭立止,竟咯咯笑了出来,先王大喜,自然也对东郭浩渊先生的话深信不疑,只是苦了郡主这些年。当时东郭浩渊先生曾有言在先,待机缘合适的时候,可让郡主来上清宗找他,他会还郡主真容。然而只怕连东郭浩渊先生自己也没算到他会等不到那个时候便已仙逝。” 听到这里,商承宗恍然大悟,笑道:“我明白了,先生的意思是,宁儿是想持剑找上清宗的人还她真面目。” 蓝若谦颔首:“法出一门,既然东郭浩渊先生会的本事,想必上清宗也差不离吧。上清宗若不愿派修士协助,祛除郡主脸上的恶斑应该不会拒绝,人家正好可收了那剑以还人情,郡主也能得偿所愿。” “嘘…”前方高坡上传来警卫的哨声,众人看去,那警卫朝上清宗方向打了个手势。 很快,有隐隐马蹄声传来,商承宗放眼看去,暗暗松了口气,回来了。 只见六骑驰骋而来,一马当先者是那熟悉的纱笠装束,然多出一骑来不免让商承宗和蓝若谦面面相觑,难道猜测有误,上清宗竟敢派人随扈? 六骑溅起阵阵水花,冲过浅水河滩上了坡,与这边会面而停。 商淑宁勒住骏马,声音清脆道:“哥,蓝先生,幸不辱命,法师请来了。” 商承宗面带狐疑之色,蓝若谦略蹙眉,都在审视王多金,觉得这人未免太年轻了一点,能有什么法力修为?让这小年轻当法师随扈,简直是在开玩笑,还不知道谁保护谁。 两人第一直觉都认为这是上清宗在敷衍了事,随便派了个人来凑数打发。 王多金也在默默观察他们,脸上始终挂着无害微笑。 “这是我三哥商承宗,这是我家先生蓝若谦。”商淑宁先为王多金介绍了两人身份。 王多金拱手笑道:“见过王爷,见过蓝先生。” 商淑宁反过来又为两人介绍王多金,“这位是东郭浩渊先生的关门弟子,王多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