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也被社恐黑尾君迫害了》 1、第1章 离开家去往东京读高三的前一天,二阶堂苍真在小菜园外面坐了一下午。 不是舍不得离开家,毕竟现在他和哥哥永亮住的,也不是他们原本的家,而是看不下去他们那个无良老爹的臭德性、大发善心收留他们的茂幸叔叔家。 所以他就算真舍不得,也不是舍不得“家”这种虚无的东西,而是舍不得茂幸叔叔和永亮而已。 唔,好像有点偏题了…… 银灰发蓝眼的男生坐在低矮的小板凳上,面无表情地陷入沉思中,以至于没能留意悄然靠近的危险。他一手托腮,试图回忆一下自己刚刚在想什么东西,可答案浮出水面之前,后脑勺先遭遇了沉重一击。 抬头一看,凶手是亲哥。 “永亮!” “笨蛋苍真,你黑着脸坐在这里像是要讨债,对面理发店的人都打电话跟我抱怨了。” 二阶堂永亮站在弟弟面前,从弟弟学不会控制表情开始,逐渐说到理发店打来电话抱怨看起来很不好惹的弟弟影响了客流量,最后一锤定音。 “你要发呆能不能回家里?” “我是在思考问题,没有发呆。”二阶堂苍真板着脸发出微弱的抗议,但很快,又从哥哥的话中找寻到了自己一开始想的重点,“永亮,借点钱给我吧。” “突然说什么啊,也太莫名其妙了。”嘴上这么说着,但二阶堂永亮还是从兜里掏出钱包来。 他打开老旧的钱夹,翻着里面零星的几张纸币,顺嘴问,“要多少?” “给我五千块吧。”二阶堂苍真一本正经道,“离开家之前,我想把头发染成黑色的,这样看起来存在感更低一点,适合我在外面的世界生存。” “对面的理发店,染发只需要八千八百日元。我查了,去东京的话,最普通的染发也要一万五千日元,所以还是在走之前搞定比较好。” 弟弟的胡话,二阶堂永亮已经听不进去了。他拿着钱包二度确认,“你说要多少?” 二阶堂苍真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嘴瓢说了错误的数字,比如五万日元之类的。“五千啊……” 确认完毕,二阶堂永亮果断合上钱夹,“你是大人了,要学会接受自己原本的模样,银灰色头发就挺好的,不要染了。” 二阶堂苍真沉默片刻,毫不留情地指出,“你只是舍不得五千块吧。” “怎么可能?”二阶堂永亮揣好钱包,“银灰发真的挺好的。你看,哪怕我们性格差异这么大,但站在一起,别人一眼就知道我们是亲兄弟。” “……” 二阶堂苍真埋着脑袋,闷声道:“那我姑且再努力适应一段时间。” 二阶堂永亮呼出一口长气,还好保住了五千块。 弟弟要离开家了,二阶堂永亮多少觉得有点舍不得。晚餐他特地做了汉堡肉饼,配上弟弟最喜欢的炸虾,“你学一点,这样去了东京,也可以自己做了吃。” 二阶堂苍真站在哥哥身旁,想象了一下自己像哥哥这样穿着围裙准备晚餐的样子…… “我会把午餐留一半,放到晚上吃的。” 二阶堂永亮无奈,“你去了东京也是一个人住,不会有人像我这样给你准备午餐便当了!” “啊……”二阶堂苍真沉吟片刻,因为找不到最优解,试探着将目光转向了哥哥,“不然我们用快递的方式、唔!” 妄想还没发表完毕,后脑勺再度遭遇重击。二阶堂苍真捂着脑袋蹲在哥哥脚边,虽然仍旧面无表情,但眼眶已经红了,“真的很痛啊!” “知道痛就不要做梦了。”二阶堂永亮忍耐住了用漏勺给弟弟补刀的冲动,“有快递的钱,你已经可以去贩卖机买面包了。” 想了想,他又觉得不太对劲,“还是要学做饭啊!不要让我在家担心你饿死在东京!” “不会的。”二阶堂苍真攥紧拳头,幽幽道,“我一定会找一家包晚餐的店兼职。” “有决心是好的。” 二阶堂永亮将沥过油的炸虾装进盘子里,擦干净手,又忍不住絮叨,“如果店家不介意你是个面瘫的话。” “不哦。”二阶堂苍真抬头看着哥哥,极为短暂地扬起唇角笑了一下,又飞快抹平唇角,“不就是商业用微笑吗,我很会的。” 二阶堂永亮:…… “进店里的小孩一定会被你吓哭。” 兄弟两个拌嘴的时间,二阶堂茂幸也回到了家里。二阶堂永亮去门口接叔叔了,脱围裙的时候不忘向弟弟发出致命一击。 “希望你去了新学校,也能像对我这样能言善道。” 二阶堂苍真:…… 他蹲在厨房里,想象着此时自己面对的是一个完全陌生的同学。他和新同学产生了争执,现在必须用强有力的言论告知对方,真正正确的人是自己! 在心中措辞了半分钟,最后自我安慰着“不会和新同学产生争执”,成功将无法解决的问题轻轻放下了。 * 去东京读书,是二阶堂苍真纠结了快两个月才做出的决定。 二年级第二学期,茂幸叔叔的健康状况变得更为不好了。身体每况愈下的男人无法再照顾好两个侄子,之后没多久,二阶堂兄弟外公那边的远亲突然表示可以提供帮助。 那户人家迁往东京已经几十年了,年轻一辈定居在国外,只余下两个老人留在国内,怎么都不愿意离开家。 所以得知二阶堂兄弟生活困难的时候,他们提出可以接管一个孩子,为其办好转学手续,提供基础的生活费和房租。 作为回报,住在东京的孩子每周末要去看望那对爷爷奶奶。 一开始得知这件事,作为哥哥的二阶堂永亮毫不犹豫便拒绝了。 他自己是无论如何都得留在茂幸叔叔身边的,一来他要学习拉弓,二来他还得照顾茂幸叔叔。 而如果要送自己的弟弟走…… 不管怎么想,二阶堂永亮都觉得这太困难了。 他的弟弟二阶堂苍真,和他是完全不同的性格,不仅面瘫又社恐,出门在外嘴也笨得惊人。 真要送这样的弟弟离开,二阶堂永亮都担心弟弟会因为被城里人气到而一个人躲在出租屋里抹眼泪。 初次得知哥哥是这么看自己的时候,二阶堂苍真觉得天都塌了。 “我才不是那样的人。”二阶堂苍真发出严正抗议,“我很凶的,别人都不敢惹我。” “没错,你很凶。”二阶堂永亮没有给弟弟留下一丝一毫的面子,“跟人吵架,半天憋不出一句话,好不容易张开嘴了,讲道理之前先阿巴阿巴哭了。” 二阶堂苍真:“……别说了。” 二阶堂永亮:“看,你现在对着我都挤不出来,更何况对着其他人。” 二阶堂苍真:“那是我在让着你!” 二阶堂永亮:“真有礼貌,这一让,就让了十八年。” 二阶堂苍真:“……” 虽然被亲哥堵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但二阶堂苍真仍旧认定了自己一个人在东京也可以生活得很好。 要说具体理由,他开始掰手指头。“第一,我哥是拉弓的。第二,我哥的朋友也是拉弓的。第三,我小学是足球队的。” “……所以小学三年级那长达二十天的足球队生涯,让你拥有了强悍的逃跑能力?”二阶堂永亮闭了闭眼睛,“别说了笨蛋,做哥哥的真的心疼了。” 面子变得稀碎,二阶堂苍真开始不讲道理。他垮着脸跟着哥哥转悠了几天,试图化身为背后灵,以让不堪其扰的哥哥同意自己去东京。 道场角落里天天蹲着个怨气很重还和部长长得超级像的男生,一连几天下来,新入部的一年级的部员都明显不在状态了。二阶堂永亮忍无可忍,拎着弟弟钻进了部室里,“你到底想干嘛?” 二阶堂苍真撩起眼皮,幽幽道:“我要去东京。” 二阶堂永亮啧声,“你是为什么想去,我能不明白吗?不要想那么多了,就留在家里。再过两个月我会去参加比赛,赢下来拿到奖金,就会好起来了。” 二阶堂苍真蹲在地上,抱着腿,“你的比赛开始之前,茂幸叔叔就要买新的药了。” “所以让我去东京,这样家里不仅可以省下我的开销,我还可以在东京兼职。” 二阶堂永亮简直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 就这样定下了去东京的计划,离开当天,二阶堂苍真拖着行李箱,跟着哥哥和茂幸叔叔一起去往车站。 上车之前,他对着两人再三保证,“进城了,我也会听话,不会欺负同学的。” “……” 不,你保护好自己就足够了,不用做这种不必要且多余的保证。【你现在阅读的是 】 2、第2章 虽然有句老话叫做“穷人的孩子早当家”,但不凑巧,因为上面还有个比自己早几分钟出生的哥哥,所以二阶堂苍真的当家技能点可以说是零。 抵达东京,从楼栋管理员那里拿了钥匙,进到出租屋之后,头一次独自出远门就将开启独居生活的二阶堂苍真看着眼前的屋子,大脑一片空白。 一个人生活,先要干嘛来着…… 因为想不出答案,二阶堂苍真脱鞋进了房间,先顺手把行李箱放在了玄关的鞋架旁。他花了两分钟巡视未来一年自己要居住的公寓,颇为惊喜地发现阳台正对着一条河,两岸风景很是不错。 很好,以后可以在这里做作业。万一永亮来看他或者在东京参加比赛,还可以过来睡阳台。 入住一小时内就给哥哥找好了栖身之所,二阶堂苍真觉得自己是个天才。他仔细将房子打扫了一遍。扫除过后,考虑到自己只是暂住在这里,所以他没有拟定任何的购物计划。 毕竟家庭条件实在支撑不住他为了新居购物。 收拾好了卫生,二阶堂苍真把行李箱拖到床边打开。他跪坐在地毯上,整理着哥哥帮自己打包好的衣物,翻到最常穿的那件有大兜帽的外套时,兜里的硬物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拿出来一看,是枚信封。 信封一打开,是五张一千日元面值的纸钞。 和北里柴三郎对视了半分钟有余,二阶堂苍真选择给哥哥打电话。电话一接通,他先是象征性问候了一下,紧跟着便道:“东京染发需要一万五千日元,你现在给我五千,我也凑不够的。” 二阶堂永亮万万没想到弟弟打回来的第一通电话竟然是为了这种事,怄得额头上啪爆出一个十字路口,“那是让你吃饭用的,不是让你去染发!” “啊……”二阶堂苍真沉吟片刻,果断装作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一样,将纸币收了起来,“那永亮你也摸摸你的外套口袋。” “什么啊……” 二阶堂永亮刚刚买菜回家,他偏头用肩膀夹着手机,打开门进了房间,依照弟弟说的去摸了摸外套口袋。 同样的一枚信封。 信封一打开,是一张一万日元面值的纸钞。 电话那头陷入到了静默中,二阶堂苍真知道哥哥拿到了自己留下的东西,淡声解释:“那是买新的箭用的,不是买食物哦。” 二阶堂永亮攥紧了那张崭新的纸币,涩声问:“你攒了钱,想染发自己去不就好了。” “不行啊。”二阶堂苍真正色,“留下大额的纸币,才能显得更帅一点。” “……” “永亮你给我装北里先生,是为了显得多一点吧。” “闭嘴。” 二阶堂永亮飞快将不该有的感动收拾好了,转而坐在客厅沙发上,“房子怎么样?安全性应该可以吧。生活用品买了吗?” “很安全。”二阶堂苍真坐在空空如也的房间里,冷静应对道,“我都买齐了。” 二阶堂永亮扯了扯嘴角,“买了什么?” “……” 两分钟时间,电话对面的人都没憋出个屁来,二阶堂永亮扶额叹气,“我会给你列清单的。” 从哥哥那里得到了十分必要的帮助,二阶堂苍真终于在东京开始了独居生活。 距离开学还有两天时间,但二阶堂苍真完全没有要去探索周围的想法。虽然他很不愿意承认,但现实就是他稍微有点社恐,出门走在街上,一旦和陌生人对上视线,就有种四肢不协调、大脑不上线的无措感。 之前在家那边,还能通过冷着脸来武装自己,但现在进城了…… 着实很怕冷着脸会让城里人误会自己。 离开家了,社交是能逃就逃,唯一有一点,去探望资助自己的远坂家的爷爷奶奶一事是逃不掉的。 距离开学只剩两天时间,二阶堂苍真意识到自己必须要去远坂家报个到了。而定下行程的当晚,可悲的小社恐就陷入到了失眠的境地。 虽然说是亲戚,但关系确实是太远了。如果不是兄弟两个的日子快要过不下去,二阶堂苍真都不知道自己家还有这么个亲戚。 之前在家里,他和茂幸叔叔的交流都甚少,现在冷不丁要去独自去拜访远坂家的爷爷奶奶…… 二阶堂苍真趴在床上艰难地翻了个身,啊,胃疼。 晚上没能休息好,出门时还坐错了车,十一点,二阶堂苍真站在远坂家门口,感觉今天一天的精力已经耗尽了。 但精力耗尽了,事情还没有一点进度呢。 门铃近在咫尺,但二阶堂苍真根本按不下去。他看了眼时间,十一点十分,临近午餐时间,心里直打退堂鼓。 这个点来好像不太好吧,万一人家觉得我是特地过来蹭饭的,还是去附近的图书馆待到下午再来好了…… 不愿意承认自己就是需要更多的时间来做心理建设,二阶堂苍真转身,想要去找附近的图书馆。 步子还没能迈开,身后突然传来开门声。 “啊呀,是二阶堂君吗?” 二阶堂苍真闭了闭眼睛,意识到自己已经避无可避了。他单手握拳,暗自给自己打气,而后回头冲着老妇人颔首,“初次见面,打扰了。” 进门之后就遇到了拿着一叠报纸从楼上下来的远坂爷爷,二阶堂苍真再度问候过一遍,三人便在客厅里坐下了。 佣人沏了茶过来,双方简单地寒暄过几句,二阶堂苍真已经词穷到只能听着老人家絮叨了。 他捧着茶碗神游天外,想着其实这种事情应该由永亮来做比较合适。永亮只是看起来冷淡了一点,实则待人接物都完美到叫人挑不出错处,来了远坂家的话,应该能真的让老人家开心一点。 “……不错。” 猛然听见远坂爷爷用了肯定的措辞,二阶堂苍真眼睑一抬,虽然面色依旧淡定,但实则已经迷惑到快要哭泣了。 不该神游的,完全没听见远坂爷爷在说什么,这应该怎么接啊…… 平静的外表之下是汹涌的近乎崩溃的心理活动,但远坂爷爷没能看出来。他端起茶杯啜饮一口,冷静而可观地评判道:“小小年纪,倒是挺沉得住气。” “……” 不哦,其实我都是装的,实际上心里已经六级地震了,我已经觉得有点身体不适了。 这种上不得台面的心理活动自然是说不出口的,二阶堂苍真只能颔首,示意自己听见了。 远坂爷爷越看这个年轻人越觉得满意,一看时间离午餐还有半小时,于是带头往缘廊走去,“会下棋吗?来陪我下棋。” 二阶堂苍真眨巴眨巴眼睛,如实道:“会下跳跳棋。” 远坂爷爷脚下一个踉跄,最后凭借着卓越的运动神经撑住桌沿稳住了身体。 二阶堂苍真在后面看得目瞪口呆(在心里),好灵活的身手,如果是自己,肯定已经摔到屁股墩了! 远坂爷爷招招手,无奈道:“过来,我教你下象棋。” 象棋教学要从最基础的规则开始讲解,二阶堂苍真坐在蒲团上认真听着。午餐过后,他确认自己理解了规则,然后接连三把被杀了个片甲不留。 小年轻的面色逐渐变得凝重了,老爷子倒是眉开眼笑,半真半假地让小年轻不要故意让棋。 于是小年轻的面色就更凝重了。 要说吗?他根本没有让棋,单纯就是菜而已。还是不要说好了,至少得给远坂爷爷留下自己很聪明的印象吧,不能让老人家失望啊。可是这样是撒谎了…… 正是进退两难的时候,门铃突然响了起来。他们所处的缘廊,扭头就能看见院门的方向。 二阶堂苍真往外看了一眼,模糊看见是个身形很高大的黑发男生,手里端着不知道什么东西。 “我去开门吧……” “不用,是邻居家的孩子。”远坂爷爷一把将人按住,开始培养起对手来。他仔细复盘,又给对手讲解过思路,“都说棋风能彰显性格,你这么沉稳的孩子,怎么下棋的时候横冲直撞?” “……” 不,那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棋风确实很能彰显性格了。 又一盘棋开始了,二阶堂苍真试图让自己被吃得晚一点。他屏息凝神思考着该从哪边走,就在这时,远坂奶奶送过来一个果盘。 “吃点水果吧,小黑刚刚送过来的。” 紫黑色的葡萄堆在雪白的碟子里,每一粒都洗得干干净净的,表面细碎的水珠折射着阳光,模样漂亮,一看就知道品质很高。 二阶堂苍真吃了一粒,眼睛亮了。 好甜。 “喜欢吗?”远坂奶奶轻声笑着,“厨房里还有一些,回家的时候带上吧。” “谢谢远坂奶奶。”【你现在阅读的是 】 3、第3章 开学前一天晚上,二阶堂苍真收到了哥哥包含真心的叮咛。 “明天去新学校,一定要打起精神来!要记住你是在完全陌生但也崭新的地方,那里没人知道你小时候吓哭别人小孩的事情,初中一千米垫底的黑历史也彻底被掩埋了,这是重新开始的好机会啊!” “……” 二阶堂苍真很想提醒他亲爱的哥哥,他只是换地方读书了,不要说的像是出狱了。重新开始什么的…… “我会努力的。” 这么糊弄了哥哥一句,二阶堂苍真向后躺倒在了床上。他裹着被子,伸出一根手指头,艰难地在七点三十分至七点四十分这个区间设置了五个闹铃,以避免开学第一天就迟到这种糟糕展开。 为了确保明天能有充足的精力应对新环境的挑战,他还特地将手机断网,杜绝了不必要的消息推送,而后将音量调到了最大。 以免五个闹铃也叫不醒自己。 确认做好了万全的准备,二阶堂苍真裹着被子打算入睡。 …… 不知道过去多久,试图早睡的人崩溃地睁开眼睛。 真的完全睡不着。 一想到明天要去新的学校,和一群城里人做同学,他就紧张到心脏突突直跳。 城里人会好相处吗?会不会像哥哥的那个贵公子学弟?万一开学第一天就出糗闹出大笑话怎么办?转学生的自我介绍应该怎么说?去了新学校,又得找混日子的社团,该怎么让人家接收自己这样一个毫无特长的人? 诸如此类的问题萦绕在心头,于是第二天—— 二阶堂苍真睁着无神的双眼站在了音驹高校的校门口。 好困,困到有点怀疑人生了。虽然凌晨的时候才睡着,但因为压力太大,他还在闹铃响起来之前就醒了。 好想直接请假在家里睡觉,可开学第一天,这么做似乎是不太好。 往老师办公室走的路上,二阶堂苍真又收到了来自哥哥的消息,问他昨晚睡得好不好。他睁着一双死鱼眼,冷静地回复,睡得很好,现在真的很有精神。 主打的就是一个和事实八竿子打不着,全靠主观作答。 和老师一起去往新班级,进门第一件事就是自我介绍。二阶堂苍真站在讲台上,面无表情,一副极为冷静的样子,张开嘴,也做到了惜字如金。 “二阶堂苍真,请多指教。” 等老师指派位置的时间,二阶堂苍真隐隐听见有同学在小声感叹“转学生好酷啊”。他闭了闭眼睛,感觉迫切需要一个能看得出自己的脆弱的人。 酷什么的,这辈子是跟他搭不上边的。只是站在讲台上面向同学做个自我介绍,他的精神状态已经岌岌可危了。 至于话少,那只是因为他词穷。再者他也怕自己多说两句,就暴露出声音在抖的事情。 无论如何,他还是要面子的。 来到新学校的第一个同桌名叫夜久卫辅,看起来乐观开朗,很好相处。二阶堂苍真短暂地为之庆幸了一下,紧跟着糊里糊涂地和大部队一起参加了始业式,而后就到了最为关键的—— 社团迎新活动。 音驹高校和每一个日本的高中一样,有一条两侧种满了樱花的主干道。四月,主干道两侧的樱花初绽,二阶堂苍真站在道路尽头,被眼前的盛况吓得脚步都迈不开。 这就是大城市的大学校吗?招新活动怎么这么多人啊。 数不清的社团在道路两边依次排开,社团成员们架设宣传点、拉横幅、喊口号和发传单,可以说是为了招新而无所不用其极。 这幅盛况出现在主干道上,过于生机勃勃,极其充分地带动了同学们的热情,激发了同学们的归属感。 但凡这时候有个记者在,都能在头版头条写八百字夸奖音驹高校社团活动建设的文章。 但二阶堂苍真做不到。 对于他这样的人来说,生机勃勃其实是恐怖片。每当面临这种情况,他就觉得自己特别无助,特别孤苦,像是阴暗角落的不明生物窥见明媚人间,有点被灼伤了。 不过一码归一码,心理上的压力暂且不论,按理来说,这种情况下,二阶堂苍真想要进入一个社团,应该是很容易的事情。 毕竟是招新活动,按高中生的招新标准来说,只要他找到心仪的社团,走过去拿一张报名表,填好自己的信息而后交上去,他就可以成为其中的一员了,甚至还会得到社团成员们的热烈欢迎。 但问题就出在,二阶堂苍真很难做到“走过去”。 作为一个从小地方来的社恐,他游离在每一个招新的社团之外,内心既害怕和过于热情的同学产生交流,又期待着有一个同类能和他对上视线,看出他的脆弱,而后推推眼镜,疏离又不失礼貌地递给他一张报名表,对他说,“我懂你,加入我们宅男之家吧(划掉)”。 也不一定是什么“[哔——]之家”了,只要是缴费少、事儿少,最好一学期只开学和学期末各见一面的幽灵社团,那种就再完美不过了。 想象很美好,期待值也拉满,但他没能等到那样一个和自己心灵相通的人。 折腾一通,无功而返,二阶堂苍真心如死灰地回到教室里,打算就此摆烂。 但他万万没想到,回到教室里,他突然发现教室最后一排靠窗的位置坐着一个堪称他的理想型的男生! 黑发,睡不醒的三白眼。 啊、站起来了,个子好像有点大,会很引人注目吧?唔,这样应该也可以。个子大一点,打工的时候就不会有人敢找麻烦了…… 二阶堂苍真一边在心里列举着理想型的优点,一边往位置上走。刚一坐下,同桌夜久卫辅一巴掌拍得他矮了三公分。 二阶堂苍真面无表情,实则已经要被打哭了。他不明白,为什么这么简简单单一巴掌,自己的肩膀就要碎掉了,你小子打排球的吗?手劲如此恐怖。看样子为了生命安全得尽快找老师换个位置…… “oi!你对我们排球部的主将有兴趣吗?” 欸???还真是打排球的?!不对,他刚刚说的“主将”,是理想型同学吗?唔,是运动选手啊,看样子得扣分了。 “那来加入排球部吧!” 哈?虽然我是对理想型同学有一点兴趣了,但那一点兴趣完全不足以支撑我加入…… 过于丰富的内心活动完全无法宣之于口的下场就是,放学直接被拉到排球部门口了。 因为同桌过于热情,二阶堂苍真抱着“直接让对方失望也不太好吧”的心理被拉着走了。他想着还是随便参观一下再拒绝显得更礼貌一点,去的路上,随口问道:“你们主将是什么样的人啊?” 夜久卫辅抬头望天,像是在思考答案。片刻后,以拳击掌,肯定道:“那家伙啊,是个社恐!” 社恐?!太、太好了!更加理想型了! 虽然表面面无表情,但实则二阶堂苍真的内心已经流起面条泪了。他发誓,一定要和理想型同学做朋友,他们这样的人就应该抱团在这个世界生存才对啊! 也不知道理想型同学怎么会进了排球部这个天坑,要知道最适合他们这种人的社团应该是黑暗料理社、外星人探索社之类的幽灵社团啊,运动类社团什么的,可万万不行啊! 不过没事,现在他来了。无论如何,他会拯救理想型同学的! …… 拯救锤子,毁灭吧,这个稀烂的世界。 以上是站在排球部门口,看见理想型同学在场内干劲满满带动全场的二阶堂苍真的内心活动。 不加任何修饰,纯天然,质朴而干脆。 他转头看向一脸天然的夜久卫辅,“我想确认一下……你到底知不知道社恐是什么意思?” “当然了!”夜久卫辅拍拍胸膛,表示自己很可靠,“不就是社交恐怖分子的意思!” “……” 真是受够这个什么都搞缩写的世界了,毁灭吧。 还有,我看你小子也挺社交恐怖分子的。 对这个世界已经失望透顶的二阶堂苍真掉头想要离开排球部这个晦气的、让人幻想破灭的地方,但还没能迈开脚,身后突然传来男生爽朗的声音。 “哦,夜久带新同学来了呀~” “……” 说话带波浪线!这怎么可能是好人!【你现在阅读的是 】 4、第4章 穿着一号队服的高大男生朝着门口这边走了过来,二阶堂苍真的肉身还站在原地不动,实则灵魂已经退至一公里开外的出租屋,蜷缩在床上用被子将自己从头盖到脚了。 至于肉身没能后退的原因,他要脸,不想表现得太怂,更不想未来一年走在学校里,被别的同学指指点点说“看啊那个就是被排球部主将吓得落荒而逃的怂[哔——]”。 对方身高腿长转眼间就走到了面前。 一开始,二阶堂苍真还试图迎上对方的视线,以表现自己不会轻易屈服的倔强。但等到对方开口说“哦呀~是叫二阶堂君没错吧”的时候,他又想后退了。 有错啊,满盘皆错啊!你这波浪线混蛋记住我的名字做什么?果然是想害我吧!我哥哥可是超级厉害的弓道选手,胆敢欺负我的话,信不信他一箭把你钉墙上! “二阶堂君,你是来加入排球部的吗?” 不哦,我疯了才会有这种念头吧。排球部什么的,无论是这辈子还是下辈子我都不会和这种社团扯上关系的哦。我可是初中体测一千米跑得比女孩子还慢的运动白…… “正好我们这里多了一张申请表。” 虽然眼前面无表情的少年身上散发着近乎要实质化的戒备和抗拒,但作为一名合格甚至可以说是优秀的社交恐怖分子,黑尾铁朗还是笑得极为爽朗地回头招呼,“研磨,把报名表拿来!” 作为黑尾铁朗的发小,孤爪研磨已经很是熟悉此人的做派。他从厚厚一沓的空白报名表中抽出来一张,走近之后就极为敏锐地感知到了银灰发少年身上的绝望。 虽然常年受黑尾铁朗毒害,但孤爪研磨心中仍旧残留着一丝人性。他有些犹豫,小声道:“小黑,他好像不是很想……” 黑尾铁朗根本没有耐心听完孤爪研磨的话,抄起报名表转身,对着二阶堂苍真笑容灿烂,“来,在这里签上名字就好了,其他的就让身为部长的我来帮你填写!” 二阶堂苍真已经快要裂开了。 他觉得排球部这个地方好像真的有点邪门,眼前这个家伙一直自说自话就算了,别的部员怎么也没有阻止这家伙祸害新同学的意思?他们怎么能对我的悲惨遭遇视而不见? 可恶的、冷漠的东京人!真的要把初来乍到的我伤透了啊! 面无表情的二阶堂苍真在心中悲愤握拳,下定决心未来一年一定要把自己锻炼成和这帮家伙一样的铁石心肠。 很好,锻炼的第一步就先从拒绝填写排球部的入部申请…… “二阶堂,是这么写没错吧?” 眼睁睁看着对方连名字都帮自己签好了,二阶堂苍真沉默了,并且在沉默中,人也一步一步褪去了颜色。 “我就说不要做得太过吧。”孤爪研磨碎碎念,“你快把他欺负得和我们不在一个图层了。” “什么欺负啊,研磨你终于也变幽默了,让我有点感动呢。”黑尾铁朗极为自然地将报名表收好了,转而冲着新同学伸出手去,“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排球部的一员了!” 黑尾铁朗此话一出,站在门口的三个正式队员和场内正在训练的部员们都看了过来。二阶堂苍真浑身一激灵,下意识站直了身体,想要表现得丝毫不怯场的样子,但通红的、颤抖的泡泡眼和怎么也翘不起来的嘴角又将他内心的崩溃显露无疑了。 夜久卫辅和孤爪研磨站得近,看见少年这幅模样,整齐而静默地感叹了一句“好可怜”。 唯一不合群的只有黑尾铁朗,“可爱的嘞。” 孤爪研磨、夜久卫辅:…… 接连的冲击让二阶堂苍真的精神有些游离了,他浑浑噩噩地看向黑尾铁朗手中的报名表,脑子里唯一的认知只有“那上面签着我的名字呢”。意识到这一点之后,他便像是霜打的茄子,风吹折的稻谷,雨中的幼猫,精神彻底涣散了。 “那个,我只有一个问题……” 黑尾铁朗眨巴眨巴眼睛,笑容亲切,“嗯?” 二阶堂苍真面色苍白,又有些扭捏,“入部费……贵么?” “啊……”因为少年的问题太过直白。黑尾铁朗都短暂地失去了表情管理。幸而他有长久的和各式各样的人打交道的经历,于是很快将自己调整好了,复又笑出来,“完全不用担心。” “我们排球部最近的成绩还可以,有赞助可以拿,所以部费很少的。” 就这样定好了加入排球部的事情,坐在角落里观看别的部员训练的时候,二阶堂苍真仍旧觉得刚刚发生的一切都没有实感。 他到底是怎么走到这一步的……人生好像彻底完蛋了。 因为那家伙太过于社交恐怖分子了,所以他根本没有招架之力,只能被牵着鼻子走。 但是无论如何,加入排球部什么的,也太可怕了吧。 过去十几年的人生中,二阶堂苍真和运动类社团的联系少之又少。除去哥哥是弓道部部长之外,就得追溯到他小学三年级长达二十天的足球部生涯了。 那二十天的时间,除了让他认清自己的身体协调性差得离谱之外,就是让他在带球距离比不过同期入部的女孩子时丢尽了脸。 …… 总而言之,那是一段可以划入人生黑历史top3的经历,应该被扔进粉碎机里“日”一声化为灰烬。 现在加入了排球部,二阶堂苍真环顾体育馆一周,在意识到馆内没有女孩子之后稍稍出了口长气。 幸好高中排球部是分男女的,这样就不会暴露出他的体能比女孩子差的事情了。 又可以少被嘲笑一点…… 事已至此,二阶堂苍真开始苦中作乐,试图安慰自己。他叹了口气,从包里拿出便当盒,剥了一粒洗净的葡萄送进嘴里。 唔,果然还是要甜甜的水果治愈人心。 “哦,那个葡萄……” 身边冷不丁又响起那家伙的声音…… 是的,短短十几分钟而已,黑尾铁朗在二阶堂苍真心目中的形象已经从“必须要拯救的理想型同学”变为了“可恶的第一天见面就欺负我的那家伙”。 二阶堂苍真抬头看过去,在意识到对方的视线锁定在自己便当盒里的葡萄之后,很是经历了一番心理斗争,最后决定不可以让可恶的东京人觉得小地方来的孩子没礼貌。 “你要吃吗?” 完完全全就是口不对心的客套话啊,因为没有情绪管理的能力,所以不情愿三个大字快要写到脸上了。 黑尾铁朗能够感觉到这一点。 但不妨碍他伸出手去,拿了一粒葡萄直接塞进嘴里,“谢了。” 漂亮的、洗净的葡萄,仍旧是熟悉的味道,大概是用了特别的保鲜手法,所以并没有因为过了一天就变得品质不好。 黑尾铁朗想要和新同学学习一下保鲜手法,这样一来家里的水果也可以得到更好的待遇了。 可他一抬眼,看见新同学的表情,又静默了。 内心斟酌措辞良久,黑尾铁朗试探着开口,“呐,我说啊……你见过那种被招惹到了,一脸悲愤要哭不哭的小猫崽吗?” 二阶堂苍真面无表情,可恶的东京人,这又是在把老子当笑料吧。猫崽脸上怎么会有那么清晰的表情,他以为我是傻子吗? 内心很是愤恨,但开口的时候,二阶堂苍真很是冷静。 “没见过。” “啊……”黑尾铁朗忍不住惊叹,“那好神奇。” 没有参照物对着学习,也能表现得这么惟妙惟肖吗? 这能力,真是可爱的嘞,让人忍不住想要多加照顾了。 “明天的早训,记得要参加哦。” 二阶堂苍真拿葡萄的动作一顿,抬头的时候,有些茫然,“早训?” 那是什么东西? 黑尾铁朗点点头,顶着二阶堂苍真的注视,再度从小盒子里拿了一粒葡萄送进嘴里,“开始上课之前,排球部有一点训练。” 二阶堂苍真脑袋一偏,一点? “早训是几点开始?” “七点十分。” “……” 好无助,真的好无助,永亮快来救你亲爱的哦多多!大城市人多果然变态也多了,这里真的有奇怪的家伙想要谋害我的生命啊!快带着你的弓来拯救我啊! “时间ok吗?” “……我会努力的。” 黑尾铁朗饶有兴致地看着已经濒临崩溃却还嘴硬的少年,不知道第几次在心里感叹。 可爱的嘞,真的要多多照顾了。【你现在阅读的是 】 5、第5章 离开学校之前,二阶堂苍真被迫加了黑尾铁朗的联系方式。 为什么说是被迫,因为他真的很抗拒自己的通讯录里出现讨厌的家伙的联系方式这种事情。 要知道就算前面十几年他都是在家里生活的,可他通讯录里的联系方式依旧寥寥无几,如果黑尾铁朗的名字进来,势必会一打开通讯录就被看见,那很影响他的心情的! 可他又实在抗拒不了黑尾铁朗的热情。 比较糟糕的是,面对黑尾铁朗要交换联系方式的要求,他无法说出“我不想加你这种坏家伙”之外的更有礼貌又得体的理由,黑尾铁朗却张口就能说出“同班还同社团留个电话号码方便联系”这种让人觉得拒绝了就不礼貌的话! 怀揣着懊恼和悔恨,二阶堂苍真走在回家的路上。 经过商业街等红绿灯的时候,他突然反应过来,其实自己完全可以用“同班还同社团见面的时间很多,有事情直接当面说就好”来拒绝黑尾铁朗! 虽然、虽然这句话是长了一点,要想不被察觉到他的声音在抖有些困难,是个考验,但是如果可以不和黑尾铁朗互换联系方式,他会努力的啊! 可恶啊可恶!这种能够彰显他的聪明才智的灵机一动,当时怎么就没能发挥出来呢! 因为面对面的时候没能发挥好,回家路上,二阶堂苍真一直悔恨无比。他下定决心,下次面对黑尾铁朗的时候,一定要将口才发挥得更好! 哼,毕竟只是势均力敌(并不)的普通高中生罢了,虽然确实是社交恐怖分子了一点,但难道还能因为属性不同就一直被他压一头吗?太可笑了!这个世界绝不会有这种事情存在的! 因为独居,这个时间又是商超打折的好时候,二阶堂苍真临时决定去买菜。他计划着回去之后自己做饭,再拍照片给永亮看,这样就能让永亮相信他一个人在东京也可以生存得很好了。 走进人流密集的商超之前,二阶堂苍真很是做了一番心理准备。 为了避免有好心的店员看出他的窘迫跟他搭话,他还特地解开绕得乱七八糟的耳机线,将耳机戴在了耳朵上。 推着购物车走进热闹的超市里,二阶堂苍真默默在心里夸奖自己是个天才。 而余光瞥见某个讨厌的家伙竟然也推着车在超市里之后,他对自己的夸奖从“天才”变成了“按聪明才智来说的话,其实永亮应该叫我哥哥”。 嗯,毕竟永亮是比天才更高一级的存在。 为了避免和黑尾铁朗遭遇,二阶堂苍真推着车飞快转弯。虽然十分钟之前他才下定决心,下次遇到黑尾铁朗的时候一定要将口才发挥得更好。 但鬼知道“下次”来得这么快啊!老天爷想害他是不是! “哦!二阶堂君~” 又被阴魂不散的波浪线混蛋发现了自己的存在,但二阶堂苍真依旧推着小车跑得飞快。他在心里默念了三遍“我戴了耳机我听不见”,可就算他已经绕过三个货架了,那家伙的声音依旧跟得很近,并且称呼逐渐从“二阶堂君”过渡到了“苍真”。 在新学校经历了一天的摧残,现在又在超市里展开了攻防战,二阶堂苍真的体力和精力都飞快见底了。 他坚持不愿意回头,只在心里吐槽大城市的人真是没礼貌啊。看不见我戴着耳机吗?还这么叫叫叫,真是一点社交礼仪都没有! 欸、不对—— 我戴着耳机,为什么那家伙的声音还那么清晰? 一个糟糕的猜想逐渐在心中成型了,二阶堂苍真停在原地,失去了继续逃跑的力气。他浑身僵硬,宛如年久失修的老旧机器人一般卡着节拍缓慢低头,每一个拍子都会发出一声令人心酸又牙酸的“吱——”。 看见自己身前垂着的、无依无靠的耳机另一端的时候,二阶堂苍真为了逃避现实,赶紧闭上了眼睛。 更为糟糕的是,现实就如恐怖故事一般,在他恨不得原地抠个三室一厅把自己埋进去的时候,男生故意压低又带着明显笑意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你的耳机……没有插线哦~” 出、出现了!来到东京之后、不!人生中进入top3程度应当被“日”一声粉碎的又一段记忆! 二阶堂苍真紧闭双眼,二阶堂苍真不愿意承认现实,二阶堂苍真试图像动漫里的主角那样用意念将自己瞬移回出租屋的床上,最后二阶堂苍真崩溃地睁开了眼睛。 他果然不是主角!到底是谁偷了他的主角剧本!真的受够了作为边角料角色的人生! “哦呀,让我看看?”全然不顾被拦住的少年已经理智崩塌了,黑尾铁朗推着小车绕到了少年面前,笑容灿烂地指出,“二阶堂君是想装作听不见吗?在学校外面遇到了同学,怎么这么冷漠?” 二阶堂苍真嘴唇颤抖,要哭不哭的泡泡眼也颤抖个不停。他抓紧推车的扶手,像是试图从冷硬的合金上汲取能让自己变得冷心冷情的力量,但最后果然还是失败了。 “对、对不起……” 混蛋!为什么要道歉啊!这家伙这么欺负你!一点面子不给你留,还故意阴阳怪气,这是需要你道歉的情况吗?!要硬气一点啊! “下次记得要好好跟同学打招呼哦,我倒是无所谓了,就是怕班上或者社团别的同学会乱想啊。” “谢、谢谢提醒……” 二阶堂苍真觉得这个世界出现了一点问题。 要知道在遇见黑尾铁朗之前,他从来不知道语言还有如此强悍的魔力。短短几句话,就给他一种自己被架在火上烤的绝望感,身体完全脱离控制,简直像是被推着在给出反应。 和已经对这个世界产生怀疑的二阶堂苍真不同,因为放学也见到了绝望而崩溃但可爱的二阶堂君,黑尾铁朗的心情好到飞起。他笑眯眯地跟在二阶堂苍真旁边,絮絮叨叨和人闲聊着。 可以说是不费吹灰之力,真的是不费吹灰之力,他就知道了二阶堂苍真的生平事迹。 刨除丢脸的糗事那一部分。 他怕今天再问这种问题,可怜的二阶堂君真的会在超市里被逼得哭出来。 嘛,虽然他是恶趣味了一点,但总体还是好人啊,如果真把同学欺负哭什么的,还是有点太超出了。 “我今天遇到了世界第一大烂人!如果这辈子我能做到首相这个位置,我将把他流放到全世界最落后最贫苦的[哔——]国!” 回到家的二阶堂苍真在日记本上写下了这么一句话。 久久无法从耳机事件中走出来,二阶堂苍真瘫倒在沙发上,恨不得一睁眼,自己已经从音驹高校毕业了。 但幻想很美满,现实很骨感。让他睁开眼的不是穿越时间成功了,而是叫得格外热闹的肚子。 饿,太饿了…… 其实今天本来是吃了和以往一样份量的食物的,可面对黑尾铁朗,实在是消耗太多能量了。 但这样一想,又找到了一个必须要把黑尾铁朗流放的理由!毕竟流放黑尾铁朗一人,就将解决被迫害的千千万人,还能省下不少粮食! 无论如何,做了首相,第一件事一定是流放他! 二阶堂苍真爬起来准备食物,清理食材的时间,又接到了哥哥的来电。 “今天怎么样?” 二阶堂苍真闭了闭眼睛,黑尾铁朗的波浪线和笑脸像是病毒一般不停在他脑海中回闪。但为了不让哥哥担心,他依旧选择嘴硬,“很好,学校和同学都不错。” “那就好……”二阶堂永亮呼出一口长气,这才有闲心和弟弟开玩笑,“今天我去学校,不破都在担心你了。” 二阶堂苍真哼声,“担心什么?我这么厉害的人,就算独自生活,也会过得很好!” “倒不是生活方面的问题。”二阶堂永亮轻笑,回忆了一下好友不破晃士郎的话,“他是很担心你这个社恐会变成社交恐怖分子的玩物。毕竟大城市的孩子普遍会更开朗一点……” 哥哥还在说什么,二阶堂苍真已经听不进去了。他崩溃地蹲在厨房地板上,在心里无声嚎叫—— 为什么不早说!不破你既然知道城里人的情况为什么不早说!我不是社恐哦,先声明我真的不是社恐,我只是比较内向罢了! 总之,你害得我毫无防备,现在真的变成玩物了啊!你欠我的拿什么还!你这混蛋这辈子肯定是做不了首相了,你还能拿什么赔我!【你现在阅读的是 】 6、第6章 前途一片灰暗未卜,但毫无疑问的是生活仍旧得继续。 二阶堂苍真从地上爬起来,为了转换气氛,想着要告诉哥哥一点振奋人心的好消息。 于是在一阵为了做料理而制造出的叮铃哐啷的噪音中,他信心十足地告诉哥哥,“我已经开始自炊生活了!” 话音落下,两分钟也没能收到电话那头的人的回应。但二阶堂苍真宁愿怀疑是离开家时才新买的手机坏了,也不愿意相信是哥哥受了太大冲击而说不出话来。 他嘟囔着“怎么没声音了”,洗净手,又擦了水,低头认认真真看着手机屏幕,“永亮,你能听见我说话吗?奇怪……” “苍真啊。” 终于又听见了哥哥的声音,二阶堂苍真呼出一口长气,“吓死我了,我还以为新手机就坏掉了。” 确认手机没问题,他重新投入到了准备晚餐的进程中,“刚刚你想说什么?” 二阶堂永亮试探着道:“其实现在这个时间,便利店的便当和饭团都开始打折了……” “我知道啊。”虽然哥哥不在身边,但二阶堂苍真还是习惯性地点点头,“我去买菜的时候,就看见了打折的生鱼片。” 说着说着话音一顿,他幽幽地看向了手机,像是试图让手机信号将自己眼里发射出来的死亡射线也一并送到哥哥身边。 “但是那跟我有什么关系?你突然提这个,又是什么意思?” 虽然并非本意,但二阶堂永亮还是意识到自己好像伤害到了弟弟的自尊心。他暗道实在不应该,毕竟弟弟现在一个人在遥远的东京生活,无论如何,他应该给弟弟更多的鼓励才对。 于是他很快将打折的事情抛之脑后,“没什么。” “所以苍真今晚要做什么?” 二阶堂苍真自信极了,抬头挺胸,嘴角也略微上扬了几个像素点,“鸡蛋卷。” “啊……” 简直不敢相信,刚刚那么严重的噪音,居然只是为了做一个鸡蛋卷。 “做鸡蛋卷一定要慢一点,免得糊了。” “你好啰嗦啊,永亮,你觉得我是笨……” 话说到一半,鼻间弥漫开的怪味让二阶堂苍真适时噤声了。他低头,原本淡定的面色因为还没开始卷的鸡蛋已经从金黄的色泽变成焦黑而一阵巨变。 可恶,这是怎么回事!不过半分钟没有看它而已!怎么就半炭化了!鸡蛋难道是这么危险的食物吗! 但是话又说回来了,只是半炭化而已,其实还是可以吃的吧。毕竟是我第一次自己做除了方便速食之外的食物,扔进垃圾桶什么的,也太残忍了。 不如就这么…… “苍真啊,万一已经糊了,千万不要因为是自己做的,就勉强自己吃下去啊,会生病的。” “啰、啰嗦!”小心思被戳穿了,二阶堂苍真涨红了脸跳脚,“那种、那种笨蛋才会做的事情!你不要太瞧不起人了!” 二阶堂永亮沉默片刻,低声叹了口气,“趁现在时间还早,还是去便利店吧。” 二阶堂苍真嘴硬:“我的鸡蛋卷还幸存着呢!” 二阶堂永亮无奈:“我相信你,但是你蒸米饭了吗?” “……” 不消回头看,二阶堂苍真也知道电饭煲空空如也,因为他甚至连米都忘了买。 他面无表情地摘了围裙摔在桌案上,“我去便利店了,今天就暂时先吃便当吧。” 在恼羞成怒的弟弟电话挂断之前,二阶堂永亮提醒,“出门别忘了拿钥匙啊。” “……都说了不要把我当笨蛋!”坐在玄关口换鞋的二阶堂苍真忿忿,而后掉头,抄起了桌上的钥匙,“我走了,再见。” 开学第一天可以说是诸事不顺,用便利店的打折便当填饱肚子之后,二阶堂苍真终于趴在了床上。他怀里压着枕头,费力地用手肘支着身体,而后打开社媒平台,想要浏览一下自己一直在玩的游戏的更新消息。 本来吃饱饭后逐渐困顿起来的时光应该是很惬意的,可没过几分钟,手机屏幕顶端突然跳出来一个消息弹窗。 【黑尾铁朗:别忘了七点十分的早训哦】 这突然跳出来的消息直接让二阶堂苍真失去了表情管理。 他瞪着手机屏幕,在心里接连骂了十遍“混蛋”。 吃饱饭的好心情都被你这家伙给破坏了啊! 好心情一去不复返,甚至连黑尾铁朗这个名字也越看越叫人糟心。 二阶堂苍真抱着枕头在床上打滚,决定无论如何也要想办法让这个名字消失在自己的通讯录里。 要让这个名字消失,又不能直接把这家伙删掉,毕竟之后要有联系,万一他接了电话问对面是谁,多少是有点不礼貌的。 这么一想,二阶堂苍真很快将黑尾铁朗的名字删掉,然后慢吞吞地输入“理想型同学”几个字。 就这样吧,就让我对你的美好初印象掩盖你的不堪吧,虽然美好初印象已经随风消逝了,就像你的良心,也在风中化成了尘土。 * “永亮,我的灵魂和肉/体好像都在早晨七点的寒风中被摧残得快要消逝了。” 四月初,上开学第二天,独自在早晨七点的寒风中蹒跚前行的二阶堂苍真给哥哥发了这么一则消息。 天气确实有些凉,他穿着学校统一的西式制服,外面还套了一件浅蓝色的拉链衫。因为不想见人,就算没出太阳,他还是把大大的兜帽罩在了脑袋上。 进了校门,往体育馆走的一路上,二阶堂苍真面无表情,但心理活动格外活跃。 到底是哪个人性泯灭的家伙规定的早上七点训练啊?我只是不把你当好人,你是直接不把我当人看是吧?早上七点啊,这和想让我死到底有什么区别?而且明明我是这么好杀的人,这家伙却坚持要选让我最痛苦的慢性死亡法。 这种道德沦丧的家伙,签署执行令什么的都省一省吧,明显就应该死刑立即执行才对啊…… 随着时间愈发接近七点十分,体育馆里—— 热身结束的孤爪研磨扯了扯黑尾铁朗的衣摆,“小黑……” “嗯?”黑尾铁朗抬起头来,暂且将手机收进了包里。他面色如常,看向孤爪研磨,“怎么了?” 孤爪研磨抱着胳膊,双手贴着手臂使劲摩挲,“你有没有觉得,今天体育馆里格外冷?” 黑尾铁朗乐天极了,“没有啊,你穿少了吧。” “说实话,我也觉得今天很冷……”福永招平拍拍脸,试图让自己暖和起来,“真的有点反常,像是这个地方被怨气笼罩着了。” “怨气?我知道了!”夜久卫辅冲着黑尾铁朗指指点点,“一定是黑尾做了亏心事!” 黑尾铁朗假笑,“要这么说的话,其中少不了你的功劳呢~” “前辈!前辈!”原本想去关门让馆内暖和一点的山本猛虎突然惊叫着向大部队冲来,“外面真的有奇怪的家伙!像是幽灵一样!” “哈?别闹了好不好,幽灵什么的……” 黑尾铁朗边说边朝着大门那边走去,走到门口一看在薄雾中慢悠悠靠近的人影,突然笑容灿烂,抬手招了招,“哦,二阶堂君好精准地踩点~” 等他话音落下,人影一顿,捂着肚子慢悠悠蹲在了原地。 黑尾铁朗面色一变,快步往外走去,“怎么了?” “没、没事……” 二阶堂苍真的声音听起来很是虚弱,黑尾铁朗不信这种说辞,“你昨晚上做了什么菜啊?吃坏肚子了吧?我就说你一看就不像会做饭的……” “……” 不,不是的,只是大早上看见你这么个波浪线混蛋,让我觉得又倒胃口又压力性胃痛罢了。 不过今天也算是有新发现了。 本来只是觉得你太社交恐怖分子了有点倒胃口,现在感觉你更可恶了。欺负我不说还污蔑我精湛的厨艺,早晚有一天我要把永亮叫来,让他一箭把你钉墙上! 对黑尾铁朗的怨气支撑着二阶堂苍真站了起来,他拨开黑尾铁朗的手,端着一副世外高人的做派,面无表情地迈进体育馆里,“走吧,不过是早训罢了。” 为了不让这家伙更为轻看他,今天的早训,他势必要用完美的表现让这家伙认识到他的厉害! 事关尊严的一战,无论如何,他都一定要坚持下来!都是男人,就用实力说话,这一次,他要让这家伙向他俯首称臣! 五分钟后—— 躺在垫子上被迫让黑尾铁朗“帮忙”拉伸的二阶堂苍真红温了。 大部队已经列队去校园内晨跑了,他反手抓着垫子,毫无形象地鬼哭狼嚎,“你轻点、轻点!我一定要拉吗?要断了啊!求你了哥哥你松开吧,真的要断了……” 眼看着求饶无用,神志崩溃的二阶堂苍真很快换了路线,“混蛋黑尾铁朗!我[哔——]你!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 “老子[哔——]!” 黑尾铁朗眨巴眨巴眼睛,啊,辣的嘞……【你现在阅读的是 】 7、第7章 因为对体育馆里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排球部的其余部员们结束晨跑回来的时候,惊奇地发现阴郁男子二阶堂不翼而飞,取而代之的是酷哥二阶堂。 酷哥二阶堂一个人坐在角落的软垫上,背靠着墙,双手搭在支起来的膝盖上。就算部员们都回来了,可他依旧低着脑袋一言不发,大大的兜帽将他盖得严严实实的,别说表情了,一根头发丝都没漏出来。 看见这一幕,一年级的小学弟灰羽列夫心动了。他握紧拳头,一脸兴致勃勃,“我以后也要成为二阶堂学长这种很酷的男人!” “很酷的男人”听见了学弟的妄言,那一瞬间,他只觉得自己命更苦了,这帮家伙真是对自己的脆弱视而不见啊。 他该怎么解释,他一个人坐在这里,根本不是为了耍酷,而是竭尽全力在控制着自己不要哭出来! 毕竟他真的从来不知道,高中运动社团的热身活动是那么残酷且危险的事情! 他毫无防备,刚放下包,嘴上说着要帮他热身的黑尾铁朗就笑眯眯地迎面走过来了。虽然他不知道为什么热身这么简单的事情会需要人帮忙,但又找不到合适的理由拒绝,而这,就导致他接下来被迫接受了长达二十分钟的折磨! 虽然时间确实只跳了二十分钟,但对于二阶堂苍真来说,那二十分钟宛如一个世纪那么长。 要知道他平时唯一的爱好就是宅在家打游戏,就连学校里的体育课,他都是能逃就逃,不能逃就混。 长期如此,他的身体异常僵硬,并且体能十分糟糕。别说和同龄的男生女生一较高下了,恐怕初中生都能轻易将他甩在身后。 毫不夸张地说,除去脖子、下颌和十指的关节之外,他浑身上下其余的关节都已经僵硬了。 但黑尾铁朗就是铁了心要把僵硬老化的关节给他打开不可。 躺在垫子上被抓着两只脚腕教学活动关节的时候,二阶堂苍真感觉自己每活动一次,关节都发出了缺少润滑油以至于不堪重负的“吱呀”声。 半套流程下来,他已经涨红了脸,双腿肌肉酸痛,毫无形象地开始求黑尾哥哥行行好了。 他真的很想告诉黑尾铁朗,虽然他神志不清做出了加入排球社这种选择,但加入进来,他也只是想混混日子啊。什么锻炼、训练甚至比赛,真的从始至终都不在他的考虑范围内。 但黑尾铁朗不给二阶堂苍真多余说话的机会。 他擒着两只细瘦的脚腕,认真教授着打开身体的诀窍。教完了,他笑容爽朗,毫不留情道:“好神奇,明明是十八岁的年纪,却有着一副仿佛已经进入社会打了二十年工的很命苦的身体。” “……” 居然被下了如此恶毒的评判,二阶堂苍真觉得再忍下去就显得自己太窝囊了,于是羞恼道:“你不要觉得我没有脾气……” “欸?二阶堂君误会了,我可没有这种意思。” 嘴上客客气气叫着“二阶堂君”,黑尾铁朗的动作倒是一点不客气。他像是揉弄面团一样,轻轻松松将少年摆弄成了侧躺的姿势,而后压着腿,开始按压髋关节。 无情铁手落下的一瞬间,二阶堂苍真感觉自己眼前都开始跑马灯了。他疼得想蹬腿,被黑尾铁朗压着蹬不开,哭唧唧地说了两句求饶的话,没有得到回应,于是很快换了一副更为凶狠也更为恶毒的嘴脸。 “老子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 黑尾铁朗咋舌,“刚认识第二天,就感情这么好了吗?二阶堂君和外表看起来的不同,实际很容易打开心扉呢~” “……” 二阶堂苍真试图平复自己的心情,最后毫不意外是以失败告终了。他反手抓着垫子,就算疼得额角青筋都往外跳,可这次他不求饶,而是动用了自己脑海里储备的全部的脏话知识。 “变态!混蛋黑尾铁朗!我[哔——]你!” 黑尾铁朗仍旧笑容爽朗,像是丝毫不在意男生的暴言,反而有些好奇,“你怎么[哔——]我?” 二阶堂苍真沉默了。 在身体被打开的疼痛和防线及攻势都溃不成军的崩溃中,他逐渐认清了自己好像永远斗不过黑尾铁朗的现实。 可恶的城里人,真是不要脸,那种话都好意思接! 无法在面对疼痛时淡然处之,又无法从黑尾铁朗的魔爪中逃脱,二阶堂苍真很快就精神涣散了。 好不容易熬到结束,他用最后的理智缩到角落的垫子上坐着,戴上兜帽试图掩盖自己的脆弱,这才有了别的部员们回来看见的那一幕。 好歹是捍卫住了在更多部员心目中的形象,但二阶堂苍真却没有余裕为之感到欣喜。 原因无他,他是宅男,又有些社、内向,所以除去打游戏之外,其余时候,他的精力和自身能量都差到令人发指。 刚刚冲黑尾铁朗发了一通脾气,黑尾铁朗毫发无伤,甚至不知为何心情有些美妙,但他本人已经电量见底了。 好累啊,明明一天才刚刚开始,但他已经想回家吃饭洗澡上床睡觉了。都是黑尾铁朗害了他…… 一想到未来一年都要和这样的人做同学,二阶堂苍真就觉得自己快要丧失继续生活下去的勇气了。他低声叹气,为了补充能量,从包里拿出一只饭团,拆了包装送进嘴里。 进食的过程等同于充电的过程,但今天,二阶堂苍真没能静下心来享受身体被唤醒、胃部变得充盈的美妙感觉。 因为阴魂不散的黑尾铁朗又闪现到面前来了。 高大的男生站在面前,要不是体育馆挑高足够,灯光都要被全部挡住了。二阶堂苍真面无表情,考虑到刚刚自己已经在男生面前丑态毕露了,这次他连招呼都懒得打,只捧着饭团慢悠悠地一口一口往嘴里送。 黑尾铁朗觉得很新奇,“昨晚你不是买了食材吗?” 二阶堂苍真嘴角抽搐,剜了黑尾铁朗一眼,而后用很低的、难掩羞恼的声音道:“要你管!” 于是黑尾铁朗就知道了,“搞砸了啊。” “……” 二阶堂苍真不想说话,为了表示对黑尾铁朗的抗拒,他重新戴起兜帽,还转了个方向坐。 但作为一个社交恐怖分子,黑尾铁朗岂是这么容易就退下的? “这样吧,”他蹲在男生面前,一手撑着下颌,笑眯眯道,“下午放学后的训练,你准时来参加,我教你一点做饭的诀窍。” 二阶堂苍真心里一动,小心翼翼地扭过头去,露出半只眼睛来看着黑尾铁朗,“……你会做饭?” “会啊。” 虽然只有半只眼睛,但黑尾铁朗注意到少年的眼睛已经亮起来了。他心里小小声地欢呼了一句“上钩了”,笑道:“我爸妈和老姐都忙着工作,所以平时的便当几乎都是自己做。” 话音落下,黑尾铁朗确信自己从少年的眼睛里读出了敬佩的意思。 “你早上都是几点起床啊?”二阶堂苍真感觉有些不可思议,“有早训,还要自己做便当,做造型吗?” “欸——?”黑尾铁朗眨巴眨巴眼睛,片刻后,抬手抓了抓自己的头发,“我这个头发是睡出来的,不是特地做的造型。” 二阶堂苍真沉默了。 他撩起眼皮,看向了黑尾铁朗那一头茂盛且不羁的黑发,默默在心里掂量着这个可恶的城里人拿这话逗弄自己取乐的可能性有多少。 不管怎么说,把头发睡成这样什么的,可信度也太低了吧…… “有点扯对吧,以前我自己也有一点困扰,但现在已经习惯了。”像是知道自己在少年心目中的可信度已经低到离谱了,黑尾铁朗主动多解释了一句。 像是觉得这样不够,很快,他又捉着少年的手按在自己的脑袋上,“你摸啊,真的没有发胶。” “啊……” 二阶堂苍真仍旧面无表情,但确实是惊讶了。 手里的黑发粗硬,但确实没有喷了发胶之后会有的涩感。 居然真的是睡出来的…… 莫名的,二阶堂苍真心中生出一点敬佩来。他抬眼看着面前这个不可思议的男生,“你是怎么睡的啊……” “就像这样——” 黑尾铁朗脑袋往后一仰,像是已经躺在了枕头上。然后下一秒,他双手往“枕头”底下一插,“啪”地将“枕头”推起来,把自己的脑袋夹成了一个三明治。 表演完了,黑尾铁朗看向二阶堂苍真,“……你在笑什么?” 二阶堂苍真面无表情,“你看错了,我没有笑。” 哈哈哈哈哈哈这么可笑的事情怎么能不笑?!我只是面瘫了一点又不是忍者!而且是好不容易得来的机会,我就是要笑! 你这种家伙,想必这辈子是找不到恋爱对象了吧!不敢想象是多可怜的人会跟你这样的家伙在一起,晚上睡觉旁边躺着个三明治哈哈哈哈哈哈哈! 要多走投无路的人才会接受这样的恋爱对象啊! 现在尽情欺负我吧,十年后同学聚会,大家都成双成对,只有你这个三明治一个人孤苦伶仃!你才是真正的loser啊!【你现在阅读的是 】 8、第8章 长达一个半小时的早训,成功让二阶堂苍真深刻地认识到了大城市的可怕性。 要知道原本早训开始之前,他还一直在给自己做心理建设——你的人生没有那么多的观众。 原来在小地方的学校就隐藏得很好,就算初中同班三年,自己仍旧约等于透明人的存在。现在来了大城市,虽然这里的人口更为密集,但同样的,这里的人心也更为冷漠,所以绝对不会有那么多的人关注他这么一个平平无奇的乡下孩子。 但事实证明,不明缘由的,他的人生真的有很多观众。 活动身体让他丧失了全部的力气,戴着兜帽躲在角落的时候,学弟频频发出“二阶堂学长好酷”的感叹丝毫没让他好受,甚至完全相反,只叫他觉得更命苦了。 九十分钟的早训,二十分钟用来活动身体,剩下七十分钟都用来让他重新建设自己的心理防线。 他躲在角落里忍耐着没有哭,只是一想到这种可怕的、令人觉得煎熬的日子不知道还要持续多久,他就很想直接眼睛一闭,昏迷过去。 可黑尾铁朗甚至不给他昏迷的机会。 他想安静坐着恢复体力,但黑尾铁朗每次下来喝水,都要趁机恐吓他,告诉他这样下去会拥有一个死屁股。 扁塌,僵硬,难看,还不利于健康。 幸运的是,这些完全恐吓不到他,因为他是宅男。虽然一直以来他都幻想着某个春天从樱花树下经过时会和某个女生一见钟情,但是一想到要跟女生说话,他会先恐惧到自觉退下。 所以扁塌又难看的屁股什么的,他完全不在意。 唔,不过真要说的话,女孩子一般也不会在意男生的屁股翘不翘吧? 具体什么样的人会在意男生的屁股翘不翘,二阶堂苍真不知道不了解,也不敢细想。毕竟他就是一个平平无奇又古板无趣的乡下男高中生罢了,还没做好打开新世界大门的准备。 当然了,他这辈子也不打算打开。 接前文,幸运的是二阶堂苍真不怕黑尾铁朗恐吓,不幸的是黑尾铁朗很快换了别的手段。 他以“这样坐下去会浪费刚刚活动筋骨的成效”为由,把二阶堂苍真使派去捡球了。 捡球,哈,这混蛋果然不安好心,就是想让老子做奴隶罢了。 在场内跑跑走走不停,一早上下来,二阶堂苍真觉得自己已经用完了一周的运动额度。 他长期不锻炼,身体脆弱僵硬又发虚,一个小时的劳动让他面如菜色,趴在课桌上等上课的时候,目睹了他的受迫害全过程的同桌夜久卫辅还一脸乐天地道:“二阶堂你是在早训结束过后又加训了吗?这么自律,一定会成功的!” “……” 二阶堂苍真面无表情,但内心非常挣扎。他试图告诉夜久卫辅事实,但又怕夜久卫辅会用“啊第一次见到这么菜的小菜鸡”的眼神看自己。 他已经很心碎了,承受不住更多的伤害。 算了,反正自己也没有损失,误会就误会了吧…… 筋疲力尽的二阶堂苍真努力深呼吸,想着至少第一节课要展现出精神饱满的样子,不要让老师觉得他真的无可救药。 可就是这时候,笑容灿烂的黑尾铁朗从门外走了进来。他换了制服,双手抄着兜,往最后一排的位置上走的时候还很轻松地哼着小曲儿。 明明一路上都目标明确的,可经过二阶堂苍真身边的时候,他突然停住脚,抬手拍了拍二阶堂苍真的肩膀,“别忘了下午的训练呀~” 随着肩膀被拍得一点一点塌了下去,二阶堂好不容易吸进肺部的气也跟着泄尽了。 到底是为什么,这么偌大一个学校里,竟然没有一个人可以解救他! 好不容易坚持到了午饭时间,二阶堂苍真拒绝了夜久卫辅的邀请,抱着便当去顶楼了。 他的能量很低,一上午这么折腾下来,只想自己静静恢复恢复。所以上了顶楼,他特地躲在了水塔背后。 身后的庞然大物完美遮挡了自己的存在,二阶堂苍真吃了昨天晚上买的打折便当,心情是难得的轻松愉快。 他脱了制服外套折起来当枕头,而后拉上连帽衫的拉链,戴上兜帽仰躺下去,打算抓紧时间睡个午觉。 四月初的正午,室外温度适宜,很是适合午睡。 二阶堂苍真躺在地上,听着从楼下传来已经变得渺远的话闲声和柔和的风声,很快就顺利进入到睡眠中了。 午睡让人心情愉悦,但睡醒之后,二阶堂苍真觉得自己像是进入到了某个恐怖故事之中。 因为他刚翻身揉了揉眼睛,突然就看见旁边居然坐着很大一只的黑尾铁朗。 让自己疲惫不堪的罪魁祸首近在咫尺,刚从美梦中脱离出来的二阶堂苍真觉得自己是一秒坠入了地狱。他被吓了一跳,狼狈不堪地惊呼出声,下一秒,脑袋哐当撞在了水塔上。 “啊、碎掉了……我的脑袋……” 二阶堂苍真面朝着水塔跪在地上,一手撑着地板,一手捂着脑袋,很崩溃地红了眼睛。他疼得无法控制表情,满脑子只有三个字—— 完蛋了。 他那本来就不及永亮聪明的脑袋,很有可能因为这一次的重创而再也无法追赶上永亮了。本来想着强者不跑前十八年,成年后再努力冲刺的,但这一撞,他可能再也无法冲刺了。 这一切、都是黑尾铁朗害的! 这个认知产生的一瞬间,二阶堂苍真觉得自己瘦弱的身体被注入了无穷无尽的力量。 他的小脑瓜子飞速运转,现在是在顶楼,听声音附近也不像有别人,如果他在这里对黑尾铁朗做点什么,绝对不会有人发现。 而且就算黑尾铁朗说出去,多半也不会有人相信。 毕竟他就是一个刚刚转来大城市的瘦弱可怜的乡下男高中生,不会有人相信他有胆子对身高一米八几还顶着不良学生头的黑尾铁朗做出什么恶劣的举动。 也就是说,这是绝佳的机会了! 只要趁此机会给黑尾铁朗立立规矩,让黑尾铁朗意识到他可不是好欺负的软脚虾,这样一来,不仅是今天,之后的数不清多少天,他也可以过好日子了! 搏一搏,单车变摩托。现在有肾上腺素的加持,他完全可以和黑尾铁朗抗衡了! 试图回到原本生活的期待蒙蔽了二阶堂苍真那双视力绝佳但向来看不清人心的双眼,以至于他根本没有准确评估敌我双方的实力差距。他只是低呵一声,然后睁着那双要哭不哭的泡泡眼,叫嚣着“让你知道我的厉害”就冲着黑尾铁朗扑过去了。 黑尾铁朗表情纯洁而和善,看见那双可怜巴巴的眼睛的时候,他顺势就躺下去了。 大概误以为这是革/命成功的第一步,少年的泡泡眼亮了一瞬,很快气势汹汹地骑在他身上,双手并用冲他一顿输出。 “让你吓我!混蛋!我真的忍你两天了!你别看我是乡下来的,我哥哥可疼我了,我过去八年都没吃过这两天这么多的苦!” 捣鼓半天,二阶堂苍真先因为精力告罄而气喘吁吁了。氧气进入肺部的时间里,他突然意识到有点不对劲…… 为什么这混蛋抓他的手抓得这么死! 仔细一回想自己刚刚折腾出来的动静,二阶堂苍真的脸蛋一阵红一阵白的。 好像自己的语言的杀伤力和这个社交恐怖分子相比完全不值一提…… 而拳头,[哔——]!怎么一个都没打上! 就在二阶堂苍真为自己刚刚的表现而失望悔恨的时候,笑眯眯的黑尾铁朗给了他最为致命的一击。 “看不出来,二阶堂君其实很会撒娇呢~” 于是可怜的“二阶堂君”那精彩的变幻莫测的脸色终于定格在了让人看了很想落泪的惨白上。 被、被可恶的东京人羞辱了…… 二阶堂苍真被羞辱得动弹不得,只是唇瓣颤抖着,视线也跟着眼眶里含着的泪水在地震。 他攥紧拳头,默默给自己做心理建设,不能哭,千万不能哭。一定会被嘲笑、被拍照、被昭告全世界的,这个可恶的社交恐怖分子混球一定做得出这种事情的…… 但是真的好难忍耐! 脑袋好痛,刚刚用便当和午睡好不容易补充进来的能量也消耗殆尽了。不过十分钟的事情,他的身体健康和精神状况都变得千疮百孔了啊!这让他还怎么忍耐! 二阶堂苍真崩溃,二阶堂苍真根本无法忍耐,二阶堂苍真可怜巴巴地哭作一团,用崩溃又颤抖的声音放狠话,“我一定要让我哥哥把你钉墙上!呜呜呜我明天就去练拉弓我把你钉墙上!” 真看见男生哭出来,黑尾铁朗才意识到自己好像有点玩脱了。他低低地“啊哦”一声,先是道歉,紧跟着拿出纸巾帮人擦眼泪,最后他从身旁的口袋里取出一盒草莓大福递过去,“别哭了,真的对不起,我教你做饭吧。” 教我做饭? 二阶堂苍真收放自如,果然不哭了。他抹抹眼睛,可怜巴巴地问:“真的吗?” “真的啊,我告诉你两个万能的诀窍。” 刚哭过的还红着的眼睛又亮起来了,黑尾铁朗很受用,于是清了清嗓子,竖起一根手指,“第一点,加调味料的时候少量多次,一边加一边尝。” 话音落下,又竖起第二根手指,“开小火。” 二阶堂苍真沉默了。 好像还是在戏弄我,果然还是应该把他钉墙上! 虽然草莓大福的香气很大程度上让人放松了警惕,但因为面对着的是黑尾铁朗,二阶堂苍真仍旧打起了十二万分的精神。他心说黑尾铁朗还是太坏了,想要直接离开,刚一起身,又被轻轻松松拽了回去。 黑尾铁朗一把抓住男生的手腕,“你觉得我在骗你?这样吧,之后我现场教学,好了吧?不要生气了。” 二阶堂苍真冷哼一声,“之后再说吧,现在松手,我要走了。” “不是……”话到了嘴边又卡住了,黑尾铁朗迎上男生困惑的视线,另辟蹊径,换了个他觉得更合适的借口留人。 “那盒大福里面有两个,你一个,我一个。” 二阶堂苍真倒吸一口凉气,简直目眦欲裂,可恶的、吝啬的东京人啊!【你现在阅读的是 】 9、第9章 草莓大福事件让黑尾铁朗在二阶堂苍真心目中的印象分跌倒了谷底。在黑尾铁朗毫无知觉的时候,二阶堂苍真已经下定决心,毕业的时候不会给黑尾铁朗写同学录。 他要以此,作为他向黑尾铁朗发出的报复。 定下了这种会对零个人造成伤害的报复计划,二阶堂苍真内心获得了莫大的安慰。他借此修复好了自己饱经风霜与折磨的肉/体和精神,就这样顺利熬过了下午的课程。 刚开学,值日还没轮到靠窗的这一组。但最后一节课结束,二阶堂苍真在教室里磨磨蹭蹭,试图将自己伪装成值日生的一员,借此拖延去体育馆参加排球部训练的时间。 拎着包的黑尾铁朗从身侧经过时,二阶堂苍真吓得大气都不敢喘,因为他很怕黑尾铁朗会意识到他的存在,然后笑得一脸灿烂提醒说他不是值日生。 但很显然,黑尾铁朗的恶劣程度远超他这种乖巧了十八年的乡下男高中生的想象。 因为就在他为黑尾铁朗没有意识到他的存在而庆幸的时候,已经离开几分钟的男生突然给他发了消息。 【理想型同学:无故迟到会罚三千米哦~】 三、三千米! 过分可怕的数字激发了二阶堂苍真的全部潜力,他抓起包一路狂奔,冲到体育馆附近时,正巧碰到了抓着面包吃得一脸欢快的一年级混血学弟。 混血学弟见到他的积极性,有些不解,“二阶堂前辈,你跑什么?” 问题是“跑什么”,但其实在学弟心里,还有更为困惑的问题。那就是为什么,他的酷哥学长能够做到在奔跑的姿势下保持走路的速度。 好神奇。 面对学弟的发问,二阶堂苍真试图保持冷静,但表情几欲崩坏,“迟到的话会罚三千米。” 话音落下,身高腿长的混血学弟叼着面包一溜烟冲进了体育馆里。 二阶堂苍真为学弟表现出来的阴险歹毒不齿了一瞬,不愿意承认自己就是没法像学弟一样跑得那么快。他拼尽全力冲进体育馆里,进了大门,看见四散在体育馆内闲聊的部员,短暂的愣神之后,很快就意识到自己是被可恶的黑尾铁朗玩弄了。 于是他一转眼,凶狠的杀伤力十足的眼神直奔着黑尾铁朗就去了。 黑尾铁朗刚刚换了运动衫出来,一看二阶堂苍真已经出现在体育馆门口了,笑得一脸灿烂,抬手打招呼,“哦,二阶堂君,为什么眼神这么热情?” 二阶堂苍真闭了闭眼睛,反复劝说自己,不生气,气坏身体无人替,还会让可恶的黑尾铁朗很欢喜。 而就在二阶堂苍真努力让自己的情绪保持稳定的时候,先一步冲进来的混血学弟啊哈哈笑着朝他走近了,“没看出来啊,二阶堂学长平时很酷的样子,实际很会开玩笑呢!” “……” 好累,真的好累,完全想不出自己能够在这么一个邪门的社团活过一个月的法子。要不还是退部吧,虽然已经交了钱了,但是现在离开,也算是及时止损了。 他还年轻,完全没必要为了所谓的面子为难自己。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万一日后身心都被糟蹋到无法恢复的程度,那才是真的完蛋了啊。 下定决心之后,二阶堂苍真抬脚朝着黑尾铁朗走过去。他在心里组织语言,冷不丁却听见黑尾铁朗拍手让大家注意的声音。 “训练要开始了,都去换衣服吧!” 不、我还没说…… “二阶堂君,有什么问题吗?” 黑尾铁朗话音落下,有几个部员已经转身看了过来,于是毫无疑问的,二阶堂苍真又退缩了。 “没什么问题,大概……” 算、算了吧,都已经交了钱了。无论如何,还是先撑过这一周再说。如果才来第一天就打退堂鼓,肯定会被别的部员耻笑的。 就撑过这一周,反正要去找兼职,到时候正好就以兼职时间不合适为由,直接退部。这样一来,别的部员也会理解他的选择的。 下定决心的二阶堂苍真进了部室里,一个人躲在角落里换运动服。 下午比早上要暖和了一些,大家都特地换了短袖短裤。二阶堂苍真拎着红色的队服看了一眼,总觉得这过分惹眼的颜色让他离梦想的生活又远了一步。 但是既然已经进到排球部了…… 好想退出。 以上,是换了队服出来,看见集合好的队伍时的二阶堂苍真的第一手内心活动。 虽然进部室之前才做好了坚持一周的心理建设,但看见这种运动员的方队,他还是觉得压力扑面而来了。 什么青春啊、热血啊、并肩奋战的同伴啊,根本就是和他这样的人全然无关的东西吧。到底是为什么走到这一步了啊,完全是自讨苦吃。如果胆子再大一点就好了,直接拍开黑尾铁朗的脸,说他不干了! 幻想过分美好,但糟心的是残酷的现实生活仍旧得继续。 二阶堂苍真慢悠悠地朝着队伍踱步过去,全然不顾自己才一米七三的身高,暗戳戳躲到了最后面的角落里。 大概因为是新学年的第一次正式训练,猫又教练和直井老师挨个讲话,提醒了一下这一年的比赛对三年级部员的重要性,以及建设队伍体系要从打好基础开始的核心方针。 训话结束,就到了二阶堂苍真最为抗拒的热身时间。 因为要热身到位了,他们才能开始体能训练和正式的排球技能训练。 有了早上的教训,热身时间一开始,二阶堂苍真就蹑手蹑脚地往最角落的垫子去了。他试图浑水摸鱼,直接蒙混过去,毕竟一个社团这么多人,黑尾铁朗应该没时间盯着他,所以只要去角落一点的地方…… “你很闲吗?” 大胆地问出这句话的时候,二阶堂苍真感觉自己整个人都舒畅了。 是的,他真的忍耐很久了。他不明白,为什么作为排球部的部长,黑尾铁朗不去管理那些要上赛场打比赛的正式队员,偏偏要跟他一个可怜又无助的混子过不去。 这人是真的很闲吧? “别这么说啊,二阶堂君,我们可是有一起在天台吃草莓大福的交情在呢。” “……” 如果早知道一个草莓大福就可以建立起一段交情,那他宁愿被馋死,也不会吃的。 二阶堂苍真抱着膝盖坐在垫子上,感觉自己无助可怜又弱小。别的部员都在认真热身,他小声但崩溃地问:“你能不能放过我?” 知道黑尾铁朗有一副铁石心肠不是那么容易被打发的,他又补充:“中午我的脑袋都要磕碎了,运动的话说不定会吐出来。” 他做了一个要呕吐的姿势,并且是非常豪放的“飞流直下三千尺”的吐法,试图恐吓黑尾铁朗,“你就不害怕吗?我吐在体育馆里!” 黑尾铁朗踩着垫子走过去,笑容灿烂但毫不留情,“真吐了说明平时运动量太少了。” 二阶堂苍真发誓,他这辈子没对人性这么失望过。 被迫躺在软垫上的时候,逐渐靠近的黑尾铁朗在二阶堂苍真心目中已经等同于刽子手一样的存在了。他暗自发誓等到自己离开排球部,一定要写一封长达三千字的投诉信送去校长信箱,以揭露黑尾铁朗在排球部实行的暴君独裁…… “轻、轻点啊!我叫你哥不行吗?!” 和早上不同,现在别的部员也都在附近热身,所以二阶堂苍真连求饶都得压低声音。 僵硬的身体被强行打开了,肌肉也逐渐有了发热的感觉,二阶堂苍真抓着垫子,崩溃地转向了墙壁,然后挣扎着一点一点伸手抓住了黑尾铁朗的手腕。 “我是哪里招惹到你了吗?你绝对是在趁机报复我吧!老实说你看不出来我真的……” “好白。” 冷不丁听见黑尾铁朗的感叹声,二阶堂苍真的小脑瓜子又卡壳了。他猛地扭头看过去,“你在说什么?” 这混蛋怎么这么没礼貌啊?都不听人说话的吗!他一个活生生的无辜男高中生躺在这里被折磨的期间,罪魁祸首怎么还有心思神游?! 黑尾铁朗眨了眨眼睛,视线上移,“我说体育馆的墙壁,很干净,很白。” 哈哈哈哈哈哈哈!二阶堂苍真无声崩溃,老子一个活人的存在感还不如体育馆的墙壁!哈哈哈哈[哔——]! “你在心里讲脏话了吧?” “少无端揣测了。”二阶堂苍真嘴硬,“我们没有熟悉到你可以理解我的内心活动的地步。” “不啊。”黑尾铁朗微笑,“二阶堂君你可能不知道,你的眼神真的骂得挺脏的。” “……” 实在是没有辩解的余地了,二阶堂苍真开始转移话题,“我已经热身得很充分了,你走开吧。” “说什么呢?”黑尾铁朗脑袋一偏,迎着二阶堂苍真困惑不解的注视,笑眯眯道,“刚刚只是在活动筋骨而已啊。” 刻意忽略了可怜的二阶堂君眼神中的崩溃,黑尾铁朗从垫子上站起来,耐心解释道:“虽然才十八岁,但你已经太多年没有运动了。贸然开始运动的话,很容易受伤,所以必须要把身体打开才行。” 二阶堂苍真平躺在垫子上,双手交叠搭在腹部,一脸安详神游天外,直接开始作尸体状。 我觉得你打开的不是我的身体,而是我的棺材板,让我觉得有点被冒犯、有点不舒服了。真的不明白你们大城市的孩子为什么这么没礼貌,我希望大家都能懂得人与人之间必须要保持基本社交距离的道理。 尤其我这种比较内向的孩子,真的很需要自己的空间。 要知道除去上课期间,半径一米内出现人类都会让我觉得呼吸苦难的。而半径半米内出现一个社交恐怖分子,更是让我觉得今天的空气淬了毒。 “准备好了的话可以开始热身了。” 完全没有准备好哦。 “二阶堂君?你有什么想法可以说出来,我们心平气和地交流一下。” 真、真的吗? 二阶堂苍真睁开眼睛,面无表情但眼含期待地看向了黑尾铁朗,“我不想做体能训练。” 黑尾铁朗歪头,用眼神询问二阶堂苍真,就这? 二阶堂苍真眼里难掩激动,撑着垫子坐起身来,频频点头。 嗯嗯!就这么一点小小的要求而已哦! 他就知道,能够成为排球部的部长,让大家信服,黑尾铁朗同学一定不像这两天表现得那么独裁。之前不过都是误会罢了,其实黑尾铁朗同学就是一个…… “不行。” 一个纯度拉满的垃圾罢了。 好、好险!幸好他嘴笨但心理活动的反应速度够快!差点就在被这混蛋当做玩物的同时还说出夸奖的话了,某种意义上的赔了夫人又折兵! 现在只是被当做玩物,没有说出夸奖的话,二阶堂苍真在心里自我安慰,夫人和兵,至少是保住了一个。 绝不是苦中作乐,他还没有可悲到那个地步。 * 为了减轻双腿的负担,又因为没有足够的立场去和田径部的部员争夺橡胶跑道的使用权,所以排球部部员的跑步训练都安排在校园内的景观道。 景观道是草地和橡胶道交错组成,道路沿着校内一周,跑两圈,刚好就是排球部的一次体能训练。 二阶堂苍真觉得自己幻听了。 早知道应该直接迟到个彻底,然后罚跑三千米的。 黑尾铁朗把二阶堂苍真的心理活动看得清清楚楚,但他也权当没看见,直接不给给二阶堂苍真说出内心活动然后开始摆烂的机会。他招呼着部员集合,而后转身去后面长椅上拿计时用的码表了。 注意到黑尾铁朗的动向,二阶堂苍真小小的心动了一下。 不是对黑尾铁朗,而是对码表。 他觉得自己这种人,就应该站在终点按码表才对。跟着大家一起跑什么的,直接被拉圈,真的还是太丢脸了。 面无表情的二阶堂苍真内心活动格外丰富,但一走近队伍,他突然注意到孤爪研磨的视线往下瞥了一点。 唔,怎么了?我的队服有什么问题?还是鞋带没系紧? 二阶堂苍真低头检查着装,队伍里突然传来混血学弟的声音。 “二阶堂前辈,你的脚腕怎么了?” 脚腕? 二阶堂苍真低头,但没能第一时间发现异样。他抬腿,视线触及脚腕那一圈整齐的红痕,沉默了。 啊!他到底哪里招惹到黑尾铁朗了!这混蛋对他的态度已经超出对玩物了吧!完全是想趁机干掉他啊! 歹毒的、凶狠的、可恶的黑尾铁朗啊!他是想捏碎老子的脚腕让老子在十八岁的美好年华坐在轮椅上仰视他吗! 二阶堂苍真下定决心,自己一定不能再这么坐以待毙下去了!他不会再这么软弱地任由黑尾铁朗玩弄他、欺负他了!他要借着排球部训练的机会,给自己锻炼出一副强健的体魄!然后向黑尾铁朗复仇! 这次他真的要让黑尾铁朗知道他的厉害了! “呕、呕……!” 不知道黑尾铁朗有没有知道他的厉害,但在跑道上抱着垃圾桶呕吐的时候,二阶堂苍真充分认识到了跑步这项平平无奇的运动的厉害。 其实跑步开始之前,黑尾铁朗特地将队伍划分成了两个阵营。 身体素质好、体能也足够充分的第一梯队,其中有着全部的正式队员,还有几个假期也坚持锻炼的二年级的部员。 而非正式队员且体力差劲的部员,自然就成了第二梯队。也就是说,这就是二阶堂苍真所在的梯队。 黑尾铁朗做好了安排,第一梯队全力前进,码表会视情况决定他拿或者灰羽列夫拿。 而第二梯队,黑尾铁朗的原话是,“保持匀速前进,能够跑完两圈就是大胜利了”。 但下定决心要锻炼自己的二阶堂苍真当然不会容许自己表现得如此拉胯。 开跑之前,二阶堂苍真很认真地紧了紧鞋带,获黑尾铁朗的评语,“太紧了会不舒服”。他暗戳戳翻了个白眼,然后转身又把鞋带松了松。 自认为做好了万全的准备,而跑步,这么一项平平无奇的运动,想必是个人都能手拿把掐,所以刚开始的时候,二阶堂苍真还信心十足地跑在第二梯队的最前面。 但很快,二阶堂苍真从实践中认识到了跑步这项既需要耐力又需要体力的运动的可怕之处。 二百米,二阶堂苍真呼吸不稳,气喘吁吁。 四百米,二阶堂苍真跑姿变形,已经看不见第一梯队的身影。 八百米,二阶堂苍真出现在第二梯队的末尾,不愿抬头看前面的每一个人,生怕从对方眼里读出同情或者鄙视的意思。 一千六百米,二阶堂苍真气喘如牛,步伐扭曲,身形颤抖,柔弱得像是随便一股风吹过,他都能倒下去。 两千米,在万里无云也无风的晴朗蓝天下,二阶堂苍真终于狼狈地跪倒在垃圾桶边,哇地吐了出来。 那一瞬间,什么樱花树下擦肩而过的校园初恋这种少年心事,全部都化成了齑粉。 二阶堂苍真毫不怀疑,在景观道露出这种丑态的自己,未来一年是不可能有机会脱单了。 说不定毕业后,他这种透明人也能成为音驹高校里流传的前辈。 “那个才跑了两千米就在景观道呕吐污染环境的[哔——]。” 二阶堂苍真觉得自己道心都要破碎了。 常年不锻炼的身体在这时候开始造反,心肺功能拉到快要爆表的程度,让他觉得自己可能真的要死在这里了。 而在他最是无助的时候,第一梯队的人已经从后方跑了过来。 眼尖地看见了跪坐在垃圾桶旁边的男生,孤爪研磨叹气,“小黑,你真的不要再折磨他了。” 黑尾铁朗痛心,“只是这个程度就吐了,你都看不出是他的问题吗!” 因为要照顾呕吐的小可怜,黑尾铁朗只能把码表塞进灰羽列夫手里,然后强调了一句一定要打表,抓起水壶就朝着二阶堂苍真跑了过去。 “先起来,漱个口,我都说要慢一点了,你对你自己的身体真的是没有一点了解。” 半拖半抱的把软成一摊烂泥的二阶堂苍真带到了旁边的长椅上,黑尾铁朗一把揪住作势要倒下去的少年的衣领,慌张道:“醒醒啊,不要昏过去!” “在这里昏过去就完蛋了!” “呵……”崩溃的二阶堂君完全失去了表情管理,阴恻恻地抬起眼皮看着黑尾铁朗冷笑,“怎么,现在怕我跨过那条河了?” 黑尾铁朗摇头,“不是,你才跑了两千米,还不能昏。” “……” 如果不是尊严不允许,二阶堂苍真真的想要朝着黑尾铁朗跪下。他实在是熬不下去了,瘪嘴捧着黑尾铁朗的手,面无表情但眼含热泪地哀求:“你就放过我吧,你让我做什么都可以的,只要你放过我。” 黑尾铁朗为难地抓了把头发,“但我只想让你跑步。” “……” “黑尾同学你知道什么叫人道主义吗?”二阶堂苍真板着脸,“就是你的反义词。” 他伸手指向垃圾桶,“我刚刚都跪在那里呕吐了,都不能换来一次的休息权吗?” 黑尾铁朗无奈,“你呕吐是因为你控制不住呼吸和步调,都说了不要因为较劲或者逞强就不顾身体。” 二阶堂苍真摇头,“不哦,我呕吐都是被你害的。” 黑尾铁朗沉默了。 而就在二阶堂苍真以为自己的说辞奏效了,他终于可以迎来休息的时候,黑尾铁朗又开始不做人了。 “能够说这么多话了,我感觉你已经休息好了。” 什么?混蛋感情你根本没听我在说什么? “快点起来吧,这次我带你一起跑,我会帮你控制的。” 控制什么啊!你以为我是你的提线木偶吗!直接放过我不行吗! “再不起来我要告诉他们,你昨天在超市里、唔……” 毫不犹豫地用刚刚抱了垃圾桶的手捂了一把黑尾铁朗的嘴,面色惨白的二阶堂苍真从长椅上站了起来。 “别说了,出发吧。” 怀揣着对黑尾铁朗的怨恨重新站上了景观道,但这股怨恨也只支撑了二阶堂苍真五分钟而已。 五分钟后,二阶堂苍真再次觉得自己的心脏和肺部在发出警报了。他拖长了调子,上气不接下气地哀求:“我真的要不行了……” “那是你误会了自己的身体,你现在已经跟小学生一个速度了,不会死的。” 说着,黑尾铁朗扭头看了二阶堂苍真一眼,在确认可怜的二阶堂跑的都要哭出来了的时候,他干脆伸手擒住了二阶堂苍真的手腕。 “你跟着我的步调啊,我不会让你死在跑道上的。” 混蛋,你不会觉得这种话很感人很帅气吧?不哦,只会让我想要把你钉墙上罢了。 他艰难地跟着黑尾铁朗的步调,又过了几分钟,终于还是一屁股坐在了草坪上。 “混蛋,你干脆拖着我的尸体、啊!啊啊啊啊胳膊要脱臼了!脱臼了!裤子!我的裤子要掉了……!” 今天身体和精神乃至尊严都千疮百孔了啊!【你现在阅读的是 】 10、第10章 鉴于二阶堂苍真的体能实在差劲,黑尾铁朗到底是没敢真的让二阶堂苍真跑两圈,否则他怕二阶堂苍真把胆汁都吐出来。 一圈结束,他拖着可怜的二阶堂苍真回到了体育馆。被架在肩上的少年有气无力地在他耳边吹风,“我真的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 颤抖的滚烫呵气落在耳边,这次黑尾铁朗没说“那感情好”这种话,而是不自在地别开脸,权当没听见了。等到进到体育馆里,他把二阶堂苍真扔在垫子上,头也不回去找灰羽列夫了。 “我去看看数据。” 虽然最后黑尾铁朗扔自己的动作像是扔一袋水泥一样,但二阶堂苍真也没有力气跟这个混蛋生气了。他用最后的力气爬起来,蛄蛹进部室,拿上手机,然后掉头躲进了卫生间里。 仔细确认过每一个个隔间都没有人,二阶堂苍真躲进了最里面的隔间。他蹲在角落里,屏幕光照亮了他了无生气的苍白脸蛋,直到打开联系人列表找到了置顶的【永亮】,那双黯淡无光的蓝色眼眸才终于又亮了起来。 永亮啊!他唯一的救星永亮啊! 一想到嘴硬心软、对自己百般照顾的双胞胎哥哥,二阶堂苍真都快要热泪盈眶了。他抖着手按下通话键,在那漫长的待接通的提示音里,他无比清晰地认识到在这个危险的世界,他果然还是要跟永亮待在一起才能顺利存活的现实。 他迫切地想要跟哥哥诉苦,他要告诉哥哥,他在音驹高校遇到了真正的变态黑尾铁朗。其变态程度以及可恶程度,远不是他这个从乡下来的小可怜能够想象的! 认识不过两天而已,那家伙不仅罔顾他的意愿强迫他锻炼,还在他体力不支快要断气的时候硬拖着他在草地上前行。 虽然只是很短的一段距离,可他觉得自己的胳膊都快要脱臼了。不仅如此,他的裤子还在那个过程中滑落了一点,小半个屁股都隔着内裤跟草坪亲密接触了! 一想到当时自己一手被黑尾铁朗拽着,一手还得提着短裤的狼狈样子,二阶堂苍真只想哭。 如果说抱着垃圾桶呕吐一事之后他还能对未来的校园初恋抱有一点美好的幻想,那么在屁股和草坪进行了亲密接触之后,他心中那仅存的一点幻想,终于也被过分残酷的现实击碎了。 在这种悲愤至极的状态下,听见手机里传来“电话无人接听”的提示音时,二阶堂苍真更为心碎了。 不过因为有黑尾铁朗这个恶劣混蛋做对照,现在二阶堂苍真对哥哥的忍耐性也明显提高了。他没有追究哥哥不接电话的问题,而是哭唧唧地打开对话框,捧着手机小声叨叨:“永亮,我不该离开你的呜呜呜……” 他觉得自己就是个可怜的、被过度蹂躏的小趴菜,哪怕现在已经离开了跑道,可心脏和肺部以及双腿仍旧没能缓过劲来。而这幅虚弱又僵硬的身体在经受了超负荷的运动之后,皮肤热度攀升,让他的脸颊也变得滚烫了,情绪起伏大一点,整个人都有点头晕目眩。 这种情况下独自蹲在卫生间里给哥哥发消息,二阶堂苍真委屈又难过。他背对着门,可怜巴巴地捧着手机絮絮叨叨,“我在这里遇到奇怪的人了,呜、他一直欺负我……我真的好想念和你在一起的日子……” 说着说着,眼眶再度变得滚烫。二阶堂苍真很想哀求哥哥带着弓道部的朋友来东京给自己撑场子,尤其得带上不破晃士郎。 可他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身后的门突然被一把拉开了。 “二阶堂君?” 阴魂不散的声音再度出现,二阶堂苍真惊恐回头,看见一手扒着门框、一手拉着门把手的黑尾铁朗的时候,他幻视阎王爷,直接倒吸一口凉气,差点要晕过去。 “干、干嘛?” 黑尾铁朗俯视着蹲在隔间里的人,全然不顾自己本就高大的身形杵在门口会对身心疲惫不堪的小可怜造成多么严重的心理阴影。他一咧嘴,笑了,“你还没放松肌肉呢,躲在这里干嘛?” 二阶堂苍真收好手机,抿着唇瓣发出微弱的反抗,“我不用放松……” “别说胡话了,快点出来,否则你明天会下不来床的。” 黑尾铁朗擒着二阶堂苍真的手腕,直接将人从隔间里拉了出来。他带着二阶堂苍真回到场馆内…… 又是那张见证了二阶堂苍真太多狼狈的垫子。 侧躺在垫子上,眼睁睁地看着那只骨节分明的大手抓住自己的脚腕的时候,二阶堂苍真的眼瞳震颤不止,总觉得下一秒就要被这四肢发达的混蛋捏断腿了。 他艰难地吞了口唾沫,虽然小腿肌肉确实酸胀不已,可他仍旧嘴硬,“其实、其实我觉得还好……没有非得、哈啊——!” 黑尾铁朗的无情铁手刚握住小腿肚的肌肉揉按了一下,二阶堂苍真费尽心力才组织好的语言就被打断了。他呜咽一声,整个人九十度翻转直接趴在了垫子上,唯独被黑尾铁朗握住的那边小腿,可以说是动弹不得。 酸胀的肌肉被揉开了就是直击天灵盖的刺激,但显而易见,脆弱的二阶堂苍真已经经不住更多的刺激了。 因为这是在体育馆里,旁边还有别的在放松肌肉的部员,他不好意思当着太多人的面骂人,只得艰难地抓着垫子边角往前爬了一点,“你能不能放过我?” 不按明天就下不了床,但被按得这么凶狠,他觉得自己明天还是下不了床啊! 为什么不能让他在好过一点的前提下明天下不了床?这个床就非得下吗?! 二阶堂苍真的内心是崩溃的,而因为手里握住的小腿稍稍抽离了一点,黑尾铁朗也终于从刚刚那一声很是莫名的呻/吟中回过神来了。他重新收紧手,毫不费力地将刚刚耗尽全力才爬开一点的少年又拉了回来。 “这是在体育馆里。” 自己被黑尾铁朗摆弄着,就像是摆弄一个面团一样轻易,本来二阶堂苍真已经对这个现状很是不满了,一听黑尾铁朗的话,他更是恼火。 “你众目睽睽之下就敢欺负同学!” 黑尾铁朗轻轻啧声,没接二阶堂苍真的茬,只是握着那截皮肤冷白、连血管的走向都清晰可见的小腿,极为规律地揉按起来。 “我只是帮你放松,你不要发出那么莫名其妙的声音。” 莫名其妙?! 二阶堂苍真猛地回头,恶狠狠地瞪着黑尾铁朗,怒睁的蓝色眼眸清晰传递出一个讯息。 你还有脸说老子莫名其妙?! 短短两天就已经练就了读取二阶堂君的心理活动的能力,黑尾铁朗点点头,“确实很莫名其妙,而且很不合适。” 二阶堂苍真暗骂了一句“真是欺人太甚”,一拳头砸在柔软的垫子上,当即就想坐起来跟黑尾铁朗算账。 他发现了,大城市的人就是这么不要脸,不像他这种小地方来的孩子,总是把颜面看得很重要。他可怜兮兮地被欺负了两天,仍旧想着不要在人前闹得太难看,以免让人看笑话,但黑尾铁朗这样一而再地欺负他、刺激他,现在还说这种话,显然是没有把旁人的眼光放在心上。 既然如此!那他也不要给黑尾铁朗留面子了!他就是要在体育管里跟这个混蛋闹个天翻地覆…… “轻点、都说轻点了呀!” 算账还没开始,又添了一笔新账。二阶堂苍真崩溃地趴在垫子上,总觉得黑尾铁朗就是没把自己当人看。 哦,他好像真把老子当玩物…… 精神即将全部出走的二阶堂苍真仅存的理智催促他不要再哭叫示弱了,于是他一手抓着垫子,一手直接攥成拳头递到唇边咬住了。他发誓,这次无论黑尾铁朗用何种手段折磨他,他都不会再求饶。 呜呜呜可是真的好疼…… 二阶堂苍真被按得承受不住,条件反射就想翘脚。黑尾铁朗眼疾手快一把将那只翘起来的脚又按了回去,经过一秒的深思熟虑之后,他五指张开,直接将两只脚腕一起按在了自己腿上。 因为二阶堂苍真是趴着的姿势,这样一来,两边最需要按摩的小腿肌肉就正好是朝上的。黑尾铁朗挑了挑眉头,假笑着感叹,“二阶堂君怎么突然变配合了?” 变配合了? 双腿被按着完全动弹不得的二阶堂苍真回头看了黑尾铁朗一眼,黑尾铁朗轻轻拧眉,“啊,真的骂得好脏……” 他状似不经意地伸手,掌心贴着白皙而紧绷的小腿肌肉正中央,五指张开,再度一把抓捏下去。 可怜的二阶堂君疼得一个激灵,腰背都弓起来一瞬,要不是身体没力气,他都能直接跪在垫子上。 接下来的时间里,二阶堂苍真充分体会了什么叫非人的折磨。他趴在垫子上,两只脚腕被紧紧抓住了,全程只能任由黑尾铁朗揉扁搓圆。 虽然酸胀的肌肉被揉按过一遍之后确实放松了不少,但在被揉按的过程中,二阶堂苍真已经失去了全部的力气和手段。 等到黑尾铁朗松开他的脚腕,他也已经没有力气再自己爬起来了。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二阶堂苍真被折磨惨了,远处时不时往这边瞟的灰羽列夫都忍不住搓着胳膊对夜久卫辅说部长好像太恶趣味了。 但黑尾铁朗本人好像完全没有自觉。 他盘腿坐在趴在垫子上伪装尸体的二阶堂君的身边,一手撑着下颌,笑眯眯道:“二阶堂君今天这么配合,作为奖励,我教你做菜吧?” 二阶堂苍真艰难地扯了扯唇角,试图向黑尾铁朗传达他的不屑,“奖励?你以为你在训宠物吗?” 给一鞭子再给块糖什么的,这混蛋也太恶劣了! 心情没由来的好到极点了,面对二阶堂苍真的吐槽,黑尾铁朗仍旧笑眯眯的,“所以要学吗?” 二阶堂苍真远目,“我要学鸡蛋卷。” 昨天没能发给永亮的照片,今天一定要发! “没问题。” 黑尾铁朗站起身来,顺便强行把瘫在垫子上不想起身的二阶堂苍真也拽了起来。清楚从少年的眼眸里读出烦闷的意思了,他抬手将人往更衣室的方向推了推。 “去换长裤。” “为什么?” “你太虚弱了,运动完要给身体保温。” “刚刚你不说!” “唔……”黑尾铁朗摸着下巴沉吟一声,很快笑容爽朗地坦白,“刚刚我也没想到。” 擒着脚腕捏几下小腿而已,白皙的皮肤上就遍布痕迹了,他这种从小糙惯了的人,哪儿能想到有这样的事?【你现在阅读的是 】 11、第11章 虽然说好了要教学一下鸡蛋卷的做法,但在二阶堂苍真看来,教学应该是录制视频,加上详尽的步骤讲解的语音,并在末尾总结易错点和难点,供他反复观看加以学习才对。 他万万没想到,黑尾铁朗是要直接上他家去现场教学。 排球部的训练结束,别的部员都三三两两结伴离开了体育馆。二阶堂苍真站在体育馆门口,眼神放空像是在看远方天际只剩下一线的夕阳,实际脑子里仍旧觉得事情走到这一步…… 很离谱,很让人费解。 又过了几分钟,检查过体育馆内设施无误的黑尾铁朗收好钥匙走了出来。他一手拎着包搭在肩上,冲二阶堂苍真扬了扬下巴,“走吧,先去超市。” 二阶堂苍真默不作声跟上,一直到出了校门的第一个红绿灯,他终于鼓起勇气问:“真的有必要做到这个地步吗?” “什么意思?” 信号灯变绿,黑尾铁朗看了眼两边的车辆,拽着二阶堂苍真的手腕就拉着人往街对面走去了。 他个高腿长,因为常年运动雷厉风行,步子也迈得大,所以他走两步,二阶堂苍真的小短腿就得走三步。 偏偏今天二阶堂苍真才见识到了排球部的基础体能训练的厉害,一圈景观道跑下来,他的两条腿软得像煮过度的面条,现在再被黑尾铁朗拉着手腕往前,好不容易坚持过了马路,他立马踉跄着一头撞上了黑尾铁朗。 “慢、慢点啊!” 体力早已经告罄的二阶堂君艰难地发出了一句抗议,因为过分沉重的双腿要跟上黑尾铁朗的步调实在太过困难,他本就不甚敞亮的内心登时生出一种黑尾铁朗说要去他家里其实是不愿意放过放学的时间,想要争分夺秒折磨他的想法。 思及此,二阶堂苍真大胆起来了。他杵在原地喘匀了气,仰头对上了黑尾铁朗坦荡又带着点困惑的视线。他暗自发誓,这次一定要用强有力的、振聋发聩的言语给黑尾铁朗致命一击! “这样不会耽误你回家吗?” “啊……” 虽然知道二阶堂君心里的实际活动绝不是以担心自己为底色,但黑尾铁朗还是装作毫无察觉,一脸爽朗地笑开了。 “不用担心,我爸妈和老姐都回家很晚,所以现在回去其实也没人在家。” 啊,原来是因为回家太无趣了,所以来折磨我找乐子了。 二阶堂苍真十分阴暗地扭曲了黑尾铁朗的言下之意,并且愈发坚定了要找机会给黑尾铁朗一点颜色看看的想法。 很快,机会来了。 进了两人昨天逛过的超市里,黑尾铁朗主动问:“你想学什么样的鸡蛋卷?” 二阶堂苍真:“厚蛋烧!” 哼,厚蛋烧做起来可是非常复杂且困难,想要同时保持味道和卖相更是我十八年(实际厨龄一天)都难达到的境界!既然你想折磨老子找乐子,那我肯定也是不能让你太好过的! 是的,此乃二阶堂苍真的“给黑尾铁朗一点颜色看看”。 而就在面瘫的二阶堂苍真觉得自己找到了绝佳的手段而内心沾沾自喜的时候,冷不丁的,他突然听见黑尾铁朗用夸奖的语气说,“还是挺聪明的嘛,知道学料理要从最简单的开始。” “……” 二阶堂苍真道心破碎了。 虽然他的身体还在跟着黑尾铁朗前进,但实际上,他的灵魂已经停留在了黑尾铁朗说这句话时的冷柜旁边,双手合十开始祈求上苍。 是嘴硬吧,一定是嘴硬罢了,虽然他知道每天自己准备便当的家伙应该不至于是厨房小白,但是认为厚蛋烧“最简单”什么的…… 必须是嘴硬啊!否则不是显得他很笨吗! 为了让自己显得不那么厨房小白,顺便打击一下黑尾铁朗,二阶堂苍真清了清嗓子,试图纠正黑尾铁朗的说法。 “最简单的料理应该是白水煮蛋那种程度才对。” “你在说什么?” 刚拿了一盒鸡蛋放进推车里的黑尾铁朗笑着回头,一副“真是拿可爱的二阶堂君没办法呢”的样子,张嘴说话时却冷静到近乎刻薄。 “白水煮蛋根本算不上是料理。” “……” 被、被反杀了!甚至还是一击毙命! 二阶堂苍真的灵魂被虚空中发射的子弹精准命中眉心,他的表情一片空白,感觉自己的灵魂都在重击之下踉跄着出窍了。他暗自握拳,因为过于焦躁愤恨,甚至生出了一种要在教学过程中给黑尾铁朗找点麻烦的冲动来。 不行啊,可不能这么顺利啊,这混蛋的嘴脸本来就够可恶了,万一一次性成功让他的尾巴翘到天上去,之后不就更糟糕了吗! 但是、但是如果黑尾铁朗一次性就成功了,自己也确实可以吃到很美味的厚蛋烧啊…… 啊!好难抉择! 二阶堂苍真在美味的厚蛋烧和日后的好日子之间摇摆不定的时候,黑尾铁朗已经很熟练地挑选好了制作厚蛋烧需要的食材。检查过推车里的东西没有错漏,他带头往收银台的方向走去。 可没走几步,他突然又停住脚步,回头看向了在自己背上撞得眼睛通红的二阶堂君,“家里有大米吗?” “……” 暂且压下了心中对黑尾铁朗的咒骂,二阶堂苍真捂着酸疼的鼻子,很倔强地睁着一双要哭不哭的兔子眼远目,“我也不是非得吃米饭。” “啊……”黑尾铁朗咋舌,“好硬的嘴。” 带着鼻子脆弱但实在嘴硬的二阶堂苍真去挑了米,黑尾铁朗这才真的和人一起出了超市。 在超市门口,社交恐怖分子和社恐就购物袋的归属权认真争论了一番。 在社交恐怖分子看来,不过是拎个袋子罢了,且“二阶堂君又实在虚弱”,所以购物袋的归属权应该在自己。 但在社恐看来,这件事就简单多了——他一定是想以此为由头在同学面前嘲笑老子。 是的,短短两天而已,二阶堂苍真已经从一个单纯的社恐被迫进化成了有被害妄想症的社恐。 眼睁睁看着黑尾铁朗毫不费力地拎着购物袋转身走了的时候,二阶堂苍真心里已经流泪了。 都是因为这两天他遭受了太多非人的折磨,才会将他逼到如此境地啊! 果然!还是要给黑尾铁朗找点麻烦才行!虽然厚蛋烧确实美味,但他也绝不是为了一口食物就放弃…… “你好厉害啊。”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其实二阶堂苍真心中有着许多不甘。但很可恶的是,黑尾铁朗所做的每一步都让他挑不出错处,也让他没有机会使绊子。 因为出租屋一眼就能看完,所以他省去了带黑尾铁朗参观的步骤,而是直接把人带到了厨房。而虽然两个人的身高有些差距,但二阶堂苍真不得不承认,他的围裙围在黑尾铁朗身上要更为合适。 成熟稳重的二阶堂君在心中低咒一声“可恶啊被围裙背叛了”,紧跟着就只剩下杵在一旁看黑尾铁朗备料的份了。 黑尾铁朗的动作娴熟,处理食材也有条不紊的,不像二阶堂苍真,会直接把桌案搞得一团糟。而切青菜、小葱和火腿的时候,他的刀工更是娴熟到让二阶堂苍真叹为观止。 但很显然,就算心里已经很佩服了,二阶堂苍真的嘴是肯定要找找机会输出的。 于是—— “你的刀法好娴熟,不过刚开始练的时候经常切到手吧?” “不哦,这种很容易做到。” “食材的量也控制得不错,肯定经历了不少失败才总结到经验吧?” “唔……需要总结吗?我感觉是个人都应该能做到吧。” “……” 可恶!燃尽了!他的嘴和脑子都已经燃尽了!但燃尽了不仅没有讨到一丝好处,甚至还被暗戳戳地骂“不是人”了! “啊,我没有说二阶堂君不是人的意思。” 别演了!不要以为我会笨到相信你这种家伙的嘴脸! 二阶堂苍真气得脸蛋皱巴巴的,很快,他向黑尾铁朗发起了最后一次攻击。 “你之前说家里人一直很忙,是从很小的时候就开始自己准备便当吗?” 哼,我可不像你哦,我有万能的永亮和温柔的茂幸叔叔给我准备便当,而且每天都依照我的喜好和口味哦。 “啊,是这样没错。”切火腿的动作慢了下来,黑尾铁朗展开了回忆。“我爸妈工作一直很忙,后来老姐进入升学期了,也没什么时间管我,所以我就开始自己做便当了。以前拿冰箱上层的东西还需要搭椅子呢,有一次还摔下来过,不过没办法啊……” 说着,黑尾铁朗手上的动作彻底停了下来。他一扭头,冲面无表情但满眼挣扎的二阶堂君扯出来一个试图装坚强、但又必须被二阶堂君看出来的脆弱微笑。 “没人管的孩子,是这样的。” “……” 别、别说了,求你…… 虽然我确实是想攻击你一下,但我也没想到会是这么可怕、这么有杀伤力的一击啊!所以不要再说了,更不要露出那种倔强又脆弱又不想让人看出来的微笑了! 再这样下去,我半夜醒了坐起来都得给自己一巴掌啊! 浓浓的愧疚感萦绕在心头,二阶堂苍真觉得厨房的空气都变得稀薄起来了。他简直一刻都待不下去了,同手同脚地逃离了厨房,很快,抱着一盒全新未拆封的曲奇冲回到厨房里。 “这个送给你!” “啊……” 黑尾铁朗眨了眨眼睛,看向二阶堂苍真的眼神里多了几分探索的味道。 好神奇,虽然从一开始就能看出来是很心软的孩子,但是居然这么容易有愧疚感的吗?而且看起来好严重的样子。 唔,这可怎么办是好?虽然有难度、有挑战性的目标更加让人有冲劲,可二阶堂君这种简单直白的孩子…… “另有一番让人欲罢不能的滋味呢。” 正在试吃厚蛋烧的二阶堂苍真困惑抬头,“你说什么?” 黑尾铁朗笑眯了眼,“我说厚蛋烧。” 他拿起勺子,用背面轻轻拍得滑嫩饱满的厚蛋烧duangduang乱颤,“看,好可爱的厚蛋烧。” “是这样没错。” 因为刚刚才让黑尾铁朗想起了伤心事,现在二阶堂苍真试图竭尽全力修复那颗脆弱易碎的心。于是在厚蛋烧已经得到了可爱的夸奖之后,认真点头补充,“味道也非常好!” “是啊是啊。”黑尾铁朗附和着点头,“味道也非常好。” 二阶堂苍真轻轻拧眉,内心还是不太能接受黑尾铁朗这么容易骄傲的样子。但考虑到自己刚刚不做人的那些话,他决定还是努力忍耐住。 毕竟确实是黑尾铁朗做的厚蛋烧,黑尾铁朗骄傲也是可以的。 吃光了试吃的部分,他掏出手机,对着碟子上那块完整的厚蛋烧拍了三张照片,“我要发给永亮看看!” 黑尾铁朗坐在桌前,一手撑着下颌,忍耐住了啧声的冲动,“永亮是谁?” 二阶堂苍真埋着脑袋认真编辑信息,抽空回答:“全世界我最喜欢的人。” “……” 嚯,看样子躲在小隔间里说的“好想念和你在一起的日子”的对象,也是这个永亮啊。 黑尾铁朗撇嘴,远目。 好腻歪好粘人,受够了,几岁啊说什么“全世界最喜欢”,知道未来会遇到多少人吗就“最喜欢”了,无趣,可笑。 “少玩手机,别忘了明天七点十分集合。” “……” 你就一定要这样耗光我对你的愧疚吗黑尾铁朗!你说话啊黑尾铁朗! “有问题吗?” “……没有,我会努力的。”【你现在阅读的是 】 12、第12章 稍晚一些的时候,二阶堂苍真终于接到了来自亲爱的哥哥的电话。 原本他已经躺在床上准备入睡了,一看来电显示是【永亮】,又高高兴兴地爬了起来。 “永亮!你看见我给你发的照片了吗?” “看见了,也看见你下午给我发的消息了。出了什么事情?你不会在东京被欺负了吧?” 二阶堂苍真噤声了。 如果是在晚饭之前,哥哥给他打来电话,那他一定毫无负担朝着哥哥大吐苦水,顺势邀请哥哥带着朋友过来狠狠收拾黑尾铁朗。 但现在是不行了。 因为他仍旧惦记着黑尾铁朗说的那句“没人管的孩子”。 自己失言让黑尾铁朗想起了伤心事,为此,二阶堂苍真很是抱歉。他裹了裹被子,扭捏地说自己没有被欺负。因为知道哥哥是担心自己,他只得小心翼翼地挑了一些能说的事情。 “是我加入的社团的部长,他一直强迫我跑步……” “跑步?”因为接收到了过分新奇的消息,二阶堂永亮快要怀疑是自己幻听了,“你加入什么社团了?” 二阶堂苍真闭了闭眼睛,哪怕过去两天,可他仍旧觉得新生活过分神奇了。 “排球部。” 从弟弟的声音里听出来无限的懊悔,二阶堂永亮终于放心了,这还是自己弟弟没错。他将手机放在一旁,开了免提,一边准备自己和茂幸叔叔两个人的晚饭,一边和弟弟闲聊。 “所以怎么走到这一步了?你在人家的招新点面前摔跤,不小心在签字的地方按了红印?” “……不,并没有。” 为了避免自己在哥哥心目中变成奇怪的人,二阶堂苍真还是选择将昨天的事情说出来。 说着说着,他对黑尾铁朗的怨气又升腾起来,于是一手紧紧抓着枕头捶了两把,愤恨道:“他根本不给我选择的机会!” “唔……”二阶堂永亮沉吟一声,感叹,“好神奇,你去了东京变开朗了吗?这么快就有了熟悉的朋友。” “……” 撤回吧,什么“熟悉的朋友”,这话有点伤害到我,还让我想要呕吐了。 二阶堂苍真很是抗拒这种说法,但又不想让哥哥担心独自在东京的自己。他含混答应了一声,“不算朋友,就是普通同学……” 是黑尾铁朗太奇怪了,远超他对社交恐怖分子的认知。 “所以厚蛋烧也是那位普通同学做的?” “什、什么?”二阶堂苍真瞳孔地震,不敢相信哥哥居然这么轻易就看了出来,尤想嘴硬,“是我自己做的!” “说什么呢,一看就不是好吧。”二阶堂永亮回忆了一下照片里的厚蛋烧的细节,“形状规整,色泽满分,看配料也很专业,你让我怎么相信你这种话。” 二阶堂永亮啧声,对他没有一点信任的哥哥,他记下了! “因为他做的分量够我吃了,如果我再做,就会浪费啊。”这么解释了一句,二阶堂苍真很快又补充,“不过我很确定,我已经学会了。” “这样么,那明早准备便当的时候记得拍照给我检查。” “……” 二阶堂苍真气闷,“你对我没有一点信任,等着吧,明天我让你好看!” * 第二天早上,误以为跑圈带来的伤痛已经被留在昨夜,二阶堂苍真不幸地以脸着地的方式展开了新的一天。 双腿像是灌了铅,肌肉酸痛的同时,脚腕像是被地底伸出来的手直接擒住了。他刚醒过来,误以为是身体没能复苏,结果站起来的瞬间腿先软了,紧跟着就一头栽进了床边的地毯里。 许久没有过这种经历,二阶堂苍真惊恐回头,确认了一下自己的双腿还在。 怎么回事,为什么能这么痛?昨天黑尾铁朗不是说按过就会好吗?!现在这种酸疼又沉重的感觉完全超出他的认知了啊! 慢吞吞地从地上爬了起来,二阶堂苍真坐起来,把自己的腿搬回到了床上。他小心翼翼地伸手按了按小腿的肌肉,大概因为无法像黑尾铁朗一样对自己那么狠心,所以他一把按下去,倒也还能接受。 唔,说不定要加大力道按按才行…… “嘶——!!!” 疼得面目狰狞的二阶堂苍真用光了全部的理智,才忍耐住了辱骂黑尾铁朗的冲动。 使不得,千万使不得,昨天他还勾起了人家的伤心事,愧疚感促使他这周要好好对黑尾铁朗。 但是真的好痛,好沉重…… 如此困难的时刻,二阶堂苍真还记得昨晚睡前答应了要给哥哥拍便当照片的事情。他洗漱完,艰难地挪到了厨房开始准备。 十五分钟后,面无表情的二阶堂苍真看着锅里一摊不成型的混合物,心如死灰地意识到—— “搞砸了。” 不知道为什么,他的鸡蛋液倒进锅里,就是无法像黑尾铁朗做的那样定好型。就算他用锅铲拍拍打打,最后的形态也仍旧只能用“一摊”来形容。 双腿沉重酸痛,耐心也终于告罄了,二阶堂苍真板着脸,索性将剩下的鸡蛋液全部倒进锅里一阵翻炒,而后盖在米饭上面,拍照给了哥哥,并附文。 【苍真:营养全面的炒蛋盖饭。】 因为准备便当,时间已经有些紧张了。二阶堂苍真飞快收拾好东西,试图健步如飞地赶往音驹高校体育馆。 但出了家门,他发现一切不过是美好的幻想罢了。 因为双腿实在是太酸疼了。 每走出去一步,他都觉得自己像是漫画中入了魔障行走于尸山血海的主人公。天地失去了颜色,地底伸出无数的枯骨断手试图阻拦他的脚步,不仅如此,浓雾中似乎还有着呜呜的哭声…… 眼泪顺着脸颊往下流,二阶堂苍真抬手抹了一把,面无表情地想,啊,原来是老子在哭。 幸好还没到学校,否则又要被耻笑了。 从小在哥哥和茂幸叔叔的呵护下长大,二阶堂苍真已经很久没有吃过这种苦了。他以比昨天更慢的速度朝着体育馆挪去,路上又忍不住苦中作乐地想,疼就疼吧。 这样,黑尾铁朗应该就能认识到他是个宅男,不会再强迫他跑步了吧?毕竟他现在这么可怜的样子,是个人应该都能看出来,如果再强迫他锻炼,他可能会死的…… “啊,二阶堂君还是好会踩点,快去放包吧,马上要开始晨练了。” “……” 哈哈哈哈哈他差点忘记了!黑尾铁朗不是人啊!哈哈哈哈哈这混蛋怎么会在意自己是不是会死在跑道上呢! 大清早,毫无缘由就接收到了来自可爱的二阶堂君满含怨念的注视,黑尾铁朗不解,“怎么了?” 怎么了?这混蛋还好意思问我怎么了?他看不见老子出现在体育馆门口都要撑着门把手才能站立吗! “……我的腿很痛,今天可不可以不跑?” “不可以哦,痛就是因为以前疏于锻炼。坚持下去,跑习惯就不会痛了,只会觉得很轻松。” “但是再跑下去,习惯之前,我的腿可能要断掉了。” “二阶堂君还是这么风趣,不会断的~” “……” 不,是我的腿真的要断掉了,我差点只能爬来学校了。你能不能睁开眼睛看看现实,我的腿在颤抖啊混蛋! “好了,快去放包吧。”黑尾铁朗笑眯眯地推着二阶堂苍真转身,“今天你不用跟队伍,自己一个人慢跑就好了。” 一听这话,二阶堂苍真的眼睛亮了起来。 太好了,不用跟队伍,这样前面的人跑走了,他就可以干脆坐在路边等…… “不过也不要想着直接偷懒。”黑尾铁朗微笑,“我会按你的速度估算距离的。” “……” 可恶啊可恶!这混蛋的心眼子是不是都拿来欺负同学了啊! “还不去放包?”黑尾铁朗挑眉,抬手轻轻拍了把二阶堂君的屁股,然后笑眯眯地对上了惊恐回头的二阶堂君的视线,“马上要出发了。” “——!!!” 他打我屁股!逼我跑步就算了,现在还打我屁股!到底怎么好意思的! 东京人怎么这么变态!【你现在阅读的是 】 13、第13章 接连两天被迫参加跑步进行基础体能训练,岌岌可危的精神状况和早已经亮红灯发出警报的身体状况让二阶堂苍真意识到真的不能再这么下去了。 黑尾铁朗是本就常年坚持锻炼的人,一看那家伙穿着夏款运动衫露出来的手臂和双腿的肌肉,二阶堂苍真就知道那是自己一辈子也无法做到的程度。 所以这样的家伙,对“运动”有点误解什么的,再正常不过了。 说什么跑习惯了就会觉得很轻松啊,很明显,以他的身体状况来说,在跑习惯之前,他的双腿肯定是会先废掉的。 而为了避免自己的人生为黑尾铁朗所害,这天早训结束,二阶堂苍真故意磨蹭到了最后。 他知道,黑尾铁朗作为部长,每次训练结束都要负责检查体育馆。确保没有问题之后,黑尾铁朗才会收拾东西最后离开。 所以确认别的部员都已经走光了,二阶堂苍真再度偷偷潜入回了体育馆里。然后他顺利地,把黑尾铁朗堵在了…… 更衣室。 一进门正巧碰见黑尾铁朗在换衣服,男生撩起衣摆往上提的时候,背肌绷出了格外让人眼热的紧实线条。二阶堂苍真头一次经受这种程度的男色的冲击,抓着门把手踉跄着倒退两步,刚想着得赶快逃才行,却不想先行对上了听见动静回头的黑尾铁朗的视线。 “二阶堂君,怎么了?” 莫名陷入了让人难堪的境地,二阶堂苍真精神出走之余都开始庆幸自己是个面瘫了。他陷入了“面瘫不会让人看出来露怯”的幻想中,全然不知自己震颤不停的蓝色瞳孔在黑尾铁朗看来有多可怜,又有多可爱。 他松开门把手,顺利仅凭着双腿稳住了身形,但一张嘴说话,还是显得有些崩溃了。 “……你怎么在这里换衣服?” 显得他像个伺机而动的变态一样啊!苍天!他是正经人家的好孩子,可不会对同学有那么龌龊的想法!尤其是黑尾铁朗这种讨人厌的同学! 先前躲在外面的时候,二阶堂苍真很是给自己做了一番心理建设。他用心措辞、斟酌语言,全然没想到打开门会看见这一幕,直接让他的语言系统罢工了。 直白的男色的冲击让乡下孩子二阶堂苍真有点崩溃,黑尾铁朗明知道能够问出那句话就说明二阶堂君的精神已经出走了,但他还是装作很困惑的样子,回头道:“你应该知道你说的这里,是更衣室吧?” “——!!!” 啊!忘记了!好丢脸!好羞耻!完蛋了他一定会觉得我是笨蛋!但我真的不是啊! 我的人生到底是怎么走到这一步的!一团糟了啊! 可怜的二阶堂君已经连面瘫脸都无法维系了,颤抖的蓝色泡泡眼昭示着他已经离哭泣只有一步之遥。黑尾铁朗想着要保有长久的快乐源泉还是得见好就收,回头面朝着柜子脱了运动裤换制服裤,“所以来找我有什么事?” 话音落下,久久没能收到回复。而黑尾铁朗左思右想,又觉得这么放过二阶堂君实在是太遗憾了。 于是提起裤子系腰带的时间,他又笑眯眯地回头,“不会是专程看我换衣服来了吧?” “我、我可不会那么变态——!!!” 虽然刚刚还想着“好可怕的腿部肌肉肯定能一脚踢死我吧”,但二阶堂苍真也不敢承认自己确实是看了。 从没被这么逗弄过,经验为零的二阶堂苍真涨红了脸,连耳朵根都变得滚烫。他想掉头直接跑,又担心这样一来会让黑尾铁朗误会他真的是那种找准机会偷看同学换衣服的变态。 于是艰难地将双腿定在原地,磕磕巴巴道:“我、我找你可是有,有正事的!” 黑尾铁朗换好衣服,顺手将制服外套搭在肩上。他一手拎着包,掉头朝着面红耳赤头顶冒烟的少年走过去,扬了扬下巴示意对方跟自己一起往外走,关了更衣室的门,这才道:“什么事?” 两个人并肩往教室走去,二阶堂苍真不敢看黑尾铁朗的脸,板着脸目视前方,努力稳住声线道:“我之后可能不能这么频繁地参加社团活动了。” 是的,没错!什么背肌、大腿肌,其实都不重要啊!眼下唯一关键的,是他得想办法拯救自己! 黑尾铁朗:“理由呢?” 二阶堂苍真深呼吸,搬出了自己一早准备好的说辞。“我要去找兼职了,时间上没有办法同时兼顾社团活动和兼职。” “兼职?”黑尾铁朗挑眉,扭头朝着身旁的少年看过去,“怎么突然要兼职?三年级了,这样有点危险吧?” “不是突然,是早就决定好的。”二阶堂苍真一本正经,“我要赚钱给永亮,他的社团活动要花很多钱。马上夏天到了,不仅要买蚊香,我还想给他换一把好的遮阳伞。” 一想起哥哥的社团活动,二阶堂苍真就止不住地犯愁。他尤记得哥哥还在桐先读初中的时候,训练有可以遮风挡雨的室内道场,还有完备的设施以及教练团队。 但高中去了辻峰之后,别说道场和教练了,连室外遮阳的伞都破破烂烂的。 之前还在家里的时候,二阶堂苍真偶尔会兼职赚取一些零花钱。但那些钱除去买游戏之外,也只够给哥哥的社团买一些蚊香。 今年来了大城市,兼职的时薪会更高,他下定决心,是时候给哥哥换一把好的遮阳伞了! 而就在二阶堂苍真为自己的计划感动的时候,黑尾铁朗却不乐意了。 他脚步一顿,虽然面上仍旧是带着笑的,但细看的话,眼神已经变得有些危险了。 “那个永亮……是软饭男?” “……” 二阶堂苍真庆幸于自己此时没有吃吃喝喝,否则一定会丢人的喷出来或者呛死。 “什么叫软饭男?我赚钱给他,是天经地义的好吧。” 黑尾铁朗啧声,可怜的恋爱脑。 两人一起走在学校的林荫道上,繁茂的樱花几乎要将道路完全遮掩起来。旁的人走在这条路上都会惊叹于美景,但心情不妙的黑尾铁朗很厌烦地垮着脸。 什么鬼天气,落花都要糊在脸上了。还有这过分高大的樱花树,说实话应该修剪了吧?至少让阳光漏进来一些啊,高中生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很需要阳光照拂。 “小时候他也把自己的零花钱留给我买糖果。” 切,就算是早恋,也太超出了,还在拿零花钱买糖的阶段就这样吗? “而且他不像别人家的哥哥,他从来不会揍我,唔……除去我惹他生气的时候。” 连不挨揍都是值得庆幸的事情吗?可悲的…… 黑尾铁朗再次脚步一顿,“哥哥?” 二阶堂苍真眨了眨眼睛,“双胞胎哥哥啊。” “……” 啊,确实是听二阶堂君说过这么一回事来着。 复又抬脚朝着教学楼的方向走去,黑尾铁朗抬眼看着前方纷飞的落樱,拖长了调子感叹,“天气真好。” 没能明白话题怎么转到了这个方向,二阶堂苍真颇为怪异地看了黑尾铁朗一眼,试图将话题拉回来,“总之,之后我就……” “兼职和社团活动可以兼顾的。”黑尾铁朗勾着二阶堂苍真的肩膀,哥俩好地拉着人大步往前,“我们学校对兼职的时限压得很低,一周只能兼职24个小时。” “所以除去周六周日两天的16个小时外,周内你只能兼职8小时,每天四个小时,你也只能做两天,这还是店里能够同意你的时间安排的前提下。” “所以不会怎么冲突的,照常来社团活动吧,有兼职的日子你也可以早退。” 二阶堂苍真紧咬着牙,因为过于用力,他觉得自己都快要牙龈出血了。 如果不是个子不够,又不敢招惹黑尾铁朗,他真的很想抓着黑尾铁朗的头发问问,这家伙到底有没有把他当人看。 每天的课程他要跟,下课还得去排球部经受摧残,排球部之余,还要去店里打工…… 这不是每天都排满了吗!黑尾铁朗还知不知道他是个人类,需要休息! 而且原本他这时候说出来就是想趁机甩掉社团活动,让自己更轻松一点,现在怎么被逼着双线推进了! 他是哪里表现得精力很充足,能够经得住这种折腾的样子了吗! “不过初期的话,还是建议二阶堂君的兼职排得更少一些。”黑尾铁朗托着下巴沉思,“毕竟你体能实在差劲,万一在兼职过程中晕过去,大概会被附近的店铺送进黑名单。” 啊!恶评!这混蛋一脸笑眯眯的样子,但是当着受害人的面就开始恶评了啊! 二阶堂君已经悲愤得快哭了,但黑尾铁朗全然不受影响。他甚至笑眯眯地以拳击掌,装作恍然大悟的样子,“提醒我了!为了让二阶堂君能够以更加饱满充分的精神面貌去兼职,先加大训练量,确保你有足够的……” 说着说着,右手突然一沉, 黑尾铁朗不动声色地看着面前的少年,“二阶堂君?” “我、我会少做兼职的……”二阶堂苍真声音发颤,竭力想要忍耐,但情绪已经濒临崩溃了。 绞尽脑汁也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走到了这一步,他哭唧唧地揪住黑尾铁朗的衣袖,泡泡眼颤抖,“我会少做一点的,所以、所以不要加训。” 会死的!他真的会死的!【你现在阅读的是 】 14、第14章 没能顺利从排球部这个魔窟逃离,二阶堂苍真难过得快要失去言语能力了。 他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回到教室里,同桌夜久卫辅一巴掌拍在他肩膀上,让他本就瘦弱的身体更是矮了一截。而就在他竭力忍耐着吐血的冲动的时候,夜久卫辅用杀伤力强劲的言语给了他致命一击。 “没看出来啊二阶堂!你和黑尾关系这么好了!” “……” 幸好没吃早饭,否则一定会被恶心到吐出来。 身心俱疲的二阶堂苍真根本没有精力和夜久卫辅闲聊,因为最近遇到的样本的问题,他现在觉得电视电影和小说都是骗人的。 什么城里人都很冷漠、很克制啊,分明就是一群社交恐怖分子扎堆罢了。来之前他还幻想着自己能够在这种环境下生活得很好,毕竟他这种不善交际的乡下孩子就是很需要私人空间。 但现在一看,分明是影视文学作品向他传递了错误的观念。 以黑尾铁朗为首的社交恐怖分子让他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他埋头叹气,心说一定要想办法自救才行。 自救的办法还没有一点头绪,面前突然出现了一根香蕉。二阶堂苍真顺着那只伸长的胳膊看过去,是黑尾铁朗。 “……干嘛?” 虽然香蕉出现在自己面前,多半是要投喂的意思,但因为递香蕉过来的是黑尾铁朗,二阶堂苍真相信对方也做得出千里迢迢赶过来让自己帮忙扒皮这种事情。 而面对满脸戒备的二阶堂苍真的问题,黑尾铁朗还没来得及说话,夜久卫辅又是一巴掌拍在同桌肩头,“肯定是给你吃啊!” 眼看着身高一米七三的二阶堂君被夜久卫辅一巴掌拍得进入一米六的范畴,黑尾铁朗几不可见地睁了睁眼睛。 “夜久,二阶堂君可不是山本和列夫。” “我知道啊。”夜久卫辅又是哐哐两巴掌,“他比那两个家伙沉稳多了啊!” “……” 不,不是沉稳啊,明显快要被打哭了,只是忍耐着不好意思说而已吧。 黑尾铁朗叹气,虽然认识不久,但已经能猜到二阶堂苍真是为什么一直在忍耐了。他杵在过道里,双手撑着桌子,身体前倾,“夜久你啊,粗神经得像个笨蛋一样。” “什么?!”夜久卫辅一拍桌子,表示要开始闹了,“你这种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家伙才是,突然说一些莫名其妙的话!” “什么莫名其妙啊,很明显的好吧?”黑尾铁朗啧声,伸手指向坐在窗边的男生。 可在触及对方视线的那一刹那,他突然噤声了。 眼神正常,眼眶没有变红,里头也没有变得湿漉漉的,看表情的话,一如既往没什么表情,虽然唇瓣是抿着的没错,但大概很难让夜久卫辅相信这是要哭了。 拿不出证据,又无法正大光明地说是“凭感觉”这种话,黑尾铁朗头一次不尴不尬地收了手,抓抓头发,当没事人一样掉头往自己的位置走去了。 “总之你注意着点。” 看了黑尾铁朗一眼,夜久卫辅很快回过头来,跟同桌吐槽,“他真的莫名其妙的。” 二阶堂苍真扒了香蕉皮,一口咬下去,然后很是赞同地点点头。 确实很莫名其妙,不知道为什么,欺负我的时候那么来劲,事后又会找补。昨天不仅一起回家教学了厚蛋烧,今天送来的香蕉里也没有挤牙膏。 好神奇的城里人。 慢吞吞地赶在上课前吃完了香蕉,老师拿着教案走进教室里的那一瞬间,二阶堂苍真突然福至心灵。 他知道黑尾铁朗为什么给他送香蕉了…… 因为回教室的时候他提到了要赚钱给永亮的事情,黑尾铁朗一定是知道他的双胞胎哥哥是优秀的弓道选手之后,心生畏惧,意识到之前那么欺负他是错误的选择,打算要弥补他、向他道歉了! 可恶啊可恶!欺软怕硬的家伙! 哼,不过既然他能认识到错误,那就算了。我可是被永亮和茂幸叔叔教导得很好的孩子,绝不会抓着别人的错处不放的。 只要黑尾铁朗之后能和他保持安全且让人放松的社交距离,那么他愿意将两人之前势均力敌的较劲放在一边。咳,毕竟他同样是很强的人,也没吃什么亏,暂且就…… “你再跟着我!我要告诉永亮了!” 早上用“势均力敌”的幻想安抚自己,强行迷惑自己以让自己开始一天的新生活,但到了中午,二阶堂苍真就又被惹得炸毛了。 午餐时间,他抱着自己的便当盒往顶楼跑。跑了两层楼,刚过了拐角,看见黑尾铁朗正气定神闲地跟在自己后面。 大长腿一迈,毫不费力就是两级楼梯。 因为害怕便当盒里的东西暴露在黑尾铁朗眼皮子底下,二阶堂苍真堵在天台门口,“你去别的地方吃。” 黑尾铁朗拎着便当盒杵在门口,格外自然地自上而下俯视着二阶堂苍真,“我在天台吃的话,你要咬我一口?” 因为这话,二阶堂苍真下意识看了黑尾铁朗的胳膊一眼。 音驹高校的春季制服是西式的衬衫和针织马甲,一眼瞟过去其实也看不见里头,但因为两个人同样在排球部,二阶堂苍真已经很是明白被衣袖遮住的胳膊有多吓人,于是小声嘟囔:“我都怕你把我牙崩了。” “啊,还是这么会开玩笑~”黑尾铁朗笑眯了眼,俯身凑得离二阶堂苍真更近,“没关系的,你咬我的话,我会放松一点。” 说着,他又一偏脑袋,露出脖子来,“实在不行咬这儿?” “谁要咬你了!” 只有两个人堵在门口,二阶堂苍真也不怕被别的同学看见了。他双手挡着门不让黑尾铁朗过去,只能用脑袋撞一下黑尾铁朗的肩膀,“快点走开!” “你再跟着我!我要告诉永亮了!” “啊……”黑尾铁朗沉吟一声,装模作样地向二阶堂苍真讨教,“我是不是应该装作很害怕你哥哥的样子?” “——!!!” 二阶堂苍真目眦欲裂,真是好嘴硬的混蛋啊!明明早上都已经吓得给我送香蕉了,现在又说这种话的吗! “不过你为什么这么怕我过去?”黑尾铁朗嘴角上扬,眼里带着明晃晃的不怀好意,看向了二阶堂苍真手里的便当盒,“厚蛋烧搞砸了?” “……” 二阶堂苍真咬着后槽牙,发誓今晚回到家里,一定要把黑尾铁朗安在自己家里的摄像头找出来。 “我可没在你家里留下奇怪的东西。” “……”二阶堂苍真表情空白了一瞬,收回手来,摸了摸自己的嘴唇,“我刚刚说出来了?” “没有哦。” 丝毫不顾自己的话会给二阶堂苍真带来多么严重的冲击,黑尾铁朗趁机走上天台,“不过是你的想法太好猜了。” 两个人坐在水塔后面,黑尾铁朗先没拆自己的便当盒,而是冲二阶堂苍真扬了扬下巴,“所以做成什么样了,让我看看。” 二阶堂苍真抱着自己的便当盒,板着脸解释:“我本来就没打算做厚蛋烧。” “哦~”黑尾铁朗拖长了调子,假意理解了。他想了想失败的厚蛋烧会是什么形态,眉头一挑,“所以你本来就想做炒蛋?” “……” 受够了!我真的受够了!这混蛋到底是从哪儿学来读心术这种邪门东西的?!明明他是个面瘫啊!根本不可能从表情泄露出这么多信息吧! 而且怎么会有人用表情传递出“我做了炒蛋”这么离谱又具体的消息啊! 二阶堂苍真气恼,磨磨蹭蹭转身背对着黑尾铁朗,浑身都散发着“不要跟我说话”的气息。他埋着脑袋打开自己的炒蛋盖饭便当,狠狠挖起一勺—— “你的鸡蛋液尝咸淡了吗?” “——!!!” 二阶堂苍真气愤回头,“不要把我当笨蛋!” 这个世界只有万能的、聪明的永亮可以把他当笨蛋! “所以调了吗?” 二阶堂苍真嘴角抽搐,“我本来就吃得很淡。” 黑尾铁朗还想再逗弄一下,又很担心二阶堂君会像昨天一样哭唧唧的。他自觉挪了位置,再度坐到男生旁边去,而后打开自己的便当盒。 “我带了很多菜,你可以尝尝。如果有喜欢的,我之后教你。” 二阶堂苍真哼声,本来想很有骨气地说自己完全不稀罕,可余光先瞟见了黑尾铁朗的便当盒里的小章鱼香肠。 “……那勉强尝一个小香肠看看好了。” “啊,猜中了。”黑尾铁朗笑容爽朗,“果然是小孩子口味。” “——!!!” “不吃了!我说我不吃了!走开!不准动我的炒蛋!”【你现在阅读的是 】 15、第15章 午餐靠着炒蛋和各式各样的美味菜品顺利度过了,二阶堂苍真收拾好便当盒,将帽衫反穿在身前,蛄蛹到了水塔背面最遮阳的地方。 他仔细将制服外套叠成小方块,打算以此作为枕头。而在他躺下来之前,一旁的黑尾铁朗新奇道,“又要睡午觉?” “没错,所以希望你可以去别的地方待着。” 这句话说出口之后,二阶堂苍真整个人都轻松了。他一边庆幸于自己变得大胆了,一边又为自己的措辞过于礼貌而稍感懊悔。 以黑尾铁朗欺负他的程度,其实他直接说“滚去别的地方”,也已经是足够客气了。至于他午餐吃了一些黑尾铁朗的便当里的菜品的事情…… 哼,不过是他应得的精神损失费罢了。 顺利说服自己之后,二阶堂苍真就想赶紧躺下。早晨起得太早,晨练又被逼着跑了不知道多远,能够顺利熬到午休时间,他都觉得是自己生活得太努力了。 黑尾铁朗能猜到二阶堂君的客气一定是多番努力忍耐之后才有的结果,但他并没有选择见好就收。 赶在二阶堂苍真躺下之前,他拍拍自己的大腿,“要不要枕着我的腿?” 二阶堂苍真直接原地石化了。 他面无表情地看着盘腿坐在原处的黑尾铁朗,实在微微瞪大了几个像素点的眼睛已经清楚明白地传递出了他的惊恐。 长久的静默之后,他恍然大悟道:“你是想趁我睡着之后把腿抽出来,然后看我在水泥地上磕碎脑袋是吧?” 这次沉默的终于变成了黑尾铁朗。 “我说啊……” 黑尾铁朗很无奈似的,一肘立在膝面上,撑着下颌,上身前倾朝着二阶堂苍真的方向靠近了。 “在你心里,我到底是个什么人啊?” 闻言,二阶堂苍真的表情变得尤为挣扎。黑尾铁朗一看,明白了,假笑道:“原来是没把我当人看啊?” “……” 原来被读心还是会有好处的。 难听的话不用自己亲自说出口也能被接收,二阶堂苍真的心情变得尤为轻松愉悦。 但心情好是一回事,这种事情,肯定不能真的承认的,否则会显得他这种乡下孩子很没礼貌。 于是他一边按捺唇角上扬的冲动,一边嘴硬,“我可没有那么想。” 黑尾铁朗啧声,再一次认识清楚了二阶堂君的嘴真的很硬的现实。他眼睑耷拉着,视线状似不经意地扫过那两瓣轻轻抿着的淡粉色唇瓣,很快又挪开了。 “我觉得我对你挺好的,你为什么会对我有偏见?” 二阶堂苍真嘴角抽搐,因为过于震惊,他甚至做出了当着黑尾铁朗的面掏耳朵这种不礼貌的事情。 “……对我挺好的?” 黑尾铁朗点点头,“都能看出来吧,我很照顾新同学的。不仅带你一起锻炼身体,还教你做厚蛋烧……” “虽然你没有做成功,但那是因为你的火腿丁切得太大了,所以才会卷不起来啊。不过这一点我昨天也特地提醒你了,火腿丁要切得小一点。” 二阶堂苍真深呼吸,因为脑子里的内容过于丰富且不够文雅,他花了半分钟时间才把那些内容又咽回去。 而后他放弃了和黑尾铁朗争论锻炼身体于他这种人而言是不是必要的,只专心讨论起关于厚蛋烧的问题。 “我只是怕切到手!”他伸出双手,给黑尾铁朗欣赏自己细长白皙的十指,“我还要用我宝贵的双手打游戏呢,万一切到手,不就没办法冲分了!” “但是我昨天也有教你切菜啊。” 面前的两只手都格外漂亮,黑尾铁朗随便抓住一只,搭在自己手心里,细致地再次教学了用指关节顶着刀背的手势,“这样不就不会切到了?” 四指屈着并拢搭在黑尾铁朗手心,二阶堂苍真气闷地只想一巴掌打下去,又怕打得自己疼。他想干脆告诉黑尾铁朗,自己不是那种天赋异禀教一遍就能会的人,但一抬眼,突然发现黑尾铁朗的表情变得有些微妙了。 “你这个表情是什么意思?” “唔……”黑尾铁朗沉吟一声,看着此时还乖乖巧巧搭在自己手心里的那只手,慢悠悠道,“就是觉得挺奇妙的。” 话音落下,赶在二阶堂君再一次炸毛之前,他擒着那只腕子往上推,最后成功趁着二阶堂君还没有发觉不对劲,将那只手推到了二阶堂君的脑袋旁边。 “看,今天是招财猫。” “——!!!” 二阶堂苍真紧咬着牙关,咬肌都变得突出了。他默不作声将黑尾铁朗推倒在地,膝盖压住黑尾铁朗的手,双手直冲着黑尾铁朗的脖子就去了。 “啊啊~”压在手上的腿和掐着自己脖子的双手都没有丝毫威慑力,但黑尾铁朗还是装模作样地叫了两声,“音驹高校教学楼楼顶要发生招财猫杀人事件了……” “——!!!” 挑衅!这就是赤/裸裸的挑衅! 羞恼至极的二阶堂苍真气红了眼,全然不顾自己现在帽衫反穿还搞出这么大的动静会有多滑稽。他意识到自己大概是无法对黑尾铁朗造成实际性的肉/体上的伤害了,于是很快调转目标,想要去拽黑尾铁朗的头发。 为了避免顶着乱糟糟的头发下楼受人耻笑,这次黑尾铁朗倒是很快反应了。他眼疾手快地抓住二阶堂苍真的手腕,笑得眼角都浸出泪来,“戴围兜的招财猫,应该推广才对。” 围、围兜?! 垂眼看见坠在身前自然敞开的兜帽,二阶堂苍真如遭雷劈。他想起来在电视剧里看到过的,坐在餐椅里的小屁孩吃饭的时候好像确实都会戴围兜。 好像、好像确实有点像…… 但是!像是一回事!黑尾铁朗以此嘲笑他,那就又是另一回事了! 二阶堂苍真发誓,这次他是真的不会再忍耐了。经过了两天的锻炼,他相信自己的力气已经有了实质性的进步,所以这一次,他要勇敢地在天台向黑尾铁朗发起挑战! 无论如何,他不能再像以前那样忍气吞声下去了。黑尾铁朗根本不是见好就收的那种人,这混蛋分明是遇弱则强,他越退让,黑尾铁朗就更是蹬鼻子上脸! 所以在永亮赶来教训这家伙之前,他有必要先行…… “吱呀——” 不远处传来天台门被推开的声响的时候,二阶堂苍真整个人都被清新的皂粉的香气包裹住了。 颊侧紧贴着男生的胸膛,他下意识屏住呼吸,根本不敢动弹。后腰和脑后的大手以温柔又不容拒绝的力道将他按住了,他眨了眨眼睛,听着水塔后面传来两名学生语调欢快的闲聊声。 这叫什么事啊,为什么别人过来谈恋爱,他和黑尾铁朗也要抱抱…… “呼吸啊,二阶堂君。” 一听黑尾铁朗用气声说出来的话,二阶堂苍真才意识到自己已经快要憋过气了。他艰难地喘了口气,受黑尾铁朗的动作的影响,连抬头看黑尾铁朗的动作都变得小心翼翼的。 “我们为什么要躲着?” 或许上来的是早恋的同学,但是他们为什么要躲着?!他们就是普通同学啊!一起在天台吃个饭,多正常的事情!现在躲着才是彻底完蛋了吧!完全没有出去的机会了!万一被抓包还会被当做是偷听的变态! 怀里的少年目光坦荡又带着些懊恼,黑尾铁朗艰难地移开视线,关键时候,他选择蛐蛐同学。 “人家过来谈恋爱,被同学撞见,会觉得不自在的。” 二阶堂苍真沉默片刻,几不可见地轻拧着眉头,“那你觉得我们两个现在这个姿势……很自在吗?” 一听这话,素来以社交恐怖分子的名号闻名于音驹高校甚至枭谷学院的黑尾铁朗直接沉默了。 他转头面朝着水塔的支架,紧闭着眼睛根本不愿意对上二阶堂君的视线。花了半分钟时间做好了心理建设,然后他在二阶堂君宛如实质的注视下,艰难又缓慢地,点了头。 “——!!!” 二阶堂苍真惊恐得直接失去了表情管理能力。 他就知道!影视文学作品真是大错特错了!别说什么城里人冷漠自持、克制有礼了,这帮家伙根本连基本的边界感都没有!胡编乱造的作家编剧可真是害人不浅! 苍天啊!他为什么要来这种跟不对付的同性同学搂搂抱抱都司空见惯的地方啊!他到底怎么走到这一步的!他这种老实孩子在这地方读书一定会被带坏的! 嘶——这么开放的地方,难道【哔——】里说的男同学互帮互助的事情也……? * 下午的课开始之前,面色苍白的二阶堂苍真握着手机登上社媒平台,噼里啪啦地敲键盘发动态。 【我想退学,城里太多变态了t_t】【你现在阅读的是 】 16、第16章 好不容易捱到下午,二阶堂苍真发现还有麻烦的事情。 因为三年五组有体育课,而他们的体育委员正是排球部部长黑尾铁朗。 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二阶堂苍真在心里大呼“黑幕”!虽然他承认,三年五组没有哪个学生的体型比黑尾铁朗锻炼得好,而作为排球部部长,黑尾铁朗也确实有这个资格做班级里的体育委员,但是、但是那可是以欺负同学为乐的黑尾铁朗啊! 这种人,怎么可以做班委呢! 对于黑尾铁朗担任体育委员一事,二阶堂苍真很有意见。但事实很让人无奈,他就是一个人微言轻的乡下来的转学生而已,自然无法让同学们相信他所说的黑尾铁朗的真面目。 当然了,最为重要的是,转来音驹高校不足一周,他暂且只能做到顺利和黑尾铁朗交流而已。 而且那个“顺利”,多半还要得益于黑尾铁朗那可恶的读心术。 二阶堂苍真叹气,但纵使心里有百般不情愿,他还是不得不跟随大部队去换运动服。 同时上体育课的有四个班级,更衣室紧俏,二阶堂苍真等了片刻,发现更衣室才像是文学作品里的大城市,里面有着很严重的排外现象。 明明他先排在外面了,可里面出来的人总是笑哈哈地拉着自己的熟人挤到前面来,不等他找到机会往里走,就推着自己的朋友进了更衣室里。 接连被插队两次,二阶堂苍真垮了脸,暗自打气,下次无论如何也要进去。他紧了紧手里的包,等到出来的别班的同学拉着朋友再往前的时候,他稍稍往前迈了一步,“你们不能……” “三班的,你们找事是不是?” 同桌的声音响起来的时候,二阶堂苍真都要热泪盈眶了。他转头看着旁边换了运动服出来的夜久卫辅,油然生出一种自己的巴掌没白捱的感觉。 没能注意到新同学已经感动到泡泡眼颤抖了,夜久卫辅扬起下巴看着被堵在更衣室门口的人,满脸不耐烦,“你们现在是要干嘛?欺生是吧?” 二阶堂苍真刚想点头表示附和,就听夜久卫辅又接着道,“还是欺负哑巴不会说话?” “……” 二阶堂苍真面无表情,小声但坚定地提醒,“我不是哑巴。” “不是哑巴?”夜久卫辅回头,很显然,炸毛状态下的他,连自己人也不放过。他叉着腰横眼,“他们都插了两个人了你还不说话,我以为你是哑巴呢。” 虽然两个人有着足足七厘米的身高差距,但这一瞬间,二阶堂苍真觉得自己在夜久卫辅的面前也变得渺小了。他很小声地解释:“我正打算说呢……” “说什么?你们两个还不快点换衣服,马上要集合了。” 又一个熟悉的声音从后面冒了出来,二阶堂苍真回头,晃眼瞥见黑尾铁朗的脸,马上又被揽着肩膀给按了回去。他咬着牙艰难地撑着黑尾铁朗的胳膊,还没来得及让黑尾铁朗赶紧滚开,就听见头顶再度传来黑尾铁朗的声音。 “这不是高崎吗?找我们班同学有事?是想打探一下月底球类大赛的战术?” 二阶堂苍真只是出门在外社恐了一点,不是傻,当然能够听出来黑尾铁朗话里的挑衅和嘲讽。他慢半拍地反应过来,自己被针对了好像是对方和五班在较劲,恰巧自己又是个新转来的独行者,所以才被抓住机会了。 他忍不住叹了口气,果然是和集体荣辱与共的高中生啊。 原本只是一个更衣间的问题,但随着黑尾铁朗和夜久卫辅过来,问题很快转变成了两个班的学生争执。 本来二阶堂苍真很担心五班的学生处于弱势,毕竟他们班的学生大半都已经去体育馆准备集合了,而现在留下来的几个,除去嘴笨的他自己,明显很内向的生活委员和另一个同学,真的可以称之为“战斗力”的,就只有黑尾铁朗和夜久卫辅了。 而很不凑巧的是,据他观察,夜久卫辅和黑尾铁朗很不对付。 但很快,二阶堂苍真发现自己还是多余担心了。 因为夜久卫辅也就是平时看着和黑尾铁朗不对付,现在这种有外部敌人的情况下,两个人的配合可以说是打得相当之好。 夜久卫辅平日里对同学、部员都很热情,也会多加照顾,但被惹恼了,嘴皮子一碰,火气自然携带着超强的杀伤力。 而黑尾铁朗…… 黑尾铁朗会笑眯眯地,用残酷又直白的语言直击对方要害。 “不要打探了,没必要的,你们连四强都没进过,为什么要把冠军当做假想敌呢?”说着,黑尾铁朗一手按在心口,面带菩萨般试图普度众生的微笑,“鄙人一向待人热忱,我给出的建议是你们不要浪费时间,直接弃权比较好。” “……” 会、会被打的!你这样真的会被打的! 眼看着三班的几个男生已经气恼地涨红了脸,二阶堂苍真忙不迭将黑尾铁朗推进了更衣室里。他双腿张开,两脚叉在门扇两边将门挡在身后,“好了,不要再说了,快点准备去上课,这次我就不计较了!” 黑尾铁朗一怔,撇撇嘴放下了打算敲门的手。 换了衣服往体育馆走的时候,夜久卫辅还着重教育了二阶堂苍真一番。他一巴掌拍得二阶堂苍真一个踉跄,眼看着黑尾铁朗伸长胳膊将人揽住了,这才恨铁不成钢地道:“你下次能不能硬气一点?!” 二阶堂苍真点点头,“我会的。” 夜久卫辅还是觉得心气不顺,双手抄着兜哼声,“你一点都不像三年级的学生,比列夫还让人看不过!” “……” 别说了,列夫也会难过的。 “哼,等球类大赛的时候,我要把三班的都干趴下!” 二阶堂苍真揉了揉被打疼的胳膊,终于想起来问:“月底就有球类大赛?” “每学期都有。”夜久卫辅摩拳擦掌,一脸的跃跃欲试,“干掉他们,才能确保我度过一个愉快的黄金周假期。” 一听这话,黑尾铁朗适时出声提醒,“别忘了黄金周有集训,还要约训练赛。” “我当然知道!但那也是黄金周假期……” 夜久卫辅再度炸毛,试图让黑尾铁朗知道自己并没有忘记按惯例要集训和打训练赛的事情。 但黑尾铁朗没有听进去。 他瞥眼看着一听到集训和训练赛就试图靠闭嘴降低存在感的人,一边耗费心力忍耐笑意,一边下定决心一定要想办法把二阶堂君也带过去。 哎,如果真的是小猫崽就好了,可以直接揣在口袋里,也不用被拒绝。 全然没料到黑尾铁朗正在打坏主意,二阶堂苍真还沉浸在自己顺利逃过一劫的幻想当中。他小小地呼出一口长气,暗自下定决心,无论如何,他都不会去什么排球部集训的。 黄金周假期啊,不管兼职也好,还是回家看永亮也好,甚至就躺在出租屋里打游戏打到天昏地暗,怎么都好过去参加排球部的集训,经受身体和心灵上的双重摧残啊。 * 受够了,体育课什么的,就应该被取缔才对。 跟随班级队伍跑圈,逐渐落后到女同学也把自己落下半圈的二阶堂苍真如是想到。 说真的,他不太明白体育课这种粗鲁无用的课程为什么会进入到高中生的课表里。当然了,他也不明白,为什么这种课程开始的时候,老师们都会让体育委员带队去跑圈。 他宁愿阴暗地猜想老师此举是不愿意管事,也不愿意相信老师只是想让学生们锻炼身体,只满心怀揣着自己糟糕到不忍直视的体能水平暴露在人前的羞耻。 他试图安抚自己,女孩子也有体能非常好的,就因为女孩子把自己超过了就感到羞耻,是十分不恰当的心理…… 可是女同学中体能最差的那一个,也已经拉了他半圈了啊。 实在是无法调理好自己,二阶堂苍真的脸蛋都因为过于羞愧而变得火烧火辣的。渐渐地,他有些抬不起头来了,越跑脑袋埋得越低,步伐和呼吸也乱得一塌糊涂,这样一来,他就觉得跑步是越发叫人难以忍耐的酷刑。 完蛋了,真的完蛋了,明天、哦不用,这节课还没结束,同学就会知道他是真正意义上的废柴,说不定会像初中那样被人在背后蛐蛐…… “二阶堂君。” 身侧冷不丁响起黑尾铁朗的声音,二阶堂苍真不作反应,很快感觉到黑尾铁朗拍了拍他的肩膀。 “姿势保持好,呼吸要规律一点,不要埋着脑袋。” 脊背被拍了一把,二阶堂苍真下意识抬头挺胸。他看着前方的跑道,略微有些鼻子发酸,“你怎么跑过来了?” “啊,我拉了一圈。” “……” 走开啊混蛋!不过是让我更丢脸罢了!你真的要毁了我吗!【你现在阅读的是 】 17、第17章 命很苦的二阶堂苍真耗费全部心力,终于熬到了周五。 但假期开始的好消息到来之后,另一则不好的消息也随之来了。 “明天是周末,今天多训练一个小时吧。” “……” 受够了,你们这帮不知人间疾苦的排球痴,真的很想举报你们。尤其是黑尾铁朗,这种恐怖分子就应该被人类保护协会勒令退出…… “二阶堂君。” 在这种时候突然听见黑尾铁朗叫自己,二阶堂苍真被吓得浑身汗毛倒竖、瞳孔地震。他一个激灵站直了身体,恐慌之余又有些崩溃。 完、完蛋了!这家伙真的有读心术吗!这样下去他还怎么在排球部生存!不、不对,其实如果被要求直接退部倒也好,就怕这混蛋不放自己走,想把自己留下长久地折磨! 一看见二阶堂苍真眼神飘忽的模样,黑尾铁朗就知道自己又变成二阶堂君的脑内被害人了。他停住脚,挑起一边眉头,“又在心里骂我?” 二阶堂苍真猛猛摇头,直接把自己的脑袋当成拨浪鼓,摇到头晕为止。很快,他艰难地停下动作,尽量维持着自然的面色,“我没有。” “哦~”黑尾铁朗拖长了调子,等到二阶堂苍真试图用诚恳的眼神表示自己足够可信之后,他又慢悠悠补充,“所以是比骂我更严重的?” “……” 算了,没什么好解释的,就是希望有生之年,日本能将读心术列入到邪术的范畴,然后全面禁止。 否则这种糟心的日子,他是真的要过不下去了! 看似面无表情实则已经气急败坏的二阶堂苍真转身想走,黑尾铁朗适时出声将人叫住。而就算这次二阶堂苍真已经将不耐烦三个大字写在脸上了,可他仍旧笑眯眯的。 “明天周六,你有什么安排吗?” 二阶堂苍真大惊失色,连连倒退两步,才勉强稳住身形。他紧咬着牙,看向黑尾铁朗的眼神像是看见了故意逆向呼噜自己毛的凶手,满是戒备与排斥,“你想干嘛?” 周六让他加训的话,那是犯法的事情啊!虽然暂时没有法律明确制止高中社团部长这么做,但如果黑尾铁朗真的做出这种事情来,完全可以说是校园霸凌了吧! 我不会答应的!无论如何我都不会答应的啊喂!你这种家伙会坚定我这辈子努力做到首相的位置然后取缔运动类社团的决心啊! 面对整个人如临大敌、眼睛都睁大了几个像素点的二阶堂苍真,黑尾铁朗不得不承认自己好像是有点恶趣味的。因为看见二阶堂君如同面对致命威胁的猫崽的模样,他的心情明显变得愈发美妙了。 他压下原本想说的话,上前一步,再度朝着二阶堂苍真靠近,“这么戒备,你以为我要说什么?” 说、说什么? 虽然只是很简单的一个问题,但还是让二阶堂苍真的脑海里掀起了一场风暴。 这个混蛋现在是什么意思?是想引诱他主动把加训一事说出来,然后啊哈哈地爽朗笑着“既然二阶堂君这么自觉那就这么办”? 可恶!好歹毒的家伙,不仅欺负新同学,还试图兵不血刃,真是好手段啊! 单方面认定了黑尾铁朗的恶劣,二阶堂苍真觉得孤立无援的自己可怜极了。他眼神游移,试图向任何一个和自己对上视线的部员求助,但很让人糟心的是,全程没有任何一个人对上他的视线! 啊、有了……不对,那是孤爪研磨啊。 因为对上视线的是孤爪研磨,二阶堂苍真单方面取消了“向第一个对上视线的部员求助”的约定。 原因无他,他觉得孤爪研磨也是很可怕的人! 虽然入部时间不久,但二阶堂苍真是知道孤爪研磨这个人的。 孤爪研磨,音驹高校排球部二传,黑尾铁朗的发小。仅仅这两个tag,已经足以让他对此人退避三舍。 而更为要命的是,每天表情淡定的孤爪研磨还顶着一个布丁头! 先澄清,他并不是因为染发而对孤爪研磨有了成见。要知道开学之前,他也是有染发的想法的。 但作为一个社恐,他实在无法承受一个布丁头! 这潮流到让他心生恐惧的布丁头,他不明白要内心多么强悍的人,才能顶着这个布丁头在高中校园里生活。 他无法理解顶着布丁头还安然生活的孤爪研磨,而因为未能和孤爪研磨产生直接的交集,在他心目中,身为黑尾铁朗的发小的孤爪研磨也直接等同于“不良团伙中的智囊”的角色了。 不良团伙,指以黑尾铁朗为首的排球部社交恐怖分子众人。 至于智囊,因为孤爪研磨就是散发着“是聪明人哦”的信息。 作为一个宅男,二阶堂苍真在家里的时候看了很多影视文学作品。而许许多多的描绘热血男高的作品当中,都会有一个军师一样的存在。 或许他们平时看起来人畜无害,甚至并不显眼,但实则团伙、啊不,团队的每一次行动,背后都必定有他们出谋划策的身影! 越想越让人胆寒,二阶堂苍真开始怀疑其实黑尾铁朗欺负自己也是受了孤爪研磨的提点。 毕竟两个人是发小,说不定放学回家的路上,孤爪研磨就会教学“如此如此,这般这般”。然后第二天上学,黑尾铁朗欺负自己的时候,孤爪研磨就在背后看他出糗取乐! 啊——!真是好有手段的高中生! 被害妄想症发作的二阶堂君面色苍白,眼神飘忽。而在这最为关键的时候,他突然注意到—— 孤爪研磨瞄了他一眼,然后突然转身去跟二年级的福永招平说话了!两个人挤在一起说了些小话,紧跟着福永招平也抬眼朝他看过来了! 啊!他们在蛐蛐我!这险象丛生的排球部,我是真的要待不下去了!我到底做错了什么要被这么对待!我是怎么走到这一步的! 最开始我只是想要在这陌生的地方找个同样社恐的人做朋友而已啊! * “福永……” 孤爪研磨得说,他是很艰难才鼓起勇气去找福永招平说这件事的。 为了避免被别人看清口型,他还特地一手挡住了嘴,“你能不能去救救二阶堂前辈?” “欸?”福永招平困惑地睁大眼睛,闻言下意识地朝着二阶堂苍真的方向看了一眼。 在确认二阶堂苍真的表情一如既往十分镇定之后,他不解道:“出什么事了吗?为什么这么说?” 孤爪研磨垂着眼睑,一手抓着胳膊小幅度地摩挲了几下,淡声道:“小黑好像在做很过分的事情……” 虽然很想直接说“是错觉吧”,但因为对方是很了解部长大人的孤爪研磨,福永招平还是觉得应该报以信任才对。 但过去之前,他忍不住问:“研磨为什么自己不去?” 明明是发小,应该更好说话才对啊。而且这是有机会跟酷男二阶堂前辈说话的机会,一二年级的小子们可一直暗暗期待呢。 “……因为我做不到。”孤爪研磨远目,“暂时没做好跟二阶堂前辈说话的心理准备。” 因为对方看起来太冷酷了,如果真的要和对方说话,孤爪研磨觉得自己得提前一周做准备。 福永招平恍然大悟,终于是想起来了,“忘记了,研磨你有点社恐啊。” “……” 孤爪研磨想要解释并没有真的到社恐的地步,又觉得说起来会很麻烦。他沉默片刻,回头再度看了二阶堂苍真一眼,而后在和对方对上视线之后飞快避开了。 “总之,福永你快去吧。” 明明他们是完全不同类型的人,但孤爪研磨总觉得他对二阶堂苍真有些非常准确的见解。他暗道实在不应该,毕竟和十分内向的他不同,成天板着张扑克脸的二阶堂苍真一看就很冷酷,并且尤其不好惹。 如果黑尾铁朗真的对二阶堂苍真做了很可恶的事情,孤爪研磨幻想了一下,觉得二阶堂苍真应该会一个二段飞踢把黑尾铁朗踢出三米远。 全然不知自己在别的部员眼里是多么可怕的狠角色,二阶堂苍真已经因为过于无助而想要哭泣了。 而这种时候朝着他走来的福永招平,在他眼里,那就是佛祖,是菩萨,是上帝,是救世主的化身! 就算做做样子也好,救救孩子吧!我会原谅你和智囊大人在背后蛐蛐我的事情的!只要你把黑尾铁朗干掉,从此以后我叫你福永大人也不是不可以! 短暂地和冰块脸的前辈对上视线了,福永招平摸了摸脸颊,莫名有种对方冷漠的外表之下藏着一个火热内心的错觉。他实在有些接不住那个眼神对视,于是很快转眼看向了部长大人,“你们在聊什么?” “哦,是福永啊。”黑尾铁朗抬手打招呼,“我在和二阶堂君商量明天想学什么菜。” “学菜?!” “学菜?” 两个音调截然不同的二重奏之后,从二阶堂苍真的声音里听出来震惊的味道的福永招平眨巴眨巴眼睛,很想问问黑尾铁朗,为什么二阶堂前辈看起来不像是知道他们在讨论这个问题的样子。 但因为瞳孔地震的酷男前辈看起来火气很大,最终他也只是飞快退下了。 “只是学菜啊,那没事了。” 福永招平跑得飞快,二阶堂苍真只想说好个屁!明明学菜这么简单的事情,这家伙不直说,欲言又止的样子,明显是想看自己出糗啊! 他就是变着法子想害我!这次我不会轻易…… “所以要学吗?” “……”二阶堂苍真远目,“这次我要学炸物!” “啊~”黑尾铁朗笑眯了眼,“这次想吃炸物了啊~” “……” 是我太多疑了吗,这话怎么听起来怪怪的?【你现在阅读的是 】 18、第18章 探望远坂家爷爷奶奶的行程定在周六下午,所以周五晚上,二阶堂苍真回到家里之后,做出了一个重大决定。 他要在游戏世界畅游整晚! 自从加入排球部,他每天都处于一个要死不活的状态。为了生存而努力挣扎一天之后,回到家里别说兼顾他的游戏大业了,连去洗澡洗衣服他都全凭着人类生存的本能在动作。 所以难得到了周末,没有早起做便当上学的必要,他觉得是时候重拾自己的兴趣爱好了!毕竟人生短短几十年,可以没有对别的无关紧要的人类的爱,但作为一个活生生的人,一定要有属于自己的兴趣爱好,并为之努力! 下定决心一小时后,困倦到极点的二阶堂苍真一头栽倒在了自己的爱好上。 他跪在地毯上,捂着肿痛的脑门儿目眦欲裂。虽然这一头栽下去成功让他清醒了,可他仍旧不敢相信,自己居然被排球社折磨到了如此境地。 明明以前打游戏通宵也不会觉得困倦的,可现在只一个小时,他都坚持不下来了!这说明什么?说明经历了排球社、重点是黑尾铁朗的折磨之后,他十八岁的年轻身体已经被迫提前进入了三十岁的状态! 可恶!这些都是黑尾铁朗欠他的,他早晚有一天要讨回来的! 沉重的上眼皮频频在和下眼皮打架,二阶堂苍真犹豫片刻,最终还是关了游戏,掉头往床上爬去。 身体疲惫不堪,意识也飞快变得模糊,他隐隐有感觉自己好像是忘记了什么,但任凭他如何绞尽脑汁,也仍旧回忆不起来。 直到身体顺利在床上呈大字摊开了,身心都有了着落的救赎感让他彻底将问题抛之于脑后,并飞快陷入了深度睡眠中。 嘛~毕竟是能够被轻易忘却的事情,说明本来就不够重要罢了。 而就是因为睡前没有花时间做好充足的心理准备,第二天早上,二阶堂苍真为此付出了格外惨痛的代价。 * 早上七点四十,睡梦中的二阶堂苍真被夺命连环门铃call叫醒了。他拖着疲累的身体艰难挪到玄关,顺手打开门,还没来得及睁开眼睛看清门外的是谁,来人已经越过他进了家门。 他站在玄关处,困惑而苦恼地回头看了一眼,只看见那人穿着黑色的运动短裤和连帽衫,帽子戴在脑袋上,手里还拎着个鼓鼓囊囊的牛津布购物袋。 那个背影和腿部肌肉确实很眼熟,但无论二阶堂苍真怎么想,都觉得初到东京的自己暂时没有关系好到可以早上这个时间点来家里拜访的朋友。 好吧,其实强调初到东京有些多余了,因为在和永亮以及茂幸叔叔生活了许多年的家里,他也没有那种朋友…… 暂且将这个问题放在一边,毕竟零个社恐宅男会因为没有朋友来家里拜访而伤心。二阶堂苍真在下沉式玄关蜷坐着,捧着手机开始拨打报警电话。 “您好,我家好像被不法分子闯入……” “二阶堂君?你在干嘛?” 关键词触发了被动,黑尾铁朗两指夹着嘴里叼着的饼干摘出来,而后大跨步走过来。他在表情空白的少年面前蹲下/身,格外自然地接过手机。 在确认通话界面确实显示着警局的号码之后,他一手按住少年的脑袋示意不要轻举妄动,顺势接听了电话。 “什么事都没有,我朋友没有睡醒……打扰了,实在抱歉给你们找了麻烦。” 顺利挂了电话,黑尾铁朗看着满脸无辜又可怜的二阶堂苍真,挑了挑眉头,“你每天怎么顺利去学校的?” 一听这话,二阶堂苍真抱着脑袋满脸挣扎,像是整个人已经陷入到了痛苦不堪的回忆当中。虽然只隔了一天,但因为那段记忆太过痛苦,他拼尽全力才回忆起一点细枝末节。 “给自己做心理暗示……” 黑尾铁朗点点头,示意二阶堂苍真接着往下说。 “不去上学的话……会被永亮钉在墙上。” “……” 黑尾铁朗确实是困惑了,“你哥哥对你很凶吗?” “并没有……”二阶堂苍真远目,“就是因为他对我很好,所以才显得足够严重。” “啊~”黑尾铁朗拖长了调子发出意味不明的感叹,同时摇晃手腕用饼干指着明显已经困到不成人形的二阶堂苍真。 他脑子转得飞快,已经想好了一句可以折磨得可怜的二阶堂君一整天都在他面前乖乖夹着尾巴任撸的话。但在他说出口之前,伴随着轻轻的“咔嚓”一声,组织好的语言合着大半理智一起灰飞烟灭了。 两指间夹着的饼干只剩下四分之一了,黑尾铁朗扬手,确认了一遍另一端确实是被人为咬断了没错。他表情莫名,快要不受控制,席地而坐的少年嚼吧嚼吧之后还开始评判了。 “这个不好吃,没味道,感觉只有运动的笨蛋才会喜欢。” “……” 唔,明明困得眼睛都睁不开了,但点评食物的时候好像还挺清醒的。 所以为什么没意识到面前的就是“运动的笨蛋”? 黑尾铁朗还没说话,面前的人脑袋一伸,又一口咬下去了。他忍住笑意,尽量淡定地问:“不喜欢还吃?” “不吃那剩下的怎么办?我都咬了……” 话说到一半,二阶堂苍真突然意识到了不对劲的地方。他终于睁大眼睛了,视线从黑尾铁朗的运动短裤游移到帽衫领口露出来的那一圈运动衫的衣领,最后他满脸不可置信地看向了那根只剩下一半的饼干。 “你不要告诉我……这是你吃的?” 死脑子!快回忆啊!咬之前这一端是不是完整的!快回忆啊! 一看那双蓝色眼眸又开始瞳孔地震了,黑尾铁朗就知道自己刚刚错失的“让二阶堂君一整天都在他面前乖乖夹着尾巴任撸”的机会又回来了。 唔,因为事态已经进阶了,说不定二阶堂君不仅会夹着尾巴任撸,还会因为过于羞耻而崩溃逃出家门。 为了避免教学活动唯一的学生落荒而逃,黑尾铁朗决定要仁慈一回。不过…… 他看了看手里的饼干,好奇地问:“你为什么会咬一口啊?经常这么被投喂?” 还问为什么?! 二阶堂苍真面色苍白,“这不是跟每天早上的香蕉一个意思吗?” 接连几天,黑尾铁朗都会在早训结束回到教室后给他拿一根香蕉来。虽然基本上确定了得到投喂并不是因为黑尾铁朗害怕永亮,但他又忍不住想,那或许是黑尾铁朗所剩无几的良心在作祟。 像是“折磨同学之后想要做出弥补”之类的……难道不是吗? 搞清楚缘由之后,黑尾铁朗点点头,面不改色地将剩下半根饼干也投喂了。 确认二阶堂苍真已经咽下去没有被呛到的风险,他这才慢悠悠道:“在学校拿香蕉给你,是因为你运动完需要补充能量啊……嘛~虽然那种程度对于我们而言完全称不上运动就是了。” “不过你体能很差,一看就是很久不锻炼了。平时消耗少的话,饭量也会很小,久而久之胃都变得小了,所以运动完补充能量是必须的。” 被科普的同时又被羞辱了一遍,二阶堂苍真垮着脸,心说觉得黑尾铁朗有残存的良心这种东西的自己还是太愚蠢了。 他不高兴地撇撇嘴,“所以你来干嘛?” 虽然从那通报警电话已经猜到二阶堂苍真将教学的事情完全忘记了,但听见二阶堂苍真这么问,黑尾铁朗还是很配合地挑了挑眉头。 “二阶堂君,你是不是忘了昨天下午训练的时候,我们说了什么?” “……” 二阶堂苍真直接在原地石化了。 他想起来了!昨晚睡前没能回忆起来的事情,原来是和黑尾铁朗约定好了要做炸物教学!所以他忘记了并不是因为事情不够重要,而是因为过于痛苦触发了人体的保护机制! 是大脑想要确保他能够安稳地睡一觉,才将那件事忘掉了! 不过话虽然是这么说的…… 二阶堂苍真茫然地撩起脸皮,看向了面前一脸坦荡自然的黑尾铁朗,“这件事有重要到让你不到八点就来敲门吗?” 周六!不到八点!这是什么概念!如果在家里,这个时间他连永亮和茂幸叔叔都没见到呢!为什么现在在东京了要见黑尾铁朗?! 这家伙真的超级没有边界感的啊!他是真的一点活路都不给内向的孩子留啊!还有,这幅明显刚刚运动完的打扮也实在是太让人糟心了!谁会想在周末的早上被迫提醒自己是个懒虫的现实啊! “二阶堂君,有话直接说出来比较好哦,不要憋在心里,会变态的。” 多少是从黑尾铁朗的话里得到了一点鼓励,二阶堂苍真幽幽道:“如果你的身体会说话,早已经用上万字控诉你的罪状了。” “啊~好有意思的怪谈呢~” “我可是认真的!”二阶堂苍真大声,“跟着你就没过过一天好日子!肯定会控诉你的啊!” “唔,你确定你说的是我的身体?” “……” 只能说理所应当,我自己的身体会控诉,那也是理所应当!【你现在阅读的是 】 19、第19章 好不容易理清了黑尾铁朗为什么会出现在自己家里,二阶堂苍真只能认命地准备学习如何制作炸物。 黑尾铁朗进了厨房,二阶堂苍真揉了揉眼睛,强迫自己清醒过后,可怜巴巴地跟了过去。可刚一进了厨房,就见着已经系好围裙的人回头朝他看了过来,“你进来干嘛?” “啊……?” 虽然是在自己家里,可一听黑尾铁朗这话,二阶堂苍真仍旧有些局促了。他停在厨房门口,茫然又小心翼翼地倒退了半步,“不需要我吗?” 不是教学?他不在现场也可以?虽然这样是很好了,可是感觉怪怪的啊。 二阶堂苍真脑门儿上顶着的问号快要实质化,黑尾铁朗竭尽全力忍耐住笑意,转身去洗手的时候,不忘回头道:“我觉得你先去洗漱换衣服比较好。” 说完,不给二阶堂苍真反应的机会,他佯装为难地轻拧着眉头,补充道:“当然了,如果你不介意你的水蜜桃睡衣沾上油烟味的话,不换衣服也可以。” 一经提醒,二阶堂苍真这才意识到自己的睡衣很不符合酷男形象不说,还幼稚的着实有点见不得人。他艰难地低头看了看身上印着大块水蜜桃的睡衣,最后硬是强装坦然,掉头回房间里洗漱去了。 飞快收拾完又进了厨房里,这一次,二阶堂苍真是彻底清醒了。他跟在黑尾铁朗屁股后面打转,视线从黑尾铁朗正在清洗食材的双手看到那张淡然的脸,挣扎片刻之后,他还是选择解释。 “那是永亮给我挑的。” 是的,都是永亮的问题。要知道他都读高三了,半只脚已经迈入了“大人”的世界,睡衣什么的,他肯定倾向于款式简单、色彩低调的选择啊。 水蜜桃什么的,都是因为永亮被跳楼大甩卖的骨折价迷惑做出的选择罢了。 看出来二阶堂苍真真的很在意水蜜桃睡衣了,可黑尾铁朗硬是装作不在乎的样子,不仅没有给二阶堂苍真分出哪怕一个眼神,还自顾自地念叨:“水蜜桃睡衣其实也不错……” “真的吗?”二阶堂苍真眼睛一亮,觉得自己有必要稍稍对黑尾铁朗改观一点了。 确实,那是香甜多汁的水蜜桃啊,哪怕是黑尾铁朗这种家伙,也应该喜欢才对。哼,看在这家伙稍微有点眼光的份上,暂且提高十分印象分吧。 二阶堂苍真微微扬起下巴,暗自决定等到送走了黑尾铁朗,一定要在小本子上做好记录,现在黑尾铁朗的印象分就是负一百九十分了! 全然不知只差十分印象分,自己在二阶堂君心目中的排名就可以超过十年前追着二阶堂君跑了三条街的小泰迪了,黑尾铁朗一张嘴,直冲着二阶堂君薄弱的防御就去了。 “确实很不错……冲击性很强。” “……” 二阶堂苍真抱着胳膊,在黑尾铁朗背后兜兜转转走了三个来回,最后终于鼓足勇气,从黑尾铁朗身侧探出头来,“这不是好话对不对?” “怎么会呢?”黑尾铁朗笑眯了眼,为了增强自己说的话的可信度,他还回头对上了二阶堂君的视线,“是夸奖啊。” 二阶堂苍真板着脸,“你觉得我很好骗?” 黑尾铁朗沉默了。 说实在话,他确实有些犹豫了。因为不知道二阶堂君的血条拉得够不够高,他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可以诚实地点头。 而就在他还没纠结出个结果的时候,抱着胳膊的二阶堂君突然站直了身体,装模作样地清了清嗓子。 “下次夸奖人,不要用这种模棱两可的话了。” “……” 啊,就说真的很好骗啊。 顺利糊弄过了二阶堂君,黑尾铁朗专心准备起炸物教学来。而考虑到可爱的二阶堂君的厨房技能薄弱得实在可怜,他特地在调制面糊的阶段让二阶堂君去拿小本子做了详尽的配比记录。 对于这个安排,其实二阶堂苍真本人颇有微词。 “我可以直接背下来。”为了让自己显得更为可信,他睁大眼睛看着黑尾铁朗,“我的脑子非常好的,格斗游戏里的技能不同等级的cd我都记得清清楚楚。” “哇,这么厉害。” 被夸奖了,二阶堂苍真抬头挺胸,不甚明显地骄傲了一下,然后立马给黑尾铁朗背诵了多达十个角色的技能cd。 而看见二阶堂君这种类似于“求表扬”的操作,黑尾铁朗察觉到自己的心情变得更为莫名了。 想撸一把,又怕被告骚扰。 手痒,便只能更为努力地找事情做。黑尾铁朗转身开始备菜,并且格外清晰地意识到不能再让二阶堂君用亮晶晶的眼神盯着他瞧了。 于是他毫不犹豫,提问:“那周一上午第二节是什么课?” “……” 答不上来的二阶堂苍真垮了脸,掉头回房间去拿小本子了。 他杵在黑尾铁朗旁边,按黑尾铁朗所说的仔细把面糊的配比记了下来。纪录完毕,为了避免小本子沾上厨房的油渍,他掉头就想先把本子送出去。 但这一次,又被黑尾铁朗拦住了。 “等一下,你拿过来。”因为手上沾了些面粉,黑尾铁朗只能让二阶堂苍真自己做展示架,“打开让我检查一下,看看有没有问题。” 二阶堂苍真气恼,“你不要真的把我当笨蛋了!” 他一把打开小本子,向黑尾铁朗展示着自己的成果,全然没注意黑尾铁朗的表情变得很是奇怪了,还哼声扬起下巴。 “看吧,没错吧?” “唔……”黑尾铁朗沉吟一声,将那段话从头到尾读了三遍,最后一针见血道,“不管从理论还是从实际出发,我觉得你应该都做不到首相的位置。” “——!!!” 二阶堂苍真惊恐地瞪大眼睛,转过小本子一看,这才发现自己翻到了绝对错误的地方。他崩溃地看着自己写下的“流放宣言”,油然生出一种整个周末都彻底完蛋了的悲愤。 在“狡辩说不是自己的字迹”和“顺势坦白说写就写了反正是实话你真是个惊天地泣鬼神的坏家伙”中摇摆不定了半分钟,二阶堂苍真动作缓慢地收好小本子,心有戚戚地看了眼身形高大的男生,最后决定为了生命安全而夹着尾巴做人。 “如果你需要的话,我也不是不可以道歉……” “那倒没必要,我觉得还挺有意思的。” 毕竟是实打实地无法对他造成任何伤害。 再度回忆了一下那段内容,黑尾铁朗笑眯了眼作恍然大悟状,“不过有一点……” “全世界最落后最贫苦的不是[哔——]国,二阶堂君还是要听课才行啊~” “……” 算了,现在的情况就像是背后说人小话结果被当场抓包了,被羞辱就被羞辱吧。 “还有,结合语境来看,你想做到的好像是天皇不是首相。而我们国家,天皇是……” “闭嘴。” 面前的少年已经一脸不堪其辱的表情了,黑尾铁朗竭力忍耐住笑意,点点头转身往锅里倒油去了。 “那现在来学习怎么制作炸物吧,未来的首相大人……” “啊——!都让你闭嘴了!” 怎么办!他好像真的以为我是没有文化的笨蛋了!这可不是我想要树立的形象啊!全部被毁掉了! 二阶堂君已经悲愤地攥紧了拳头,黑尾铁朗全然不受影响,将裹好面糊和面包糠的虾放进了油锅里。 很快,他夹起炸好的虾递到二阶堂苍真面前。 而这一次,为了避免饼干事件重演,二阶堂苍真极为自觉地想要将炸虾接过来自己吃。 他伸手想拿,但刚出锅的炸虾温度太高,他刚一碰到,就被烫得立马倒吸一口凉气蹲在了黑尾铁朗面前。 这家伙是真的想毁了我!我宝贵的手! 二阶堂苍真捧着自己的手,目眦欲裂。他红着眼睛不停向指尖吹气,罪魁祸首还犹犹豫豫地火上浇油。 “二阶堂君,你不是说你不是笨蛋吗?” “——!” 当然、当然不是了!这完全是被你害了啊混蛋!明明放在盘子里我就可以自己拿筷子夹了,是你偏偏要夹着递过来啊! 悲愤至极的二阶堂苍真彻底无法控制表情了,抬起湿漉漉的眼睛看着黑尾铁朗的时候,眼里清晰传递出了“渣男”两个大字。 虽然无论如何都觉得得到了这样的评价是很没根据的事情,但黑尾铁朗对被折磨得快要精神出走的二阶堂君报以了极致的宽容。他知道这种程度轻微的烫到连冲水都不用,于是淡定地蹲下/身,“啊——” 二阶堂苍真羞愤,“你这是什么意思!” 黑尾铁朗挑眉,顺势将炸虾往前递了递,“烫伤药。” “……” 完蛋,他好像打从心底里觉得我是笨蛋了,我真的要想办法拯救我的形象才行了。 问题有点严重,二阶堂苍真打算从长计议。他破罐子破摔,咬了一口炸虾—— 一看二阶堂苍真的眼睛都亮起来了,黑尾铁朗彻底压不住嘴角了。 “有药到病除吗?” 二阶堂苍真嘴硬不愿意说话,但他在心里,是很认可黑尾医生的技术的。【你现在阅读的是 】 20、第20章 炸物教学用到了各种肉类和蔬菜,二阶堂苍真守在一旁,吃得直打饱嗝儿。 第一个嗝儿将要出来的时候,他还努力想要忍耐。毕竟是这么正式的教学活动,如果他真的打嗝儿打出声来,就算是他自己,多少也会觉得有点以教学之名施以蹭吃之实的嫌疑了。 但是没办法,实在、实在是忍耐不住。 打嗝儿打得抽抽了一下,二阶堂苍真捂着嘴,小心翼翼瞥眼关注着黑尾铁朗的动向。在确认对方并没有因为自己的动静而有任何反应之后,他心安理得地自我安慰——黑尾铁朗一定是没听见呢。 这么一想,整个人都好受多了。 因为已经吃饱了,二阶堂苍真想要告诉黑尾铁朗教学到这里就足够了。要知道教学中的演示活动持续了约莫二十分钟,他几乎要尝遍了黑尾铁朗买来的每一种食材。 如果黑尾铁朗再继续做下去,考虑到晚上要在远坂家吃晚餐,剩下的那些,他就只能当做明早的早餐了。 而在教学开始之前,黑尾铁朗特地强调过,炸物尽量不要留到下一餐,因为会影响风味。 哦,前一天夜里提前准备第二天的便当的情况例外。 至于黑尾铁朗为什么不自己吃,因为这个铁人是早起晨练过后又在外面的店铺里吃了早餐才赶过来的。 按黑尾铁朗的原话就是,“因为要给二阶堂君留下充足的睡眠时间”。 对于自己是否获得了充足的睡眠这个问题,二阶堂苍真持保留意见,并保留上诉权利。 总之,现在的当务之急是阻止黑尾铁朗继续做炸物了。 因为清楚知道自己嘴笨,所以开口之前,二阶堂苍真还提前在心里措辞了一番。他想出了一个绝妙的既能阻止黑尾铁朗继续下去,又能掩盖阻止原因的说辞,可糟糕的是…… 在开口之前,第二个饱嗝儿先出来了。 并且很致命的,比第一次打嗝儿的动静还要大。 二阶堂苍真埋着脑袋捂住嘴,不敢再确认黑尾铁朗的动向了,只一味地心理暗示,黑尾铁朗听力不好。 但无论他怎么心理暗示,都改变不了现实,黑尾铁朗直接转身看过来了。 “要到此为止吗?” 坏家伙没有嘲笑自己,反而善解人意地先叫了停止,二阶堂苍真感激涕零,发誓这次真的要对黑尾铁朗改观了。他抬起头来,眼巴巴看着黑尾铁朗,而后小鸡啄米式点头。 “我去给你泡个茶吧。” 进门将近一小时终于获得了茶水招待,黑尾铁朗咋舌,难免为二阶堂君的做派有些惊讶了。 不过在放二阶堂君逃离厨房之前,他先将人叫住了。 迎着无辜且力求诚恳的蓝色眼眸的注视,黑尾铁朗嘴角上扬,“二阶堂君不说谢谢款待吗?” “……” 二阶堂苍真试图挣扎,“我真的不是蹭吃的。” 对啊,他又不是奔着吃一顿的目的来的,为什么要说谢谢款待?明明经过了这么仔细的教学,他应该说谢谢指导才对吧? 因为打了饱嗝儿,二阶堂苍真变得格外敏感。他试图据理力争,起初,黑尾铁朗也表现得很是配合。 “我也没有想说你蹭吃的意思。”看着二阶堂君因为认可这话而频频点头,黑尾铁朗笑眯了眼,补充,“如果你不表现得这么明显的话。” “……谢谢款待。” 款待就款待吧,毕竟黑尾医生的医术确实了得。 不情不愿地低了头,二阶堂苍真又忍不住为自己抱不平,“但我也真的努力学了。” “啊啊~那真是太好了。” 因为在做的过程中顺手就将厨案收拾了,现在黑尾铁朗只用摘了围裙,洗干净手,就可以跟二阶堂君一起去客厅了。 他双手推着二阶堂苍真的肩膀,将人转向客厅的方向,“那么为了检查学习效果,周一二阶堂君就做炸物便当吧。” 仗着黑尾铁朗站在身后看不见自己的表情,二阶堂苍真光明正大地再次瞳孔地震了。他暗自发誓,今明两天一定要将炸物的流程吃透,势必要用完美的炸物狠狠打黑尾铁朗的脸,让黑尾铁朗意思到,他虽然不是永亮那种完美又聪明的孩子,但也绝对不是笨蛋。 一想到可以打黑尾铁朗的脸,二阶堂苍真就兴致勃勃的,“炸物便当,那还不是轻轻松松!” 黑尾铁朗叹气,“感觉二阶堂君恋爱的话,会以超出人类想象的速度分手。” 二阶堂苍真倒吸一口凉气,死死瞪着一派自在地坐在沙发上的人,“你诅咒我!” 这是什么人啊,居然诅咒他!虽然他也没少诅咒黑尾铁朗,但他都是在背地里啊!这人为什么当着他的面就敢说这种话!真的不懂社交礼仪! “我是有事实依据才会说这种话的。” 黑尾铁朗斜倚在沙发扶手上,一手撑着下颌,笑眯眯地看着老老实实等待自己的下文的男生。 “因为二阶堂君的嘴太硬了,接吻的话,对方会像是被蚌夹了。” “……” 这混蛋不会睡前想到这句话都会高兴地坐起来自夸一句“我真幽默风趣”吧?不哦,虽然是对我造成了零点伤害啦,但和杀伤力一样,幽默性也是零哦。 “喂——”黑尾铁朗惊讶地睁了睁眼睛,明显是因为矮几对面的人的反应而有些慌张了。 他顺势从沙发上滑下来,身体前倾撑在矮几上,一手伸长了摸了摸少年的脸蛋,“你知道我是开玩笑的吧?” 二阶堂苍真板着脸,啪地打开黑尾铁朗的手,“这种事情,我根本不在意。” “我感觉你很在意啊……” 说着说着声音就因为颤抖发红的泡泡眼的瞪视弱了下去,黑尾铁朗无奈扶额,退让道:“好吧,我相信你真的不在意。” 二阶堂苍真哼声,短暂地陷入到了这次很好地保护住了自己的脸面的幻想当中。他转身走向冰箱,“你想喝什么?” 黑尾铁朗懒得再去坐沙发,索性直接盘腿坐在地上了。他一手轻轻敲击着桌面,好奇地问:“有些什么啊?” 二阶堂苍真沉吟一声,“矿泉水,红茶包,绿茶包,花茶包,水蜜桃风味茶包,还有牛奶。” 黑尾铁朗点点头,“那我要水蜜桃风味奶茶。” 点单陷入僵局,在冰箱前呆站了半分钟,二阶堂苍真茫然回头,“我刚刚说了有这个?” “没有,但是有水蜜桃风味茶包和牛奶。”黑尾铁朗说完了,才发现二阶堂苍真还是表情空白的模样。他挑眉,再一次清晰认识到了二阶堂苍真的生活技能点有多低。 但因为刚刚戳中了二阶堂君的伤心事,惹得人哭唧唧红眼睛了,这次他表现得格外绅士。 “二阶堂君这么聪明,应该知道牛奶和水蜜桃风味茶包在微波炉叮一下,就可以吧?” 虽然生活技能几近于无,但好在二阶堂苍真的嘴确实够硬。哪怕耳朵根已经变得滚烫了,可他仍旧能够面无表情地点头,“我当然知道。” 眼看着二阶堂苍真抱着牛奶盒和茶包就要进厨房了,黑尾铁朗实在不放心,忍不住提醒,“牛奶不可以原盒加热,要用可以微波的容器啊。” “……”二阶堂苍真愤恨回头,“我当然知道!” 不,一看你就不知道啊。 担心二阶堂苍真用微波炉表演爆炸美学,黑尾铁朗还是跟了过去。他抱着胳膊站在厨房门口,斜倚着门框,确认二阶堂苍真按自己的指示做了,这才忍不住打趣,“好聪明~” 背对着黑尾铁朗,二阶堂苍真紧紧攥着拳头。他不停安抚自己,打不过的,不要妄图挣扎了,被羞辱就被羞辱吧,这又算什么?之后的苦日子还多着呢。 好歹是将两杯水蜜桃风味的低配版奶茶送到了矮几上,二阶堂苍真捧着杯子尝了一口,“感觉差一点糖。” “哦。”黑尾铁朗转身在自己包里翻找了片刻,很快,拿出一根棒棒糖,朝着二阶堂苍真的方向递了过去。 那是根小狗形状的棒棒糖,看包装,还是甜甜蜜蜜的草莓味。 二阶堂苍真忘了跟黑尾铁朗强调自己需要糖是想加进奶茶里,只是问:“你怎么会随身带着这种糖?” 一看就是小孩子…… “跑步路过公园,有小孩儿在哭,买了哄小朋友,这是剩下的。” 二阶堂苍真嘴角抽搐,“我十八了。” “啊……”黑尾铁朗沉吟片刻,视线从棒棒糖上移到二阶堂苍真的脸。 “没差吧,反正都是吃。” 对他自己来说,那就更没差了,反正都是哄。【你现在阅读的是 】 21、第21章 透明的糖衣被剥开,浅粉色小狗开始了裸/奔之旅。 二阶堂苍真看了一眼又一眼,最后实在是抵御不了空气里蔓延开的草莓香气了,这才装作勉为其难的样子,慢悠悠道:“那我勉强尝一下好了。” 黑尾铁朗咋舌,差点又要感叹说好硬的嘴。但看着二阶堂君都已经开始暗戳戳地舔唇瓣了,他只得按捺住逗弄一下的冲动,伸长胳膊将棒棒糖递了过去。 浅粉的裸/奔小狗近在咫尺,二阶堂苍真双手捧着奶茶杯子,就着黑尾铁朗的手一口咬下去,而后慌张地瞪大了眼睛。 他飞快后退,因为意料之外的口感而失去了表情管理能力,满脸不知所措地和裸奔小狗大眼对半头,“怎么是软的?” 这样一来,他不就成了杀害裸/奔小狗的凶手了吗!唔,但是好甜,好美味…… 二阶堂君的眼里是明晃晃的挣扎,显然是因为用这种方法吃掉小狗会稍显残忍,可小狗又过于美味而摇摆不定了。黑尾铁朗佯装喝奶茶,借着杯子的掩护努力压下笑意,这才想着提醒,“是夹心的,你再咬……” “啊,流出来了。” 黑尾铁朗的话还没说完,二阶堂苍真先被小狗脑袋里流出来的夹心吸引了注意力。他飞快凑近舔了一口,认真品鉴道:“感觉外面是很纯粹的草莓味,夹心却有点草莓牛奶的感觉……” 黑尾铁朗表情微僵,没有回应二阶堂苍真的评语,只是将剩下半支糖往前递了递。 “你自己拿着。” 和之前在厨房里和刚刚打趣的时候不同,这次黑尾铁朗说话的时候,调子压得很低,语速也变得飞快。二阶堂苍真好奇地抬眼看了看,无法从那张脸上正确地读取出情绪,最后只能将问题归咎于城里孩子太难相处了。 哼,明明他看在炸物和小狗的份上,好不容易打算要和黑尾铁朗好好相处了呢,结果这混蛋说话又变成臭德行了。 糖吃完了,两杯低配奶茶也见了底。二阶堂苍真清理干净杯子,再回到客厅里,发现黑尾铁朗终于打算要离开了。 并且穿了鞋就杵在玄关口,和他进行了长达半分钟的眼神交锋,最后他自觉地掉头回去拿外套,换鞋送人出门了。 “你下午有什么安排?” 租住的房子在二楼,没有电梯,两个人并肩往楼下走去,听见黑尾铁朗这么问,二阶堂苍真又开始防备了。 为了避免黑尾铁朗不顾人道主义,叫他下午做体能训练,他飞快回答道:“要去拜访远亲!” 是的,远坂奶奶昨天就给他发消息,让他下午一定要去了,因为远坂爷爷就等着教他下棋。 一想起下午又要在棋盘上被七旬老人反复虐待,二阶堂苍真只想逃避现实。他寄希望于下午远坂奶奶会分派一些家务给自己,比如浇花、扫地或者给园子翻土。 怎么都好过被远坂爷爷笑眯眯地杀个片甲不留。 可怜的二阶堂君叹气了一遍又一遍,气氛已经到了黑尾铁朗觉得自己不能坐视不理的地步。他瞥眼看了看走在身旁的少年,困惑地问:“不想去?” “不是的。”二阶堂苍真闭了闭眼睛,为难于不知道怎么在保护好自己的颜面的同时告诉黑尾铁朗自己的困扰。 他斟酌片刻,解释道:“他们人很好,但那个爷爷是棋痴……” “而我,只会在手机上下跳跳棋。” “啊……”黑尾铁朗拖长了调子表示了解情况了,“所以每把都输?” “……” 跟这混蛋说自己的事情,果然就是个错误! 二阶堂苍真恼了,就不愿意再往前走。他停在路边,很幽怨地瞧着黑尾铁朗,“你要去哪里坐车啊?” “我不坐车。”黑尾铁朗微笑,“慢跑回去就好了。” 二阶堂苍真倒吸一口凉气,这混蛋是真的精力太充足了吧。像他,吃饱了东西就只想回家躺着,唯二能进行的运动只有呼吸和打游戏。 他左右看了看,确认附近真的没有车站,“那么远,你真的要跑回去?” 黑尾铁朗心说倒也没有特别远,嘴上还尽量含混道:“问题不大,你快回去吧。” “哦对了,周末别忘了做一点运动,否则下周又会很辛苦的。” 二阶堂苍真叹气,敷衍道:“会做的,我会做的。” 黑尾铁朗挑眉,“要做什么运动?” 二阶堂苍真远目,诚实道:“冥想锻炼精神,打游戏锻炼手指灵活度,呼吸锻炼肺和气管。” “你以前就是这么自我安慰的吗?” “……” 二阶堂苍真恼羞成怒,推了黑尾铁朗一把,掉头往回家的方向走了。 “别管!谁要你多事了!快点回家吧!” 吃饱喝足之后困意一阵一阵地往上涌,二阶堂苍真躺在床上,上社媒平台翻了翻附近的兼职信息,哪怕手机啪地砸在鼻梁上,疼得他眼泛泪花,他也没能彻底清醒过来。 反倒是擦干眼泪,就更困了。 姑且强撑着给几家招聘发了私信,二阶堂苍真这才放心地睡了过去,并做了一个他到东京以来空前美妙的梦。 睡梦中,他生活在一个人类不运动不仅不违法、还会受到奖励的世界。所以他凭借着丰厚的奖赏成为了那个世界中的上等人,而热衷运动的黑尾铁朗,则成了最下等的公民。 不仅如此,黑尾铁朗还因为强迫别人一起运动而被起诉,最后背负了巨额的赔偿款。 很不凑巧,他就是坐在黑尾铁朗对面的原告。 无力偿还债务的黑尾铁朗只得在他的宅邸里卖力气干苦工,每天他过着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好日子,平日里除了打游戏就是看电影,再不然就是坐在落地窗前发呆。 而黑尾铁朗,不仅要打扫马厩,整理庭院,修缮车辆,还肩负着准备夜宵的责任。 是的,喜欢作恶却又没有钱偿还债务的人,就得这样身兼多职。 转眼间,黑尾铁朗已经在他的宅邸里工作了一年,只需49年,就可以顺利偿还所有债务,恢复自由身了。 为了避免讨人厌的家伙一直在自己的宅邸里,二阶堂大人大发善心,和自己完美的兄长商量取经之后,决定给黑尾铁朗分派更多的差事。 工钱提高了,这样一来,就能达到早日让黑尾铁朗离开的目的。 可二阶堂大人万万没想到,最后黑尾铁朗多负担的差事,竟然是他的贴身管家。 早上七点就被人从床上刨了出来,衣衫不整的二阶堂大人感觉自己像一袋水泥,被人扛在肩上在走廊里穿行。 他想要呕吐,又吐不出来,被折腾得吱哇乱叫,“这是不符合律法的!” 是的,在美好的世界里,早上八点之后才能起床这一条例,是进入了律法的! 可那人竟然不顾律法,直接将他扔进了属于国家违禁建筑的健身房里。 站直了身体之后,二阶堂大人才意识到带自己过来的不是别人,正是刚刚升任为他的贴身管家的黑尾铁朗! 而因为健身房里太多违禁物品,他无心欣赏脱下了围裙、修车服、背心等等服装,换上了全套西装的黑尾铁朗的身姿,只按着衣襟遮住赤/裸的双脚,可怜巴巴地在角落里缩成一团,“你、你这样会被钉在墙上的!” 呜、呜呜呜永亮去哪里了?有人欺负我…… 睡梦中还没有开始锻炼,但二阶堂大人已经脚底生寒、双腿酸痛了。他想不明白那股恶寒的感觉到底从何而来,直到笑眯眯的黑尾铁朗啪地甩开一根鞭子,抽出一声破空的响。 “先来俯卧撑吧,十个一组,三组休息两分钟。”用戴着手套的大手温柔地抚摸了一下鞭子的手柄,黑尾铁朗笑眯了眼,看向了缩在角落里任他鱼肉的二阶堂大人,慢悠悠补充。 “每差一个就抽一次屁股。” “——!!!” 二阶堂苍真一下就吓醒了。 明明还只是春天,但他被吓得一身冷汗。等到好不容易平复下心跳,他强忍住哭意和恐惧,抱着手机给黑尾铁朗发消息。 【二阶堂君:你会用鞭子吗?】 虽然上一秒还在思考棋路,但黑尾铁朗得承认,看见这则消息的时候,他的脑子里确实涌入了很多不可言说的东西。 他抱歉地向对面的人笑了笑,表示自己要耽误一下。紧跟着,经过一番思索之后,他尽量稳妥地回复了二阶堂君的消息。 【理想型同学:我可以学。】 看见这几个字的时候,二阶堂苍真再度目眦欲裂了。他慌张地将手机倒扣在床上,满脑子只剩下一个想法。 这真的是变态啊!逮捕!要被逮捕才可以的! 他要怎么才能去到那个可以让黑尾铁朗做他的奴隶的世界啊!【你现在阅读的是 】 22、第22章 好不容易整理好心情,二阶堂苍真收拾收拾出门,踏上了前往远坂家的路。 因为上次毫无防备结果坐上了反方向的车,以至于在路上多耽误了一个半小时,这一次,他特地确认好了导航,才整装出发。 而得益于他优秀的方向感,在第二次去拜访远坂家的时候,他就将赶路的时间缩短到了导航的两倍。相信再过一段时日,等到他熟悉了路程,一定可以将时间再度缩短。 虽然因为行进速度略有不足,他能够达到导航预估时间的可能性几近于无,可将行进时间缩短到导航预估的一点五倍,还是很有希望的。 很快(其实并没有),二阶堂苍真站在了远坂家门口。他按了门铃,穿着围裙的远坂奶奶过来为他开门。 “苍真!你来啦!今天我们可以进行一些有趣的活动了!” 因为上次过来就被远坂爷爷狠狠虐待了一番,二阶堂苍真心里对“有趣”这个词抱有严重怀疑。进门的时候他有想过,说不定远坂奶奶的“有趣”就是看着他跪在满盘皆输的棋局前痛哭流涕。 但他一定不会的! 刚刚走到玄关,捧着茶碗的远坂爷爷就探头出来了。二阶堂苍真颔首和远坂爷爷问好,下一秒,一双崭新的室内拖鞋出现在他的视线里。 和上次穿过的米白色的室内拖鞋不同,眼前这一双是蓝灰波纹的鞋面。并且肉眼可见的,鞋底要更为柔软。 “试试看?上次你来没来得及给你买新的,前天我去超市,看见这一双,就觉得,啊,放在鞋柜里的话,一眼就知道是苍真的。” 远坂奶奶站在鞋柜旁边笑得很温柔,二阶堂苍真埋着脑袋,将双脚踩进新的、完全属于自己的室内拖鞋里。他试着踩了踩,点点头之后,瓮声瓮气地肯定道:“很舒服,脚底很软……谢谢。” “那真是太好了!” 远坂奶奶笑得更为开怀,眼周的纹路堆叠着,透着股时间沉淀出的温柔。她轻轻拉着少年的胳膊,“事情是这样的,信也君以前的下属,上个月送来很多苗木。我们种下之后才知道,小番茄要掰芽,还有一些花需要松土……” 在缘廊下站定了,二阶堂苍真看着庭院里的绿植,觉得今天下午的时光美妙得有些不真实了。虽然庭院里已经放了手套、松土的器具和喷壶,明显是真的要进行一些简单的园艺劳动,但他仍旧有些不敢置信。 “今天不下棋吗?” “欸?”远坂奶奶微微睁大了眼睛,“你更喜欢下棋吗?” 话音落下,因为想起了少年上次来的时候被自己家先生欺负得眼眶泛红,远坂奶奶很是忧愁地抚着颊侧,“还是说,其实你更不喜欢……” “并没有。”为了避免远坂奶奶对自己产生一些不必要的误会,二阶堂苍真飞快下了缘廊。他拿出手套戴上,“我很喜欢小番茄。” “……不,我的意思是我很喜欢处理小番茄。” …… 好像还是不太对。 在最为关键的时候暴露了嘴笨的短板,二阶堂苍真能够感觉到自己的脸颊的温度呈直线上升了。 这种时候,他突然就想起黑尾铁朗来。 如果他能拥有黑尾铁朗的嘴就好了。 虽然黑尾铁朗人很讨厌,但是嘴是真的挺好用。 “苍真好可爱呢。” 正是忧愁的时候,冷不丁听见远坂奶奶用温柔的声音说出了这句话,二阶堂苍真眨巴眨巴眼睛,考虑到对方是长辈,竭力按捺住了即将脱口而出的话。 那您还品位怪独特的嘞。 他不好意思再面对远坂奶奶,转身在小花坛前蹲下,“先处理小番茄吗?” “嗯。”远坂奶奶跟着走下缘廊,戴上手套之后,展开一只口袋,“掰下来的那些装在这里就好……哦,苍真你做得好好!” 二阶堂苍真仔细处理着每一株小番茄,“茂幸叔叔会种很多蔬菜,其中也有小番茄。我和永亮很小的时候就开始学了,不过永亮做得比我好很多。” “你做得也很不错。” 二阶堂苍真循声回头,看见远坂爷爷也戴上了手套。他很小声地说了句“谢谢夸奖”,等到远坂爷爷拿着小马扎在旁边坐下开始给花松土,这才问:“今天不下棋吗?” 远坂爷爷低头一边松土一边回答,“邻居家的小孩过来陪我玩了几局,解解瘾就足够了。” 二阶堂苍真面无表情,但内心已经对“邻居家小孩”感激涕零了。 很好的邻居家小孩,希望常来,多来。 三个人在院子里忙活了一下午,终于将所有的花苗和蔬菜都打理完毕。七点,吃完晚饭的二阶堂苍真拎着远坂奶奶打包好的小番茄盆栽准备离开。 他站在玄关换鞋,远坂爷爷突然扬声叫他的名字。他抬头,看见远坂爷爷拎着一只打包盒走过来。 “差点忘了把蜜瓜拿给你,已经切好了,回家记得放在冰箱,明天一定要吃完。” 他抱着盆栽呆站在门口,“你们还是留着……” “快点拿走。”远坂爷爷一把将保鲜盒塞进他怀里,“邻居送的,有很多,我们也不可能吃得完。” “好吧,谢谢。” 一手盆栽,一手保鲜盒,二阶堂苍真站在门外,向两位老人鞠躬,“那么,再见……” “苍真。” 二阶堂苍真抬头,看向了突然出声叫自己的远坂奶奶。 “你明天有什么安排吗?我的意思是,如果有空闲的话,你可以过来,我会做寿喜锅。苍真你喜欢寿喜锅吗?” “啊,喜欢。但是明天我要去面试……” 虽然能够看出来远坂奶奶听见这话之后眼神都黯淡了一瞬,但二阶堂苍真还是没勇气说出晚上会过来这种话。 他拎着东西再度向两位告别,回家的路上,脑海里不断浮现出远坂奶奶当时的神情。 其实他心里很清楚,从时间上看来,明天绝不是无法去远坂家吃晚饭的紧张。可无论他怎么想,都觉得如果自己真的去了,那也太奇怪了。 虽然是资助他的人,这两次见面,也足以让他知道对方是很好的人,不仅温和包容,还格外体贴照顾人,但他总觉得如果自己真的做了约定之外的事情…… 像是显得他拥有了永亮和茂幸叔叔之外的很亲近的家人。 那太犯规了。 * 回到家里,二阶堂苍真将小番茄盆栽放在了阳台护栏脚下。 对面有河堤路旁侧连接而成的灯带,阳台其实已经算得上明亮,但二阶堂苍真还是将阳台的落地灯打开了,而后才给哥哥拍视频介绍了自己的迷你菜园。 “看,我的小番茄们,远坂奶奶给的。他们家里有很多,各种颜色都有,但是就是因为太多了,所以没人能分清这一盆是什么颜色的了。不过等到成熟,就自然分晓了。到时候你趁机来东京比赛,这样我们可以一起吃,你还可以带一些回去给茂幸叔叔。” 半分钟的视频传输起来有些慢,他回到厨房将带回来的蜜瓜分装了,大盒的放进冰箱里,小盒的则被他捧到了阳台的小圆桌上。 回到阳台的时间正巧,哥哥回了消息。他盘腿坐在圈椅上,点开哥哥的对话框,收获了对方竭力委婉的嘲讽。 【永亮:希望你的小番茄能够顺利存活。】 【苍真:一定会的!你给我等着!】 因为收获了哥哥的“鼓励”,二阶堂苍真暗自发誓,一定要更为努力地生活。经过周天的面试,他凭借自己出众的能力收获了一份包一顿员工餐的工作,地点在家和学校的中间点,职位是咖啡店的侍应生。 一切都很完美,除了一点—— 周一早上七点,二阶堂苍真拖着沉重的身体,极为不情愿地迈进了音驹高校的大门。他垮着脸朝着体育馆缓慢挪动,路上向黑尾铁朗致以了长达三千字的亲切问候。 然后走到体育馆门口,看见已经换好了运动服的黑尾铁朗站在场地里笑容灿烂冲自己招手打招呼的时候,他突然被吓得一个激灵——幻视贴身管家黑尾铁朗了。 噩梦让他心有余悸,所以哪怕看见黑尾铁朗跟自己打招呼了,可他仍旧只是紧着包带,沿着墙角一溜烟躲进了更衣室里。 换衣服的时候,二阶堂苍真下定决心,一定要跟黑尾铁朗切割开来!他是绝对不会给黑尾铁朗欺辱他的机会的! 他美好的人生,绝对不能因为一个没有边界感的社交恐怖分子就毁掉!无论如何,他都得为了自己的人生拼搏一把啊! 二阶堂苍真所谓的拼搏,指竭尽一切能力,想方设法地避开黑尾铁朗。 他已经知道自己也不会是黑尾铁朗的对手了,不管是迷惑同学的能力还是口头及身体上的能力,他都远远比不上黑尾铁朗。 所以想要自我保护,他就只能避着黑尾铁朗的锋芒! 躲避策略施行良好,一直到周三,二阶堂苍真都没有给黑尾铁朗堵住自己的机会。 周三下午,远远地看见黑尾铁朗走过来了,而狭窄的走廊远没有给他留下躲避的余地。无法,他只得掏出手机搭在耳边,装模作样道:“哦,永亮,我在好好学习呢……” “你手机拿倒了。” “——!!!” 二阶堂苍真浑身一震,颤抖着手将手机拿了下来。而在看了一眼手机之后,他的手立马就稳定下来了。 只是抬眼看向黑尾铁朗的时候,后槽牙被咬得铮铮作响。 “啊~我只是诈一下,原来真的是演戏啊。” 黑尾铁朗眼睛一眯,仗着现在是放学时间,走廊里几乎已经没人,他缓慢踱步往前,光明正大地将二阶堂君抵在了墙上。 “躲我干嘛?没个说法?”【你现在阅读的是 】 23、第23章 黑尾铁朗知道二阶堂苍真在躲着自己。 从周一早上早训开始之前,二阶堂君看见他就像是耗子看见猫一样抱着包贴着墙边走路,他就知道可怜的二阶堂君大概又在脑内给他安了一些莫须有的罪名。 但那时候,他还想着没关系,毕竟二阶堂君是脑内过于丰富但忘性也尤其大的那种孩子,虽然暂时对他有一些毫无根据的成见,但想必早训结束,逮住投喂一口,就又会好起来了。 这么计划的时候,黑尾铁朗全然没想到,他完全没有去投喂二阶堂君的机会。 第一节课开始之前,黑尾铁朗等了将近十分钟,也没看见二阶堂君回到教室里。直到上课铃响了,躲了他一早上的人才抱着包赶在老师进来之前勉强落座。 之后的课程密集,而且一下课,二阶堂君还一反常态,鼓起勇气和别的同学聊天去了,这让黑尾铁朗更是没办法去找人送零食。 毕竟是小社恐头一次主动和同学交流,他很怕自己过去打断了,等到毕业那天,小社恐还无法叫出班上同学的名字。 当然了,他表现得这样游刃有余,并非是觉得任由二阶堂君这么发展下去是个好的选择,而是二阶堂君的动线实在狭窄,他稍稍出手,就可以成功将人再擒回来。 失去了课间的机会,他还可以在午休时间去捉人。 黑尾铁朗原本是这么想的。 可他万万没想到,为了躲避他,二阶堂君直接不去天台吃午饭了。 而下午的训练,他更是只收到了夜久卫辅带来的二阶堂君要请假的消息。 “他说要去兼职啊,时间好像很赶,只有我来传话了。” “兼职?” 因为计划接连落空,以待人热忱著称的黑尾铁朗嘴角上扬,笑得格外阳光灿烂。 好好好,现在就是要这么搞是吧。 训练要紧,黑尾铁朗掉头先组织部员去了。他将针对性训练计划一一分派下去,部员们齐齐应声,之后便开始了热身训练,他则拿着记录本去找教练商量事情。 确定了本周的训练计划,黑尾铁朗抽空看了眼手机。社媒账号空空如也,没有收到任何消息,这让他意识到二阶堂君大概是要跟他展开长期抗战了。 而就在他快要按不住因为过于激烈的情感疯狂试图上扬的嘴角的时候,刚结束热身训练的孤爪研磨摸了过来。 “小黑……” 黑尾铁朗循声看过去,颇有些惊奇,“哦,研磨,怎么了?” 孤爪研磨微低着头,很有些不自在似的摸了摸后颈的发尾,低声问:“你跟二阶堂前辈是吵架了吗?” “没有哦。”黑尾铁朗笑容灿烂,“是他单方面在使性子,躲着我。研磨为什么会知道这个?” 为什么? 孤爪研磨远目,不知道是不是应该告诉发小,他离开教学楼的时候,正巧看见那位前辈抱着包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朝着校门的方向狂奔。 毫不夸张地说,就算是那位前辈告诉孤爪研磨背后有丧尸在追,他也会信的。 因为冲得那么狠,显然就是生命遭受了威胁。 而能够威胁到那位前辈的生命的存在…… 孤爪研磨抬头,看向了自己的发小,然后在触及那双笑得过分灿烂以至于直接眯成月牙的眼睛的时候,直接将耗尽全力才组织好的为那位前辈争取权益的话全部咽了回去。 “……小黑,你在生气吗?” “完全没有哦,其实我充分能够理解的。他是很内向的那种孩子,研磨你也知道的吧,这样的孩子就是需要更多的时间才能和别人走近。” 孤爪研磨连连点头,刚想忏悔说自己最近好像对发小有了一点偏见,突然听见发小放缓了语调,阴恻恻地接着道。 “但是不管怎么说,上周好好的,周六还一起做饭吃了,现在突然直接不理人了,还是太过分了对吧?” “……” “嘛~不过这也是小问题,我一早就知道对这种孩子就是要有更多的耐心才行。就像刚带回家的小猫,一开始因为对环境不熟悉,所以会夹着尾巴表现得格外老实,等到稍稍熟悉起来了,就忍不住想叛逆想作妖……” “……” 不啊,为什么要把那么冷酷的二阶堂前辈比作小猫啊?不太合适吧小黑。二阶堂前辈的话,再怎么也应该是雪豹那种类型的吧…… “总而言之,考虑到种种情况,我特地给他留了足够的叛逆的时间。” “足够的?” “我就忍耐到周三好了。”黑尾铁朗灿笑,考虑到要维护二阶堂君的脸面,也出于某种私心,他将剩下的半句话咽了回去。 再长的话,他要给这个小白眼狼一点教训了。 黑尾铁朗说会忍耐到周三,原本是指周三的早上,可因为种种突发事件,一直到下午放学,他才有机会去堵人。 将组织队伍训练的工作交给夜久卫辅之后,他就像个门神一样杵在楼梯口。可渐渐地,整个楼层都安静下来了,他的猎物却还警戒心极强地龟缩着,没有要露头的意思。 就在他快要耐心告罄的时候,班级所在的那侧走廊突然传来关门声。他挑起一边眉梢,提着包带往肩上拉了一把,而后双手抄着兜,慢悠悠地朝着教室的方向踱步过去。 迎面走来的确实是他等了好久的人,不过很显然,对方可不像他一样期待着这次碰面。 大概是发现了他的存在,少年突然从兜里掏出手机来,搭在耳边干巴巴地道:“哦!永亮,我在好好学习呢……” 黑尾铁朗笑眯了眼,装作一副目标其实是教室的样子,很是淡定地和少年对视微笑颔首,然后准备擦肩而过。 可就是这时候,他突然脚步一顿,侧身偏头,笑眯眯地对上了那双不住震颤的蓝色眼眸。 “你手机拿倒了。” “——!!!” 看着那双混杂着惊恐、羞耻、恼火等种种情绪的眼眸睁大的时候,黑尾铁朗差点笑出声。 不过很快,意识到自己被骗了的少年气鼓鼓地瞪了过来,他不退反进,语调荡漾,“啊~我只是诈一下,原来真的是演戏啊?” 这会儿同学们都去社团活动或者自习回家了,教学楼里的学生寥寥无几,二楼更是只剩下他们两个。 时机恰到好处,黑尾铁朗心情愉悦,但面上不显。他眼睛一眯,装作有些恼火的样子,几步上前,仗着身量优势将少年抵在了墙上。 “躲我干嘛?嗯?”他低头,极为享受地俯视着那双又开始颤抖的泡泡眼,挑了挑眉,“没个说法?” 身高差距带来的压迫感实在是太足了,二阶堂苍真吞了口唾沫,很小声地为自己辩解,“我在兼职,已经让夜久帮我带假了……” 嚯,看看这不知悔改的小白眼狼,居然还在撒谎? “早训和午餐的事情暂且不论,你兼职还躲到最后面走?” 二阶堂苍真撩起眼皮看着黑尾铁朗,试图让自己显得更为诚恳一些。他眨巴眨巴眼睛,“今天、今天时间没有那么紧张……” “啧——”黑尾铁朗耐心不足了,抬手用虎口掐着少年的下巴,逼得人仰头看着自己,“你真的觉得现在撒谎是好的选择?你知不知道连研磨都……” “那边的学生,你们在做什么?” 听见身后传来老师的声音的时候,黑尾铁朗脑子里浮现出的第一个念头是不能让二阶堂苍真出声求救。他今天是花了点功夫才将人堵在了走廊里,直接把人放跑这种亏本生意,他可做不得。 所以他的手,像是有了自主意识一般,直接动起来了。 因为原本就是用虎口掐着少年的下巴的动作,所以拇指顺势伸进那张微张的嘴里也尤为简单顺畅。 回头面对老师的同时,他的指腹按在了柔软的、滑腻的舌面上。潮热的湿意通过指腹的皮肤传递到大脑形成“感觉”的过程迅速到他难以想象,可他仍旧面不改色,对着老师笑开了。 “铃木老师,我同学有点不舒服,我在劝他去医务室呢。” 作为排球部的部长,也作为年段里出了名的优等生,黑尾铁朗在音驹高校的老师及学生中的风评格外好。所以见到是他,铃木老师很快放松了表情,冲他摆摆手。 “不舒服就去医务室,不要耽误了。” “好的,铃木老师。” 目送拿着教案的老师的身影消失在了楼梯间,黑尾铁朗这才得空回头看向了被自己剥夺了话语权的少年。 可只一眼,他就彻底愣怔住,丧失了言语的能力。 明明刚刚还好好的,可只两句话的功夫,那双蔚蓝的眼眸就彻底红了。不仅红,还泛着水汽,被下眼睫拦着颤颤巍巍的,让眼眸里传递出的“太过分了”的控诉都变得像是撒娇一样。 视线再顺着小巧挺翘的鼻梁往下,被迫张开的唇瓣和齿列中间是他强行送进去的手指。大概因为嘴里有了异物,所以涎水分泌得更胜,可异物阻挡导致无法吞咽…… 所以直接从唇角流了下来。 就算是黑尾铁朗自己,也得承认这样欺负人确实是有些太过分了。 不管从哪个方面来说,都太过分了。 而在他有所动作之前,少年扔了包,双手擒住他的手腕,“快点、拿出来……” 含混的声音带起了舌尖的颤动,黑尾铁朗恍惚有种自己的指腹在被舔舐的错觉。而这样的想法诞生的那一刹那,他像是被烫到一般飞快将手抽了出来。 牵连出的银丝在空气中“啪”地绷断了,他还没来得及说话,少年先低头狠狠地擦了擦嘴。 偏硬挺的制服外套的衣料擦得嘴唇嫣红,然后下一秒,少年就抬头极为凶狠地朝他瞪了过来。 “就算之前我躲着你是我不对,但现在!现在还是你更过分!我都说过了不要把我当笨蛋……!” “对不起。” “——!!!” 二阶堂苍真发誓,今天发生的一切,都远没有这一句“对不起”带给他的伤害大。 他崩溃地在黑尾铁朗面前蹲下了,耍赖一般捶了黑尾铁朗的包一拳。 “我还没有开始骂人呢!你现在道歉可怎么、唔——!” 该死,忘了机械能守恒定律了,包打在脑门儿上,好痛…… “那你先骂吧。”黑尾铁朗一提裤脚,在二阶堂苍真面前蹲下了。他叹气,帮着揉了揉被自己的包痛击的二阶堂苍真的脑门儿,低声补充,“你骂了我再道歉。” “——!!!” 他这么搞,就是想让别人觉得我是很狭隘很小气的人吧!不会上当的!【你现在阅读的是 】 24、第24章 黑尾铁朗做了过分的事情,二阶堂苍真连咬他一口的心情都有了。他从地上爬起来,板着脸拍了拍屁股,“总之,我今天不要去参加部活。” “理由呢?” 没想到黑尾铁朗还要追问理由,二阶堂苍真睁大眼睛,想问这家伙是不是忘记了刚刚对自己做了多过分的事情。 可那些话脱口而出之前,他突然注意到黑尾铁朗还蹲在他身前,一手杵着下颌抬头看着他,没有要起身的意思。 认识以来头一次有了俯视黑尾铁朗的机会,二阶堂苍真的心情稍稍变得美妙了一些。他享受着这种这种“身高压迫”,又很想再往前半步,借着拉进距离放大高度差距,享受得更为彻底。 唔,不过鉴于两个人现在已经很近了,如果他再往前,场面会有些难看,他只能忍耐住。 “我今天确实不用去兼职,但是我周一去了,需要休息来恢复精力。” 是的,没错,兼职就是这样耗费精力的事情。尤其他本来就是精力很差劲的内向的人,放学之后才去做侍应生,而侍应生的工作又必须面对各种各样的人,这让他更加费神。 所以一次工作结束,他需要两天来休息,是很正常的事情。 二阶堂苍真在脑内为自己偷懒找理由的时候,黑尾铁朗抓住了关键词。 “所以你昨天说是去兼职,其实也只是回家躺着了?” “……” 短暂地心虚了一下,二阶堂苍真很快挺起胸膛,“那又怎么了?” 不敢上前,勉强硬撑着不后退已经耗费了全部勇气,他扬起下巴哼声,“你刚刚那么过分,现在还这么跟我说话吗?” 一听二阶堂苍真提起刚刚的事情,黑尾铁朗压在怀里的那只手就不自觉地抽动了一瞬。 拇指和食指的指腹贴着轻轻蹭了蹭,那股柔软滑腻又潮热的感觉就又涌上了。为了掩饰不自在,他蹭地站起身,一手挡在唇边清了清嗓子,“一码归一码。” “为什么要一码归一码?!”二阶堂苍真无法维持面瘫脸,瞪着黑尾铁朗,明摆着是距离闹脾气只有一步之遥了。 “你就应该诚心跟我道歉才对!” “我道歉了。” “不要那种口头上的!” 说不通,真的跟这家伙说不通!他都那么欺负人了,难道不应该立马痛哭流涕抱着自己的裤腿表示之后要给自己当牛做马,绝对乖乖听话吗?为什么现在还犟嘴呢? 二阶堂苍真皱着脸,对没有礼貌的城里人表示了发自内心的不满。他抱着胳膊,哼声别开脸,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又忍不住大发善心地提点,“道歉要有行动上的表示才对。” 是的,这年头了,谁会稀罕口头上的道歉啊?那种轻飘飘、干巴巴的东西,他也完全可以闯了祸之后再说啊,根本没有效力的东西,傻子才要呢! 这么想着,二阶堂苍真又小心翼翼地撩开眼帘,想要看看黑尾铁朗会怎么做。但是黑尾铁朗…… 他掏包干嘛?啊?到底要干嘛?!不会想拿钱给自己,逼迫自己收了,最后再倒打一耙说自己勒索吧?! 一想到“勒索事件”最后会被捅到校方,二阶堂苍真被吓得脸蛋变白了。他匆忙倒退一步,背抵着墙材勉强站直身体。 他吞了口唾沫,颤颤巍巍地开口,“你干嘛?不用掏包!我不会收你的……” 最后一个字已经到了嘴边,二阶堂苍真看着黑尾铁朗手里的小狗棒棒糖陷入了沉默。 和拿钱贿赂自己给自己做局相比,用棒棒糖好像要更好一点…… 好个屁啊!这是完全没把自己当大人看啊! 二阶堂苍真咬着后槽牙,因为被气到了,看向黑尾铁朗的眼神都变得凶狠起来。他死死瞪着黑尾铁朗,无比确信自己的眼神传递的应该是“如果敢拆了递过来你就死定了”的意思。 但黑尾铁朗还是拆了棒棒糖,然后递过来了。 “……” 好崩溃,到底为什么,这么关键的应该彰显二阶堂大人的威慑力的时候,这家伙的读心术不管用了! “吃啊,你不是很喜欢吗?都咽口水了。” “——!!!” 才没有啊!那是被气到了!不是被馋到了!这混蛋真是找准了机会就想毁坏二阶堂大人的形象啊!阴险!歹毒!真想狠狠揍他! “这是新口味,水蜜桃的。” “……” 都拆开了,其实吃一口也不是不行。毕竟黑尾铁朗看起来就不是喜欢吃甜食的那种人,如果自己不吃,肯定就浪费了。而且大家都是同学,既然黑尾铁朗都道歉了,那宽容大度的自己勉为其难原谅他,才能显得自己更帅气嘛。 做好了心理建设,二阶堂苍真一口咬了下去。而为了避免出现夹心从剩下的半个小狗脑袋里流出来,这一次,他直接将一整个小狗脑袋都含进嘴里,然后抿着棒棒糖棍子抽下来了。 “吃了糖就好了对吧?现在一起去体育馆吧。” “???” 这个人到底是有什么问题?都说不要去了!为什么应该道歉的人不尊重自己的意愿? 火气又上来了,二阶堂苍真很想冲黑尾铁朗输出一番。他愤恨地瞪眼,“都说、唔……” 一张嘴,小狗脑袋压在舌面上,说话的声音都变得含混不说,口水还差点流出来。二阶堂苍真羞红了脸,匆忙捂了一把,因为过于狼狈,满心阴暗地开始怀疑这一切都是黑尾铁朗的计谋。 这混蛋一定是想用棒棒糖堵住自己的嘴,让自己没办法说话,这样一来就可以不顾自己的意愿带自己去体育馆了! “是你自己非得一口咬下去的。” “——!” “好吧,我承认我也有问题。” 二阶堂苍真心里舒坦了,捂着有些酸痛的腮帮子开始吃糖。 柔软带着点韧劲的外壳被咬开,浓厚甜蜜的水蜜桃香便猛地在舌尖绽开了。他被甜到了心坎儿里,表情放松不少,黑尾铁朗便趁机游说。 “你真的应该去体育馆了,我之前说过的,锻炼中断的话,前面的努力就等于是白费了。之后你要想重新开始,就又得受一次罪。” 二阶堂苍真翻了个白眼,很想让黑尾铁朗不要再把自己当傻子了。 他为什么非得锻炼啊?之前不就过得好好的吗?只要彻底和锻炼这件事隔绝开来,他之后就全是好日子,根本没有再受一次罪的说法。哼,这混蛋完全是把人…… “兼职也是很需要体力的,之前我说过的吧?” “……” 明显看出来二阶堂苍真动摇了,黑尾铁朗挑眉,眼里笑意渐浓。 “想要好好兼职,也得有一副好身体才行。你上周已经坚持一周了,这周再坚持一下,就不会那么辛苦了。仔细想想,你现在是不是每天都觉得精力不够?回家也只想躺着?” 二阶堂苍真睁大眼睛,看向黑尾铁朗的眼神里,不自觉地带了一点点的惊奇,和一点点的崇拜。 这是怎么知道的?虽然周六是见过一次面没错,可那时候自己表现得还算精力充沛吧? “不锻炼的人就是会像你这样。” “……” 果然还是晦气的家伙。 * 去往体育馆的路上,二阶堂苍真板着脸,很不高兴的样子。 “没有不锻炼也拥有一副精力充沛的身体的办法吗?” 黑尾铁朗双手交握托着后脑勺,抬头看着远方的天际,慢悠悠地反问。 “没有不学习也能考一百分的办法吗?” 被这句话搞得有点糟心了,二阶堂苍真拽住黑尾铁朗的衣摆,认认真真道:“你知不知道,友好交流的基础就是减少说反问句?” “哦。”被衣摆那一点微不足道的力道拽得停在了原地,黑尾铁朗看着少年,点点头表示理解了。 可紧跟着,他又接着道:“但你刚刚那句话也是反问句。” “——!” 糟心啊!这家伙真的太让人糟心了! 毫不心虚地秉持着就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的原则,二阶堂苍真甩开黑尾铁朗的衣摆,板着脸接着往体育馆的方向走了。 无论如何,他都觉得黑尾铁朗还是太讨厌了。他绝不要跟这么讨厌的家伙一起走,要狠狠把那家伙甩在身后…… “好久没有这么悠闲地在校园里散步了,都忘了我们学校风景这么好了。” “啊——!” 精神彻底崩溃的二阶堂苍真完全无法维持形象,直接在距离体育馆百来米的地方抱着脑袋原地蹲下了。 他受够了!真的受够了!这混蛋真的是想毁了他啊!【你现在阅读的是 】 25、第25章 在体育馆外精神崩溃的时候,二阶堂苍真没想到,真正让他崩溃的还在后面。 因为在他崩溃地叫出声的时候,很不凑巧的,灰羽列夫和几个一年级的部员正提着大袋的垃圾从体育馆里走出来。 两路人马狭路相逢,灰羽列夫笑哈哈地凑了过来,“刚刚是什么动静?” 黑尾铁朗强忍着笑意,看见蹲在地上的二阶堂君拍拍裤腿,装得格外自然的样子又站了起来。他想要看看二阶堂君会怎么解决眼前的难题,万万没想到,二阶堂君面无表情,沉默不语,全然是因为过于嘴笨,所以试图靠冷脸蒙混过去。 如果出来的部员中没有灰羽列夫的身影,那么这一招,肯定是很好用的。因为只是看见沉默寡言的二阶堂前辈维持着没有表情的冷漠脸,一年级的小子们已经自觉地倒退了半步。 像是真的被震慑住了。 但很遗憾的是,灰羽列夫不是那种会被前辈的冷脸所威慑的人。他笑得乐天又自然,抓了抓头发,再度补充了细节,“好像听见二阶堂前辈的尖叫声了?” 灰羽列夫话音落下,另一个同年级的部员伸手拽了拽他的衣袖,“喂,列夫,不要再说了……” 二阶堂前辈的肩膀已经有些颤抖了,显然是很生气啊! 心思细腻的黑尾铁朗从后辈的表情中读出来些惧怕的意思,忍不住转头看了眼二阶堂苍真。他抬手摸了摸下巴,多少是觉得有些稀奇了。 没想到二阶堂君是真的能吓到人。 为此感到惊奇的时候,黑尾铁朗压根儿没想过,不是谁都像他一样有读心术这种外挂的。 在他眼里,二阶堂君是表情冷淡但内心活动格外丰富的那种孩子,而且心思格外敏感脆弱,逗弄起来很有意思,也很容易给人成就感。 而在别的人眼中,二阶堂苍真其实是三无属性的酷哥,由内至外地散发着冷酷的气息,看起来很不好惹不说,甚至让人觉得有些难相处。 因为认知上存在着巨大的差距,所以在听见灰羽列夫居然毫无负担地提到二阶堂苍真刚刚尖叫出声了的时候,两拨人有了截然不同的反应。 后辈们想要制止灰羽列夫,以免过分乐天的同级惹恼了酷哥前辈被一顿暴揍,最后战火蔓延牵连到无辜的自己。 而黑尾铁朗…… 看见二阶堂苍真的肩膀都微微有些颤抖了的时候,他脑子里唯一的想法就是“好可怜”。 明明只一句话而已,这么轻易就被一年级的后辈逼得走投无路了,该说不说真是可怜到他胃口大开、不是,可怜到他心有不忍了。 实在是不想看二阶堂苍真被后辈逼得走投无路,露出一副可怜相了,毕竟从某种角度说来,这属于侵犯自己的权益,于是黑尾铁朗主动开口帮其解围。 “刚刚有一只野猫窜过去,二阶堂君没反应过来,有点吓到了。” 灰羽列夫抓了抓头发,哈哈大笑,“学校里有野猫吗?” “有啊。”黑尾铁朗笑眯了眼,“到处都是。” 好不容易打发走了去扔垃圾的后辈,黑尾铁朗拍了拍二阶堂苍真的肩膀,“好了,快走吧。” 二阶堂苍真不领情,鼓着包子脸啪地打开黑尾铁朗的手,仗着现在没有人看见,冲黑尾铁朗输出。 “不能用这种理由!” 他根本不怕猫,反而很喜欢!被后辈以为他是怕猫的人的话,他的形象会变得很软弱! 黑尾铁朗啧声,像是对二阶堂苍真的反应稍稍有些不满意,“我要说是老鼠把你吓到了,bug也太大了。” 理智上知道黑尾铁朗说得没错,但二阶堂苍真还是有些无法接受。他抱着包闷头跑进体育馆里,下定决心今天真的不要跟讨厌的家伙说话了。 而二阶堂苍真拼尽全力的奔跑,在黑尾铁朗看来,也就是步子稍稍迈大点就能跟上的问题。 先来的部员已经热身完毕开始训练了,黑尾铁朗和教练打了招呼,跟着二阶堂苍真往更衣室走。 他走在后面,撩起眼皮看着二阶堂苍真冲进更衣室里,可很突然的,单薄清瘦的人影就像是受到了剧烈的冲击,踉跄着后退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 这是什么意思? 因为意料之外的发展,黑尾铁朗的步子迈得更大了一些。他快步走到二阶堂苍真身边,先是朝着更衣室里面看了一眼。 但里面空无一人。 实在是不明白为什么二阶堂苍真跌出来的时候一副被人推了的样子,黑尾铁朗将人拉起来,困惑地问:“怎么回事?” 二阶堂苍真抿紧了唇瓣不说话,拍拍屁股再度走进了更衣室里,只给黑尾铁朗留下了一个稍显倔强的背影。 还有一双因为羞耻而红到快要滴血的耳朵。 黑尾铁朗站在门口,摸着下巴陷入了沉思当中。他左看右看,不明白二阶堂苍真到底是怎么了,直到转眼看见门把手,脑子里登时浮现出加大加粗的“不会吧”。 “你不会是挂在门把手上了吧?” “……” 从二阶堂苍真完全僵化的背影猜到了答案,黑尾铁朗装模作样地安抚,“没事的,人之常情。” 一听这话,二阶堂苍真来劲了,“是吧?其实都是门把手的错!” 他不过是跑得快了一点,门把手就试图阻拦他,不管怎么想,都是门把手的问题。可惜这不是在家里,否则他一定要把门把手卸了泄愤,一并保证自己的安全和健康! “确实是,我觉得装修的师傅还是考虑太不周到了。” 一句话赢得了二阶堂君满是信服的注视,黑尾铁朗嘴角上扬,补充道:“他们好像完全不考虑体能和平衡感差的学生的体验。” “……” 会对这种家伙抱有期待,果然还是我疯掉了。 二阶堂苍真已经对人性失望至极了,可黑尾铁朗仍旧没有选择见好就收。他确认了一下时间,毫无心理负担地给了二阶堂苍真一记暴击。 “今天试着跑两圈吧。” “——!!!” “不要用眼神骂人了,你可以的。” 二阶堂苍真站在角落里,很想直接告诉黑尾铁朗,真的不要太高看自己了。 要知道就算上周坚持了一周,可跑一圈也已经是要了他的命。现在他好不容易休息了两天,一回来就要变成两倍的训练量,无论如何,他都觉得这跨度大得有些夸张了。 “慢慢跑,按我教你的,保持一定的呼吸速率。” 好好好,直接跑得我倒下好了,不再呼吸怎么不算是稳定的速率呢? “不用担心,我有学过基础的急救手法。” “……” 不管怎么想,这种话都只会让人更加担心吧? 因为黑尾铁朗过于不做人,二阶堂苍真生出了很严重的报复心理。他暗戳戳地睨了黑尾铁朗一眼,很阴暗地想着要找个法子让这家伙不好过才行。 干脆一鼓作气直接跑死自己,之后也不用受苦了的同时还可以让黑尾铁朗一辈子背负着害死同学的阴影生活。 …… 原谅心碎的二阶堂君只能用这种杀敌一百自损八万的手法吧,毕竟面对黑尾铁朗还保持着表面上的精神状态稳定,就已经是让他耗费全力了。 但最后到底是理智占据了上风,二阶堂苍真暂且放弃了用牺牲自己生命给黑尾铁朗一点点教训的想法。 他站在角落里,一边提裤子,一边思索着有什么损失更小的法子,最好是在保证他四肢健全的同时能够让黑尾铁朗因为愧疚而主动答应给他当牛做马…… 不敢想象那样的话,他之后的日子有多好过。 沉浸在幻想中的二阶堂君周身散发的气息都变得阳光明媚了,黑尾铁朗扭头看了一眼,正巧看见二阶堂君抓着运动衫的衣领往里钻,先是噗叽伸出头来,紧跟着便抓着衣摆往下拉。 他的视线不自觉地顺着衣摆往下,雪白而单薄的脊背被运动衫遮盖住,而后是细窄的被运动裤掐住的腰身。 可不等他的视线继续游走,被衣领带得有些炸毛的二阶堂君先转身靠着墙角坐在地上开始换运动鞋了。 因为是屈着腿的姿势,运动短裤顺势往下滑了一点,露出一片同样雪白的皮肤。不过比起单薄的腰背来,多了些不甚明显的肉感。 只是看着而已,黑尾铁朗便下意识地五指张开又紧紧抓握了一把。但很快,当他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之后,下一秒,他狠狠别开脸,暗骂了一句脏话。 好像有点太糟糕了。【你现在阅读的是 】 26、第26章 在黑尾铁朗心里久违地闪耀起人性的光辉想着“要不暂时放过二阶堂君吧”的时候,二阶堂君没能珍惜,反而满脑子想的都是“要想办法杀了他”。 在二阶堂君看来,音驹高校排球部部长兼三年五班体育委员的黑尾铁朗是他人生的头号劲敌。 不管两人对上是五五开还是九一开,总之劲敌! 如果再任由黑尾铁朗这么折腾他,弱小又脆皮的他很有可能都无法支撑到在十年后的同学聚会见证黑尾铁朗solo被嘲笑,而是直接在十八岁的大好年华因为被过度折磨而去世。 但具体怎么干掉黑尾铁朗,对于老实孩子二阶堂苍真而言,是个难解且严峻的问题。 一筹莫展之际,鞋带先系好了。 他站起身来跺了跺脚,走到更衣室门口,一脸严肃地将门拉开。 外面是朝气蓬勃吆喝连天明显阳气过盛的众多男高,身后是不知为何一言不发但就算沉默也能带给他足够危机感与压迫感的[哔——],这种腹背受敌的情况实在让人不好受,二阶堂苍真恼火地叹了口气,为自己开学第一天多看了黑尾铁朗一眼而懊悔不已。 如果那天他不多看黑尾铁朗一眼,就不会被夜久卫辅拉来排球部。如果不被拉来排球部,他这辈子应该也就和排球部这种危险的男高集团扯上关系了。 简直不敢想象,那样的话,他的日子能有多美妙。 美好幻想结束,二阶堂苍真一步往前,走出了更衣室。毕竟虽然腹背受敌,前方还是二三十个干劲满满的男高,但偏偏黑尾铁朗这个人邪门得很,一人可抵千军万马之势,杀伤力实在强劲。 独自一人去跑圈,一开始,二阶堂苍真在磨磨蹭蹭之余还有精力观赏观赏一下路边的风景。 到底是大城市的学校啊,绿化和景观做得就是好。 无论是茂密的花开满枝的樱树还是旁侧、等等?那两个是早恋的学生吗?可恶,不会以为在这种风景很好的地方躲着老师同学谈恋爱会让人很羡慕吧?不哦,完全不会的。 不过就是青春美好的校园恋爱罢了,真的零个人会羡慕的好吗?呵,真期待你们被老师抓包的那一天,到时候我一定要好好欣赏你们在年段同学面前做检讨的可怜样子。 很显然,过了一段被黑尾铁朗尽情欺压的日子,二阶堂苍真已经逐渐走上了黑化的道路。他目不斜视地跑过高中男女谈恋爱约会的高发路段,心情终于从“等着看他们完蛋”转变成了“什么时候我也能有这一天”。 该死的,这个坚强谁爱装谁装吧,他是真的坚持不下去了。日子真的太苦了,不敢想象如果这时候有个女孩儿会向他抛出橄榄枝,他该过得有多快乐。 呵,不过他也知道,那些都是幻想罢了。毕竟他是开学第一周就用屁股和景观道的草坪亲密接触的丢脸男高,真的贸然和谁在一起的话,一定会引得对方也被嘲笑的。 现实过分残酷,二阶堂苍真明显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和精神都变得太过沉重了。 正是难过的时候,一栋眼熟的建筑突然进入到了视野里。 他略微睁大了眼睛,在确认过那确实是排球部部活的体育馆之后,心情变得有些莫名了。 这次居然直立着跑完了一圈,自己居然变得这么厉害了吗? 意识到这一点之后,二阶堂苍真的跑姿又变得轻盈了一点。他生出一种妄想来,就这么堂堂正正、体体面面地跑完两圈,就算不能吓死黑尾铁朗,也一定能够给黑尾铁朗带来一点废柴男高的震撼! 很好,就这么干! …… 半小时后,排球部众人眼看着他们的酷哥前辈像是丧尸一样跌跌撞撞地回到了体育馆里。 时机正好,暖色的阳光从体育馆大门倾泻而入,些微的浮尘让那些阳光都变得具象化了。而在照射进来的阳光的正中央,赫然就是他们那一脸死气、步伐虚浮、双腿踉跄的酷哥前辈。 酷哥前辈看起来虚到了极点,脸颊泛红,额发湿了黏在颊侧,模样是难得的狼狈又可怜。 但比较糟糕的是,排球部的人其实并不能理解为什么他这么虚。 毕竟只是去外面跑个圈罢了,才四月呢,天气凉爽,环境优美,怎么都不该把人折腾成这样吧? 有几个对酷哥学长实在好奇的后辈,因为平日里想要亲近学长又碍着对方的冷脸实在不敢上前,这次机会来了,他们甚至停下了手上的动作,直勾勾盯着酷哥前辈,想要看看酷哥前辈到底要干嘛。 很快,他们就看见了令人大跌眼镜的一幕。 因为酷哥学长直接一头撞进了排球部部长黑尾铁朗的怀里。 啊,看起来那么冷酷的人,其实跟朋友在一起也意外地粘人呢…… 自己的形象和与黑尾铁朗的关系被彻底误解了,但二阶堂苍真已经无暇顾及。他双腿酸痛又软得彻底,撞进黑尾铁朗怀里之后,出于想要泄愤的心理,一下一下地把自己的脑门儿往黑尾铁朗的胸膛上砸。 杀了你,真的该杀了你,一定要想想办法才行的,这日子真的要过不下去了,干脆跟这家伙同归于尽吧…… 二阶堂君的亲近来得让人有些猝不及防,原本黑尾铁朗一手抓着只排球要帮灰羽列夫训练接球的,一看这个阵仗,直接把球扔开了。 他虚虚搂了怀里人一把,表情莫名,但因为心情不错,语调倒是一如既往的轻松愉悦,又带着点调侃的味道。 “出什么事了?怎么撒起娇来了?” “……” 毫无疑问,这就是压垮二阶堂苍真的最后一根稻草。 遭受了身体和精神上的双重折磨,二阶堂苍真再也支撑不下去了。他站不住,贴着黑尾铁朗的身体也软得要往下跪,跪到一半被反应极为迅速的黑尾铁朗捞了一把,才避免了双膝着地的悲惨境地。 而就在二阶堂苍真终于因为过于悲愤真正将“杀了你”吐露于口的时候,黑尾铁朗满脑子只剩下大写加粗的“好险”。 真的很危险啊,双膝跪地就算了,脸差点砸到糟糕的地方…… 好不容易平复下心情,黑尾铁朗捞起二阶堂苍真往角落里带。 奄奄一息的二阶堂君乖得不像话,被他扔在垫子上随意折腾,酸了疼了麻了也只是揪着垫子哼哼唧唧,湿漉漉的眼睛看过来的时候大概是想传递控诉,但是就是看得人心水。 虽然是很想让二阶堂君把哼哼唧唧的声音也忍耐下来没错了,可一看那双眼泛泪花的眸子,黑尾铁朗又自觉哑声了。 骨节分明的大手摸到高热而紧绷的小腿肚,黑尾铁朗就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了。 他叹气,“你一个人去跑也要较劲吗?” 二阶堂苍真一拳头砸在垫子上,对自己和垫子都造成了零点伤害,但多少是获得了一点心理上的满足。 “都是你害的啊!” “好好好,我害的。” 黑尾铁朗连连应声,生怕二阶堂君下一拳头砸在旁边的地板上,疼得嗷嗷哭形象全无不说还把锅扔在他脑袋上。 他没脱鞋,坐在垫子边缘,看着趴在垫子上躺尸的人,问:“我包里有香蕉,我去给你拿?” 二阶堂苍真回头睨他一眼,“我还想要我的手机。” 像是因为有求于人并且求助对象是黑尾铁朗,他的语气很有些别扭。但要完了手机,他就乖乖转头又趴着了。 黑尾铁朗比划了一个“ok”的手势,很快就带着香蕉和手机过来。二阶堂苍真扒开香蕉皮,咬了一口,然后缩到角落里面朝着墙壁,开始拨打电话。 确实是没怎么吃过苦的孩子,今天身心遭受的双重折磨于他而言已经是了不得的大难题。所以等待电话接听的时间,他已经委屈巴巴地开始吸鼻子,等到哥哥电话显示被接听,他更是直接压不住泣音了。 “永亮,你填报志愿的时候,可以选警校吗?” 一听这话,近在咫尺的黑尾铁朗和远在辻峰高中的露天弓道场得二阶堂永亮齐齐陷入到了困惑中。 黑尾铁朗摸不着头脑,想要再听听二阶堂君要说什么。他一手撑着下颌,饶有兴致地看着角落里那个可怜又弱小的背影,脑子里是立体环绕的“可爱的嘞”。 而相比于黑尾铁朗,听见弟弟说出这种话的时候,二阶堂永亮是实打实地有点担心了。 他刚刚训练过一轮,下场来休息,碰巧接到了弟弟的电话。大概是因为听出了弟弟的声音,好友不破晃士郎也跟着凑了过来。 两个人的脑袋凑在一起,二阶堂永亮摘了手套,耐心地问:“为什么这么说?” 哥哥耐心而温和的声音在这时候给了二阶堂苍真即将崩溃的情绪极大的助力,他难过地哭了一声,委屈又可怜地道:“我现在的学校里有坏人,你可不可以做了警察逮捕他?呜呜呜他每天都欺负我,刚刚又逼我跑了好远,我的腿都要断掉了……” “不是我夸大其词,真的是他想要害我。虽然很想让你把他钉在墙上,但是那样好像是违法的。你拉弓那么厉害,干脆做警察吧,到时候就可以合情合理地把他钉在墙上,我会给你创造合适的、唔……” 密谋到一半被未来的被害人捂住了嘴,二阶堂苍真睁着一双泪汪汪的眼睛,愈发清晰地认识到自己的日子真的太难过了。 明明自己在打电话,这家伙都不躲远一点,还偷听,简直太没礼貌了。 被颤抖的泡泡眼直勾勾盯着控诉,黑尾铁朗很想为自己辩解一句,他做的事情无论如何都没到应该被钉在墙上的地步。 可在他开始之前,电话另一头突然传出“噗嗤”的笑声,并且听声音,还不是二阶堂君的哥哥。 就在黑尾铁朗因为现状而感觉有些困惑的时候,那声音又用荡漾的语气接着道。 “苍~真~有段时间不见了,幸好你还是这么可爱呀~” “……” 黑尾铁朗沉默地看着手机,虽然没能和说话的人见面,但他的脑子已经自觉给对方打上了“讨厌的麻烦家伙”的标签。 不管是偷听人家兄弟两个打电话,还是擅自加入到通话中,甚至那种糟糕语气,都能听出来是讨厌的麻烦家伙。 他?他怎么能算是偷听呢?电话开始之前他就坐在那里了,完全没有刻意避开的必要好吧? 什么?说的不是偷听是用荡漾的语气夸奖二阶堂君可爱? 实话罢了,况且他也没有太荡漾。说话也完全是发自肺腑,而不是为了玩弄二阶堂君。 黑尾铁朗竭尽全力想要将自己从“二阶堂君心目中的变态”中摘出来的时候,二阶堂君气鼓鼓地想着“这个变态连说话的权利都不留给我了”。 两个人的想法无法达成一致,电话那头的二阶堂永亮先开始呼唤弟弟了。 “苍真?你还在吗?” 二阶堂苍真一手攥着咬了一口的香蕉不松,一手紧紧(自认为的)扣着黑尾铁朗的手腕。他用眼神示意黑尾铁朗撒手,两次没能得到回应,气得鼓起包子脸,下一秒,黑尾铁朗就自觉撒开了。 没注意到黑尾铁朗像是被烫到了一样,抽手异常迅速不说,眼睛也微微睁大了,二阶堂苍真调转方向,背对着黑尾铁朗捧着手机讲电话去了。 “我在呢。” 他心心念念想着永亮一定要给我报仇,你是我唯一可以依靠的人了,可永亮一开口,他就又想哭。 “要听你们部长的话。” “……” 弟弟抱怨的人是谁,二阶堂永亮不消细想也知道。他不仅知道,还飞快就猜出来弟弟又是想偷懒磨洋工了。 站在他的立场,很难说那位同学将弟弟逼迫得哭是好的做法,可另一方面,他也确实是说不出指责的话来。 “要锻炼才行啊,苍真,你以后有什么想做的事情吗?不管是什么,要有足够的体能支撑才行的。” 二阶堂苍真被哥哥的谏言说的眼泪汪汪,一旁的黑尾铁朗听得心满意足。 他发现了,二阶堂家的兄弟都十分优秀。哥哥成熟稳重,处事得当,弟弟…… 弟弟十分之可爱。 不失偏颇地将兄弟两个都夸奖了一遍,下一秒,黑尾铁朗就眼睁睁看着使性子的二阶堂弟弟撂电话了。 “不要跟你说话了,今天我也不会再联系你。” 挂了电话,二阶堂苍真靠坐在角落里吃香蕉。他每一口都咬得多,腮帮子鼓起来,嚼得又用力,给人一种他不是在吃香蕉,而是在吃谁的肉的错觉。 黑尾铁朗看得稀奇,愈发觉得眼前的二阶堂弟弟可爱得让人受不了。他不想走开,又觉得呆坐着不太好看,于是转身从包里抽出运动水壶,打开壶盖,将饮水口朝着二阶堂苍真递了递。 运动水壶的壶嘴是尖尖的,孔偏小,斜着凑过来一点也不至于溢出来。 可二阶堂苍真看着,就是陷入到困惑中了。 这是什么意思?没看见我都在吃香蕉了吗?为什么这时候要喝水? 满脑子困惑没能得到解答,二阶堂苍真的身体又格外乖顺。他往前凑了点,一口咬住壶嘴,吸了一口,发现水壶倾斜角度不够大,于是撩起眼皮很凶狠地剜了黑尾铁朗一眼。 倒是挤一下啊? 黑尾铁朗叹气,表面上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实际心里又忍不住感叹“又在撒娇”了。他手上用力挤了一下水壶,喂了水之后,莫名生出一种自己真的在养什么宠物的错觉。 但是真要说二阶堂君是什么类型的宠物,黑尾铁朗又觉得现有的知识水平难以支撑他想要的答案。 嗯,毕竟这种猫猫狗狗的孩子,就是会让人犯难。 训练还要继续,但显然二阶堂苍真已经是没有余力参与了。黑尾铁朗独自上场去给不够靠谱的一年级学弟做接发球训练,一轮下来,回头看了眼角落的垫子。 疲惫不堪的二阶堂君已经缩在角落里,一件尺码偏大的外套反搭在身前,埋着脑袋像是睡着了。 “小黑……” 冷不丁听见了孤爪研磨的声音,黑尾铁朗扭头看过去,发现孤爪研磨的视线也刚刚从角落收回来。他应了一声,又问:“怎么了?” 孤爪研磨双手抱着排球,慢悠悠地道:“二阶堂前辈好像很辛苦的样子……” 很辛苦的样子,所以放过二阶堂前辈吧。 黑尾铁朗听出了孤爪研磨的言下之意,忍不住像是之前电话里那个人一样“噗嗤”笑出了声。 眼前的发小大概是不明白这话有什么好笑的,抬起眼皮看着他,面上没什么表情,只是竭力用眼神传递着困惑。 看着孤爪研磨这幅样子,黑尾铁朗突然意识到,或许二阶堂苍真跟孤爪研磨可以玩得很好。 两个人都很内向,又喜欢游戏。唔,之前听二阶堂君说起的那个游戏,最近研磨也在玩,该说是游戏发烧友的心有灵犀吗? 最后一个词浮现在脑海里的时候,黑尾铁朗感觉自己被定在了原地。他摸了摸下巴,抬眼看着天花板,在极为短暂的时间里迅速压下了介绍两人认识的冲动,然后又格外自然地冲着孤爪研磨笑开了。 “他最近在兼职,是有点辛苦,但是锻炼也是必不可少的。” “这样吗……” 孤爪研磨有些迟疑,但到底是对发小的信任占了上风,没有再问二阶堂前辈如此辛苦是不是有发小的一份功劳。 唔,毕竟真要说起来,他和二阶堂前辈也只是陌生人呢…… 在偌大的排球部找不到和自己一样内向且热衷游戏的小伙伴,但孤爪研磨已经熟练地调理好了自己。他抱着排球继续往场内走,心想算了。 都是社团活动的时间了,就是应该做社团活动没错。 而就在孤爪研磨连哄带骗催着自己继续运动的时候,自认为运动量已经远远超标的二阶堂苍真缩在角落里睡得很熟。 除了脑袋之外,他整个人都藏在那件大码的运动外套里,积攒起来的热度让衣服上的陌生清洗剂的香气变得更为宜人,其间隐隐掺杂着一点让他难以形容的香气,也极大地帮助他睡得更好了。 但以上想法,仅存在于社团活动结束,黑尾铁朗走过来说那件外套是他的之前。 看着那张理直气壮伸过来的手,好吧,毕竟是黑尾铁朗的外套,他确实可以理直气壮,但是真的还是很讨厌啊! 二阶堂苍真涨红了脸,想要站起来以气势十足的形象将外套扔进黑尾铁朗怀里。他板着脸,心里不断吐槽,糟糕透了、难闻死了、讨厌得不得了、以为谁稀罕呢,下一秒,就因为那件外套过于宽大,一只衣袖被踩在了脚底下而踉跄着快要跪下了。 黑尾铁朗眼疾手快,一把擒着二阶堂苍真的胳膊将人拉住了。他眨了眨眼睛,历经千辛万苦忍耐住了已经到了嗓子眼儿的笑声,只是仍旧忍不住嘴欠。 “外套借你用一下而已,倒也不用如此客气……” “闭嘴!” 黑尾铁朗笑眯了眼,顶着二阶堂苍真羞恼的瞪视,抬手在嘴边做了个拉上拉链的手势。 毕竟是这么可爱的孩子呢,听你的,准没错。【你现在阅读的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