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丢掉的小狗很想你》
3. 第 3 章
云澜国际公寓车库。
沈璧然左手绑着纱布,面容惨白,但笑意恳切。
“白导,实在抱歉,是我车祸后惊慌失措,非把听檀喊出来。”
没想到剧组导演亲自来医院抓人了。
宋听檀缩在车里作鹌鹑状,隔着玻璃对沈璧然瘪嘴。
白翊三十出头,多部票房爆作加身,在圈里分量很重。别的导演恨不得把宋听檀捧在手心,只有他苛刻无情,宋听檀背地里喊他白无常。
但他对初次见面的沈璧然却很温和,叮嘱道:“需要帮助就随时找我,听檀未必能及时看手机。”
沈璧然客气道谢,目送车辆驶离,转身上楼。
门一关,绷着的劲卸去,疲惫与疼痛翻涌,他蜷进沙发,对着黑暗的公寓发呆。
顾凛川是沈璧然七岁那年从桥洞下捡回来的。福利院的孩子,不知为什么跑出来,问也不说。沈璧然觉得他在桥洞里肯定会冻死,坚持把人带回家。爷爷沈鹤浔的一位老友看见了,说顾凛川命火盛而不焦,坚韧绵长。温火暖玉,对沈璧然命格有助。
沈家便收养了顾凛川。
顾凛川性子孤僻,但对沈璧然百依百顺,出门帮沈璧然拎东西,过马路帮沈璧然看车,跟保姆学着给沈璧然泡奶,还帮他梳因为过于柔软而睡一觉就乱七八糟的头发。
沈璧然暗中观察顾凛川,发现他睡觉总惊醒,每到一个地方都对周围环境很紧张,像个竖着汗毛的小动物。
于是沈璧然对他唱歌、给他讲笑话,撒娇耍宝地摊平在他身上、咬着耳朵说些天马行空的话。使尽浑身解数,非要让顾凛川放松下来。
某天午睡醒来,顾凛川正看着他,忽然说:“你名字很好听。”
沈璧然一双惺忪睡眼,弯弯地笑起来,“气与香衣杂,光侵画壁然。爷爷给我取的。”
顾凛川眸光轻动,“不是你那个璧吧。”
“我家这两代都从金从玉嘛,就像我爸叫沈从翡、大伯叫沈从铎。”沈璧然头头是道,“爷爷说,玉雕画比纸画更好看,所以我叫璧然。”
“哦。”顾凛川低声说:“那是好看。”
“顾凛川。”沈璧然把扫进衣领的头发拢起来,“我点心包里有一条丝巾,你给我找找。”
顾凛川掏出那条淡香槟色、绣着小猫的丝巾,“这不是阿姨的吗?”
“我想扎一下头发嘛,脖子痒死了。”
顾凛川没问他为什么不像其他男生那样理短发,看着他笨拙地扎好发尾后,伸手替他把丝巾结拉松了一点。
长睫轻颤,遮着顾凛川低垂的眼,他闷声说:“别扎太紧,该扯疼了。”
……
沈璧然是被头皮的扯痛叫醒的,他在沙发上枯坐半夜,不知何时睡着了。
日光洒满房间,昨天的一切恍若泡影,但浑身的疼痛却提醒着他,一切都是真的。
他不敢独自胡思乱想,立即洗澡出门,忍着头晕胃痛坐在风雷资本楼下的咖啡厅,尝试联系昨天被他放鸽子的赵钧。
足足等过两小时,助理才回复说赵总今天满会。
这是婉拒,在沈璧然意料之内,但他不想就这么放弃。浔声如今在生死关头,救是一定要救的,但要先将其逼入死地,趁机拿回本该属于他的控制权。风雷是浔声自成立以来的主力投资方,他一定要阻止赵钧向沈从铎伸出援手。
沈璧然手上掌握着浔声不少灰色交易的证据,是筹码,也是双刃剑,他在犹豫是否要花在赵钧身上。
一道熟悉的身影忽然从窗外快步经过,沈璧然不动声色地看过去——赵钧的秘书亲自下来接人,接的正是他大伯沈从铎。
果然已经接触上了。
沈璧然正推测这两人交涉到什么阶段,一个电话忽然打了进来。来电显示“祝锦悦”,上周和他相过亲。
“Noah。”女孩声音开朗,“我堂哥听说了你的项目,想约你聊聊。你今晚有时间吗?”
沈璧然有些惊讶,据他所知,祝锦悦只有一个堂哥,叫祝淮铮。祝家实力雄厚,但祝锦悦的父亲只算旁系,和逐渐掌权的祝淮铮无法相比。
金字塔尖的人,沈璧然能了解的很有限,好在对方频繁上新闻、登杂志,长相气质还是能窥见一二。他花了番心思准备见面礼——一枚蓝宝石袖扣给祝淮铮,一条手工丝巾托他转交给祝锦怡,上次见面,祝小姐夸过丝巾好看。
见面地点在CBD附近的独栋建筑。外漆洁白简约,内里装潢却浓郁复古。厚实的地毯和壁纸吞没了脚步声,书架成排顶立,错落环绕,把空间切割得复杂多变。沈璧然一进去就被勾了魂,缓缓挪步到深处,见一人翘腿坐在沙发里等他。
见到真人,方知媒体上的耀眼已属藏锋。祝淮铮气质矜贵,眉目俊逸,目光将沈璧然从头到脚一扫,带着某种友好的探究。
他起身迎上来,“初次见面,我是祝淮铮。”
“Noah Shen.”沈璧然舒眉浅笑,“祝总,幸会。”
握手之际,祝淮铮的目光似乎溜向了那些藏书架的深处,沈璧然正要跟随看去,祝淮铮却已收回视线。
房间里很安静,但因为难以窥得全貌,显得有些神秘。
沈璧然直觉般地问:“里面有别人吗?”
祝淮铮顿了下,“我的猫在里面睡觉。”
“哦。”沈璧然立刻放低了声音,“那我们小声一点。”
*
谈话比预想中融洽。
但,说不清哪里有点怪。
祝锦怡说,祝淮铮对他的项目感兴趣。可面对面聊了半天,对方只字不问产品,反而很关心他本人——问为什么学计算机,问西海岸生活是否舒适,问他在斯坦福的团队几人、成员性格如何、日常会不会一起喝酒打牌……
沈璧然以为他关心创业历程,一一耐心作答,但紧接着又被问起几岁出国、为何回来,甚至关心他在国内能不能吃得惯、有无亲友、会不会孤单。
要不是沈从铎不可能攀得上祝家,他几乎要怀疑这人是他大伯派来的了。
沈璧然头一回和这种青年权贵打交道,虽然困惑,但极尽真诚,把能为外人道的部分娓娓道来。
一番闲聊后,祝淮铮手机响,他看了眼消息,放下手机问道:“手腕怎么了?”
沈璧然今天特意穿了件宽袖的风衣遮纱布,也不知怎么被发现的,诚实答道:“昨天在高速上追尾了。”
祝淮铮又问具体伤情,他简单提了几句,说并不严重。
祝淮铮神情关切,“怎么不在医院观察两天?”
“最近事忙。”沈璧然说,“外伤而已,不耽误做事。”
“身体总归会难受的。”祝淮铮不赞同地说,“我听说脑震荡的后遗症很麻烦,你要多休息,晚上早点睡。”
沈璧然停顿了下。
不知是否错觉,这几句关心,要说是客套,语气未免太过随意,可要说是敷衍,神情又超乎真诚。祝淮铮身份太高,这场聊天应该是沈璧然努力经营,他随性就好。可他竟发出这种近乎朋友的劝告,让沈璧然产生一丝微妙的,被越界了的感觉。
偏偏对方又点到即止,不至于引起警惕,但让沈璧然很懵。
“你单身?”祝淮铮忽然又转了话题。
沈璧然微愣,点头。
祝淮铮笑,“祝锦怡说你有个初恋,已经过世了。”
沈璧然有些恍惚,有种一下子又回到相亲局上的错觉。
祝淮铮明明不是什么荒唐纨绔,但不知为何,提起他已故的恋人,竟好像有点兴奋。
“怎么死的?”他一脸好奇。
“……”
其实还没死,沈璧然心说,但我也是昨天才发现的。
他犹豫片刻,还是决定节约解释成本,“据我之前了解,是意外。”
“哦——”祝淮铮点头,说了句真遗憾,但语气里听不出半点遗憾,“人死了,你难过吗?”
“?”
从来没有人问过这么奇怪的问题。
沈璧然不爱说谎,但很擅长避重就轻,迂回道:“我知道的时候已经分手一段时间了。”
“那就是不难过。”祝淮铮擅自曲解他的意思,声音还有点大,吓了沈璧然一跳。不等他反驳,祝淮铮又问:“既然都分开很久了,你怎么知道他死了?”
“……”
是想当然的推理。
然而推理错了。
沈璧然沉默许久,“听说的。”
祝淮铮刨根问底,“听谁说的?”
“……”
祝淮铮可能是上天派来拷问他的,逼迫他回忆这许多年来犯的蠢,不回忆完不许走。
沈璧然煎熬作答:“……新闻。”
祝淮铮唇角扯了一下,抿一口红酒,低头掩唇轻咳。
明明是在偷笑。
沈璧然甚至怀疑自己从他脸上读出了一句“我怎么没听说”。
结果直到散场,祝淮铮也没问一句正事。
临别前,沈璧然把礼物送上。那枚蓝宝石袖扣论成色、价值都远不如祝淮铮自己的物件,但祝淮铮眼睛一下子亮了,放在手里摸来盘去,像是个很稀罕的玩意。
沈璧然试探道:“祝总要是感兴趣,还有同系列的领带夹。”
“这就够了。”祝淮铮摆手,一边把玩一边嘀咕道:“我打算拿它在市中心换两套房。”
沈璧然笑了,“您真幽默。”
祝淮铮揣好袖扣,“对了,你知道光侵吗?”
沈璧然点头,“Peak在国内的一家投资公司。”
祝淮铮“嗯”了声,“估计是给继承人的考卷,你听说过那位顾总吧?”
沈璧然立即在脑海里过了一圈利益关系——Peak没碰过内地互联网,所以顾、祝两家应该没有深交。听祝淮铮提到顾凛川的用词,也基本可以断定他们并不认识。
于是他从容以对:“新闻里听说了一二。”
“又是新闻啊。”这话不知戳中了祝淮铮哪根神经,那双眼中闪过促狭,“那,见过面么?”
沈璧然无奈,“祝总说笑了。”
祝淮铮朝他眨眨眼,“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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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有几条门路,试着替你引荐一下?”
沈璧然闻言浑身寒毛爆炸,恨不得飞退十米,但表面滴水不露,风趣道:“那我先回去带团队沉淀十年,争取不损害您这个中间人的声誉。”
从里面出来,沈璧然绕着楼转了一圈,这里应该是祝淮铮的私产。祝淮铮一派时尚男模气质,审美却很端庄复古。那浩瀚藏书堪比沈家书房,刚才匆忙几瞥,来不及仔细参观,实在勾得人心痒难耐。
沈家分家后,沈璧然随父母草草移民。等收回浔声,他一定要讨回老宅的钥匙,把从前卧室里、阁楼上那些旧物旧书都拿回来。
想到沈家阁楼,他大脑空白了一瞬,无可避免地想起那个住在阁楼上,每晚给他读书讲故事、哄他睡觉的人。
有些记忆哪怕尘封已久,稍一触碰便卷土重来。
手机忽然响,打断了他对前任无耻的挂念。
医院说昨天探望他的人落了块表在护士台。沈璧然没当回事,顺路去取,但一看到东西,愣了。
手表水深,他玩不起,但很懂。这是一块百达斐丽的私人订制——八角舷窗,毛利风格,全盘雕刻。有点像孤品鹦鹉螺,但表盘颜色更深沉浓郁,时标也不是经典的白金,而是玉。
含蓄与掠夺并驱,太利落,太好看,看得他走了一会儿神。
护士说:“应该是你朋友吧,来找人的,听我们提到你的名字,就仔细问了你的情况。”
朋友?
沈璧然哪有这种朋友。这种规格的私人订制恐怕要上千万,而且不是有钱就能买到。宋听檀差得远,白翊也够呛,而且昨天白翊戴的是一块迪通拿。
“什么样的人?”
“三个帅哥,里面好像还有助理。”护士比划了一个高个子,又纠正了一下:“哦,两个帅哥,一个普通人。”
除了宋听檀和白翊,沈璧然只对赵钧的助理说过自己在这家医院。赵钧确实有两个助理,都很高很帅,他本人相貌中等,各项条件都能对上,但沈璧然想不通,他还没和赵钧正式见面,赵钧怎么会一声不吭来探望?
他陡然想起出现在风雷大厦的沈从铎,难道沈从铎已经发现他回国了?
沈璧然推理出诸多可能,但不敢贸然询问。不料赵钧主动打来电话,一番嘘寒问暖,把今天的冷落全都推罪给助理,又提起周末晚上有一场政商联合晚宴。
沈璧然知道那场晚宴,他远远不够格参加。但刚巧,前几天有位投资人顺手给了他一张邀请函。
赵钧摆出一副宽和的架势,“我带你一起去吧,顺便聊聊项目。”
沈璧然已经手握入场券,但既然赵钧这么说了,他就大方应下来,静观其变。
夜幕降临,特斯拉从医院驶出,却没有回云澜国际,反而朝高楼林立的CBD驶去,最终在那栋最气派的大楼外一圈一圈地慢慢兜转。
“光侵资本”石碑才刚落地,殊不知正被一双心虚而疯狂的眼睛注视着。沈璧然双手紧攥方向盘,嘴角挂着丝自嘲的笑。
在那通电话后,原本荒芜的心疯长出野草,再怎么刻意不理,也终是按捺不住。
顾凛川没有回拨电话。
今时今日,顾凛川不想过多理会,是理所当然。但沈璧然想看他一眼,自认为也是应当应分。
不必相见,只远远地,看一眼就好。亲眼见到那人活着、活得很好,他就可以为这些年来的悔恨画一个句号,从此巨鲸海鸟,天高地阔,再无牵绊。
可一直徘徊到夜深人静,仍未得偿所愿。
沈璧然随手点开新闻,财经记者刚好在报道光侵。正式走上台前的顾凛川不再神秘,家世故事已为人津津乐道。
顾凛川生父顾峦,是顾家的嫡长子,联姻前曾有过一个女人。女人意外怀孕后不告而别,整个顾家包括顾峦自己都不知道顾凛川的存在。二十年前,顾峦与妻儿一家三口遭绑架遇害。多年后,顾老爷子阴差阳错地从仇人口中知晓了可能还有一个流落在外的孩子,费尽周折把人寻回,六年来把消息压得密不透风,潜心培养,只等他羽翼丰满,一朝出笼。
沈璧然听着那些经历,眼前又浮现起从前。
小时候,他无论去哪都一定要把顾凛川带在身边。父母问起,他就做出一副使唤顾凛川惯了的骄纵样子,但实际上,是因为他知道自己身边跟着的那一众司机、保姆会让顾凛川感到安全。
童年的顾凛川总是疑神疑鬼,而沈璧然并不在意危险是否真的存在,他只希望顾凛川能踏实一点。
顾凛川从没对他说过谢谢,但只要他们对视一眼,顾凛川就会收拾好沈璧然出门要带的点心包,自觉地向他走来。
究竟是谁需要谁,无需言明,那是他们的心照不宣。
午夜,那栋大楼顶层的最后一盏灯灭了。
沈璧然在车上轻轻叹气,也许这就是注定——上天还给他真相,但却不肯再成全他一个无声的道别。
是他先说“不过问往后”,他逼迫顾凛川做到,自己就不该率先失约。
灰头土脸的特斯拉发出一声无力的轰鸣,转向离开。
4.第 4 章
周末晚,沈璧然准时赴约。
从车里下来的青年一身墨黑西装,带一点燕尾,身姿笔挺从容。周遭嘉宾侧目,他微笑回视,得到一连串客气的“您好”。
从前宋听檀就感慨,沈璧然,人如玉,内外兼是,引人神往。
迎宾上前问候,沈璧然轻声回礼,递证件时露出一截干干净净的手腕。在这个圈子里,女人挑珠宝,男人看手表。沈璧然喜欢表,奈何身家不够,玩不到最好、最过瘾的,他宁可不碰。是以他一身清爽,只缀了对袖扣,鸽子血随举手投足若隐若现,为空落的衣袖间添上一丝璀璨。
一个圈子有一个圈子的通行法则,先敬罗衣后敬人,自古如此。
赵钧还没见过沈璧然,但沈璧然认识他,上前问候,落落大方。
初照面,赵钧看他的眼神带着几分探究。几句交谈后,目光变得友善。
沈璧然将这变化尽收眼底,但习以为常。无论是谁,带着怎样的成见,只要和他聊上几句,就算不交朋友,也能消去嫌隙。气质谈吐是他最大的优势,家道再没落,刻进骨子里的东西不会变。
赵钧原本给沈璧然准备了一张随行证,但还没拿出来,就一眼扫到了他手上的邀请函——“Noah Shen”,glance CEO。
glance是什么?横空出世的小公司,空有概念,没见真东西,从头到尾也只有个创始人四处游说。但这样的人,能把他的同行们哄得团团转,能有名有姓地出现在这种级别的晚宴,能比那些豪门少爷都更从容自如。
赵钧心下更坚定了推断,这个年轻人大有来头。
穿过走廊时,赵钧从酒侍盘中拿起两杯红酒,先递给沈璧然。
沈璧然没有推让,目光柔柔地瞥过酒签,笑说:“多谢赵总照顾,我的好朋友也很喜欢黑皮诺。”
赵钧话语客气,带着探究,“那下次有机会一起。”
沈璧然朝他举杯致意,抿下一口,愉悦的笑意在黑眸中漫开,不多,一点点而已,但却润物细无声地把赵钧捧得舒舒服服。
二人一同入场,理论上,他们是资方和乙方,但沈璧然完全不提自己的公司,和赵钧随口聊了几句投圈新闻,啜饮半杯红酒。
“你身体怎么样了?”赵钧主动提起前两天的交通事故。
“头还有点晕。”沈璧然歉意微笑,“赵总随意,我去休息一下。”
从赵钧身边脱身,沈璧然独自登上二层环廊,将会场一览无余。
一楼主宴厅容纳了几乎全部来宾,二层有几间休息室,三层是私密包房,招待最具分量的VIP。沈璧然看见其中一间门口立着四个黑衣保镖,大概是有大人物已经到了。
对那间房里的人,沈璧然够不上,也不做多想,他静静地观察下面——有一些见过的投资人,待会儿要去打招呼,还有几个他想认识一下,需要找人搭桥。只片刻,他就在脑海中串好了线。
赵钧偶然抬头,再次向他致意,沈璧然亦提杯一笑。
今晚,他不会再找赵钧。他的时间也很宝贵,能在咖啡厅空等赵钧两小时,也能在晚宴上只给对方十分钟。对这种人,一味高冷、逢迎都不行,需得进退有度,方能拿捏。
刚才他已经套出了赵钧态度转变的原因——竟然是因为祝淮铮。前因后果让人哭笑不得:赵钧一个做硬件的朋友原本约了祝淮铮谈合作,等了足足大半月,祝淮铮却临时放人家鸽子,理由是要去见什么glance的老总,还说十万火急、重中之重,把人家唬得一愣一愣,结果网上根本搜不到glance这家公司,跑来和赵钧吐槽,把赵钧吓了一大跳。
赵钧话里话外一直在套沈璧然和祝淮铮的关系,难怪沈璧然随口提了一句朋友喜欢黑皮诺,他也要试探那位朋友的身份。沈璧然只能笑着打太极,大概更显得深不可测了。但苍天可鉴,他和那位小祝总真是攀不上半点关系。
不过,既然是因为祝淮铮才重视起来,那手表就与赵钧无关了。沈璧然不想再纠结,决定把烫手山芋还给医院。
他转身下楼,和墙上的摄像头对视一眼。
会场处处都装着摄像头,他未多作多想,拾阶而下。
殊不知,那一秒的回眸被清晰捕捉,此刻,放大在VIP包间内的屏幕上。
会客厅摆着三只沙发,顾凛川坐中间主位。左边是裴砚声,父系是地产龙头,母系做文娱传媒。裴砚声性格阴郁,在裴家是不受宠的庶子,但却是顾凛川在欧洲多年的朋友,跟着他一起回国。右边的叫周聿桁,周家是做贵金属的老钱,周聿桁从小就是被明确培养的长子,他和前几天的祝淮铮都是顾凛川出国前认识的,虽然彼此间不太对付,但都是顾凛川的心腹。
顾凛川刚走上台前,外界都翘首以待他会如何组织派系,他这个月也安排了几场公开行程,要带三位好友过明路。
不过今天这场小家子气的晚宴不在计划内,他也是偶然听到宾客名单,才临时拉人出来透透气。
Jeff立在旁边扮演端酒的服务生——他老板不喜欢闲杂人等伺候,所以他这个助理时常要兼职保姆。他看着沙发里的两位,心里却想起前两天赖在老板办公室的小祝总——老板本来第一个要带出来亮相的是祝淮铮,却不想从光侵剪彩礼一直拖到现在,总算有个场合,却换了人。
说重视吧,却拖延着不肯带出来曝光。但要说不在意,昨天却吩咐他在市中心给小祝总挑两套房。
他猜不透顾凛川的想法,也读不懂另外两位的表情。三座冰山坐一起,他都要冻感冒了,连倒酒的动作都小心翼翼。
周聿桁看着屏幕,“就是这位?”
哪位?
Jeff耳尖轻动,不动声色地瞟向老板。
顾凛川“嗯”了声,切换到一楼的摄像头。
主宴厅宾客如云,表面衣香鬓影,实则透着股臃肿腐败气。一道身影轻飘飘地穿梭其间,凭一己之力,让周遭的一切都像是套了一层什么柔光滤镜。
沈璧然是全场最没“含金量”的,但不费吹灰之力就成了最讨人喜欢的那个。成为宠儿、反客为主,仿佛是他与生俱来的能力,不需多主动,就有一个又一个高官富商被引到身边。他自然地与之交际,提杯饮酒,落杯闲谈,如闲庭信步,优雅从容。那双清白的眼中无势也无欲,笑意温润,周身仿佛散发着一圈淡淡的光晕,这样一个人,谁见了不头晕?谁能不想把他拉入麾下?哪管是生意往来还是儿女姻缘。
顾凛川觉得他像一块玉掉在一坨大肥肉上,摔是摔不碎,但却让人烦躁,让人很想伸手把玉捞上来,细致清洗,再用一条上好的丝巾温柔擦拭。
周聿桁问:“听说是做AI的?
“是吧。”顾凛川注视着屏幕。
一直阴着脸的裴砚声看向Jeff,“什么叫是吧?”
Jeff无声摇头。
不是查不到,而是老板不让他查。那天从医院出来,他在心里发誓要重新好好查查这个Noah Shen,不料顾凛川预判了他,警告道:“少管闲事。”
即使跟随多年,但Jeff还是常常被骂。做得少了,骂跳蚤脑袋。做得多了,骂多管闲事。
Jeff很无语,老板是天,老板是地,老板是个事逼。
裴砚声也无语,但懒得多问,倒是周聿桁又多说了一句,“好像没什么真东西,只是四处画饼?”
顾凛川思忖片刻,落下评价:“四两拨千斤。”
裴研声嗤了一声,“诈骗吧。”
顾凛川不予置评。他固然不被允许查沈璧然,但在知道沈璧然就是Noah Shen之前,他已经查过他的公司了,这就不能怪他。在他看来,glance的创始人虽有空手套白狼的嫌疑,但行事巧妙,哪怕是骗,也是那种很无害的小骗子,搅一搅浑水,还能活跃一下死气沉沉的风投市场,值得嘉奖。
屏幕上,沈璧然和一个大腹便便的老男人已经聊了五分钟。Jeff说是一家本地小银行的副行长,叫赵什么平。顾凛川觉得内资圈实属没救了。他调整镜头角度,把那张油腻的脸切出去,只对着沈璧然。
沈璧然言笑晏晏,两片红唇轻轻开合,小时候清秀的五官彻底长开了,成了老天爷级别的美貌。可惜监控捕捉不到声音,顾凛川略有心痒。
“我侄女很喜欢声音好听的男生。”赵国平笑容满面,“她读波士顿大学,你们离得挺近。”
沈璧然无力纠结波士顿和旧金山到底隔了多远,委婉推拒不成,还是出于礼貌主动加了女孩子的微信。
想见的人已经见完了,他头晕难受,疲惫感涌上来,呼吸间,胸口挫伤隐隐作痛。
赵国平惋惜,“要走了么?真正值得一见的人还没出场。”
沈璧然想起那间保镖环绕的VIP室,不甚在意。他告辞转身,一抬头,却见那间VIP室门开着,保镖已不见踪影。
主宴场灯光忽然调暗,周遭静谧一瞬,紧接着,人群中响起克制的欢呼,像香槟中轻薄绵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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泡沫,各种野心和欲望随之在空气中流淌。
“顾总。”
“顾总。”
没有道全姓名,但电光火石间,沈璧然一下子意识到了什么。
众人的脚步和目光均朝着一处去,唯有他背对焦点。他脊背僵硬,但面色平和,垂下眸逆着人流离开。
可他越走越慢,片刻后,还是住了脚。
就看一眼吧。
沈璧然静默回身,在昏影中抬眸,缓缓看向人群中心。
相隔六年,顾凛川重塑根骨。年少时的阴郁一扫而空,如今眉目冷沉深刻,气魄开阔威严。他身形高大,站在众人中央,如众星捧月,很近,又很远。
顾凛川身边一左一右立着两位同样气质出众的男士,身后跟着一众保镖。主办方热情地问候,他不着声色,保镖将人群隔在几米开外,那双深沉的眸扫下来,目光靠近时,沈璧然心跳停滞,可只一瞬,顾凛川的视线掠过他,未做停留。
他们之间似乎有零点几秒的对视,又似乎没有。
每个人都在和顾凛川打招呼,顾凛川完全不过耳,向身后偏了下头,“聿珩。”
那个人便替他开口说了几句场面话,但总体也很高冷。人群里低声感慨“新顾派”第一个人物竟是周聿桁,纷纷猜度起光侵下一步的动向。
顾凛川不受议论困扰,抬脚迈入人群。不需保镖开路,他面前自动让开一条路,路的尽头竟是赵国平。
赵国平受宠若惊,连忙敬酒,一饮而尽。顾凛川态度不冷不热,低声询问了一句什么。
隔得有点远,沈璧然听不清,只依稀捕捉到一道低沉的音色。他立在暗处,注视着那张陌生又熟悉的侧脸,许久,垂眸莞尔,转身欲走。
赵国平扭头一指,“就是那位——Noah!留步。”
沈璧然心脏倏地一沉,脚扎在地上,僵硬爬满脊背,让他连转身都困难。
周围人和善地朝他举起酒杯,哪怕是刚才连一句话都没说过的。
脚步声从身后传来,不紧不慢,压迫感由远即近,近到很近,又在一瞬消散了。
好一会儿,沈璧然转回身。
经年已去,情势颠倒。如今,顾凛川立华光下,而沈璧然隐昏影中。沈璧然倒不觉难堪,虽然被顾凛川今时今日的气派震得脏腑颤栗,但也由衷替他高兴。
他带着清浅笑意抬眸看去,“顾总,久仰。”
顾凛川眸光静而深,似乎温和,又似乎凌厉,灼灼的,像要将他看个对穿。
长久的凝视后,顾凛川开口,“我该怎么称呼?”
沈璧然垂下眸,“鄙姓沈。”
顾凛川错眼不眨,“名字呢?”
“……”
沈璧然没有答话。他觉得脑震荡的后遗症开始了,窒息感过重,目光扫到离得最近的酒侍,托盘中刚好有一杯淡色冰酒,他便提杯笼在鼻间,闻一口浓郁辛辣的酒气,醒一醒神。
余光里,那位穿西装的酒侍似乎要阻拦,但他已经饮下一口。
干威士忌,很烈。
酒侍面露尴尬,顾凛川也顿了顿,低声道:“赵副行长说你是美籍华人,刚回国?”
平平淡淡的一句客套,再次引起一阵低声议论。顾凛川曝光没多久,这是他第一次在公开场合与人客套。
沈璧然听到有人低声问Noah是谁,有人解释说是glance创始人,又有人问glance是什么。
人群之中,赵钧看着他的目光震撼错愕。
够了。他决定终止这场荒唐的洋相,将杯中酒一饮而尽,上前一步,轻盈地越过他与顾凛川间那道明暗交错线。
距离拉近了,但顾凛川站立不动,只是看他。满室珠玉华翠,光与影却唯独偏爱一人。柔光勾勒着那双眉眼,薄唇被烈酒浸得红润,虽然面容略有憔悴,但却透出某种格外惹人怜的柔和。
沈璧然对顾凛川笑:“顾总抬举了,我正要告辞,您尽兴。”
说罢他将酒杯放回去,礼貌颔首。
顾凛川语气平静,“沈总似乎不胜酒力,我叫人送你?”
沈璧然弯起眉眼,笑意更浓,“多谢顾总美意,但我的司机已经等了我一晚上。”
顾凛川眉心微动,似是蹙眉,但细看又没有,仿佛一直平静无波。
他不说话,但挡着沈璧然的路,沈璧然无法,只好轻声道:“顾总?”
顾凛川又看了他数秒,终还是轻一点头,往旁边让一步,放他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