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令女儿养家致富日常》 第1章 1、一枚铜板 “小冬,你们帮我按住老牛别让它乱动,我先把插在它身上的树杈拔出来!”沈清梨将袖子高高卷起,她面前正躺着一头老牛,老牛的肚子上插着一根断裂后变得尖锐无比的树杈,伤口周围紫胀,已经不流血了,老黄牛一双眼睛也慢慢变得暗淡,连挣扎都没有了力气,明显快要不行了。 “小姐,就这样硬拔出来,它受得了吗?”沈小冬满脸不忍。 “没办法了,我再不把树杈拔出来,它也活不成了!”沈清梨叹气。 肯定是疼的,她也不想让这温顺的老黄牛遭这样大的罪。无奈这里不是现代,没有麻醉剂,没有止血药,就算她是有证的兽医,也只能冒险一试。 沈清梨原本是现代一名即将毕业的养殖系学生,还想着像师兄弟们那样毕业后找个养殖厂上班,凭她的勤奋和专业知识,一年挣十万,三年升厂长!想想就很美好!没想到一场车祸让她穿越到了这本书中,成为一位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官家小姐。 好消息是她父亲是翰林学士,天子心腹,她自己亦是京都贵女圈中一份亮眼的存在。坏消息是,她刚刚穿过来不久,父亲就遭权臣构陷,被天子厌弃,贬到这西南偏远之地的清河县,做了一个小小七品县令,一家人只能匆匆收拾行囊,跟随父亲赶来此地赴任。 这清河县地处丘林地带,既无大量良田,也无值钱的矿产,贫脊得连每年该上缴的税收都收不齐。不说百姓,就是县衙也同样破败不堪,一到下雨天,便是屋外下大雨,屋内下小雨,堪堪挂在窗框上的窗扇在风雨中不断发出吱吖叫声,雨线飘飞进来,将地面淋得湿漉漉的,整个房子破败得不像县衙内宅,更像个鬼屋! 偏这西南地区的天气,就像娃娃的脸,总是阴睛不定。昨晚突降暴雨,父亲担心走蛟,连夜去了县衙,沈清梨安顿好母亲和小弟,带着妹妹忧心地睡下,但今早天儿还未亮,就被屋顶漏下的雨水给惊醒了。 沈清梨从床上起来,刚找来屋里剩下的水盆碗盏放在滴水的位置接水,就听院子里传来梆梆敲门声,以及沈小冬那几乎被大雨掩盖的喊声:“小姐,你们醒了吗?家中情况可好?” 她拿着家中唯一的破伞打开房门,却被冰凉的雨水吹了一脸。她赶紧把房门拉上免得让小妹再着了风寒,这才顶着破伞跑到内宅大门处给他开门,看见沈小冬一身水气进来,担忧地问道:“家里一切都还好,阿爹可是遇到情况了?怎么现在还没回来。” 沈小冬站在屋檐下拍了一下身上的水珠,一边和她说道:“昨晚老爷担心走蛟就去县衙走了一趟,哪想本该值班的三班衙役都在县衙里躲闲,老爷顿时发了脾气……” “你赶紧说重点!”沈清梨瞪了他一眼。 “小姐你别急啊,我这不马上就说到重点了吗?”沈小冬讨喜的脸冲她一笑,又说道,“老爷发了脾气把他们都撵出去巡逻,果然没过多久,就听说城外十里处的三平村走蛟了,老爷怕衙役们好吃懒做惯了会偷懒,就跟着去了,这不忙了一夜,总算把人都撤出来了,也是那些百姓这个担心自家的牛,那个舍不得自家的猪,不肯走,要不早就撤走完了,也不至于现在还没安置好,老爷怕您和夫人担心,差我回来给你们交待一声,再让我给他拿件衣物,我得马上回去了。” 沈清梨听完心中却闪过一个念头,她在现代时是个天天琢磨着怎么挣钱的事业女性,现在突然穿到古代,做了一个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十几年教养只为等着嫁个好人家的官家小姐,早就受不了了,要不她也去看看自己能不能帮上什么忙? “大姐姐,”这时一个人住在西厢房的小弟沈清意也跑了过来,他虽然才**岁,许是古人早熟的原因,小孩说话也如大人般沉稳,他说道,“你去给父亲准备衣服,我跟着小冬哥去帮忙。” “要你一个小孩帮什么忙,你留在家里照顾好娘亲和小妹,我去帮忙。”沈清梨好笑地在他的脑袋上拍了一下,又回头对沈小冬说道,“我这就去给父亲取衣服,你稍等我一下。” “啊,小姐你去啊?”沈小冬一脸惊讶,沈清意摸着被拍的地方,也是满脸愕然。他俩从小接受的教育就是男人要顶天立地,保护家中女眷,哪有女眷抛头露面去遭了灾的地方帮忙的呀? 但沈清梨不给两人反驳的机会,回屋取了衣服,想起什么,又回到自己屋里取了一个箱子背在身上,出来后说道:“快走吧。” 沈小冬无法,只能重新驾着马车带着她去了城外。 经过一夜泥流的冲刷,整个三平村都被一层厚厚的黄泥覆盖。这其实还不算太严重,大雨停下后,有些村民们已经不听劝告赶回家,收拾泥流后破败的家园。 沈清梨和沈小冬的马车刚到村口,就听到一户人家传来哀泣之声。 “老牛啊,你为我们家辛苦干了这么多年,现在落得这样下场……都怨我没本事救你啊!” “老伴啊,你莫哭了,这就是它的命啊……” 沈清梨掀起帘子看了一下,对沈小冬说道:“停一下,我去看看。” “好勒小姐,我跟你一起去!”沈小冬活泼好动,也乐意跟着她跑上跑下。 沈清梨走进那家人的院子,就见一对头发花白的老夫妻蹲坐在一头奄奄一息的老黄牛跟前哭泣。 沈小冬见老婆婆哭得伤心,心生不忍,上前询问,才知这对老夫妻一辈子无儿无女,老了全靠这头老牛替夫妻俩耕田种些口粮,昨晚衙役将老两口带走,老黄牛却来不及管,许是它有了灵性,在这泥流中保全了自己,却不曾想被这树杈给插中了,一切都是命呀。 老婆婆抬起被眼泪糊满的眼,这老牛对夫妻俩来说早就不止是家中牲口,更是夫妻俩的家人,她边说边俯身用脸贴着陪伴夫妻俩数十年的老牛身上,老伯伯也在一边低头悄悄抹泪,画面令人心酸不已。 沈清梨和沈小冬都看得鼻尖酸涩,沈清梨当即上前表明来意,想替老夫妇看一下这牛还能不能救,老夫妻俩个一开始见沈清梨只是一个年轻女娘子,都不敢信她能替自家老黄牛看病。 沈清梨见两人犹豫,猜出两人心中的担忧,故意说道:“它的情况很糟糕,再不让我给它检查,神仙来了也救不活它了。” 老夫妻俩一听也不敢再耽搁了,赶紧让开位置,焦急地等待沈清梨给老牛做检查。 老牛极通人性,眨了眨眼,在沈清梨给它检查伤口时,一点没有挣扎,只是温顺地望着她。 老黄牛的伤看起来吓人,实则那树杈子插得不深,而且老夫妇两人没敢动它,也就没有造成二次伤害。 她把自己带来的箱子打开,里面有她这段时间闲得无聊准备的针线,剪刀,以及干净的棉花和棉布,想着现在赶去城里开伤药怕是来不及了,回头问老夫妻俩:“这里可有三七?或者周围能采到茅草根、艾叶?” “有有有。”老伯伯连连点头,他擦了把脸上的眼泪站起身,拱手说道,“小娘子,这些东西我们这儿都有,我家田梗上就能挖到茅草根和艾叶,这就去准备妥当。” “好。”沈清梨点点头,又转头对那老婆婆说道,“老婆婆,你看看能不能找一个火盆准备一盆火,再烧一锅水。” 老婆婆忙说道:“我家老头子平日里准备了许多柴禾在屋后,应该还有些,我这就去准备。” “快去准备吧,阿黄的伤势可不能再拖了。”沈清梨对她说完,又对沈小冬说,“你先准备一个干净的地方,帮我把阿黄抬过去。” “好勒小姐!”沈小冬左右瞧了一下,将老婆婆家的门板给拆了下来,从水缸里舀水将门板洗干净。 许是他们这边闹出了动静,院子门口很快围了几个邻居,他们得知是老夫妻俩的老黄牛受了伤,也知这老黄牛的功劳,都赶来帮忙。只是见到给老黄牛治伤的是一个年轻小娘子,心里难免犯嘀咕,不过并未耽误手上的功夫。 众人在沈清梨的指挥下,将老黄牛抬到门板上,沈清梨对沈小冬说道:“没有麻药,小冬,乡亲们,你们帮我按住它别让它乱动,我先把树杈拔出来。” “好!”众人都知道情况,异口同声答应了。 通人性的老牛大约知道众人是在救它,尽管树杈被生生拔出来时,让它承受了极大的痛苦,它也只是在最开始时本能地挣扎了一下哞叫了一声,此后竟然连叫声都没有发出,一直强忍着。 沈清梨看着它肚子上的大窟窿,又见它如此忍耐,不由感叹道:“老牛真是了不起!” 老婆婆这时也把针线剪刀用火烤了后递过来,瞥见老黄牛的惨样忍不住连连掉眼泪,但脚下却没停下,老伴还没回来,她也得赶去给它找药。 黄牛的生命力很强悍,它也很幸运,那树杈子没有伤到它的内脏,沈清梨把它的伤口清理干净,用火简单给缝衣针消了毒,小心地给它缝合伤口,在这个过程中,老牛一直没有过份挣扎,尽管它疼得全身不停颤抖。 沈清梨给它缝好了伤口,老伯伯的药也找了回来。 三七粉内服,茅草根和艾草捣烂敷在伤口,这里没有纱布,只能用布条放在开水里煮一遍消毒,烘干了再缠在伤口上。 等弄完这一切,沈清梨额上也布满了汗水。 老牛一直很配合,就算那三七粉的味道并不好,它还是配合地咽了下去,比某些人还听话。 沈清梨洗干净手上的血水,欣慰地摸摸它的脑袋,对它说道:“阿牛啊,你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以后要好好陪着老婆婆他们。”老牛似乎听懂了,对她眨了眨牛眼。 沈清梨又对一脸担忧的老夫妻俩说道:“你们俩不用担心,牛只要没伤到内脏就不会有事,这几天让它躺着好好养伤,但要注意不要压到伤口,可以在早上太阳不烈时晒会儿太阳,但伤口不能沾水,一天换一次药,布条洗过要用开水煮一会儿,晒干了才能用,多给它喂些清草和清水,它生命力这样强,我想不出三天它就能走了,但你需得阻止它做太激烈的运动。” “多谢小娘子救我们家老牛一命。”老婆婆听她温言细语地交待,不知怎么,心底一阵阵发热,她忍不住含泪倾述道,“老身两口膝下没有儿女,全靠这老牛帮我们耕田犁地,托运粮食,如果它死了,剩下我们老两口一把老骨头,锄头都拿不稳,不知道要怎么活啊。” 她越想越难过,对沈清梨就越发感激,扶着桌子就想给她跪下磕头了:“小娘子,老身多谢你救了它。”还好沈清梨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了她,吓得都快语无论次了,“老婆婆,这都是我应该做的,我年纪轻轻的,可不敢受您如此大礼!” “就是,你这老婆子就是爱乱来,小娘子好心救我们的牛,你可别害了她。”老伯伯在旁边数落自家老太婆,他颤着手伸到衣服里摸了摸,却只摸到几个铜板,面带羞愧地说对沈清梨说道,“小娘子,你这诊费要多少银钱?” 沈清梨将东西都收回箱子里,见他一脸为难,摆着说道:“老伯伯,今日我不收诊费,你且放心吧。” “那,那怎么行!”老伯伯一辈子靠着这头老黄牛养活自己和妻子,就是一个要强的人,绝不肯占人便宜,涨红着脸说道,“老身虽然穷,但不至于看病不给钱,小娘子你不收,就是看不起老身!” “是啊小娘子,你就收下吧。”老婆婆一把抓住她的手,把家中仅有的几文钱硬往她手中塞。 “小娘子,张伯是我们村的人,以后我们都会帮着他们干些活的,不至于让他们风餐露宿,这钱你就收下吧。”来帮忙的人也在旁边帮腔,在乡下人心中最敬佩的不是那些高高在上的官儿,最敬佩的一是教书的先生,二是给人看病的大夫,兽医也在其列。 沈清梨知道自己今日不收怕是走不出去了,略一思索,便从老婆婆手中拿了一枚铜板,笑着对所有人说道:“那我就收一枚铜板,今日所有人家中有牲口需要看病的,我都只收一枚铜板。” “好好!”所有人都对这个结局很满意,用力鼓掌,夸赞道,“小娘子好仁义!我们三平村的人多谢你了!” 第2章 2、夸奖 从老夫妻俩家中出来,迎面就撞见了满身泥巴的沈韶安,父女俩都是一愣。 沈韶安虽然一向清廉,做为读书人却非常注重形象,然而此时他的县令官袍已经全部撩起扎在腰间,裤腿卷起,双脚上的靴子也早已不知去了哪里,一副刚刚下田回来的样子,连脸上都沾了泥点子,沈清梨悄悄上下打量了他一番,不知怎么的,竟然有些想笑。 沈韶安看见女儿出现在这里非常意外,大女儿做为沈家长女,一向谨守本份,很少在外面闲逛,怎会突然来这里? “阿爹。”沈清梨赶紧走过去,把包袱递给他,“这是你的衣服。” “你怎么在这里?”沈韶安接过衣服,眼尖地看见她的衣服上沾了些血迹,心中一惊,他们在这里到底是人生地不熟,又是刚刚闹灾的地方,她一个女孩儿来这里,太不妥当。 “咦?原来这位女大夫,竟是县令大人家的小姐吗?”从张伯家院子跟出来的村民们听见两人的对话,都很惊讶,心中却对沈清梨更是佩服。 先前只觉得她一个年轻小娘子去做兽医世间罕见,现在知道她原来是官家小姐,更是震惊! “女大夫?”沈韶安疑惑地看向自己的女儿。 沈清梨心中啧了一声,她担心沈韶安不愿意自己的女儿抛头露面,可她前世十年寒窗苦读,其辛苦程度并不亚于沈韶安当年考科举,叫她就这样忘记自己的专业知识,做一个只能等着嫁人的闺阁女儿,她是绝不愿意的。 “县令大人,您还不知道吧,刚刚这位女大夫,救了陈伯家的老牛,可厉害呢!”跟出来的陈大牛绘声绘色向沈韶安描述刚才发生的事情,他把沈清梨描述成一位兽医圣手,刚给老牛缝好伤口,老牛就已经能站起来了! 沈清梨见父亲越听越迷糊,主动向他解释道:“阿爹,我也是从书上学来的一些知识,早上小冬回去取衣服,我就想着或许我也能帮些什么忙,就跟着他过来了。” 沈韶安倒不是那些酸儒的读书人,他们沈家早有家训,不论男女都得读书识字,大女儿平日就爱看些杂书,所以她知晓这些知识,他倒也不惊讶。 他点点头欣慰地说道:“阿梨真是好样的,只是看书本,就学来了这样的本领。” 他顿了一下,想到三平村现下的状况,忧虑地说道:“现下三平村的村民们虽然都平安,但村里的损失不小,损毁的房屋虽然可以尽快修葺,但牲口伤的伤死的死,对村民的打击太大了,阿梨,既然你有这本事,那其他牲口,你能救吗?” “这,得看具体情况。”沈清梨不敢托大,这里医疗条件太落后,没有简单好用的西药,只能用中药,而且即便是中药,也找不齐全,只能用一些落后的手段救治,这直接导致治愈率严重降低。 沈韶安带着她往前走,边走边说道:“有一户百姓家的母猪昨晚刚刚下了崽,就遇上走蛟,户主张大石用箩筐将猪崽挑出来了,母猪却被留在家中,虽然泥流没有将它冲走,但一直高烧不退,下。。体流脓,怕是也快死了,那户主也哭得伤心欲绝,这母猪他们刚养了一年,才下了这一窝崽就死了,对他的打击太大。” “我知道了阿爹,你带我去看看吧。”沈清梨听他的描述,心里已经有了诊断。 沈韶安顿了一下,对她说道:“阿梨啊,对于寻常百姓来说,一头猪一头牛,都是家中重要的财产,丁点损失不起,你……” “阿爹,我明白你的意思,”沈清梨认真地对他说道,“我一定会尽力救治它们,尽量让百姓少受些损失。” “好,好好,”沈韶安听见她这话,心中莫名一阵感动,做为父亲他毫不吝啬自己的夸奖,“阿梨真是阿爹的好女儿,阿爹现在很欣慰,我的儿女,个个都是好样的。” 沈清梨被他夸得有些不好意思了,心里同时也松了一口气,其实她心里最怕的不是古代的医疗条件差,最怕的是父母封建**的思想。还好还好,原主有一位好父亲,她此时真真切切地羡慕她。 父女俩说着话也并未耽误脚程,很快就来到那户人家中。 刚下过崽的母猪本来就很虚弱,又在泥流中被泡了一夜,不用多想,就知是伤口被细菌感染了。 沈清梨蹲在母猪跟前仔细给它检查了一番,那母猪高烧不退,精神萎靡,下||体果然流出许多脓水及产后恶露混合物,场面着实有些恶心。一向爱看热闹的沈小冬伸长脖子刚瞧了一眼,就捂着嘴跑出去了。 但他很快又被沈清梨叫了回来,对他说道:“去烧水,再去准备黄柏、苍术、苦参,当归、熟地、白芍、女贞子、菟丝子,如果找不到,就立刻去县城的医馆买,快去。” “好好,我就去。”沈小冬点头如捣蒜,只要不让他面对这些东西,叫他干什么都成。 沈韶安在旁边帮不上忙,就组织新一批轮值的衙役去整理那些被泥流冲垮的房屋。 至清河县上一任县令前去拜访上官的途中遭遇意外,此后县令一职空悬许久,衙役们缺了管束,也惯会偷懒耍滑,没想到这新任县令刚上任,就把他们提溜出来干这些脏活累活,心里自然积攒了许多怨气。 沈韶安将这一切看在眼里,略提高声音说道:“我知道这次大家都辛苦了,所以不论是昨晚还是今日,来三平村帮忙救灾的衙役,都有赏银!好让大家忙完后好好吃个酒!” “真的假的?”听见“赏银”二字,衙役们的眼睛都亮了。 但也有人持质疑态度,小声同同事说道:“我怎么觉得不信呢?县里还拿得出银钱来?我可是听说连县令大人一家人住的内宅,还天天漏雨呢。” “嘘,你小声些,新官上任三把火,上官让你干啥你就干吧,别到时候赏银没拿到,再把你这身皮给丢了。” 沈韶安对这些人的小心思了然如心,他轻笑了一声,又补充道:“但如果让我发现谁偷懒耍滑,或借机欺压百姓,我定然扒了他的皮!” 衙役被他这一棍子加一个甜枣的敲打,心里就算有些小心思,也压下去不少,上官让干哪就干呗,总不能跟这身皮过不去,要知道只要有这身行头在,俸禄多少并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能捞油水。 张大石很快就按沈清梨的要求烧了一锅水,沈清梨又叫他取来食盐,打算自己配一锅生理盐水,她一边忙活,一边对他说道:“你找几个人按着母猪,不要让它乱动。” 张大石因她是个年轻女娘子而心里没底,但见她吩咐,还是连连点头应是,出门请了几个邻居过来帮忙。 沈清梨高高地卷起袖子,用温水和食盐按比例配了一锅生理盐水,又用煮过的棉布沾了盐水,对来帮忙的几人喊道:“你们一定要把它按住了!” “知道了!” “好!” 沈清梨掰开母猪的后腿,右手拿着缠成一团的棉布伸了进去,想将伤口的脓血全部清除干净。 那母猪感到疼痛,立刻挣扎惨叫起来,来帮忙的人都是村里的壮汉子,连忙将猪死死按住。 沈清梨神情专注,额头上布满了细密的汗珠,有挂不住的汗珠向下流淌,汇成一条,流向她的眼睛,她也来不及管,将病灶处清理干净后,又用生理盐水冲洗伤口,避免再次发炎。 过了约半柱香的时间,她终于将伤口彻底清理干净,才长舒一口气,抬手用袖子胡乱擦了一把脸上的汗水。 这时沈小冬也买到药骑着马赶回来了,沈清梨要得急,他一刻不敢耽搁,拿着药从马上跳下来,差点摔个狗啃泥。 “小姐小姐,药我都买回来了!”沈小冬喘着气跑到沈清梨跟前,献宝似地将药包递给她。 “干得不错。”沈清梨拍拍他的肩膀。 这些中药成色还不错,沈清梨按配比捡了一份,让沈小冬拿去煎药。 “小娘子,您辛苦了。”张大石原本还因为沈清梨这样年轻,心有疑虑,但亲眼见识了她细致的操作后,母猪已经不再流脓血,也不再拼命挣扎,心中又信了几分,同时对她也更加敬佩。她一个年轻女娘子,单是面对这样的场面毫不怯色,已经很了不得了。 “无妨。”沈清梨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裳,对他说道,“母猪的情况还不容乐观,给它灌了药,还得等它烧退了,才算好,但接下来三日,都需小心对待,以免伤口再感染。” “我晓得了!” 她这边还未忙完,又有一户百姓赶过来,说是他家的牛被倒塌的房梁砸断了腿,问她能不能帮他家的牛接骨。 沈清梨还未接话,张大石不乐意了,说道:“你们莫要催大夫,她刚救了一头牛一头猪,也得让人歇息片刻不是?” “不用了,我不累,村里损失太多,我少歇一刻,也许就能多救一头牲口。”沈清梨起身伸了伸腰,她来这个时代许多天了,今日终于找到了生存价值,正是干劲满满的时候。 第3章 3、预防瘟疫 她要走,张大石也不能硬拦,却坚持给她付药费:“小娘子,您可莫要推拒,我家条件尚可,一点药费还负担得起。” 沈清梨点点头,但也只收了沈小冬去县城买药花的钱,张大石十分感动,说道:“小娘子可否告知我们姓名,您手艺这样好,若以后家中牲畜生病,是否还能去请您出诊?”他们西南山野之地,不似城中那些富户那样讲究,女子抛头露面出来挣钱养家糊口是常有的事,故也不忌讳询问女子姓名。 “当然可以,我姓沈,名叫沈清梨,”沈清梨略一思索,又说,“若你们去县城寻我,只需去县衙后门敲门,报上我的姓名即可。” “好。” 从户主家出来,沈小冬终于有机会凑到沈清梨身边,兴奋地对她说道:“小姐,你好厉害啊!刚才我在院子里,听到的都是夸你的,还有人说你就是神医再世!” 沈清梨听得也高兴,追问道:“还有吗?” “还有呢,还有说你虽是女娘子,却比那些药铺坐堂的大夫还能干,有些大夫看见得了脏病的病人,还嫌弃不给看呢,说你有本事,还不嫌脏,乃女中豪杰也。”沈小冬模仿着那些人对她比了一个大拇指。 沈清梨听得心里喜滋滋的,想她前段时间被关在闺阁中,都快闷出病了,果然人还是要努力实现自我价值才活得有意思。 给牛接骨的活就轻松多了,沈清梨在沈小冬的帮助下,很快就处理妥当。 只是,虽然她能救活一些牲口,村中还是有更多牲畜死在了这场泥流中。有些百姓抱着死去的猪或者牛默默掉眼泪,也有些人神色麻木地将死掉的牲口扛回家中,剁了吃肉。 沈清梨却想到另外一件重要的事情,赶忙对沈小冬说道:“你知道阿爹去哪了吗?我有重要的事情要和他说。” “应该在后山呢,我听衙役们说,老爷怕村子后方的山体再度垮塌,带了人去查看,我带你过去吧。” “好。” 三平村后方就是连绵的群山,天空虽然已经放晴,但群山之间云烟缭绕,空气湿漉漉的,也不知还会不会下雨。 沈韶安看着被冲垮的山体,虽然满腹忧虑,还是组织衙役和村中的壮年,希望尽快将靠近大山的几户人家迁走。 “阿爹。”沈清梨踩着泥泞和乱石走过来。 沈韶安回头看见女儿走得歪歪斜斜,赶紧伸手扶住她,一边问道:“那头母猪,你可治好了?” “它已经退烧了,我刚才过来时又去看了它,它的体温和状态都已经稳定了,只要好生照料,它会很快恢复的。”沈清梨想起心中的担忧,拧着眉说道,“阿爹,我刚才过来时想起了另外一件事,这场泥流,除了许多村民的牲口被淹死了,恐怕还死不少其他的东西,例如老鼠之类的,一般水灾后,最怕的就是瘟疫,这些死老鼠就是瘟疫泛滥的源头之一,不可不防啊。” 沈韶安心中也是一惊,他科举高中后一直留在京都,从来没有外放做过官,确实对这些事不够敏感,但他熟读史书,知道女儿所说确实是极有可能发生的事情。 他拉着女儿的手臂,忧虑地问道:“阿梨,那你可有应对的办法?” 沈清梨以前上学时,就学习过要怎么处理因疫病而死的牲畜,想了想说道:“马上告知村民,凡发现死物,立刻深坑淹埋,最好在尸体上撒上一层石灰,各家各户,点燃艾叶或烧热陈醋将屋中熏一遍,院子里也撒上一圈石灰或者草木灰,另外,村中的所有水井都必须重新清理一遍,还有,如果村民谁有发烧的症状,需立刻上报。” 沈清梨目前也只能想到这些简单的办法,她思索片刻又补充道:“还是得去请一名大夫过来,替那些受伤的人看诊,别让伤口感染了。” “我知道了,我这就让人去准备。”沈韶安知道这事拖不得,也顾不上女儿,一脚深一脚浅地下山去了。 沈韶安是个执行力很强的人,他很快将女儿所说的事都安排妥当,同时还叫人去县衙让县丞运些粮食过来煮粥。 老眼昏花的董县丞听到这个消息,当即大哭道:“咱们清河县连税收都收不齐,哪还有余粮去煮粥啊!” 于是沈韶安指派去县衙运粮的人空手而归,沈韶安被县丞这套说辞给气笑了。自清河县上一任县令出了意外,此后县令一职空悬,整个县衙所有事务都由这位行将就木的董县丞代管。 沈韶安带着家人来此,由他安排住在破败漏雨的县衙,沈韶安没有发作,但这不代表他会一直放任他作妖。 处理好三平村的事,他穿着一身沾满了泥水的官服骑上马,决定亲自回去要粮食。 沈清梨在三平村救了不少牲口,累得直不起腰,刚坐上马车便昏睡了过去,回到县衙内宅,迎面便撞上母亲袁钰君,吓得她赶紧往门后躲,还是叫母亲给逮了个正着。 袁钰君是大家闺秀出身,对两个女儿的教导也是要求她们做一位知书达礼、温良恭谦、恪己礼节的闺阁小姐。 此时见她一身泥巴,再仔细看衣袖上还染了不少血污,还以为女儿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偏远地方被人欺负了,吓得脸都白了,“这是怎么回事?!” 沈清梨都不知道要怎么跟她解释,沈小冬却没看清现下的行势,还兴奋地对她说道:“大娘子您不知道,咱们小姐今天可厉害了,救了好些牲口呢!” 沈清梨想阻止他已经来不及了,只能捂脸把头偏到一边。 “怎么回事?”袁钰君知道女儿不是让人欺负了,松了一口气,但沈小冬嘴里的话却并没有让她放松多少。 沈小冬于是绘声绘色向她描述了今日发生的事情,袁钰君越听脸色越黑。她黑着脸走到女儿身边,伸出手指狠狠戳着她的额头说道:“你这丫头,娘教你的东西,你都学到狗肚子里去了是不是?你看你现在都什么样子了?!跟个在泥里打滚的混小子野丫头似的,叫人看见了,你以后还怎么做人?” 沈清梨眼睛乱转,她觉得自己现在这样挺好的啊,那些大家闺秀的漂亮衣服偶尔穿穿过过瘾还挺好的,但是耽误她干活呀。 而且,她觉得去泥里打滚也比被关在家里,捏着针天天绣花强! 袁钰君把她数落了一番,到底是亲女儿,还是十分心疼,见她不接话,长长叹了一口气,拉着她进屋监督她去洗漱了,等到亲眼见她重新穿上闺阁女儿的衣服才算放心,拉着她又是一番教导,这才算暂时放过了她。 沈清梨此时已经累得睁不开眼,倒在床上很快就睡了过去。小妹沈清梅不懂姐姐这一天都出门做了什么,但是她喜欢姐姐,怕姐姐着凉,轻手轻脚爬到床里侧,拉过被子给她盖上。 次日清晨,阳光透过窗棱照射在沈清梨的眼皮上,她才醒过来。 紧闭的大门推开一条缝,沈清梅的小脑袋探了进来,见沈清梨已经醒了,便进了屋:“大姐姐你醒了呀。” 沈清梨起身长长地伸了一个懒腰,这一觉睡得浑身舒畅。她看着笑呵呵跑过来的小妹,抱起她在她柔嫩的脸蛋上亲了一口,笑眯眯问道:“怎么起这么早?” “刚才后院有人敲门,我被吵醒了,和二哥哥去开了门,来了一个胖子说是想见你,大姐姐你认识他吗?”沈清梅好奇地问道。 沈清梨心道她来这个世界后还没见过几个胖子呢,更别提认识了,便说道:“我去看看。” “我跟你一起去吧?” “好。” 沈清梨牵着小妹去了后院,果然见打开的后门口站着一个胖子,正在跟二弟说话。 那胖子嘴角两边留着两撇小胡子,说话时还时不时捏捏胡须,和沈清意说道:“小孩,快叫你家大姐姐过来,我听说她给牛看病很有套,想请她去我家中,给我家的牛看病。” “这位郎君,我是沈清梨,不知你家的牛生了什么病?”沈清梨向他叉手行礼,她昨天刚把自己的名字说出去,今日就有人上门,看来她的名声已经传播出去了。 胖子闻声转头上下打量了她一番,向她拱手,一双眼睛本来就被满脸的肥肉挤成了眯眯眼,笑起来眼睛更加看不见了。 他笑呵呵说道:“早知小娘子年轻,没想到竟然这样年轻。” 他顿了一下,似是想到自家牛的样子,叹了口气说道:“好叫娘子知道,我家那牛生了怪病,它腹胀如战鼓般巨大,现如今已经进气多出气少,我请了几位大夫给它诊治,都说没办法,昨夜我听一个亲戚提到小娘子在三平村的仁义壮举,就想来请娘子前往我家替它诊治一番,不知小娘子可否愿意?” 沈清梨仅听他描述,便已知这牛是怎么回事了,她说道:“我知道这牛的病情了,也知道如何诊治,不过我手中缺一样东西,街面上怕是买不到。” “什么东西?”胖子皱着眉追问道。 沈清梨抬起双手,在身前比出二尺宽的距离,对他说道:“需要一根,至少这样长的长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