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嫁日曛》 第1章 第一章:绑束出嫁 古言曰:婚姻自来是世家大族维系繁荣、相互结盟的纽带。 阴历三月十二,车家与妫家结亲。 车慎行身骑高头大马,亲迎至妫家。路上引得人人称赞。新科状元迎娶美娇妻,至何时都易被人传颂。 车家迎亲之人才至,妫清菡便被人自内堂推了出来。盖着大红盖头掩盖着稍有抽泣的面容,但双手腕上那明晃晃相缠的红色绸带,还是引得四周观礼的众人议论纷纷。 车慎行翻下马来,半调笑着迎过来道:“这盖头是否略厚,就算怕绊了门槛,也不至于将这牵红缠得茨实。牵红娶妇,这头是否需我牵?” 说着便去解那系手红绸。全无视身侧喜娘手中那捧着的红绸。 身侧喜娘才要出言阻止,却被车慎行警告的眼神警止。 “听古人言,这千里姻缘一线牵。未承想这红绳竟是这般粗。唯恐我与夫人这姻缘不牢。” 妫清菡低头,从盖头一角看来,手腕上那束手红绸被车慎行解开。 感激不已。抬头望去,日曛特有的阳光照耀,本过于刺眼,却被头上所罩的大红盖头遮了眼。虽是隔着红盖,仍是瞧他周身光晕,仿若真“谪仙”般。 大红的嫁衣略长,但仍是不免被车慎行的手指尖碰触到皮肤。 其后锣鼓喧天,再多的流言蜚语也入不了妫清菡的耳中。只瞧着自己眼下双手自由,并未被再行绑束。甚之手中这若有若无自行牵拿的红绸另一端,所牵在今日的新郎官车慎行手中。他并未在前,身在身侧乃至身后半步。比之喜娘还贴心的提醒。 “门槛。” “三阶。” “前路平摊。” 被扶着坐于轿中,妫清菡全未思考便松脱了手。甚至未听旁人劝阻,擅自扯下盖头的红盖。牵引着冠侧流苏摇摇坠坠。 轿子摇摇晃晃,妫清菡自也随之。风吹起侧窗帘,妫清菡隐从内向外瞧去。外头吹吹打打好不热闹,人头攒动瞧热闹的人群也谓之人山人海。侧过头去,向外去瞧。那冠顶起窗帘,微探出身子朝前望去,才隐约透过人影能见前方马上,车慎行的挺拔背影。 还欲看的再清晰些,头上喜冠忽而一颤。妫清菡急忙抬手去抚的同时板正身子,只以为那冠要坠掉头上。只因这冠实在太沉,压得头皮发痛发麻,实难承受。 轿子晃动不止,妫清菡却不禁感伤。 今日出嫁,却非自己所愿。更不识得前头骑马的郎君。 物有本末,事有终始。 按着自己本该的姻缘,该在上个月,二月初二便该坐在这轿中出嫁,但所将走的却全不该是眼下这条路。人也不该是前头这人。 不知不觉,熙攘的人声中忽而一声高喊:“请新娘子下轿!车府到!” 妫清菡一时毫无动作,这声喊入了耳,却还未进入脑中进行思考。 二声高喊。 妫清菡才将大红盖头重盖头上。脑中仍未思考,满脑子中闪现的都是近来之事。 三声高喊。 妫清菡才起身出轿,迈过下压的轿杆。 迎面伸过来一只手至身前,那明显是,男子的手。 妫清菡在盖头下隐隐的瞧着,一时不明。顺着那手看去,红色喜衣的男子微弓着身子,自身后露出一条明晃晃的红绸带。想来男子是将那拿着红绸带的手背于后。 低头瞧着自己在身前的双手。方才入轿后,便将那红绸随手松开。怎的,这车家公子还一直攥着那头吗?想来在自己松手那刻,好似那红绸便坠于地后不见了踪影。难不成他一直牵着? 一时未动,喜娘过来打着圆场。接过那手中红绸再次递到妫清菡手中。 迈过火盆,进了车家。车家从里至外隆重异常,但妫清菡瞧不见。只能见红盖头下一方落脚之地。作礼繁琐,被盖在盖头之下被拉来扶去,跪身作揖等直头脑发胀险些晕厥。若不是喜娘在旁提点,妫清菡都不知应是个什么流程。其后礼成,行至回廊,左拐右行才至后院。妫清菡只紧紧抓着手中那红绸,一时都未松懈开。而那头所引,仍是未来夫婿,车慎行。 坐于床榻之上,众人闹喜。被掀起盖头后,妫清菡初见车慎行。相貌英郎,面白肤色,话说貌似潘安却不为过。瞧见妫清菡娇俏容颜之时稍躬身作揖。惹得妫清菡稍有迟愣。 其后众人再次闹房,妫清菡低头以作羞容,一切规礼完尽,妫清菡也未好意思多瞧车慎行几眼。但那几眼中却发现车慎行的目光似乎一直在瞧着自己。一举一态更不敢擅动。 众人退出喜房,只留妫清菡一人规矩独坐。偶有几丫鬟时而进出,送些吃食。 至燥到至静,妫清菡脑中不免浮现出很多。 瞧着眼前皆是大红一色的喜房,两只手放在膝上,却是止不住的颤抖。 直到车府的丫鬟陆续退出,只留下妫家陪嫁丫鬟秋双,妫清菡才松乏下身子,以手扶着头冠以担重量。 秋双从众多吃食中拿起一瓷碗端来床榻之侧。 “大小姐。”秋双急忙改口。“二少夫人,二少爷特意嘱咐了几样吃食叫人送过来。说今日宾客众多,怕是不知热闹到几时呢。若是夜深之时仍未归,请您先行安寝。” “当真这般说?可未免不规矩。不过想来我们不识,他想必也是尴尬。也罢,那一会瞧着情况,我便自行安寝。门还是不要挂锁了,毕竟是人家的宅院卧房。况,也不知这一时是个什么情况。”妫清菡仍是一手扶着头冠,一手去拿汤匙舀起那粥点。 “这鸡丝粥您多食些。今日都未大进食。不如......奴婢帮您拆着这冠,确是沉。”秋双虽是说着,却仍端着那瓷碗未动。 “再待一时再论吧。唯恐旁人来瞧。” 秋双笑着还未接话,却是敲门之声骤响。 秋双双手端着瓷碗一时迟愣,妫清菡更显慌乱,急松脱了那汤匙,正让秋双一道收走。反手指背略擦擦唇角。左手急忙扶正头冠的同时抚过垂下的流苏坠子。整个人如临大敌般正襟危坐。 秋双前去应门,却是进门一富态妇人。妇人进门,那目光自先落在一桌的餐食之上,什么都未说,便朝着妫清菡点头示意。“二少夫人,老妇是跟在夫人身边侍候的。不知来时家里可有嘱咐?未免忙乱难顾,也为妥帖。事先来同二少夫人禀明一二。” 妫清菡听她说的客气,可分明是来教新婚规矩的。不好驳了,也客气的问:“这位妈妈客气了。敢问这位妈妈贵姓?” “不敢。您称我谢婆子就成。” “岂敢。谢妈妈有礼。”妫清菡稍作起身,略低下头。 ...... 谢妈妈走后,妫清菡才敢呼出口气。瞧着一直在旁站着的秋双道:“多给我拿些吃食来。都被人瞧见了,吃不吃都会被说道,倒不如放开了来。” 秋双笑着将菜肴摆置在碟,而后奉到妫清菡眼前。“稍有些凉了呢。” “无碍。我今日听着热闹,你可见了,那外头来的人可多?”妫清菡忽而想起问道。 秋双略作思索便答:“甚多。光我瞧着认识的,就有不少。想来没来的还能盘算盘算,这来了的实在人口忒多。” “难道真是瞧着陛下钦点了新科状元,这车家瞧着是躲过了这波风浪。众人便都开始巴结来了?” “总还有那谨慎的。咱家老爷,嫁女都不敢露面。”秋双说完似抱不平般,将手中碟子朝上再举一寸。瞧出自己说错了话,急忙又道,“这姑爷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妫清菡并未待秋双说完,只轻轻叹息,轻抬手去示意秋双拿离餐碟。 秋双明意,不在多话,缓缓后退。 妫清菡久待再无人来,自扯过榻上软枕垫于手肘之下相垫,手臂仍是高举承担头冠重量。微侧过身子解乏着早已抬酸的手臂。 遥想自己十六载,身为晋尊侯嫡长女,本该衣食无忧只专闺学,但自六岁上,便已在府小心度日。因母亲自打她下生后就缠绵病榻,在她八岁时实未挺过去。就算如此,还是在卧榻之时拖着病身,费尽心思查探各家,给妫清菡指了一名可堪托付的夫婿。眼下身职太学先生之子陈语堂。 可耐同时摊上无情的爹。只为亲生子,不顾亲生女...... 妫家冷门宗室空有爵位,无权无官。只因妫德正中年时生了一场大病,稍累些便会体力难支。这般如何谋官?虽说待百年后爵位传子,可获拨官。但为了给儿子谋个更好的官职,便将主意打在了百官之首丞相的跟前。 但现任丞相年迈,眼瞧着将致仕。目光再转向即将继任的御史大夫车开诚身上。 妄想借此搭上车开诚为以后朝堂的靠山。 奈何摸不准车开诚喜好,几次交往皆不得。素闻与妻也甚为恩爱,不好送妾去。为“联系”,听闻他家二子还未成婚,如今已老大不小,本一直要科考耽误了大好年岁。那若能与未来丞相家结亲...... 愣是托了一众关系去搭线,车家一直未松口。搭媒中倒真有“主意”的,借着祖上出五服上有亲故,托着族老连着媒人一道去说和。轮番去说,好说歹说,总算让车家派人来敲定了纳彩之礼。世人也皆知车家与妫家欲结秦晋之好。 但事有变化,朝堂之中,车开诚无端端带众上书,奏了当今丞相的不是。一时引起党派纷争不断,朝廷争执不休。多数跟奏的御史现已多数被陛下亲问责,罢黜。一家家接连获罪,眼瞧着车家就要大祸临头! 妫德正左右打听,担忧不已。若车开诚就此出局,那结亲可还有必要? 想撇清又不想旁人戳脊梁骨,只得硬着头皮道:“嫁!刀不斩御史,结亲!” 注: 物有本末,事有终始。出自《大学》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第一章:绑束出嫁 第2章 第二章:被迫替嫁 妫夫人瞧着妫德正的惶恐,听着外头诸多人家接连被问罪的消息忍不住也行劝阻。只因妫家内,早已定了还未指婚事的妫清懿去往车家。若是车家真有祸事,妫夫人怎舍得亲生女儿。 还未出此事时,妫清懿就曾哭诉爹娘狠心。“只为弟弟前程而论,全不顾女儿家幸福与否......那车慎行书呆子一个,大字都不认只凭家里的权势才在太学中谋了个太学生的文凭......我最爱好诗文的,与他怎能说到一处去......” 妫德正再生动摇,倒不是为着妫清懿的哭诉,而是本身就举棋不定。思来想去,便想再次称病避祸。世人都知他身子不好,生病自是常事。 可不知此次是何缘故,多人连翻登门,连着常日不大结交之人也上门探病。妫德正心下越发合计,再不敢称病。生怕是官家派人来寻。听闻为开源节流,正想罢爵收减呢。这妫家本就是借着祖上之亲,空挂闲职。若再行称病,唯恐撞到此次事端之上。只得终日赔着小心度日。有瞧得清局势的大人瞧见晋尊侯这般模样,都私下嘲笑:“不知的以为晋尊侯此次参与其中呢。” 妫清菡却是事不关己的态度,只一心备嫁。也不敢去劝妫清懿,生怕更惹得妫清懿不快。 因头任妫夫人还在世时,便与母家世交陈家达成默契。待妫清菡及笄后便会嫁去陈家。 卧床之时,就曾与妫清菡提过不止一次。“文家累世的陈家,家里简单,至少眼下瞧着确是极好的。但谁也吃不准多年后如何。但想来......儒学持家,至少奉行仁善。” 八岁时,母亡。早已执掌中馈的现任妫夫人在三日后便被扶正。其所处的妫清懿、妫安晏顺理成为嫡出。打着丧期,妫清菡多着孝衣为由,加之小孩子身量长得快为情。现任妫夫人便不给添新衣了。自小习惯这位姨娘的作风,便也不在乎这几件衣裳。 十岁时,正是妫德正大病之时。院里的吃食便开始不济。妫夫人常日挂在嘴边的便是:“你爹爹病了,职位丢了。光凭着闲职俸禄就够瞧病的。家里本就不多的积蓄还需供着日常吃食。你是长姐要多照顾妹妹与弟弟......” 反倒是比妫清菡小上一岁的妫清懿常日照顾于她。隔几日便会偷拿些自己院中的吃食过来给她。 妫清菡并不记恨,反而心生艳羡。她亲生娘亲尚在,多照顾亲子自是无可厚非。 “你时常添补我吃食怕是不妥吧?自己可够用?”妫清菡瞧着妫清懿再次从怀中拿出手帕。而那帕子中包裹着品相极好的糕点。 “无事无事,我不拿也是让我那院中各位妈妈们享用了。” 妫清懿无心之话,到底还是惹得妫清菡伤心了一场。但于面上却未表现出来。 不出多久,借了生病由头,去外祖家过了大半年光景。直待妫德正痊愈多时,才被接回。可待遇上如从前相比,并未好过多少。 十一岁时,妫清菡自生了主意,拿了家中书本,去太学府外请教学问。连着几日,请问了多位授师,才遇上了陈家伯父。其后一直悄悄出入太学府中的。明里是请教学问,暗中也是自行巩固与陈家这种“默契”。 ...... 妫家家长经过几日反复挣扎,瞧着日渐空乏的账目银钱,终是坚信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的理论。要与车家结亲傍身,毕竟年前拖了多少关系搭了多少才成的婚事。 车家恰时派人来问名。 本纳采时两家只定了要结亲,并未说清是与妫家哪位女子结亲。只听闻妫家正房共两女一子,这般妫家送出名帖便也算定下其人与车二公子成婚。 妫夫人与来人独谈时,心念一转,话语中不清不楚,最后送上的确是妫家嫡长女,妫清菡的姓名和生辰八字。想着妫家从未对外张扬她妫清菡并非自己所出。多数人家皆不知此事。车家自也不会知! 妫府内,妫清菡听闻车家来人定期,商定了三月中旬。身为长姐,不该在后,往前算来,眼下二月初二便是一个极好的日子。便自书一封,亲去了太学院中,亲手交于陈家兄长。 但只第二日便收到了陈家哥的回信,上写:不知结亲之事,望查实。 甚至为谨慎,陈家哥此次并未署名。 妫清菡瞧着书信,顿感不好。确实。近来只见车家在送聘,陈家一直全无动静。难道要在二妹妹之后再行出嫁? 着人在府四处探风,甚至去问了妫清懿。但她还因将嫁不识人而郁郁寡欢。出院门时正听闻妫夫人身旁的侍奉同外头请的媒人打听各家公子情况,说有意给妫二小姐选户人家。见妫清菡瞧见,那位妈妈急忙又改口道:“大姑娘听错了。” 妫清菡瞧了瞧清懿虚掩着的房门,心中本能的不信,难道真连清懿都在骗自己? 再行打听,确认家中真在给清懿寻夫家,而此次府中备婚的竟是自己。那不是陈家,车家又来走过流程,难道是将自己献给了车家? 到后宅,寻到妫夫人请安,相问。 “哎呦呦,我的好孩子,二娘忘记知会你了。那日车家来的匆忙,偏巧,我手下这崔思那日又不在,这旁人用着哪有她利索。这不便拿错了,将你的生辰八字递了出去......" 妫清菡闻言身子止不住的打颤。多年来不是不知,只是不愿拆穿罢了。此刻仍强忍着道:“左右还有两月,二娘派人说明缘由,拿回便是。” “那可是不大好。这车家是按着你的生辰八字算的日子呢。” “三月十二,是按着我的生辰八字算的?那请期之时都过了多日了。您,是何时知晓的呀?” “可不就是请期那日嘛。都怪我......” “清菡斗胆问一句。那生辰八字是我的,姓名呢?我顶了清懿之名?” 妫夫人眼珠稍转,双手叠拍两下作响,后才道:“都怪我,想着姑娘家都大了不是。给你和清懿都作了帖。自是各是各......” 妫夫人还未说完,妫清菡已然夺门而出。再说无用,疾跑着朝着前院而去...... 妫德正才送走了所谓“客人”,不过蹭吃蹭喝之辈罢了。 妫清菡便急急跑进正堂。 妫夫人腿脚也不慢,且身侧的崔妈妈惯会先发制人。在妫清菡还未说完之时,便以妫夫人有话要禀,让妫清菡让长辈先言而打断。 妫夫人将一切过错都揽在身,还道妫清菡未听完解释道歉便跑来此。“这孩子,让我在后追的我心绞痛。难不成我还能是故意的不成?都是车家急慌慌来问名时拿错了名帖,按着你的生辰八字算的吉日......极好的日子呀。车家又那般富贵!” 妫清菡被倒打一耙多年不甘与愤怒忽而便涌了出来。心口越发的堵,只觉得自己才是心绞一般的痛处。难得一次质问:“那您便是承认,您分明便是故意的。” 妫德正忽而一拍堂桌。“够了。这些事本就不是你姑娘家管的。要嫁哪家是我们做长辈的定的。” “那陈家怎办?那可是娘亲给我选的人家。”妫清菡毫无避讳的问。 “谁可证明咱们妫家曾与陈家订过亲?陈家早没了当年荣光,现下不过靠着几个人在太学为官教书罢了。老夫子,一月钱也不得几贯。指着他们扶持你弟弟?”妫德正坐于正首眼前轻蔑的瞥向下头跪着的妫清菡。 妫清菡瞧着正首而坐的父亲,这只认权的父亲,只要有个女儿嫁过去便成。才不管是我还是二妹妹。 “你多年不称一句母亲,可谓目无尊长。如今竟还擅议自己的婚事?挑剔上人家了。什么这家那家,简直不孝至极!你母亲为了给你谋划,给你备了多少嫁妆。你还不知足。我瞧也不必添置那些物件了,反正车家鼎盛之家,何都不缺......去给你母亲致歉。” “不必不必,我不与孩子计较。”妫夫人在旁劝解。 “妫清菡,妄为妫家子女,去,祠堂跪到反省为止。” 妫清菡瞧着急给自己扣罪名的爹爹,忽而便不气了。就算嫁去陈家,那般平淡的人家,想必父亲也会想法子少带嫁妆。就是不想花费银钱罢了。想至此,方才那抹愤怒消失无踪......一时什么都不想争了。虽是一语凝噎。但经此彻底瞧清了父亲妫德正的嘴脸。 跪在祠堂中,看着满墙的牌位。自己的娘亲牌位连名字都不配拥有。那这妫家,不留也罢。 心念一转:我要逃婚!什么妫家、娘家。日后我想唤何就是何。既然陈语堂曾应过,不如与他私奔!我不图钱,吃糠咽菜都无妨。只求逃离这个妫家之地。 第3章 第三章:清明出逃 还未入夜,妫清懿便推开了祠堂紧闭的大门。一把拉起妫清菡起身。“姐姐快起,不需跪了。我白日听了消息,拉着三弟弟在爹面前跪了大半日,爹娘最疼三弟弟了,有他求情,爹爹已不让姐姐跪在此了。” “清懿......”妫清菡轻声而唤。被拉起时双腿早已发麻。每被妫清懿扶着走一步时,都针扎刺骨的疼。 “姐姐,我都知道了。爹娘怎能这样嘛。舍我又舍姐姐,既然都知是为三弟弟,那让三弟弟入赘一家去得了。”妫清懿说的极大声。 “嘘。这让父亲听见,只怕又要借机发作了。”妫清菡也生无奈,瞧着妫清懿更加双眼肿胀,想来一日也不好过。可想父亲定是也没给清懿情面。问,“安晏呢?” “回房用膳去了。姐姐你也莫要回屋了。去我房中用膳吧......”看到我们妫清菡稍有迟疑,想到她是不想进那院。可仍是劝道,“我们将房关起,只我们只用。” 妫清菡看着妫清懿真诚表情,还是点头应允。妫清懿便是这家里,这些年唯一有亲缘的曙光。若不是有她在,只怕这些年早已萌生了多少想法。 用餐之际,还是否了私奔的想法。若是自己逃了,先不说能不能被抓,只是自己当日不在府,那定是首先连累了清懿。要嫁去车家的,便是她了。 在府虚度时日,终日煎熬。 清明快近,妫清菡瞧着难有出府的机会,再次心生荡漾。下定决心,寻到机会到太学府时,却未找到陈语堂。四处打听,原来他今年参考之后,就未回太学府中。似请了恩假,先行回乡祭祖。 虽是未寻到陈语堂,可妫清菡知道机不再来。收拾好金银细软,仍是决定就算无他,也要出走。也不要再被妫家摆布人生。 瞧着妫清懿,妫清菡在出走之前仍是不忍,将人自拉到僻静处悄然告知。 妫清懿愣了片刻,并未劝说,只撂下一句:“姐姐在此等我!” 妫清菡瞧着妫清懿疾步跑来,喊也不停,顿时无措在原地。 待了不知多久,脚步声杂乱而来,急忙蹲身躲进后花园树丛中。心中难免想:该不会是妫清懿怕自己出逃连累了她,而将自己的计划上告上去? 若真如此,定要咬死不认! 脚步声匆匆而过,原来那些人并非朝她这而来...... 再一阵后,妫清懿才孤身跑回。 妫清菡从树丛中微探出头来,观察了一下,却是只她一人,才现出身来。 妫清懿急忙凑过来,将手中的小包递了过来。“我没有姐姐的勇气,但我向往姐姐的勇气。” 妫清菡双手接过小包,打开低头,却看包裹中一个银锭子还有一小堆碎银子。抬头却看妫清懿眼眯成弯的笑颜。“清懿......” 清明之日,踏青出游。还是妫清懿带人与之一同出门,妫清菡并未自行,一道带走了贴身丫鬟。 妫清菡出城之日,日曛之时,竟发了新科榜单!忽而发榜引得众人围观,本就踏青人多,此刻瞧榜的人更多!妫清懿被护卫丫鬟护着,瞧见了榜单之上,前三之位赫然有着:车慎行,之名。 妫清懿急忙派了两人去寻姐姐回来。但直到城门关闭,来人回来,也未寻到。 只得回家,家中不知妫清菡已然出走,却知车慎行中了榜。并且是一甲前三之名,只待清明之后,殿试由陛下选定。 妫正德又派人抄了一次榜单,反复确认。一方面不信车慎行中榜,可又甚至此次监考乃是与车家多年政敌,若知车慎行参考,定会多加“照顾。”是以急不可待,急忙出门打听。奈何壁垒过甚,终还是寻到了太学府中陈夫子处,才知车慎行当年会试会元的成绩入得太学府。这些年一直蛰伏罢了,并非外传一般。且那外传“谪仙”之名,也是不愿同那些纨绔之人同流而造人妒羡。 妫正德却是半信半疑,多是觉得陈家会否是不忿自己并未与他家结亲,故作夸张。 妫清菡出走之日,府中并无人发现。 第二日,妫清懿悄悄去房内收了餐食,安稳度过,仍无人发现。 第三日,却瞒不住了。妫清懿被妫夫人问询,只得道:“当日与姐姐分开,都说后来自行回府的。” 第四日,妫清懿自知瞒不住,同妫夫人道明缘由。妫夫人出奇的忙瞒着。 第五日,正是殿试之日。皇帝一一问了一题,钦点车慎行为新科状元。 车慎行瞧出陛下之意,不顾大殿之上父亲的眼神示意。耿直到痴傻的如实作答:“将与妫家妫清菡后日成婚!” “妫清菡?” 朝堂之上,有大人替答:“晋尊侯......” 陛下点头知允。 此事传的极快,傲居朝堂之人皆是聪明之辈。都瞧出陛下有意指婚新科状元。再次传出这车慎行是痴傻之辈的言论,任谁都知,陛下亲赐的婚事,定是极好的。 很快传到妫德正耳中。笑容不止,想再行叮嘱妫清菡提醒夫婿:“辅佐幼弟。”却未在府寻到妫清菡。 妫夫人还想帮着隐瞒,妫德正却自知事大。再不可糊弄,派人出去急寻。妫夫人这才道明:“妫清菡既不在,清懿替嫁便成。反正从前便错了,本就该是车家配清懿。” “这事都过陛下的眼了,要欺君不成?”妫德正急的要跳脚。 妫清菡还是被抓回了。就在成婚当日,押回府上时,正是三月十二的中午。 妫清菡瞧着妫清懿也是一身红衣,已穿戴妥当当时心中只满是愧疚...... “恭喜姐姐。真心的。”妫清懿摘下那头冠,笑着说着。“我本是想替姐姐拜堂,但这婚事永远是姐姐的。只待姐姐归来。还想着姐姐若是来不及,我便揭开盖头,同众人说清原委。但我想,其实我也没那多勇气。” 妫清菡并无多想,因为众人并不待她多想。便欲押着去强行沐浴。 为恐贴身丫鬟秋双被责难,妫清菡大喊大叫的道:“让秋双陪嫁,陪我去车家。否我一头撞死!” “撞死也得嫁!就算是一具尸首,我也将送去车家。这样也不算欺君。”妫德正忽而愤恨的道。 “欺君?”妫清菡还什么都不知。 “若不是时辰时近,我......”妫德正还欲发难。 妫夫人急忙打断。“真来不及了。” 妫德正只得先行作罢,由得妫清菡去收拾妥当。 沐浴之时,妫清菡才知车慎行原来中了状元。可心态上没有丝毫变化。被众仆妇压着,换了大红嫁衣。这衣裳从内至外,稍有宽大,并不合身。压上那喜冠之时,险些觉得脖子都要断了。明明是自己出嫁,但瞧着铜镜中被精心打扮的自己,却无半分开心。 车家的过来了! 新科状元到巷口了! 状元到门口了! 一步步催促下,妫清菡仍是几次挣扎。 为恐妫清菡裹乱,便以红绸子绑束着双手手腕。 妫清菡不愿,可无论再说何,都无人给她解开。甚至唯一想给她解开的妫清懿,也被人拉开。 妫清菡低头绝望,却是一双官靴停在眼前。 “爹!”妫清菡充满希望的唤着。可耐才升起的期待,就被妫德正的话浇灭。“别以为高嫁了就如何。你身上留着的是妫家的血脉。妫安晏是你亲弟弟,到夫家别忘提醒慎行,辅佐晏儿......” 妫清菡落下一行清泪......不知旁人是否会觉得自己这是不想离开这妫家。其实相反,这妫家,一天都不想在待! 红盖头盖下,妫清菡眼前朦胧一色。什么都瞧不清了。 直到车慎行进门,解开红绸! ...... “小姐!夜深了,秋双侍候您先行沐浴?”秋双忽而出声。 妫清菡回过神来,微微直起身来,道:“先寻人去问一下姑爷。” 秋双应着。 “别唤回来,就......假意的问问。还是莫要找车家的去了,我怕真以为我着急......你自去吧。只你知我意,我放心。”妫清菡急忙叫住秋双不住的嘱咐。 秋双果真是自己回房的,并未带回车慎行。妫清菡在房大大舒缓了气。 召了丫鬟进房,扯下冠,卸了妆。沐浴时妫清菡仍是不大安心,只道多人看在外才成。 “总感觉是在旁人的房中沐浴,实在是松开不开。” 换了寝衣,才出内间。正遇到喝了不少酒已走路打晃的车慎行迎面走来。 “官......官人。夫君。”妫清菡转变着,一时都不知落于什么称呼。 车慎行并未即时回应,而是走前一步至桌边,端起茶盏便一口饮尽。 妫清菡更加无措,低头瞧着自己的寝衣是否齐整。确认齐整后缓步走过去,低着头只瞧着自己的脚尖。似鼓起很多的勇气,才接过车慎行手中的茶盏。“妾让他们侍候夫君沐浴更衣......” “好。夫人若是累了,便先行歇息。”车慎行语气柔和,眼神缱绻。不知是否是喝了酒的缘故,面上略有些潮红。 妫清菡直至车慎行进了内间,才转动身子。浑身都僵硬不已。先是坐于妆台前,拿篦子顺着发丝,直至通顺后内间也无有动静。瞧着满屋子的丫鬟,妫清菡挥手示意她们离开。 后坐在床榻上等待着,端坐如柏。不知多久后,但听着水声渐大,似乎车慎行快出来之际。妫清菡忽而站起身来,踩在脚踏上发出“哒哒”之声。 “小姐?”秋双在床榻旁,忍不住轻唤一声。 妫清菡并未回应。忽而朝门口而去,想都未想便拉开了门。却未曾想外头都是人,年岁稍大的就有好几位。一时愣住。 “二夫人有吩咐?” “再传两桶热水。夫君他......还未沐浴完。”妫清菡说着。 重回房中,原来,出不去,逃不脱。 热水还未进房,内间却有动静。妫清菡急忙重坐于床榻之侧,而后想了想便合衣躺下。还招呼秋双两人一左一右一起放下帷帐。妫清菡仍不忘悄声道:“若是问,便说我睡了。” 话音才落,脚步声起,妫清菡反身上床。闭眼装睡。 “是送热水的。”秋双在外小声提醒。 妫清菡这才吐出憋了一口的气,在床榻上稍翻了半个身子。借有帷帐遮挡,妫清菡拧着身子躺得并不规矩。 “夫人热水送进去?”车府的丫鬟停在塌边,问了一声。 “夫人?”再唤一声。 似乎是秋双并未代主回应。 “是。”妫清菡睁开双眼,手臂一拉帷帐一侧,应着。 丫鬟似有为难,却还是拿着木桶送进了隔间。 “出去。” 男子之声...... 引得妫清菡都不由得朝着内间方向瞧了一眼。 丫鬟空手而出。 妫清菡却急忙挥手让丫鬟过来,半个身子趴在床上,刻意压低了声音问:“二少爷一直这般严厉还是喝了酒的缘故?” 丫鬟却回:“二少爷并不严厉......” 寻常声音,还未等说完,妫清菡惊得右手在空直打手势,示意轻声。 内间水声明显,还有出水之声。 妫清菡当即警觉,再挥手打发走了车府丫鬟。瞧着秋双道:“双儿,我怕!”说完并不待秋双安慰,倒头便躺在榻里。 秋双拉严帷帐,站在床榻之外以待。自己也是心中打鼓。 车慎行也已换了素白寝衣。自内间走出,直朝床榻处而来。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章 第三章:清明出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