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我是冷面仙尊那早亡的夫君》 第1章 挟恩图报 “咣当！” 白瓷茶盏坠地，碎成几块，飞溅的褐色水渍扑到上首那人的袍摆，晕出一片深色痕迹。 楚煜支着头的手猛然一晃，缓缓睁开眼，眸子里有一瞬迷茫闪过。 面前的侍女觑着他的脸色，试探道：“殿下？” 眼前熟悉又陌生的场景让楚煜意识到，他好像……转生了。 楚煜是魔尊，传言中杀人不眨眼、嗜血成性拥有不死之身的魔尊。 没人知道，不是他死不了，而是他继承了凤凰血脉，死亡后会重新涅槃，抹去所有死前记忆，从魔界血池出关。 可与以往不同的是，这次他没有回到魔界的闭关洞府，而是转生在了人界，成了当朝皇帝的第三子——楚凌。 他有些头疼，自己堂堂魔尊，转生成一个凡人就算了，还是个包子样式的病秧子。 谁来都能踹他一脚。 譬如眼前的侍女，摔了茶盏的第一反应不是认错，而是蹙着眉不耐烦地看着他。 楚煜冷下脸，微抬下颌：“还不收拾是等着我来？”当了几百年上位者的威压恍若实质，毫不收敛地倾泻而出。 侍女只觉一股寒气顺着脊背攀上，莫名惧怕，身体比脑子快地跪了下来，“奴婢该死！” “杖刑五下，自己去领。”楚煜没再多分一个眼神，起身拂袖离开。 跪在地上的侍女惊觉自己出了一身冷汗，再一听杖刑，顿时吓得花容失色。 这还是那个任人拿捏的三皇子吗？ 楚煜站在铜镜前，看清了现在的样貌——一袭靛蓝色长袍，肤色透着病态的苍白，桃花眼微微上挑，似笑非笑，嘴唇很薄。 还好，不丑。与他上一世的脸相差不大，只是少了枚眼下小痣和额间一抹象征身份的红色火焰纹。 这具身体前二十年一直没有任何楚煜的记忆，庸庸碌碌地当着凡人。直到今天，好像如梦初醒般，突然回神。 我到底怎么死的？ 楚煜陷入了沉思。 涅槃后，他只有关于自己身份的那一部分记忆，其余例如死亡原因全部忘得一干二净。 按理说他一个魔尊，除了仙界那些人没人能和他动手，但两界早在几千年前就和平共处，不会主动招惹他。 思索无果，现在的他也只能既来之，则安之。 想要回归本来的身份只有两个办法，要么平稳度过凡人这一生，寿终正寝，最多也不过区区百年。 要么趁着人界某些特殊时候打开通往另外两界的通道时，抓住机会混进去。 无论哪个选择对于楚煜来说都无伤大雅，能提前回去很好，不能的话他的寿命早就不知几何，百年也只是弹指一瞬。 “殿下，端妃娘娘有请。” 贴身侍卫寒鹰走到跟前，恭敬行礼。 楚煜眯了眯眼，想起来，端妃貌似是自己这个身份的养母。 他略一颔首，凭着记忆穿过院子，径直出了府门。 寒鹰跟在其后，弯腰为主子挑开马车车帘。 楚煜双手交叠枕在脑后，寻了个舒服的角度靠着软垫闭目养神。小桌上香炉徐徐冒出灰色烟雾，不知点的什么香，味道很浓。 约莫小半个时辰后，马车摇摇晃晃停下。 许是那熏香有安神的效果，再加上自己御剑成习惯，许久不坐马车，此时的楚煜有点困倦。 正午的阳光正烈，走在宫道上，习惯性地微垂眼睑。恍惚间，视野里走来一人。 那人一袭白衣，身量欣长，行动间衣袍飘动，无声无息。要不是大白天日头高悬，真要让人怀疑是不是鬼魂。 吸引楚煜的不是他这一身在强光下能晃瞎人的白衣，而是他周身围绕的那一层浅淡的金光。 擦肩而过后，楚煜不禁停住回头看了一眼，生怕是自己看错了。 寒鹰很懂事，当即低声道：“殿下，这位是陛下新册封的国师。您这几日没有进宫，可能有所不知。” 楚煜慵懒地点了下头，“没事，就是看他好看。” 实际上他压根没看那人的脸。 难怪都是一身发丧似的白衣，原来是仙界的人。 飞升不是一劳永逸，想要跨进更高的境界，还需历尽千劫。仙界那些人最喜欢搞些转生人界体验嗔痴爱恨的戏码。 楚煜一眼看出，这位国师估计就是某位历劫的仙尊。 但原谅他这代魔尊很少和仙界的人接触，再加上转生没有记忆，他是真认不出这位的身份。 “殿下到了。” 寒鹰止步门外等候，楚煜跟着引路的宫女进入端妃住所瑶华宫。 弯弯绕绕穿廊而过后，面前是一处位于莲池中心的凉亭，层叠白色纱幔拢着四方，偶一阵风过，微微扬起一隅，显出一端坐女子身形。 宫女静悄悄退下了。 “凌儿。”那女子唤道。 楚煜不假思索，稳步上前，手中折扇随意一挑纱幔，钻入凉亭，在女子对面坐下。 眼前女子不到三十岁，保养很好，五官精致，人淡如菊，一身素衣，乌发上只斜斜插了支步摇。 “母妃叫我所来何事？” 楚煜扫了眼身前的棋盘，黑白子咬得很紧，几乎没有空处。 端妃只是温和地笑笑：“你这孩子，也不多来宫里坐坐，母妃没事还不能叫你了？” “来，陪我下下棋吧。” 楚煜执子随意一落，瞬间打破黑白子僵局。 端妃垂着清丽的眉眼，微顿，跟上一子，“凌儿，现在储位空缺，你觉得，现有的皇子们谁更有把握？” 楚煜仔细思考两秒，这具身体恢复意识太晚，再加上性格原因，对各皇子都没太大映象。想着人界大多器重长子，他道：“自然是大哥。” 他对人界的皇位争斗不感兴趣，魔界是武力为尊，哪怕你是魔尊的儿子，实力不够，照样继承不了尊位。 所以对于楚煜来说，一切的争斗都没有意义，只要有实力，谁不满意杀了便是，废话太多会累。 端妃轻笑，不置可否：“多日不见，凌儿倒是变了许多。” 以往的楚凌，怯懦软弱，连和她说句话都是低头盯着脚尖。而现在执棋的人，姿容气度俱是大变，隐隐带着掌握全局般的傲意。 端妃心下疑惑，是什么让人转变这么大？ 又或者，以往种种，都是此人装出来的表象。 这样的话，那就很可怕了。 楚煜怎会不明白她在想什么，他懒得隐藏，还是那句话，有什么问题杀了便是。 棋局一直下到日头偏西。 端妃目送人离开，侍女上前：“娘娘，三殿下性情大变，秋月今日挨了五杖，这几日怕是没法继续后面的监视。要再派个人过去吗？” 端妃美眸微扬：“罢了，先让秋月安分些。寒鹰是个固执护主的，再送人过去到不了楚凌跟前。” “是。” …… 从皇宫出来，楚煜察觉这副身体还是太弱，下几局棋就倦了，还得尽早修炼起来。 没想到，他堂堂魔尊，有一天竟然要修炼灵气。 整理了下记忆，这个身份的各种关系脉络渐渐清晰。 当今陛下目前一共育有四子二女，除开年龄尚幼的五皇子、五公主和已经嫁人的长公主，能参与皇位斗争的也只有三人。 大皇子是皇后嫡出，二皇子是端妃所生，二人目前都在仙门修炼。 而他本身——楚凌。 因为身体太弱，迎风都能咳一阵，只能被温养在宫里，没法修炼。 楚煜给自己摸了把脉，明明是极好的剑骨，天生的修道者，却因终日服用某种药物，身体都快垮了。 明显有人搞他。 他眯了眯眼，折扇轻轻抵着腮，从窗帘缝隙望着朱红宫墙，心道：“人修还真是有心眼。” 要是一般人还真没办法，但他不一般，他是魔尊。 好吧，这种情况下，哪怕是他也没办法。 药效已经渗入丹田根基，若不能将毒逼出，他这修炼进程就得无限耽搁。 马车掠过一道白影。 他抬眼，“寒鹰，停下。” 马车应声而停。 “去把国师大人请上来。”他放下窗帘，计上心头。 真是瞌睡了就有人送枕头，他要准备挟恩图报了。 寒鹰执行力很强，不会问他为什么，麻溜地翻身下马去找人了。 不一会儿，左侧窗帘外传来清冷如玉的声音：“微臣谢过三殿下，但……” 楚煜折扇挑帘，厚脸皮打断他的婉拒：“既已谢过，那便上来吧。” 宿云微蹙眉抬眸，看见一张俊美邪气的脸，懒懒地斜眼看他，莫名的熟悉感涌上心头。 与此同时，楚煜也在看他，豁，好一个美人。 眉心微蹙，狭长眼眸幽深有寒星一点，鼻梁高挺，棱角分明，气质冷淡，不染纤尘的白衣在红墙映衬下格外养眼。 真不知这是渡劫仙尊自己本来的脸还是转生后的，若是前者，那楚煜还真有些遗憾，没能认识。 见他没有动作，楚煜轻笑：“怎么？怕我掳了你？” 宿云微到底是上了贼船。 马车重新摇摇晃晃上路。 楚煜跟个登徒子一样毫不掩饰地打量他，嗯，灵力充沛，看起来很好吃。 宿云微偏头避让开他的目光，对外面御马的寒鹰道：“劳驾太平街。” 楚煜听着动静，不禁疑惑，好歹是个国师，住的地方比他的府邸还远。 这皇帝也太抠门了。 要不是还不熟，他都想把宿云微带进自己府里。 毕竟这么现成的大腿可不好找。 算了，等以后熟一点再说。 他盘算着，手指无意识点着面颊，长眸里挟着抹笑意。 一路稳妥将人送到位置，在宿云微下马车前，他朗声开口：“今日我送了国师大人一回，以后可否请你帮个忙？” “……”宿云微估计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没脸没皮的人，强送一回还挟恩图报。 他冷声客气道：“既是三殿下的要求，臣自当倾力而为。” 楚煜顺杆子往上爬：“那便这么说定了，过几日我来寻你。届时，国师大人可别躲着我啊。” “……” 宿云微离开后，楚煜笑倒在软垫间。 之所以不现在就让宿云微“报恩”替他逼毒，那是因为他现在的身体状态还有些弱，强行逼毒可能会原地升天。 等养几天身子，待到逼毒只废半条命的程度再去登门拜访。 马车调头，重新打道回府。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挟恩图报 第2章 国师大人温柔点 “殿下，药来了。” 楚煜用完饭，正捏着块帕子仔细擦手。 侍女端上一个瓷碗，恭敬放在他身前桌上，然后福身退回一旁等候。 瓷碗白净，盛着小半碗绿色汁水，闻着有一股甜腻的气息。楚煜搁下帕子，扫了一眼，顿时明了。 今晚的饭菜他几乎是一道道检查过，连筷子和碗碟都没放过，没有任何异常。 原来问题在这里。 侍女还未退下，见他闲适地开始看书，没再分给药汁一个眼神，不禁催促道：“殿下，药要趁热喝。” 楚煜一皱眉，随意将碗拨到一边，“赏你了。” 侍女呆住，结巴道：“殿下，奴婢身份卑微，喝不得。” 楚煜一手托腮，转头似笑非笑，“我赏你的，怎么喝不得？” “殿下身子不好，这药是每天都要喝的，后厨每日供应有限，不应浪费在奴婢身上……” 侍女已经跪下了，肩膀小幅度发着抖。 楚煜不假思索，当着她的面将那碗绿汤喂了窗边绿植，而后道：“今后这药无需再送。” “是。” 停药一次，楚煜隐隐觉得经脉开始躁动，内府灼热不堪。 这药少说他得喝了十多年，戒断反应格外明显。 楚煜只着白色里衣，盘腿坐在榻上，用自己魔族的路数运功，淡蓝色灵力丝丝缕缕朝他涌来。 可这些灵力无一例外，刚到指尖就散了，完全聚集不了，更别说引入丹田修炼。 在他试图强行引气入体时，经脉疼痛加剧，不一会儿，他这一层里衣就被冷汗浸透。 不逼毒不行。 他长眸微眯，终于放弃。 披衣下床，他叫寒鹰送来热水，沐浴洗干净一身臭汗，而后继续打坐，只是不再运功。 凭毅力扛过身体的异样反应。 …… 一连几日，楚煜挺过了戒断反应的最强阶段，身体的不适稍缓。镜子里的人总算不那么“弱柳扶风”，脸上有了几分血色。 他捉住脉门摸了一把，感觉好了很多。立马就让寒鹰备车去找国师“报恩”。 恰好就在院门口堵到了人。 楚煜笑眯眯地“刷”一声打开折扇，“国师大人，好久不见啊。” 几天时间里，寒鹰按楚煜的意思，已经将国师的身份扒了个七七八八，包括但不限于名字住处。 以及…… 楚煜指尖轻点宣纸上几字，寻思皇宫到底有什么值得人界第一仙门万剑宗掌门宿云微自降身份来当一个小小的国师。 他对这人更感兴趣了。 好歹自己也是个魔，虽然不至于杀/人夺宝，但要真有什么好东西他也是不想错过的。 “……”宿云微神色冷淡，他当然记得脸皮比城墙厚的三皇子，虽不喜，还是侧身领人进门。 宿云微住的地方不大，整体是个回字形院落，布置简洁明了。 楚煜跟在他后头走了一段，也没见着个小厮侍女什么的，这倒方便了以后勾搭他。 他暗暗思忖着，冷不丁见前面的宿云微停了。 “我这里没有耳目，三殿下有什么便说吧。”宿云微回身，轻蹙眉头。 楚煜也不耽搁，正事要紧，他伸出手，将衣袖往后扯了一截，掌心朝上递到宿云微身前。 “……” 片刻，白皙修长的两根手指搭上他的腕。 触到的一刹，宿云微略显诧异地抬眼看他。 身中剧毒，且因几日断药，这副身体的经脉几乎已经扭曲，宿主此时必然在承受着无与伦比的痛苦。 可这人…… 闲庭信步，脸上表情也很淡定，就跟没事人一样。 楚煜还是笑眯眯的，“如何？我能否挟恩图报让国师大人为我逼毒？” 宿云微颔首，“既然答应了，那便不会反悔。但是，”他目露犹疑：“你可能会死。” 楚煜是个喜欢赌命的，只要存活机会不完全为零，他就能尝试。比如现在，他觉得可以逼毒的身体状态其实是，存活几率不到四层。 “我来找你就证明我知道，”楚煜道：“不管死活都算我的。” 宿云微不再多言，领他进入最近的一间屋子。 看布置貌似是书房，几个柜子都被各种典籍整齐码好塞满，案几上的纸墨笔砚还很新。 楚煜在中央空处的地毯上一撩衣袍就地盘腿坐下。 他听见耳后有布料摩擦的簌簌声响，接着，一双手抵上他背脊，隔着夏季不厚的衣料，他能明显感受到对方掌心的轮廓和温度。 “想清楚了吗？”宿云微语气没什么起伏：“三殿下要是死在我这里，陛下问责，微臣担不起。” “我提前交代过寒鹰，要是我今天走不出这个门，三皇子府直接发丧，陛下那边自有人去解释，势必不会牵扯上国师大人。” “再者说，”楚煜意有所指：“你当国师这个职位本就是屈才，来去无人能拦你，也不怕官兵追捕。” 这几句话摆明在告诉他，我查过你了。 宿云微这个身份，只要不是犯“杀/人全家”这种事都不会有人能治他罪。唯一能控制他的，是他心中高洁的“道义”。 这也是魔族最看不上的。 魔族讲究从心所欲，随心而为，能做事也不怕事。 楚煜这时候也不忘调侃：“国师大人温柔点我就死不了。” “嘶——” 话音刚落，他就只觉澎湃的灵力顺着抵着脊背的那双手蔓延进他的身体，毫不怜惜地挤进经脉。 饶是楚煜也痛得不自觉一颤。 没想到宿云微这人还怪记仇，上来就是十成十的灵力，一点不见温柔。 楚煜咽下喉间涌上的一股腥甜，借着宿云微的灵力开始强行运功，引导着灵力冲击各路穴位。 他脸上那点稀薄的血色褪净，额间、眉眼、脖颈间全是汗。 每打通一个穴位疼痛都会加倍反噬，楚煜不要命一般，一个接一个，完全不停顿缓神。 唇角漫出一丝艳红的血，在冷白的皮肤上格外扎眼。 宿云微眼睛都不带眨一下，双手收回调息一下再次向他传功。 楚煜咬紧牙关，引导灵力往丹田狠命一击，身子随之往前猛地一倾。 “咳、咳……” 他勉强用手撑着地，指节都泛着白，呕出一口红绿交杂的血液，心跳和呼吸同样急促。 宿云微收势，起身静静立在一旁。 楚煜闭了闭眼，缓过劲，身体里的疼痛消失，他略显狼狈地从地上爬起来。 尝试着窥探内府，身体只剩轻松。 宿云微一拂手，估计是掐了个清净的法术，把被楚煜弄脏的地毯恢复如初。 “你根骨不错。” 半晌，他道。 楚煜一愣，挑眉：“谢谢，我知道。” “若是想，以后可以来万剑宗。” 宿云微动了惜才之心。 “我考虑考虑。”楚煜伸了个懒腰，推门而出。末了，又回头：“不管如何，这次你帮了我，以后要是有需要，你也可以来找我。” 宿云微并未应声，想他这样的人也不需要。 楚煜反正好话是说了，宿云微有事找不找他是宿云微的事。 见他出来，寒鹰明显松了口气，“殿下。” 楚煜微抬下巴，正要上马车，听到后面有脚步声，他回头，看见了宿云微。 他这才想起来，见着宿云微时，他好像也是要出门来着，只是念着“恩情”先帮他逼毒。 楚煜吊儿郎当道：“国师大人要去哪儿？我送你？” 宿云微正欲拒绝，楚煜又道：“放心，这回不挟恩图报。” “……” 或许是真急，宿云微上了马车，简洁吐出二字：“皇宫。” 楚煜没再打扰他，抱着手闭眼靠着软垫，暗自调息。 马车驶入宫门，宿云微掀帘下车。本来看着马车已经往这边来的老太监脚步一顿：“国师大人……”他看向后面的马车：“三殿下在吗？” 宿云微点头，与他擦身而过。 老太监脸上于是又挂上喜色，一甩拂尘，奔到车前：“三殿下。” 楚煜挑帘，语气略有些不耐烦，“何事啊李公公？”他此刻只想回府闭关去。 “陛下召您。咱家正想去传令，没想到三殿下的马车刚好入宫，倒是省了事。”李公公讨好道。 楚煜摁摁眉心，虽烦躁但也无可奈何，下车跟他后面，一路弯弯绕绕后，到了乾清宫。 不出意外的，宿云微也在这里，见他来，神色不变，默默矗立原地。 楚煜进门恭敬行礼，“父皇。” 案几后的皇帝微微颔首，手抬了抬，虚扶一把后道：“国师，还有凌儿，你们先坐吧。” 两人依言落座。 楚煜目光微动，盯着旁边一片洁白的衣角，猜测着皇帝叫他来的意图。 他这个身份与皇帝并不算亲近，主要原因有两个：一是孩子太多，楚煜不出挑，顾不过来。二是楚煜“身体不好”，大小活动都不常参与，一年能和皇帝见面的次数，一只手都数过来。 现在主动叫他来约莫是谁吹了枕边风。 “凌儿最近身体如何？”不管怎么样，关系摆在这儿，皇帝还是会口头问一句。 “好多了，多谢父皇挂念。”楚煜不动声色地回。 皇帝定定看了他两眼，还清明的眼睛里划过一丝异样，“那便好。” “今日叫国师过来，也是为了凌儿的事。”皇帝沉声道：“凌儿从小体弱，太医也查不出原因。不知可否请国师用法术为他诊治一番？” 宿云微表情没变，颔首应下：“臣自当尽力。” 楚煜隐约觉得可能不是诊治那么简单，要真是为他的身体着想，早百八十年就会给他找药修治疗，不会拖到现在。 又不是只有宿云微有这个能力。 不过他并没有多说什么，很配合地再次朝宿云微伸出手，拉起袖子，露出一截白玉似的手腕，轻轻搁在两人坐的椅子中央黑檀木小桌上。 冷白的肤色和黑色的木桌形成鲜明对比，更突出他腕骨的瘦削。 他此刻的脉象宿云微比他清楚，两人都默契地表演一下，然后说“无恙”就可。 宿云微也确实如他所想，淡然地将手指搭在他腕间，目光垂落道：“三殿下并无大碍，只是有些体虚，需多静养。” “嗯。”皇帝意味不明地再次开口：“话说，凌儿和国师是何时认识的？” 楚煜实话实说：“前几日母妃召我进宫，回去后恰好遇见国师，送了他一程。” 宿云微从他的马车上下来，早就被不知道多少双眼睛盯着，他瞒不了，也用不着瞒。 皇帝只是担心他这个儿子搭上国师，变得无法掌控而已。 楚煜清楚这些，反正他和宿云微清清白白，话也属实，任皇帝去查。 “原是如此，国师确实住得远了些……”皇帝如此说，视线落到楚煜身上：“凌儿，你先去你母妃哪儿吧，她这几日也总念叨你。” 楚煜听话出去，脚步放慢。 毒被清了后，体内还有宿云微的灵力，他调动一缕攀上，耳边陡然清晰。 “国师，你确定凌儿没有被夺舍的痕迹……？” 第3章 作死 楚煜唇角微勾，果然如他想的那般，他这几日的变化估计都让自己府里的内应传了出去。 他这个便宜爹不知听了谁的枕边风，特地把他和宿云微都叫来，表面是让宿云微为他诊治身体，事实上，是要查他魂魄和躯体是不是一个人。 毕竟在修真界，夺舍重生的事并不少见。 楚煜倒不担心，他的灵魂和身体都是自己的，今天哪怕皇帝让宿云微把他魂勾出来都没办法再分出第二个人来。 在端妃那里坐了会儿，楚煜算着时间出宫门。 “国师大人出来了吗？”楚煜上马车时不忘问寒鹰。 “半个时辰前就离开了。”寒鹰回。 “嗯。” 楚煜没再多说。 他和宿云微关系这才哪到哪，皇帝就开始担心，要是以后再熟一点，皇帝怕是晚上都睡不着了。 看来以后是不能勾搭国师大人了。 不过，他也用不着。 凭他楚煜的能力，不说几年内飞升，独自修炼成为一方大能还是不难的。 楚煜盘算着，心下安定。 刚进府里，立马就有一美貌女子迎上来，福身柔柔道：“殿下。” 楚煜打量一眼，没找到关于她的记忆，就没多理，径直往卧房走。 身后亦步亦趋的脚步声一直没停。 他以为是寒鹰，刚想回头说不用跟，谁料差点让那人撞怀里。 好在他身法快，迅速退了两步没让人碰瓷。 那女子本想顺势摔进楚煜怀里，结果他不按套路出牌，根本没有怜香惜玉的意思。 僵了僵，她略委屈道：“殿下，我是端妃娘娘……” 楚煜皱眉，没等她说完就看向她后方：“寒鹰，带这姑娘去安排个差事。” 端妃的人，他没法直接送走。反正他这院子里大多都是各路的耳目，再多一个也无妨。 “是。”寒鹰上前，万年不变的冷脸道：“走吧。” 那姑娘还在犹豫。 楚煜已经转身离开。 他迫不及待把自己关进房间，迅速打坐进入状态。 这次，掌中顺利聚起灵力。 他熟稔地开始转化天地灵气修炼。可惜的是，人界普通地方灵气还是太少，修炼速度并不理想。 看来还要找个风水宝地。 偏偏他身份显眼，不能失踪太久。 要不是目前实力还达不到能掩人耳目的程度，他都想假死脱离这个皇子身份另寻他处闭关。 但既然他的两个“哥哥”都能去仙门修炼，那么或许他也不一定要留在皇宫。 繁星密布，淡淡银辉笼罩世界。 宿云微这里来了位特别的客人。 “掌门。”大皇子楚明远行了弟子礼：“李长老知道您在这里，特地让我来拜会。” “嗯。”宿云微颔首，算是回应。 “那弟子先退下了。”楚明远明白这位掌门脾气古怪，没再多打扰，认个脸就懂事地离开。 宿云微垂眸，拇指和无名指轻轻捻了捻，总觉得白日探过的脉搏有些熟悉。 不，或许说，是楚凌这个人。 可他确实没见过他。 宿云微从小到大可以说是顺风顺水，出生不详，有记忆时便是跟在前掌门身边，也不是当徒弟，那人就是把他当孩子养。 既不亲近也不疏离。 长大后前掌门云游天下，让他接任掌门之位。 他不会当掌门，只埋头修炼，大小事务都是各长老在处理，这天下或许再没有他这般不负责的人了。 他前半生基本都在万剑宗，更不可能见过楚煜，便只当是错觉。 …… 楚煜按捺几天，觉得时机差不多，向皇帝提了想离开京城去仙门修炼的事。 皇帝只是静静看着他，半晌，婉言拒绝：“凌儿自小体弱，还是别出去受苦，多在宫里陪陪你母妃便好。” 楚煜敛眸，想说点什么。 “你大哥前几日回来了，要是实在对修炼心痒，可以先去找他聊聊。但离宫，父皇现在没法答应你。” 楚煜只能依言退下。奇了怪了，皇帝难不成只能允许两个儿子修炼？ 他自然不会放弃离开的想法，但现在也只能搁置。 “阿凌？” 楚煜闻声看向声源，一个身姿挺拔的青年朝他走来，白衣乌发，高束玉冠。 声音匹配记忆得出，这是大皇子楚明远。 为数不多的回忆里，这人对他貌似还不错。 “许久不见，身体好些了吗？”楚明远关切地伸手想探他额间，楚煜不着痕迹地躲开。 “好多了，谢谢大哥挂念。” 楚明远手僵在半空，叹息道：“唉，终究是生分了。” 楚煜唇角上扬勾出一个礼貌的笑意：“怎么会。” 楚明远倒是自来熟，看上去好像真对这个不同母的弟弟有几分喜欢，大咧咧勾上他肩背：“走，大哥请你吃饭去。” 楚煜察觉到他确实没什么恶意，也就没再摆脱。 他趁机问道：“大哥，为什么父皇允你和二哥修炼，却不允我修炼？” 楚明远一愣，“阿凌你也想吗？” 他认真思考了一下，道：“或许是父皇顾及你的身体，所以才……” “我的病已经好了。” “那……”楚明远想想又道：“我和齐修都要在道途耗费很长的时间，少则几十年，多则几百上千年。” “总要留些人来继承父皇的皇位。” 楚煜倒是没想到楚明远会和他说这些。 储位之争，他好像完全没有兴趣。 “大哥你不当储君？”楚煜挺诧异。 楚明远敲敲他的脑瓜子，道：“早没有那个想法了。再者说，我也不合适，还是让弟弟妹妹们来吧。” 好吧，这一代的皇子好像都挺佛系。 只有上一辈的在明争暗斗。 酒楼包间。 “许久不见，阿凌真是变了很多。起先我听端妃娘娘说还不信，现在见着人还真不一样。”楚明远感慨道。 楚煜笑而不语，饮了口杯内清澈的液体。 嗯？甜的？ 似乎是看出他的疑惑，楚明远端起自己的杯子稍稍倾斜也给他看了一下，“你自小就饮不了酒。这是醉仙楼的新品，果子酿的，没什么酒味。” 对于这人的体贴楚煜略显惊讶。 皇帝这棵歹竹居然生出了好笋。 “大哥有心了。” 楚明远絮絮叨叨跟他说着经年旧事，有不少是少年期的经历，可惜楚煜始终没有太多回忆。 他安静吃着东西，时不时附和两句。 “对了，你见过国师了吧？”楚明远突兀问。 楚煜斟酌道：“有过一面之缘。怎么了？” 楚明远神秘道：“若阿凌真想修炼，不妨去找他。” 楚煜不动声色，当做和宿云微从来不认识一般，捧场地露出惊讶：“为何？” 楚明远只道：“他不是一般人。” 楚煜挑眉：“有多不一般？” 这下楚明远也说不出来了，迎着楚煜漫不经心的眼神，他喉咙一赌，卖了个关子：“以后阿凌就知道了。” 楚煜没去追问，做了个不感兴趣的表情，反正他该知道的都知道了。 此番和楚明远小聚也不是没有收获，对方暗戳戳提点了他两句，“阿凌要是想去别的行宫养病，我想父皇会准许的。” 楚煜眼角微扬：“嗯，谢谢大哥。” 这顿饭一直吃到天色擦黑，两人一前一后从醉仙楼出来，楚明远想送他，但楚煜拒绝了：“大哥，我想自己逛逛。” 楚明远没强求，这里离楚煜府邸不远，他一个大男人也出不了什么问题。 目送楚明远消失在长街尽头，楚煜心念一动，释放出一丝微弱的灵力，层层荡开，没遇到什么障碍。 是他多心了。 融入人群后，他寻着感觉梭巡，想找个灵气多点的地方凑合过度。 走了一段距离，他脑中突然一震，抬眼望向前方。 是什么东西灵气那么强烈？ 而且还是两处。 楚煜呼吸凝滞，脚尖一转拐进无人巷子，无声无息跃上房顶。 闭上眼，感应更为强烈。 直到他大胆地将意识附带上灵气探入一处…… 还没靠近，一道强劲灵力便寻着踪迹朝他面门扑来。 哪怕隔着不远的距离，楚煜现在修为太弱，根本无法拦截，刹那间灵力正中心口! 他脸色一白，双腿一软差点没站住，竭力控制才没让喉咙那口血喷出来。 “怎么是你？” 有人悄然落在他前面。 楚煜：“……” 他早该想到的，在京城，除了宿云微，还有谁的灵气那么浓! 楚煜虚弱地伸手：“来，劳烦国师大人扶我一把，我好像有点要死了。” 宿云微没动，蹙眉看他。 楚煜心道真绝情，自己稳住身体站起来了。解释道：“我想找个灵气浓郁点的地方修炼，没想到国师大人身上灵气太重，迷了我的双眼。” “一时间没控制住就越界了。” 不怪宿云微，一般修士感应到陌生灵力接近，都会是这个反应——立即反击追踪。 楚煜这波重伤完全是自己作死。 得亏宿云微没下死手，不然下回睁眼他是真不知道是回归魔界还是重生在别处。 现在看来，他明白灵气浓郁的两个点位都分别是什么了。 一是宿云微本身。 二是宿云微的住处。 哪怕宿云微没下死手，以他现在的身体状态，也足够五脏错位，筋骨断裂几根。 他眼睛都有些发花。 恍惚间，他好像看见前面的白色人影走近，修长好看的手抵上他胸口。 楚煜霎时眼前一黑，摔地上太疼，他最后的意识是让自己往前倒，扑进一个带着兰花清香的怀抱。 新坑首发1万字，不知道有没有人吃这一口，存稿很足，不出意外的话稳定日3[害羞]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章 作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