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玉不承欢》 第1章 第 1 章 承佑初年冬月十一,盼了大半个月的初雪总算来了,房檐上积起一层雪,凛冽的北风像刀子一样。 皇城东宫气氛凝重,宫人们站在廊下,揣着手,低垂着脑袋。 大太监坐在圈椅里,手里是冒着热气紫笋茶,浅泯一口细细品着。 殿内,顾晟看着昏迷过去的姜珃,鼻尖是鲜血混杂姜珃身上的熏香,加上殿里袅袅的催情香,不断侵蚀顾晟的理智。 顾晟下腹一阵火热,眸子微眯,胯骨摆动,不断蹭着姜珃的大腿外侧。 一双略带薄茧的大手,先是在姜珃细嫩的脸颊上流连,接着划过纤长的脖颈,落在她隆起的胸脯上,一步步向下摸索,最终落在姜珃的腰带上。 都说前朝的昭宁公主艳绝京城,前不久他去永和宫给母妃请安时,恰巧遇到前来送宫装的姜珃,只是匆匆一眼,他就被姜珃勾了魂。 当时他就想把人带回东宫,却被母妃拦下。 说什么陛下昏迷,前朝后宫都在和皇后博弈,让他谨慎些,免得落下把柄。 当时自己虽应承,但难免对母妃这般论断嗤之以鼻。 如今是顾家人的天下,他是父皇唯一的儿子,未来的天子,随意拿捏一个落魄的前朝公主易如反掌。 长春宫那个老女人,他不懂母妃为何怕她。 今儿他让浣衣局的嬷嬷指派姜珃来东宫送衣裳,东宫易进不易出,这不还是落在他手上。 只可惜啊,这昭宁长公主性格刚烈,乖乖听话不就好了么,非得说什么君王死社稷,绝不会委身他这等窃国之贼的后代,便决绝地撞上柱子,如今昏迷不醒。 有一说一美人就是美人,就算是鲜血满面也是美人。 顾晟凑近轻嗅,鼻尖轻碰姜珃脸颊,灼热的气息喷在姜珃的颈侧皮肤上。 * “嗯……” 姜珃轻声嘤咛,迷迷糊糊睁开眼,脑袋昏昏涨涨,脸上黏糊糊,身上还压着重物。 轻晃脑袋,姜珃脑子总算清明,陌生男子的气息喷在颈侧,引起一阵颤栗。 许是原身的情绪,姜珃下意识挣扎推开男子,可是身子软软的,使不出力气。 姜珃的力道落在顾晟身上,便像是欲拒还迎。 顾晟钳制姜珃的手,高举过她头顶,避免她挣扎,一手摸向姜珃腰侧,挑开束缚的腰带。 “公主真美,不如从了我吧。” 说着,挤进姜珃两腿之间,俯身下来。 姜珃眉头紧蹙,强忍着胃里翻江倒海,藏在裙摆下的腿微微屈起,蓄力,狠狠往顾晟下身一蹬。 可惜,力道不大,准头差了点。 姜珃那一脚落在顾晟的大腿,非但没带来警告,反而引起顾晟的逆反。 他掐住姜珃的脸颊,眸中尽是血丝,“公主,孤劝你识趣。” “东宫固若金汤,公主想跑是跑不掉的,不如乖乖就范。” “如果公主想要玩些特殊的玩意,孤也是十分乐意的。” 说着就要吻姜珃的脸颊。 姜珃拼命晃动脑袋,试图挣脱顾晟的束缚。 “殿下就不怕传出去,被皇后娘娘知道吗!” 姜珃这话正好触到顾晟的逆鳞,握住姜珃脖子的手不断用力,语气狠戾: “皇后?” “她算什么玩意,不过是占着父皇一个原配名头的老女人罢了,若不是她,我母妃才是母仪天下的一国之后,怎会屈居她之下!” 姜珃像一条濒临脱水的鱼,挣扎扬起脖子,嘴巴张开,喉咙发出“嗬嗬”的声音,企图吸入多些空气。 意识模糊之际,她用力咬破嘴里的软肉,铁锈味在嘴里散开,疼痛激起她的求生欲。 姜珃的挣扎引发顾晟更加不满,顾晟掐着姜珃的脖子,嗜血道:“公主,孤的东宫,不缺金枝玉叶,只缺会喘气的玩物。” “若是公主喜欢,本宫可以满足公主。” 手下力气逐渐加大。 姜珃恍惚,眼前像是走马灯一样,仿佛看到前世姜家人羞辱她的可恶嘴脸。 …… 不行,她绝不认输! 姜珃脸色憋胀得通红,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力气,姜珃用力挣脱顾晟的束缚,拔下头上发簪,狠狠一划—— “噗呲——” 眼前金光闪过,顾晟的脖子开了个口子,鲜血喷了姜珃一脸。 温热的鲜血模糊姜珃的视线,姜珃并不害怕,反而更兴奋,“殿下可知,他们都说本宫是祸害。” 祸害遗千年,她姜珃不会这么轻易死。 她趁着顾晟捂脖子的间隙,从他的臂下钻出来,往顾晟腰腹狠狠用力一捅,握住金簪旋转后,迅速拔出。 将簪子藏在衣袖下,迈着发软的步伐往外走。 此地不宜久留,她得赶紧离开。 “吱啦” 姜珃拉开门,外面又下起了簌簌白雪,冷风一下一下刮着脸颊。 姜珃和门外的侍女太监四目相对,在他们反应过来之际,姜珃拔腿往宫外跑。 就算太子在东宫一手遮天,但在皇宫中也多番掣肘,陛下昏迷,皇后和贵妃斗得昏天暗地,太子昏庸无道,只是贵妃手中的一个棋子,只要、只要—— “来人!给孤抓住她!” 姜珃还没碰到大门,就被东宫太监拦下,反剪双臂扭送到顾晟面前。 “殿下,你的脖子……”大太监被顾晟不断冒血的脖子吓到,跌跌撞撞往外跑,“传太医!传太医!快传太医!” 姜珃睨了眼狂奔的太监,咬紧牙关。 “是孤小看公主了。” “殿下说笑了,性命垂危之际,我想是个人也会选择这么做。” 姜珃再一次咬破舌尖,逼自己打起精神来,免得和顾晟对峙落了下风。 “公主可知戕害皇室,该当何罪?” 姜珃轻呵一声,“皇室?我伤的是窃夺我姜家天下的贼人!” “殿下若是不想今日之事传到两宫娘娘耳边,最好放我走。” “若不然,我可不敢保证,殿下能在这监国太子之位坐多久。” “放肆!”没有迷香的干预,顾晟脑子清醒过来,终于意识到方才说了什么大不敬的话,恼羞成怒,“来人,把她拖下去,杖责五十,别打死了,孤还要留着玩。” 两侧的太监闻声而动,意图扣住姜珃的身子,姜珃挣开,整理好凌乱的衣裙,露出藏在衣袖中的簪子,捞起衣袖一点一点擦干净带血的簪子。 一双冰冷的凤眸死死盯着顾晟和眼前的太监,小太监意图抢了姜珃的金簪,却见姜珃反握簪子,盯着上前的小太监,挑了挑眉。 小太监双脚一软,后退了两步。 姜珃右手拿起簪子,左手轻抚簪体,微微勾起嘴角,将簪子簪在发髻上。 顾晟眉头一挑,总觉得姜珃不一样。 明明就是一样的人,现在的姜珃就像个疯子,似乎自己还想对她图谋不轨,说不定她会直接杀了自己。 好汉不吃眼前亏,顾晟捂着脖子,挺了挺胸膛,“还愣着做什么!给本宫压下去,行刑!” 姜珃轻嗤,色厉内荏。 小太监们听到顾晟的指令,犹豫上前,对上姜珃冰冷的眸子,步子踟蹰。 “滚开,本宫自己会走。” 姜珃整理衣衫,抚平衣衫上的褶皱,挺起腰背,一步一步往前走。 一双眸子像是浸过雪水一般冰冷,端着最标准的仪态,走向行刑处。 * 趴在老虎凳上,姜珃咬牙不发出半点呻吟,默默地数完五十下,嘴角渗出血迹,腰臀的鲜血透出衣衫,染红了地上的积雪。 就像雪地里开出的点点红梅。 姜珃用力撑起身子,下半身滑落老虎凳,半趴着缓解疼痛,泛白干裂的嘴唇微张,喘着粗气。 行刑的太监散去,只留下一个年纪和姜珃相仿的小太监。 看着姜珃这般模样,小太监不忍心,他半跪在姜珃身边,掏出一张帕子递给她。 “公主,何必这样呢,服个软不好吗?何必这般糟践自己。” 小太监名叫春泉,曾经在姜珃殿中当过值,感怀当年姜珃的救命之恩,也不忍心看着昔日的主子遭受这般惨祸。 姜珃没回应,扯过帕子,塞入口中,她怕太疼,疼到咬舌自尽…… 她抓了一把雪胡乱往脸上、脖子上抹,好像只有冰冷刺骨的寒意,才让她觉得自己此刻还活着。 又抓了一把雪胡乱塞入口中,身子力气不支,往一侧倒去。 “走开。”姜珃冷声喝退想要上前的春泉。 被喝退的春泉站在姜珃三步之遥。 在原主的记忆中,春泉原是姜珃从掖幽庭救出来,国破后,他和昭和殿的宫人走散,几日后却意外成了东宫的洒扫太监。 春泉也不是忘本的人,安顿好自己后,春泉四处打听姜珃的消息,终于得知姜珃在掖幽庭,时不时带点吃食接济姜珃姜初姐妹。 姜珃不敢赌,她不知道顾晟到底是怎样的人。 加上如果自己后面有所谋划,便不能让春泉出事。 姜珃身子一歪,顺势躺倒在雪地里。 看着洋洋洒洒的大雪,姜珃闭上眼睛,嘴角勾起一道势在必得的笑容。 从前世那场被人算计的空难,穿越到了这里。 好啊,既然上天觉得她姜珃命不该绝,那她便在这好好活下去。 她没有原主君王死社稷的决绝,在她的观念里,好死不如赖活着。 只要有一条命在,才有机会翻盘。 前世如此,今生亦是如此。 比起一帆风顺,她更喜欢打逆风局。 来了来了,亡国公主的登基之路; 属于长篇慢热文,预计有五到六卷,女主从最卑微的掖幽庭罪奴到君临天下; 女主不是良善之辈,性格属于疯批、恶女、不择手段,前世在家族斗争中胜出。却因为意外穿越; 没有人会比女主更聪明,不属于女强男更强,珃珃是厉害的!!! 男主属于背景板类(无奖竞猜男主是谁,出场很靠后),不喜欢的宝子可以略过,感兴趣的宝子可以点个收藏,欢迎在评论区一起讨论[让我康康][让我康康]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第 1 章 第2章 第 2 章 大雪簌簌落下,在姜珃身上覆了一层积雪,春泉一直守在姜珃身边,担心姜珃撑不过去。 今日的东宫热闹非凡,人来人往,姜珃闭着眼感受他们踩在积雪的上的脚步声、交头接耳的声音,以及落在她身上探究的视线,心中默默数着。 过了半晌,姜珃嘴角勾起诡异的弧度,睁开眼看着飘落雪花,接在手里。 拂开身上雪层,姜珃撑老虎凳起身,对上一名站在门口的年长女官。 姜珃脚步踉跄,微微扬起一个笑容,朝女官点点头,然后一脚深一脚浅往宫外走。 从东宫到掖幽庭,需要横穿一宫三门,姜珃扶着宫墙一步步丈量脚下的土地。 站在太极宫前,姜珃抬头看隐藏在大雪里的门匾。 太极宫内外,空气里弥漫的都是权力的味道。 姜珃轻抚墙体,感受着冰冷的温度,无视宫人探究的眼神。 良久,姜珃再次扶着宫墙,一步步往掖幽庭走去。 总有一天…… 总有一天! * 姜珃还没有进掖幽庭,就听到了她的好婶母燕王妃李氏的说话声。 掖幽庭里李氏高谈阔论。 “当年我就说,姜珃长了个狐媚子样,妥妥的祸国殃民的祸水,当年礼朝求娶姜珃,先帝就应该答应和亲,何必坚守什么不纳贡不和亲的祖训,白白惹了大宛不满。” “这下好了,为了姜珃和礼朝开战,如果不是因为这次外战,怎会没有能力平叛,让着乱臣贼子窃取我大梁天下。” 李氏振振有词,掷地有声,掖幽庭里的姜氏宗亲竟无一人反驳。 姜珃在门外翻了个白眼。 好一个盛世点缀,乱世赔罪的论调。 “如今人家晟朝太子看上姜珃,只要她微微岔开腿,便能让我们这些旧皇室有个好日子。” “姜珃作为公主时,享宗亲供养,如今为宗亲牺牲,也是本分之内,而且这生意,一本万利。” 李氏嘴巴像是倒豆子一样,叭叭说个不停。 在浣洗衣裳的宗亲都停下手里的活,似是被李氏的话蛊惑了,齐齐看向角落的姜初。 姜初抖了抖身子,抬头对上他们的视线,嘴唇嗫嚅又低下脑袋,咬着下唇。 她想反驳,但是婶母说的话不无道理。 公主享天下供养,确实是要为天下谋福祉。 不! 不是这样的! 姜初猛地抬头,按照他们的意思,阿姐长得美,无辜被太子看上,难道就是阿姐的错吗,是阿姐活该吗? 他们也是皇室宗亲,哪个没有享受百姓供养,凭什么是阿姐! “什么、什么本分之内!先祖陛下曾、曾经说过,我大梁,不割地赔款,不纳贡和亲,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凭什么要女子去换安稳的生活!” 姜初一开始说话还有些紧张卡顿,但越说越流畅,学着平日姜珃怼人的模样,扔下手里的衣裳,一步一步走到李氏面前,“婶母也是姜氏皇室,为什么不牺牲一下,为我们谋个好日子?” “或者说,婶母觉得,我阿姐长得好看,就活该被太子看上,活该成为你们好日子的牺牲品?” 姜初没等李氏说话,一句一句堵死李氏的后路,“还是说,婶母是在报复当初阿姐代理后宫事务时对你的惩戒?” “又或是说,这次阿姐到东宫送衣裳的本就是婶母算计,所以婶母才会说出,阿姐会委身太子?” 李氏被姜初接二连三的质问堵得不知如何反驳。 门外的姜珃抱臂斜倚着墙壁,原主这小白兔妹妹,也算是支棱起来了。 毕竟,在这吃人的后宫,尤其这掖幽庭,每一个人都在为活着、更好地活着用尽手段,只有自己起来,才不会被人欺负。 门内,李氏脸色红一阵白一阵,像是被人戳中心事。 她掐着腰,指着姜初骂道,“阿初,我以为你是个乖训的孩子,没想到如今你居然学了姜珃那样不尊重长辈,简直是大逆不道!” 李氏的指甲险些戳到姜初,姜初后退一步,“长辈?只有敬我爱我的才是长辈,用后辈去换取好日子的算什么长辈,在我看来,猪狗不如!” “你!你骂谁猪狗不如!” “谁应了我骂谁。”姜初语气轻飘飘。 在围观的宗室看来,仿佛看到了第二个姜珃,默默撇开视线。 姜珃是个疯子,如今看来,姜初也不遑多让。 毕竟,咬人的狗不会叫。 “你!”李氏气不打一处来,想要寻找同盟,却发现自己孤军奋战,指着周围一圈宗亲骂,“你们不也是这样想的吗!牺牲一个女子,就能换来我们这群人的生机,怎么不说话了!” “装什么道貌岸然的伪君子!” 一道女声轻嗤了一声,“再怎么道貌岸然也比不上姨母你。” “父王战死,你却打着这不见的人的恶心勾当。” 说话的人是李氏的继女,姜云清。 她是燕王妃原配所生,原配去世后,李家又送了小李氏也就是如今的李氏进王府。李氏惯会做样子,姜云清这些年在她手底下吃了不少亏。 “先是劝我去委身掖幽庭的掌事太监,又和浣衣局的嬷嬷狼狈为奸,算计姜珃去东宫,如今尝到甜头了,便又把念头打到姜初身上,姨母真的是好算计。” 围观的姜氏族人指指点点,李氏面上过不去,跨步上前,高高扬起手,想要扇姜云清一巴掌,“今日我就教训你这个不孝女!” “啊——” 李氏的尖叫声响起,不知何时进来的姜珃拽着李氏的发髻,用力往后一拽。 姜珃脸上身上是干涸的血迹,鲜血落在她脸上,诡异又妖艳。李氏对上姜珃的眸子,看到她周身的血迹,身子狠狠一颤。 姜珃力气不小,拽着李氏的手用力,把李氏死死压着,李氏站也不是,倒也不是,整个人维持着尴尬地姿势,胡乱挥舞着双手意图挣开。 姜珃并未避开她的挣扎,无视手背的抓痕,五指再次用力,拽着李氏的发髻提起来,又按下来,像是在玩有意思的玩具。 姜珃微微弯腰拍拍李氏的脸颊,干裂起皮的嘴角露出一个嗜血的笑容,“婶母好手段啊。” “这买卖,我也叹为观止,一本万利。” “哦不,是根本不需要成本。” “可是,这生意,我不想做,所以只能委屈婶母了。” 说着,姜珃直起身子,手臂用力,狠狠把李氏往身后一拽,李氏支撑不住身子,往后倒去,姜珃却又不松手,拽着李氏的发髻一步步走到聚集的宗亲前,李氏被迫跟着她走,真个人姿势诡异。 “各位叔伯婶母兄长姐妹,阿珃也想听听你们做生意想法呢。” 姜珃脸上挂着笑容,笑得妖艳,拽着李氏的手发力,将李氏扔在众人面前,脚尖踢了踢倒在地上的李氏,扫视一圈相互挤在一起的宗亲,“不如各位说给阿珃听听吧。” “我也好提提意见。” 姜珃说着取下发髻上的金簪,手指在簪子上轻抚,“只是我这个人脾气不大好,若是一些不中听的话,那只能得罪了。” 说罢,掩着唇呵呵笑起来。 姜珃说完,又诡异地沉默了。 “怎么?是我这个昔日的监国公主不配了吗?” 姜珃嘴角笑容顿时消失,挑了挑眉,“还是说各位想背着我做不见的人的勾当?” 冰冷的眸子扫视众人,离姜珃近的人,还隐隐看到金簪上的血迹。 这—— 姜珃不会在皇宫内杀人吧…… “怎、怎么会,阿珃说笑了,我们并没有什么打算。” 为首坐在轮椅上的老康王发话了,他自幼残疾,幸得先帝庇护,给了他郡王封号,让他做了一辈子的富贵闲人。 回想当日,若不是姜珃,这条命,他可能都保不住。 叛军在先皇后寿宴当日攻城前,皇室宗亲齐聚皇城,当时先帝和燕王持剑挡在宗亲面前,他们倒下后,姜珃安置好先皇后尸首,便持剑挡在他们面前,双方僵持到如今的景德帝入宫,这才换来一线生机。 景德帝仓促把他们塞进掖幽庭,来不及处理,便昏迷了好些日子,这才让他们在掖幽庭里苟延残喘。 在掖幽庭里,也是姜珃一次次为他们争取利益,这才不至于在这大冬天饿死冻死。 如今让他像李氏这样做出忘恩负义、卖女求荣的事,他做不出。 只是在李氏说出这话时,他确实无法反驳。 “没有最好,就怕我挡了你们的富贵路,康王叔你说是吧。” “既然大家都歇了做生意的意思,那便忙活吧,免得这掖庭司不给饭吃。” 姜珃说着就挡路的李氏,她用的力道极好,既可以让李氏痛上好几天,又看不出痕迹。 * “阿初,你跟我进来。”姜珃看了眼姜初,轻声说道。 姜珃顺着记忆回到众人居住的屋子,屋子内部是大通铺,里面足足挤了十个人。 姜初低着脑袋跟姜珃进屋。 “把门关上。” “吱——” 门关上的同时,姜珃瞬间卸力,整个人支撑不住,顺着桌子滑落。 “阿姐!” 姜初慌了神,跑到姜珃身边,想要扶起姜珃,却发现不够力气。 这时候姜初无比痛恨自己为什么是个娇滴滴的女子,当初为什么不跟阿姐一样学武,至少这样可以保护阿姐。 “阿初,”姜珃按住姜初的手,“给我倒杯水。” “哦哦,阿姐等我。” 一阵兵荒马乱,姜初倒了一杯水,一点一点喂给姜珃。 姜珃靠着姜初的肩头,微微闭上眼,“让我歇会。” 缓缓回忆原主的记忆:姜珃和姜初是一母同胞,还有一个兄长,只是兄长自由多病,没有熬过弱冠之年。 百官请求皇帝选秀,都被皇帝拒绝,便将姜珃按照太子来进行培养,原本计划在皇后的寿结束后册封姜珃为皇太女,却不曾那日便国破家亡。 姜初比姜珃小五岁,和性格张扬的姜珃不一样,姜初性格软弱,心思细腻,加上年纪小,皇帝皇后便不对姜初多加要求,只求她快乐就好。 反而在姜初看来,有时候觉得自己活在姜珃的阴影下,姜珃在各个方面都做的极好,君王之道,君子六艺,而她只会读书,一朝沦落阶下囚,一点都帮不上姜珃。 不过好在,姜初虽然觉得自己不如姜珃,但一直都是心向着姜珃,从未做出伤害姜珃的事情。 姜珃沉浸在回忆中,姜初担心姜珃出事,轻轻推了推姜珃,“阿姐?阿姐?” 见姜珃回过神来,姜初小心翼翼道,“阿姐,地上凉,我扶你去床上歇息,我给你上药。” 方才进屋,姜初也看到姜珃身后的血迹,心脏像是被一个大手一样狠狠揉捏,疼得她喘不过气…… 都怪自己没有用,如果那天…… 姜初一遍又一遍自责。 “好,你扶我起来。” 两人挣扎好一会才爬起来起身的瞬间,门从外面被推开。 女主疯批……我尽力了。。。。。。[爆哭]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章 第 2 章 第3章 第 3 章 “打扰你们了?” 来人是姜云清,她定定看着姜珃,姜珃也定定地看着她。 姜初握着姜珃的手臂微微收紧,眸子在两人之间来回转动。 之前她就听说阿姐和云清堂姐不对付,云清堂姐是阿姐的伴读,后来不知因何事两人闹掰,后面竟老死不相往来。 姜初害怕两人在这里发生争执,她脑子里飞快转动,计算着和姜云清对上的胜算。 “不打扰。”姜珃清了清嗓子。 姜云清摸出一瓶药膏,放在桌面,“这是我先前藏起来的药膏,你让姜初帮你上一下药。” 姜珃定定看着姜云清,直到姜云清避开视线,她才挑了挑眉,“多谢。” 姜云清没说话,转身离开,手按在门上时,微微侧目,“姜珃,我……” “姜云清,我们是姐妹,从小一起长大的姐妹。” 良久,姜云清嗯了一声,开门离开。 姜初茫然地听着两人的对话,觉得脑子乱乱的。 “别想了,给我上药吧。”姜珃点了点姜初的眉心,解开衣衫,自顾自地趴在床上,忽略姜初一脸震惊。 “你先去打盆热水来,清理伤口,然后上点金疮药。” 姜珃直到姜初没处理过伤口,便指挥她去干活。 姜初闷闷地嗯了一声,咬着唇出去打热水。 最近天气冷,浣衣局里备了些热水,姜珃曾经和浣衣局的杨嬷嬷交好,姜初打算去找她讨些水来。 * 姜珃在屋内,趴在枕头上闭眼回想今日发生的事情。 今日依照浣衣局的陈嬷嬷就让姜珃去东宫送浣洗好的衣裳,以往东宫的衣裳是东宫的内侍前来领取的,而不是由浣衣局送过去。 姜珃去东宫的路上盘算了不少可能性,她和这个新朝太子在永和宫见过一次面,当时顾晟的眼神让她极度不适。 推算出许多种可能后,姜珃绕道去了长春宫。 长春宫的皇后和贵妃天生对不对付,景德帝还是藩王期间,两人就在府上闹个不停。 王皇后恨张贵妃对她下药,张贵妃恨王皇后抢了她的原配之位。 景德帝窃国登基后,第二天就在张贵妃的耳旁风下,册封顾晟为太子,由此一来,王皇后更加憎恨张贵妃。 “昭宁公主来长春宫何事?”长春宫的宫女彩翘问道。 皇宫内的丫鬟太监都很有意思,姜珃如今已经是一个亡国公主,丫鬟太监对她的称呼依旧是昭宁公主,像是这样便能羞辱到当初高高在上的人一样。 “奴婢有事求见皇后娘娘。” 彩翘不屑地睨了一眼姜珃,“能有什么大事,值得公主大驾光临?” “自然是天大的事情,对娘娘有利的事情。”姜珃不与彩翘争执,心平气和地说道。 许是两人的说话声不小,殿内的人都听见了,长春宫女官碧荷走出来,看到姜珃后和她点点头。 碧荷让彩翘先行离开,又听了姜珃的一番话,眉头微蹙,“当真要这样?” 姜珃点点头,碧荷见她神色笃定,暗自叹气,带姜珃进宫见了王皇后。 王皇后此刻正烦着前朝张贵妃娘家的势力,见姜珃来了,浑身散发着不悦的气息。 “你来所谓何事?” 姜珃规规矩矩给她行礼,又跟她分析了一番当前的情况,再说了今日的异常,便将自己的谋算如实说出来。 “你怎么确定,本宫一定会帮忙?” 姜珃抬头和王皇后对视,“因为,娘娘和奴婢本身就是一条船上的人。” 王皇后娘家是姜珃母亲,也就是先皇后母家旁支。说起来,姜珃还要喊王皇后一声“姨母”。 “可你我各为其主,我如何信你?” 王皇后也与姜珃对视,试图看出姜珃的伪装。 “若是四个月之前,奴婢确实不会与娘娘合作,可现在是四个月之后,成王败寇,娘娘是主,奴婢是仆,如今也是顾家的天下,娘娘是皇后,奴婢是顾家的子民,何来各为其主?” “你倒是看得通透。” 王皇后把茶盏中的水倒进熏香炉中,刺啦一声,熏香灭掉。 “况且,不知道娘娘是否听说过一句话,母女本身是天然的同盟。” “娘娘虽非我母亲,但与我母亲同出一脉,如今王家在朝堂上式微,陛下昏迷,东宫又有监国太子的名头,奴婢相信娘娘是愿意听奴婢一番话的。” 姜珃恰巧看出将王皇后的烦心事,直接在王皇后面前挑明,确实能争取到合作的机会。 “你要本宫如何做?” “娘娘无需做什么,只需要派一名信得过的宫人随奴婢去东宫,在殿外等奴婢一炷,如果到了时间奴婢没有出来,便可以闯进去。” “奴婢此番是为娘娘在朝堂上大展身手铺路。” “与其与贵妃在后宫争夺这虚妄的爱意,不如在朝堂上谋取权利,娘娘您说是不。” 王皇后扯了扯嘴角,“你怎么能让本宫相信,你不是借本宫之力,谋个人之私?” “况且你也说,权力是个好东西,谁能保证你不是‘好风凭借力,送我上青云’,让本宫如何相信你,是一心投靠本宫,绝无二意?” 王皇后一直没让姜珃起身,姜珃听闻她这番话,俯身更低,声音却是不卑不亢“娘娘执掌六宫,六宫的任何事都逃不过娘娘的眼睛,奴婢在掖幽庭过得如何,姜氏族人在掖幽庭如何分崩离析,娘娘应该是知道的。” “况且,如今是顾家的天下,姜氏式微,娘娘的胜算比奴婢大,娘娘就不敢赌一场吗?” 王皇后沉默,良久,“碧荷,你跟她去。” “若事成,本宫自是会让你过上好日子。” “多谢娘娘。” * 从记忆中抽身,姜珃对原主的聪慧和胆量却是十分认可,只是原主性格太决绝了。 原本已经和皇后达成同盟,可没想到姜珃遇上个疯批太子,挣扎无果,只好以身殉国。 若是她的话,也许会与顾晟周旋,至少保住性命。 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身体,不过是一步一步向上爬的工具。 待我功成名就之日,自有大儒为我辩经。 没关系,如今她来了,那便让她接手原主的谋划。 既然上天让她穿越,那来都来,就干票大的。 权力可是好东西。 前世姜珃在姜家厮杀了好几年,躲过各种暗算,终于把姜氏集团的老东西们治的服服帖帖,握住姜氏集团的大权,只可惜却死在爷爷算计的空难中。 这老不死果然是觉得女子就该为家族联姻,而不是在商场上大展身手。 自始至终都没有给过自己半分信任,反而是将自己当成堂哥的磨刀石,开路先锋。 等她把四分五裂的姜氏集团归拢后,便安排一无是处的堂哥进集团,最后算计她的生死。 当真是好手段。 如今原主虽然是亡国公主,就算环境再差,也差不过前世的她。 况且原主在国破后的三个月,在宫中建立的情报网初见雏形。 “谁!” 推门声响起,姜珃下意识回头,对上姜初受惊吓的眸子,姜珃放松警惕。 这些年遭受暗杀次数太多了,都成肌肉反应了。 “是我,阿姐。” 姜初把水盆放在一旁,拿剪子剪开和伤口粘连在一起的衣服,姜珃腰臀上的伤口触目惊心,姜初死死咬着嘴唇,忍着不发出声音。 创面很大,姜初花了不少力气才勉强清理干净,姜珃咬着手臂,出了一身又一身的冷汗。 后腰裸露的皮肤忽然感受到冰冷的水滴,姜珃回过头,看到咬着唇哭的姜初,一时束手无策。 让她算计兄弟姐妹可以,但是让她哄小孩子,还不如杀了她算了…… 姜初小心翼翼给她上药,换上新衣裳,起身倒掉脏水,回到姜珃身边,低着脑袋坐着。 姜珃整理好衣裳做起来,抽出一张帕子递给姜初,“擦擦。” 姜初沉默地拿过帕子,胡乱擦干净脸上的泪痕,微微抬头,对上姜珃的视线,又低下脑袋,“阿姐,我是不是很没用。” “嗯。”姜珃抓了一把头发,“遇事只会哭,确实有点没用。” 姜初听到这话,不可置信地看着姜珃,“那我是不是给阿姐拖后腿了,是阿初没用……对不起阿姐,我……” “虽然你遇事只会哭,但不是没得救,你心思细腻,擅诗书,还擅长仿制笔迹,并未拖后腿。” 姜珃不会哄人,只能把姜初的优点一一点出。 “今日早上我去了皇后宫中,我和皇后说‘母女是天然的同盟’,但现在,阿初,我想和你说,姐妹也是天然的同盟,尤其我和你,你我本是一母同胞。” “所以阿初,你一定要成长起来,后宫吃人,我不能时时护着你。” “这几个月我做的事情并未瞒着你,既然让你知道,我本就本着终有一天让你入局的心思。” “如今姜氏宗亲如同一盘散沙,根本无需他人算计便不攻自破。毕竟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况且宗亲不过是占着个同姓氏的缘分罢了,乱世之下只能依靠我们自己。” “我说这么多,并不是逼着你去做什么,只是阿初,我想让你知道,国破不代表一无所有,还有我们自己,我们虽为阶下囚,但上有一丝喘息,便能绝处逢生。” 姜初懵懵懂懂,姜珃给她擦去脸上的泪水,“如果想哭便哭出来吧,这些天是我忽略你。” “阿姐!”姜初扑进姜珃怀里,抱着姜珃的腰,埋在姜珃胸前抽泣。 一时间,姜珃不知道自己的手该放在那里。 这么多年,她没有和任何人有这么亲密的接触,更别说像姜初这般浓烈的感情。 她只好僵硬着手轻拍姜初后背。 * 门外一墙之隔,姜云清呆呆站在门口。 她听完姜珃跟姜初说的话。 姐妹本是天然的同盟。 这句话姜珃两年前也和她说过,只是她被蒙蔽双眼,完全忽略了姜珃这话的真正意思。 从那之后,两人便闹掰了。 屋内,姜珃透过纸糊的窗户,看到一个人影,隐约猜到是姜云清,她没有挑明,只是沉下心来,等姜云清真正想明白。 “阿姐,那阿初需要做什么?” “如果我当初和阿姐一样,和师傅学功夫就好了,这样我也能保护阿姐。” 哭过的姜初像个红着眼睛的小兔子,抬头看姜珃。 自诩铁石心肠,一切只是她垫脚石的姜珃也不禁心软,揉了一把姜初的脑袋,放轻声音,“不需要做什么,这几天就麻烦阿初照顾阿姐了。” “不过阿初也要学会反抗,就像今天反抗李氏那样,不是每一个人都值得我们真诚以待的,懂吗?” 姜初懵懂点点头,问道:“那阿姐今日去找皇后娘娘呢?是真诚以待吗?” “互相利用罢了,”姜珃揉揉点了点姜初的脑袋,“在这后宫之中,只要身边有对我们利的事物,都可以加以利用,这些都是我们资源,就像先祖陛下打天下,也是有众人辅佐,而不是单打独斗。” “当你发现可以互惠共赢的时候,便可以考虑和她合作,善于利用身边的资源优势,而不是闷头往前冲。” “阿初懂了。” 姜初靠在姜珃身上,呢喃道,“阿姐,真好。” 姜珃下巴杵在姜初发髻上,瞟了一眼窗外,闭目养神,手一下一下有规律地请拍着姜初的后背。 阿珃的三观不代表作者的三观,但有一点我很认同的,成大事必定是要统筹身边的资源的,而不是孤军奋战。 当孤狼确实很帅,但是我更喜欢有同盟。 欢迎大家一起讨论呀~~ 注: 1.“好风凭借力,送我上青云”----出自《红楼梦》 2.“待我功成名就之日,自有大儒为我辩经。”----原句:待我入关,自有大儒为我辩经;出自《太祖秘史》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章 第 3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