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强惨病娇,但姐控。》 第1章 第 1 章 “二公子落水啦!” “快来人呐!” “愣着干什么,快救人!” 初冬的日光像是染了寒霜的绢帛,带着柔和的凉意铺撒在别苑的琉璃瓦上。 谢书珍怕冷,躲懒似的坐在暖阁中闲听着女眷们叽叽喳喳的笑声。忽地听见水榭那头传来阵阵惊呼声,似是有人落水。 暖阁中众人听见闹哄哄的,便纷纷出去一探究竟,只看见外头乱作一团,有丫鬟再说什么二公子,不知是哪家的二公子。 但谢书珍知道,是谢家的二公子,她的义弟,谢书庭。 谢书珍百无聊赖的捻了块糕点含在嘴里,以前她可没吃过这样好的东西,不由得暗叹,这权贵人家果真过的都是神仙般的日子。 慢条斯理的吃完一块糕点,她这才起身顺着人流往外走。 寒气随着众人挪步,向谢书珍阵阵袭来,她不自觉得紧了紧身上的狐裘,接过身边小厮递过来的手炉,向外走去。 不远处的水榭之中,谢书庭方才被人从水里捞上来,此时一群富家子弟围在亭台上,其中一个少年调笑着将自己身上的狐裘扔给浑身湿透的谢书庭。 站在暖阁门外的谢书珍看不清谢书庭的脸,她只冷眼看着谢他一袭墨色的袍子因为坠了水的缘故贴在他单薄的身躯之上,将他瘦弱的轮廓包裹的清晰明朗,那件被随意扔过来的雪白的狐裘罩在他肩上又随之滑落,而他则咳得置若罔闻。 水榭之中,晶莹的水珠沿着谢书庭轮廓分明的脸缓缓流下,他薄唇轻抿着,鼻尖一点痣如洁白的画卷之上晕开一点墨痕,带着隐秘的昳丽。 黑浓的眼睫上如覆霜雪,轻眨眼间有稀碎的寒雾未散。他胸膛起伏渐缓,抬眼望向水榭之上站立的几人,面容冷峻,狭长的双眸似藏寒星,目光阴鸷漠然。 一群人不怀好意的看着呛水的谢书庭。 “瞧你这眼神,像条落水狗,叫你伺候是看得起你,你如此不识好歹,我自然要让你尝尝我的厉害!” “公子莫气,他虽貌美,但性子却桀骜难驯,更别说床榻之上,可没有你府上的那些书童小倌会服侍,且有的调教呢!” 上京民风开放,富家子弟中不乏有喜好男风之人,此人便是如此,仗着自己是皇后的子侄,常抢人入府,丝毫不顾世俗律法,只要入了他的眼,无论是以权压人,还是各类下作把戏,便是千方百计不择手段,他也要将人收入囊中。 谢书庭咳得眼尾殷红,加之他本就体弱,虽然气质阴戾,全然没有一丝娇弱气息,但在此人看来,倒更是腰腹一热。脑海之中肆意的想象着驯服他的那一刻,此人该是何种风情。如此样貌,便是扮作女子,也别有一番滋味。 如此想着,那人神色更加兴奋异常,疯狂的臆想竟让他失了理智一般蹲下身去,语气骤然转变。 “你是谁家的人?你这性子去哪家,主家怕是都难容你,不如跟了我,即便是使性子,我也纵着你宠着你如何啊?” 谢书庭冷笑一身,眼底化开幽沉的杀意,暴戾的气息随着他的起身而笼罩在四周。 那人眼神跟着他,自下而上。眼前之人竟是比自己还高出许多,身量颀长,坠着水的衣袍将他的身躯包裹着,宽肩窄腰显露无疑。 那人头一次被居高临下的瞧着,长期纵欲的他面色青黄,身形瘦弱,比之谢书庭更是小了一圈。 “你......放肆,竟敢直视我,你这是什么眼神!” 谢书庭轻蔑的如同在看一只阴沟里的蛆,他相貌本就冷厉,眼神更是比这初冬的湖水更阴潮冰冷,透着一股子非人的美与恶,偏偏他嘴角微微上挑着,睥睨着他。 分明是他身处高位,谢书庭周身的气息却比他还要像个主子。那人被他的眼神吓住,一时间竟脚下动弹不得。 另一边的谢书珍冷眼瞧着那头的动静,明明是对方以权逼人,言语间更是不掩羞辱贬低,如今塌着肩膀身躯,倒像是谢书庭气势更加凌人些。 谢书珍走近一些,无声的打量着谢书庭,这个她名义上的弟弟。 瞧着他一身湿寒,发丝结成缕沾染在脖颈处,像是孤傲的梅花树枝,肆意生长,在他那张阴郁病态,阴戾苍白的脸上开出了花。 暖阁外,众人的眼神时不时扫过谢书珍,见她无动于衷,置身事外的模样,似乎对于这个义弟毫无怜悯之心。 “这谢大人可当真冷漠,即便不是一母同胞的胞弟,可被人欺负成这样,她竟也能冷眼瞧着。” “你小声些!那谢书珍可是教坊司的掌司,背后之人可是太后,有多少女子和童倌死在她手里。还有那苏呈炎,是皇后的子侄,都不是我们能置喙的,左右与我们无关,看热闹便罢了。” 听着身后是不是传来的低声私语,谢书珍的脚却如同被钉在原地,并非她不想救。 而是她早已不是原来的谢书珍了。 陈遥死后醒来,便穿越到了一本名为《开国女帝》的书里,变成了谢书珍,系统告诉她,她必须要去攻略谢家那个病秧子,阻止他黑化过头,以确保原书剧情顺利进行。 可问题是,作为谢家那个病秧子的姐姐,要攻略他,简直是难如登天。 因为谢书庭是半路被谢家认作义子,听说还并非是自愿的。 因其好看的人神共愤的样貌,谢书珍竟对他起了不轨之心,奈何谢书庭对谢家厌恶至极,性子又桀骜难驯,像头养不熟的狼。 对他这个没血缘的长姐,谢书庭只有厌恶憎恨,要她去攻略谢书庭,绝无可能。 更别提,系统告诫她,谢书珍的人设还不能崩。原书中,谢书珍生得一副甜美样貌,看上去宛如淑女,然而她为人处世却行为不羁,霸道野性。一双圆圆的眼睛抬起时更是将一切与其外貌所能相配之词尽数推翻,眼中的桀骜不驯与凌厉的锋芒如同一道寒光向你刺来。 因为身处教坊司掌司之位,掌管天下乐籍官妓,兼之为内廷训导宫妃之责,所以权柄颇高。她性子又狠辣多疑,见惯了宫里捧高踩低,便更容不得他人忤逆。 所以原主对谢书庭可谓是用上了雷霆手段,生生要逼迫他就范,成为自己的裙下之臣。 其实说到底,和见色起意之人别无二致。但陈遥为了能回去救她的家人,明知如此艰难,却还是与系统达成了交易。 今日落水一事,谢书珍冷眼旁观,不过是要谢书庭明白,没了她,他不过是人人可欺的困兽罢了。 原书剧情如此,她只能看着,否则任务失败,回到原来的世界也不过是一死,更遑论救她家人。 水榭之内,苏呈炎因为谢书庭不肯屈服的眼神,恼羞成怒,竟叫来一众随身打手。 乱棍打在谢书庭身上,众人只见谢书珍面色愈冷,但只有她自己知道,如此情形很难不让人动容,甚至可怜他。 谢书庭抬眼,暖阁与水榭不过隔了一条浅溪,遥遥相望,谢书珍冷眼看着她,神情淡漠挑衅,仿佛在嘲笑他,如丧家之犬一般,还敢忤逆她,除了她,他什么也不是。 直到谢书庭被打倒在地,他那双居高临下,睥睨一切的眼神还是丝毫未变,甚至隐隐含着暴虐的杀意。 直到系统提示目标人物已达到黑化值,剧情结束。 谢书珍摩挲着手炉上鎏金的太后赐印,任由暖意灼痛掌心,几步外的水榭中,谢书庭的脊骨被棍棒敲得弯折,却仍像一把绷紧的弓,动作间,她瞥见了他后颈上的一道旧疤,那是原主亲手抽的。 她被钉在原地的身躯猛然失去禁锢,她浑身顿时松了一口气,这才有所动作,抱着手炉疾步往水榭中去。 一旁的几位男子见她到了跟前,连忙提醒苏呈炎。 “公子,教训的也差不多了,该停手,教坊司的谢大人来了。” 上京历来设立女学,女子亦可为官做宰,但权贵大多还是掌握在男子手中,女子大多只为读书明理,即使女子为官,也嫌少有人能入朝堂,观社稷。 苏呈炎自认身份高贵,有位身处凤位的皇后姑母,上京城中无人敢惹,向来都是他横着走的。 “什么谢大人李大人,让他给我滚!” 见谢书珍过来,身旁众人纷纷退了半步,打手们这才停手,立于一旁。 “谁让你们停手的!给我接着打!打到半死再给我拖入府中!” 一旁的小喽啰有认得谢书珍的,连忙凑过去提醒他。 “公子,谢大人可是太后的人,怕是要给这贱奴撑腰了,咱要不……” 谢书珍眼神瞟过谢书庭,见他伏地不动,这个人摇摇欲坠,像春天雨后树上的花瓣,就快要掉落飘零了。 她容貌淑丽,周身气息却自带凌厉与压迫感:“苏公子准备让我滚到哪儿去啊?” 谢书庭浑身闷痛,病弱的躯体就快要撑不住了,喉咙深处隐隐泛起一阵腥甜的血气,攥着拳撑在地上,心中暴虐的恨意席卷着他,偏偏这幅身躯不堪用,呼吸间都一阵钝痛。 他垂着眼,一双熟悉的宝相暗纹云头锦鞋忽的引入眼帘,他心头的恨意愈发浓重,撑得他目眦欲裂,竟咳出一口血来。 猩红的血液喷洒在地上,将那双鞋染出点点殷红。 他知道谢书珍喜洁,一日要换几身衣服,此刻看着她鞋上的血污,竟有一丝报复的快感。 谢书珍见他吐血,心中一震,这人可别现在死了,她可还没开始攻略呢。 开新文啦!欢迎评论区和我互动哦[紫心][让我康康][熊猫头] 请各位宝宝领取本文食用指南: 1.本文要素含有:死遁,囚禁,病娇,有雷点的宝宝及时止损,莫强求哈[熊猫头] 2.涉及微量权谋,全部都是为了感情和一部分的剧情主线做铺垫的哈,本质还是谈恋爱,一切都是为了谈恋爱![熊猫头] 喜欢的宝宝辛苦动动手指点个收藏哦拜托拜托啦![可怜]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第 1 章 第2章 第 2 章 索性这一段受辱剧情已经结束,无论她做什么,系统都不会再干涉了。 “我这胞弟可是得罪了苏公子,竟让苏公子不顾我朝律法,擅自动用私行?想来是仗着皇后娘娘的势了?” 众人闻言,听见此人竟是教坊司掌司的胞弟,背后不禁一凉。 苏呈炎神色疯狂,闻言这才转头看向谢书珍。 谢书珍却没那么好的耐心与他周旋,谢书庭本就是个病秧子,再不回去,等人死了,还谈什么攻略不攻略的。 “未免苏公子给皇后娘娘脸上抹黑,被有心人拿住把柄告到御前,让御史台参奏,我便勉为其难的替苏公子想了个折中的法子,” 谢书珍嘴角略弯,眼底透着些不耐的狡黠。 “苏公子也尝尝着冬日湖水的严寒吧,往后提起来,苏大人动用私行的罪责也能抹掉一些。” “苏公子,您走好。” 那苏呈炎脑子里全是谢书庭虚弱不堪躺在床榻上任他搓圆揉扁的景象,一时间还未反应过来,便被谢书珍一脚踹进了湖水之中。 她使了十足的力气,苏呈炎毫无防备,整个人几乎是飞了出去。 谢书珍解气的弯了弯嘴角,痛快极了。 一大股冰冷的湖水灌入鼻腔,迫使他张开了嘴,腥咸的湖水涌入气管,呼不出气,也吸不了气。 众人一阵惊呼,乱作一团,看着谢书珍干脆利落的一脚将人踹下湖,想要喊人施救,却不敢开口。 谢书庭肺部此时尚有撕裂感和灼烧感盘旋在他胸膛之中,身上的伤更是钝痛难忍,那些打手都以为他是谁家的奴仆,听从主子之意,下手狠辣,毫不留情。 听着头顶的动静,他撑着力气抬眼去看。 只见谢书珍的眼神是不同于往日的狡黠和得意,她眼梢微微翘起,带着灵动与鲜活的气息,神色更像是十分解气一般,没了往日浑浊黏腻的眼神,此时的她倒更像是普通人家的任性小姐,她只抿着双唇抬起一只脚,就这么把人踹下了湖。 谢书庭隐忍到发白的手指不动声色的收起了手中淬毒的银针,记下了苏呈炎那仓惶之中丑恶的嘴脸。 谢书珍身边跟了几个小厮丫鬟,她却没打算用。上前一步蹲下身子,二话没说的搂过谢书庭的腰身,让他靠在自己肩膀上,将他撑起身来。 “去备马车,回府。” 谢书珍有些吃力的带着谢书庭往前走,他身上湿寒的气息传来,沾湿了狐裘,冰冷的温度贴在谢书珍的颈侧,让她不禁打了个冷颤。 这人实在太高,却比她想象的要更加劲瘦,实际上她的手伸直了还环不住他的整个腰背,她的肩膀戳着谢书庭的胸膛,手指用力捏着他侧腰湿透的衣衫,极力支撑着他摇摇欲坠的躯体。 谢书庭被她带着,在众人的目光下离去,身后那群小喽啰见他们离去,这才敢喊人拿着竹竿去湖里捞人。 谢书庭胸膛起伏着,肺里因进水,一呼一吸间都带着撕裂的痛楚,身旁女子身上的清香传来,让他一阵恶心,只想要挣扎着推开她。 “你要是想死在这儿,就尽管蛄蛹。” 闻言,谢书庭眼睫无力的低垂着,心中的恨意并没有因为身上的疼痛而减少,只是夹杂着无奈的隐忍。 “你又在打什么鬼主意。” 他声音略带低哑,却掩不住清越如山间雾的嗓音,入耳如同过电一般,谢书珍忽略他语气中的嫌恶,抬手胡乱揉了揉耳朵,赶走蔓延进去的酥麻痒意。 “你少说话了,省点力气自己撑着走路,我驮着你快要累死了。” 谢书珍虽是宫中女官,但宫外也有自己的宅子,谢家往上数几代,也曾是开国功臣。 可惜到了谢书珍他爹这一脉,已经逐渐落没了。要不是原主她娘是太后的侄女儿永华郡主,二嫁到谢家,谢家早就落败了。 如今谢书珍能进教坊司做掌司,甚至能把皇后的子侄踹下湖而不用考虑后果,也是因为太后的缘故。 谢府宅邸不大,分东西两院,东院是谢书珍的,西院是主院,住着原主他爹谢宁和他那群莺莺燕燕。 但阖府上下都知道,谢家的主子早已不是谢宁了。 回程的马车得了谢书珍的意思,走的极快,谢书庭自五岁起进入谢家,便身子不济,汤药将养了多年。 小时候他虽厌恶谢家,但还没如今那么严重,自从谢书珍进了宫做女官,将她那套调教人的法子使在他身上,他便逐渐变了性子,整个人透露着一股子狠绝戾气,对整个谢家深恶痛绝。 他病弱的身子如今再添风雪,在回程的马车上就已经发起热来,没过多久便意识模糊,晕了过去。 谢书珍见他晕了过去,如同一滩包着重铁的软泥,自是不再亲力亲为,使唤人抬着架子将人送回了闲竹园。 又差人去请了郎中过来,生怕他救不回来。 今日落水,他湿着身子再冷风中走了一路,又加之被苏呈炎的下人们一阵乱棍打的背上满是伤痕,发起高烧来也是可怕极了。 等郎中看诊完,开了药,尘埃落定后,天色已渐晚,月上眉梢头了。 谢书珍这才有空打量起与她院子紧邻着的这座偏院。听说闲竹园以前是用来种菜的,住的也多半是些杂役奴仆。 谢书庭性子固执,宁舍不弯。谢书珍便从平日吃穿住行里折磨克扣。 闲竹园里只有两间偏房,一间用来住人,一间用来洗浴,连个小厨房也没有。吃穿用度皆看谢书珍心情。三不五时的饿肚子几乎是谢书庭的常态。 谢书珍喜好骑射,太后便赐了她马场,她便养了一众马奴在府里,与他爹西院那群莺莺燕燕分庭抗礼。 攻略人就要有个攻略人的样子,谢书珍先是安排人将闲竹园的一众物品添置齐全,又安排工匠将自己的院子与闲竹园中间的那道墙推倒打通。 待处理好一切,她这才又回到谢书庭的卧房去看他。 他安静的躺在榻上,新换的衾被上绣着墨梅,玄色梅花瓣瓣镂空,银线织就的被面厚实又华美,比之前他那床抵御不了冬日严寒被子不知好了多少。 床榻边的矮几上,鎏金莲花卧龟熏香炉燃起袅袅檀香,闻之冷冷清清,沁人心脾。 谢书珍将他额头上早已变得温热的帕子换成新的放上去,他清隽俊美的脸因高烧而泛起淡淡的红润,鼻尖上的那一点痣更是平添几分迤逦,狭长的眸子隐去阴冷阖着,眼睫长而浓密,落在他眼下投成了两道淡淡的剪影。 他此刻正皱着眉头,似是睡得极不安稳,薄厚适中的嘴唇有些干裂,微微张着,时不时动一动,像是在呓语。 谢书庭浑身烧的滚烫,体内的火烧的他口干舌燥,嗓子冒烟。他虽心中燃起阵阵阴毒狠戾的热火,但也因身体的无力和酸疼而暂时停歇。 白日里那群富家子弟的恶心嘴脸和回府时谢书珍环抱着他的指尖温度让他泛起阵阵恶心,裹着暴戾恣睢的烦闷感,搅和的他头脑不清不楚的。 迷迷糊糊间,竟又做起了梦,恍惚间分不清是梦还是现实。 “吃了它!吃!吃了你才能活命!” 梦中的女人看不起脸,只如同谢书珍一般捏着他的下巴,往他嘴里灌东西,口中的物什又硬又多,甚至还会动,挤着涌着往他嘴里钻。 混合着腥甜的液体,是血。 谢书庭泪眼朦胧,生理性的眼泪止不住的流,他听到自己口齿不清的喊:“阿奈。” 阿奈,好熟悉的称呼,是娘的意思吗?娘?他有娘吗?好像有记忆以来,他就乞讨为生,他从不认为自己有爹娘。 谢书庭仿佛游离在这副场景之外,以独立的意识感知着这些陌生的情绪。 他透过那具幼小的身体,借着他的眼睛往下看。 那女人力气很大,一手捏着他的下巴仿佛要将他捏碎,腕骨极细,上面挂着银饰,发出叮呤咣啷的细小声音。 他低垂着眼去瞧那碗里的东西,待看清碗中的东西后不由得睁大眼睛,心中突然涌现出无尽的恐惧与挣扎,那副身体里的所有情绪,怨恨,祈求,绝望通通在一瞬间灌入他的身体。 那是一碗混合着血液,蜘蛛,还有数不清,认不得的黑虫,此刻正蠕动在口中,顺着他的咽喉往下爬。 全是活的。 “不!不要!阿…阿奈我不…” 他听见幼小的自己惊恐无助的声音响起,面前的女人置若罔闻。 画面一转,谢书庭看见那个幼小的身躯独自躺在床榻上,四肢被镣铐锁住,长长的锁链将他固定在床榻之上,令他动弹不得。 他似乎十分痛苦,床边立着一个女人,她瘦的只剩一副骨架子,单薄的身躯跪坐在榻边的矮凳上,只见她伸出手,衣袖中缓缓爬出一只尾刺带针的蜈蚣,那蜈蚣仿佛通人性。 在那女人的引导下缓缓向床榻上的少年爬去,游离在他的身躯,四肢间,将它的带刺的尾针刺进他的皮肤。 谢书庭感到一阵刺痛,仿佛那只蜈蚣的尾刺就扎在了他的身上。 不多时,巨大的痛苦沿着那些尾刺游走在他的血液骨骼间,他的意识仍然十分清楚,痛苦令他挣扎,但碍于束缚,他只能被迫忍受。 梦中不知自己是谁的谢书庭意识涣散,被额头上的一阵凉意激得意识回笼了一些。 冰凉的帕子被放置在额头将他炙热的体温压下去一些,谢书庭眉头微展。 帕子很快被他的体温沾染变得温热,谢书珍跑了几趟,觉得这样不行,干脆将他的衣衫解开,给他沿着脖子擦拭。 动作间,谢书庭眼皮微动,她丝毫未觉,将他的手心展开,用帕子给他降温。 他生了一双十分养眼的手。骨节分明,手指瘦削修长,有浅浅的筋骨显露在手背之上,宛如莹润通透的白玉。 她顺着手臂缓缓向上给他擦拭,绕过肩膀,顺着锁骨向下,心口处被衣衫遮挡着,露出一小块斑驳的疤痕。 她还未看清。 突然,手下的手臂有了动作,电光火石间,那双手带着潮湿的热意掐住了她的脖子,将她反身压在床榻上。 第3章 第 3 章 脊背被硬生生磕在床板上,痛的谢书珍头皮发麻,再加上喉骨被钳制,她呼吸险些被掐断。 不对劲,这人分明发着高烧,浑身无力,但却能轻易将她禁锢在床榻上,谢书珍颈间渐痛,胀红的眼艰难地去看谢书庭,只见他眼眸猩红,泛着不正常的狂意。 下人端着熬好的药进来,还未回话,就看见床榻上,就看见二公子将自家主子困在身下,衣衫半解,眼尾殷红。 下人极有眼色收回视线,低垂着脑袋放下汤药,俯身行礼,告退,一气呵成。 走之前甚至还将门给带上了。 因着原主常召见马奴,所以谢府的下人什么场面都见过,谢书珍对她这位义弟的心思昭然若揭,阖府上下都知道,连原主的亲爹都知道。 谢宁只留下一句“人随你处置,只一样,莫要伤及性命,太后留他还有用。” 便由着原主而去了。 故而谢书珍即使在东院闹翻了天,也无人敢置喙一句。 那边门吱呀合上,室内又恢复一片寂静。 谢书珍躺在榻上艰难的呼吸着,眼过之处,是谢书庭袒露的胸膛。他皮肤白皙,身形瘦弱,但该有的都有,谢书珍盯着他起伏的胸口,不由得有些发怔。 他眼底森寒,冷冽的目光如同刀片刮在她身上。眼底的憎恶丝毫不减,发起狠来,连身体都不顾。 “你又来做什么?” 因为高烧缺水,谢书庭的嗓音低哑幽沉,他的声音又低又沉,带着某种压抑的,冷冰冰的暴戾情绪。 显然对她厌恶极了,丝毫不想见到她。 近乎凶狠的力道下,破碎凌乱的声音从谢书珍喉头滚出,她全身的毛孔都在颤栗,前世死前的种种又浮现在她眼前,心中涌现出不安的恐惧与无法掌控的失重感。 挣扎间,她摸到了腰间的匕首。 她虽重生成了谢书珍,但以前的习惯并没有变,任何时候,身上都藏着些护身的东西。 以前是把美工刀,如今是匕首。 呼吸逐渐变得稀薄珍贵,眼前是一阵阵的黑。 眼见着他快要将自己掐死却仍然没有要松手的意思,谢书珍果断掏出匕首,用最后一丝力气将其刺在了他肩头,不过一瞬,空气中便顿时传来阵阵腥甜的血气。 本就身处病中的谢书庭人虽然醒了,但脑袋还是如同浆糊一般,肩上的剧痛令他顿时清醒过来。 杀了她,太后那老虔婆更会想着法子折磨他了。他今夜释放出来的暴虐杀意,明日谢书珍就会上奏,等待他的又不只是什么阴邪下作的手段。 他今日病糊涂了。 松开捏在谢书珍脖子上的手,他浑身脱力翻身直挺挺的躺在了她的身边。 咳得半死的谢书珍缓过劲儿来,恨不得再给他来一刀。 “你想杀了我?” 哑着嗓子,谢书珍每说一个字,嗓子都剧痛无比,连带着喉骨也被扯得钝痛。 谢书庭挑了挑眉,不置可否的扯了扯嘴角,干裂的嘴皮渗出血来,他丝毫未觉,抬手将肩上的匕首拔出,像没有痛觉一样随手扔了出去。 随着“噗嗤”一声,刀刃划过血肉的声音,带来二次创伤,让伤口处鲜血淋漓,光影流转间,谢书珍似乎看到他伤口流出的血闪过一道金色的掠影。 他轻笑一声,嘴像是淬了毒一般,开口便剑指她:“阿姐就这么急不可耐,不惜恬不知耻的爬我床?你和教坊司那些官妓有何区别?” 谢书珍躺在他身侧,因为方才被他掐了脖子,发出一阵瘆人的嗬嗬笑声,像是漏了风的风箱。 “你如今活成这样,那张嘴功劳可不小。” “我好心好意地将你带回来,给你请郎中看病,治伤,你却如此恩将仇报,白眼狼。” 她虽然不是真正的谢书珍,但也是有脾气的,被他这么一闹,她心中那点子本就微不足道的善意也在此刻烟消云散了。 颈间扭转脑袋时仿佛仍有手指桎梏着,紧绷的皮肤此刻力道按压至深的手指印记登时涌现出来。 她起身下床,拾起被谢书庭扔出去的匕首,然后端起汤药干脆利落的上榻,跨坐在谢书庭的腰腹间。 也许是送药的行为触发了系统的惩罚机制,系统面板提示需要补充一句羞辱台词作为交换。 本就烦躁的谢书珍见状,羞辱之言脱口而出道: “你就像条野狗一样,我救了你,你却要咬我,你可真是狼心狗肺。” 闻言,谢书庭眼神凌厉阴鸷,刚想动,见她眼神淡漠,嘴角却衔着笑意,将带血的匕首悬在他眼前。 “你若在动,我不介意再给你一刀。” 谢书珍瞧着他眼底的憎恶与轻蔑,她不是原主,总想着事后算账,背后下手,她从来都是有仇当场报。他越是抗拒什么,她就偏要做什么。 但谢书庭怎么可能在乎,他眼中的厌恶情绪达到顶峰,疯狂又阴狠的气息肆意疯长,恨不得能杀了她。 见状,谢书珍捏着匕首猛的扎了下来。 匕首立在他耳侧的榻上,刀身过半,昭示着谢书珍隐而未发的怒意。 她动作一气呵成,不给他半点时间,手捏过谢书庭的下巴,迫使他张口嘴,将已经晾到温热的汤药一股脑的灌给他。 也不管他喝进去了多少。 随后她将碗重重放在榻边的小几上,香炉散发的袅袅炊烟因为桌案的震动而划过一道蜿蜒曲折的痕迹,最后飘然在空中。 谢书珍低下脑袋与他四目相对,见他被辛辣的汤药再次呛到,心中怒意逐渐平息。 白日呛水的感觉再次袭来,谢书庭的眼神也再次变得阴毒狠戾起来。 他肩上的血还在流,将一旁的锦被染红,袒露的胸腹起伏明显,衣衫半褪间,搭配上他那张好看的脸,显得他整个人有种妖异的美。 他虽病弱,但腰腹上仍有薄肌包裹住骨骼,线条流畅又分明,如同女娲亲自捏造,将世间所有美集于一身。 谢书珍抬手按在他伤口上,对他眼底闪过的一眸痛色置若罔闻,低哑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居高临下的意味。 从容又漫不经心的念着系统准备的戏词,努力扮演着谢书珍的角色。 “你放心,做我的马奴,你还不够格,你越反抗,我便越兴奋。” “你知道的,驯服烈马一向是我最感兴趣的事情,我们来日方长。” 说罢,谢书珍拔出床榻上的匕首,将上面的血迹随意在身上抹了抹。干脆利落的翻身下床。 剧情走完,她顿了顿步伐,属于原主凌厉狠毒的气息随着系统不再主导而消散,她变回了陈遥,又恢复一派温和的原本模样。 “今日之事,就此作罢,我不会再与你计较,我让人在你这院子添置了不少东西,或有不到之处,缺什么便着人来报,你好好养伤吧。” 原主与谢书庭的恩怨暂告一段落,她临出门前,还是用自己的方式与他交代了最后一句话,带有几不可察的安抚之意。 出师不利的谢书珍心绪烦闷,坐在浴桶里有些难办的发着呆。 谢书庭虽是个疯子,却实在美丽,那张脸甚至险些让她忽略了脖颈间的疼痛。 但是,越美丽的东西,就越危险。 “不想做了,这人太难搞。” 她犯难的咕哝着。 原书剧情的开展极大地限制了她的行动,纵然是来攻略他的,可她能做的实在太少,只能徐徐图之。 她也无法许诺往后有她在,不会再有人欺负他,她会保护他的。 毕竟,在原书剧情中,折磨欺辱他最多的便是自己。 今日将那苏呈炎踹入河中,谢书珍还挺解气的,就是不知道谢书庭解不解气。 叹了口气,谢书珍百无聊赖的拨弄着水面上的花瓣。 “有什么用,一刀回到解放前,什么破剧情,偏生穿成谢书珍,换个人不行吗?” 说来谢书庭虽然厌恶他这个长姐,但也确实是谢书珍和他待在一起的时间最长,虽然大多数时候都是为了折辱他罢了。 思及此她莫名有些同情谢书庭了。 自温暖的浴桶中出来,寒凉的气息袭来,冻得谢书珍不由得连着打了两个喷嚏。 她不怕热却格外怕冷,穿成谢书珍之前,她冬天连件像样的冬衣也没有,只能往衣服里塞甘草御寒,如今因为原主的身份,她享受到了以前从没享受过的荣华富贵,今日替谢书庭出气一事,更是让她头一次明白了权利的好处。 回到房中,接过贴身侍女红音递过来的姜汤,浓浓的姜汤入喉,寒意被辛辣的暖热所驱散,正准备上榻入睡。 却听见红音还没出去,张口问她道: “姑娘今日可要唤人伺候?” 谢书珍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过了一瞬才明白,原主还有一屋子的马奴呢。 原主好色,养的马奴也都相貌堂堂,一表人才,虽然气质各异,却个个精通马术,一身的腱子肉,但又不过分健硕,总之和宫里的侍卫没什么两样。 “不用了,今日我一个人睡。” 可惜,喜好马奴的是原主,不是她。 她对男人没兴趣。 除了谢书庭,她要攻略的目标人物。 说到谢书庭,谢书珍想起方才自己捅他的那一刀,和他拔出匕首时,那淋漓的鲜血,直到走之前,那血仿佛还在往外流。 想了想,谢书珍还是叫红音拿了瓶上好的金疮药送了过去。 “对了,明日再去请个郎中,去瞧瞧谢书庭肩上的伤。” 肩伤?二公子今日受伤了?红音一边回忆着,一边应下,将房中的暖炉添了些炭火,这才退下。 左右是主子们之间的事,与她一介奴仆无关,还是少操心的好。 明日谢书珍要入宫,马上便是冬至了,祭天仪式在即,她要加紧为太后准备每月斋戒的东西,还要训导宫中各宫宫女以及位分低微的宫妃们。 脑海中滚过一应事宜,生怕露馅的谢书珍在温暖的被褥中沉沉睡去。 直到夜半子时,她被红音匆匆叫醒。 她有些烦闷的起身,带着刚睡醒的懵懂睡意。 “怎么了?大半夜的叫醒我……我明日还要进宫呢……” 迷迷糊糊的谢书珍说着倒头就要接着睡,被红音一句话惊醒了。 “姑娘,快醒醒,二公子发病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章 第 3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