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阁藏春》 1、藏春地 姜嘉茉第一次意识到自己有渴肤症,想要被人狠狠抱在怀里。 她就如愿以偿,被那个人搂着彻底满足了。 - 十月末,土润苔青。 昨夜落微雨,碧空如洗,清淡天和。 正值公司换工作室,热闹非凡。 传媒影业巨擘、投资方的老钱新贵们踏破了门槛。 一群人纷纷前来拜贺,带来了不少喜气物件。 一时间大厅堆金积玉。 旋转门外,年轻小姑娘们站了两排,倚着阑干,欢迎拜访者。 她们看着送来的各种摆件,惊艳稀奇,叽叽喳喳地笑闹成一团。 远远的,轿车驶来,停驻在门前的国槐绿荫里。 一个高挑干练的女人下车,踱步走来,严厉命令:“都给我站直了。” 来人是孙云岫。 上午,她和董事会周擎,去潭柘寺,烧了开业祈福香。 她是公司老板,也是姜嘉茉的经纪人。 迎宾姑娘们斜挂的绶带,被她挨个整理妥帖。 女人的唇很薄,微抹胭脂,一笑显得更冷傲。 “目视前方,保持微笑。” 孙云岫一个个扫视过去。 随后,她抛下一句话:“别说资方,挑演员看不上你们,也不审视一下自己,是否拿的出手。” 整肃完新人,孙云岫乘扶梯往上。 助理黄栗和一群稍有名气的小明星,在窗台焚烧雪松艾叶,驱除晦气。 一个个神情虔诚如“煨桑”。 黄栗扭头看见孙云岫,净手走过来。 她有条不紊地拿起礼单,恭敬对她笑:“烧完香了,岫姐。” 孙云岫揉了揉眉心:“门口那群实习生也太不专业了,公司里其他老人呢。” “别生气。”黄栗安抚地笑道:“今天开工大吉,有工作和面试呢,其他的去尚都杂志拍封面了。” 她跟上孙云岫的步伐:“所有前来恭贺的人,我都有认真登记,等您空下来再过目。” 两人踱步到中庭的横桥。 孙云岫看着楼下珠翠叠嶂,琳琅满目。 上面描金大字镌着“飞黄腾达董思明祝姜嘉茉小姐表演事业更加兴隆” ...... 诸如此类条幅,成百上千。 国内资方皆知。 姜嘉茉三年四部片,一人抗了百亿票房。 姜嘉茉是童星出道。 她身披珠玉铠甲,打下电影半边天,戎装战进柏林国际电影节,去年拿下银熊奖。 一时间声名琅琅。 她配得上这举世无双的偏爱。 房门虚掩,孙云岫往里一瞥。 她侧掌抵在唇边,轻声问,“这些人见着她了?” 黄栗摇头:“姜小姐称困,不见客,在收拾之前工作室的旧物件呢。” 孙云岫悄声进门。 姜嘉茉坐在落地窗的描绿屏风,看剧本。 柔风掠过她的白棉裙,带起飒沓潮浪,春水回溯飘荡。 楼下那些古韵浓郁的藏品物什,价值高昂。 就算砸下重金,也不一定能赏味片刻。 可姜嘉茉的房间里宛如雪洞,一点儿金贵物品都没有搁置。 房间里的旧物件,只有一些奖杯徽章。 还有书架上电影鉴赏类的期刊,论文集结,和剧本画报。 清淡简约。 孙岫云用高跟鞋,踏了两下地板,如轻叩门扉:“不见那些男人是对的。咱们身价高着呢,就是该被供起来。” 她给姜嘉茉斟了杯清柠气泡水,语气骄傲:“我们嘉嘉不愧是当年北影表演系第一名。” “你看你,只要一捧着剧本看起来,就心无旁骛。” 姜嘉茉未语先笑,把剧本搁置在膝间:“整理东西累了,看着玩儿的。” 她今天妆容也很素淡。 耳朵上有两枚鲛白的小月亮耳坠,珠泪一般,平行在她侧颈。 宛如神龛上竖着的两柱烛泪,白玉质地。 孙岫云想来,只觉书里称赏用的,“长慧烛天,琼花照世”。 用以形容姜嘉茉,再合适不过。 她放下手袋,坐在姜嘉茉身侧,柔声问:“看的什么?” “很多年前的剧本了,《色,戒》,大学时用的。” 姜嘉茉递给她看:“十九岁那年,被同学拉去小组凑数,要我演王佳芝。” 孙岫云翻了翻。 剧本保存得很好,干净妥帖,上面全是心得体会。 她佩服道:“连拍着玩儿的学院剧场,你都这么认真。” 于是孙岫云坐直身子,指挥道:“你给我来一段。” “哪段儿。”姜嘉茉整理一下前襟。 孙岫云指了指易先生那句。 她不熟悉台词,一字一顿,喃喃念出来:“他们唱歌像哭,听起来像丧家之犬。” “鬼子杀人如麻,其实心里比谁都怕,知道江河日下,一开打就快到底了,跟着粉墨登场的一帮人还在荒腔走板的唱戏,你听——” 楼外奏着古筝「万蝶振翅」。 两个女人对视、聆听,都笑了。 孙云岫:“这段寓意不好,我再选选。” 她翻过老吴和邝裕明,和王佳芝碰头的那一页。 孙岫云:“那就这段吧。” 姜嘉茉扫过剧本那一行。 她手指蜷了下,很快进入了状态。 姜嘉茉情绪偏激,眼泪盈盈,却不放任流下来:“你以为这个陷阱是什么?我的身子吗?” “你当他是谁啊,他比你们还要懂得戏假情深这一套。” “他不但要往我的身体里钻,还要像一条蛇一样的往我心里面,越钻越深。 说话间,她真成了王佳芝。 姜嘉茉瞳孔有泪发亮,如晦涩雨雾中的灯:“我得像他的奴隶一样的,让他进来。” “每次都要让我痛苦的流血,哭喊,他才能够满意,他才能感觉到他自己是活的。” “在黑暗里,只有他知道这一切是真的。” 她甫一说完,才掉下眼泪,如落珠溅玉。 姜嘉茉不愧是天生的戏骨,连收束感情,都美得让人屏住呼吸。 “啪啪。” 孙岫云拍掌赞她,挥臂幅度太大,披肩从肩膀上滑下来。 “对了,嘉嘉。”孙岫云怕冷地抱住手臂:“你想见的那个人——” “周擎费了好大的心思,终于探知了他的一点行踪。” “前两日,他家人在国宾馆见前首相,他找人陪宾客的家眷。得闲攒局,你想去吗?” 姜嘉茉:“谁?” 孙岫云:“有能力自己驾驶私人机,湾流g-550回国的,还有谁。” “他开起飞机来就不要命,每次申请航线全是秒批,谁能镇得住他?” 楼层太高,日在中天,光线照射,刺得人眼睛生疼。 裴京聿就宛如这凌空艳阳。 命太好,什么都不做,也倒影金轮,溯光朱户。 裴京聿如清涧白雪,脱俗端方,都叫所有人过目不忘。 孙岫云:“如果你不想去,我有能力让你不用勉强自己。就像之前,我帮你拦下酒局一样。” 姜嘉茉的裙摆如雪松蓊郁,屏开如扇,帮朋友挡去十月的风:“为什么不想?” 她半靠在椅背上,眼神澄净,满不在乎地说:“我和他又没什么。” 孙岫云笑了:“真没什么?” 她想从眼前人脸上,觉察出端倪。 但姜嘉茉是影后,一颦一笑最会骗人。 姜嘉茉垂眼不开口。 孙岫云也无法窥视一二。 谁不知道裴家宗祠里,都是英烈勋将,往上几代军功赫赫,为国捐躯者不下百人。 其母一脉,姓叶,在二十世纪初,带着多个博士、院士头衔和科研成果归国,办学堂、创医院。 百年来,在航空航天和导弹卫星多个领域,贡献独树一帜。 两个家族盘根错节,个个权势豪杰,是制定规则,有话语权的人。 裴、叶两家,特别爱惜羽毛,不入名利场,也不显山露水。 孙岫云:“听说这次门槛很高,难道你想当着那些人的面,招惹他?” “你啊,就是年纪小,不知龙潭深浅,吞人不吐骨。” 姜嘉茉没接这句话茬。 她只是垂眼回忆,“六七年前,我还在学校里,有幸被选去总政歌舞团,做表演。” “在敦煌鸣沙山,我坐了一次,他亲自驾驶的飞机。” “同乘的有欧盟大使和学生代表。飞机在沙漠俯冲,利落破风。女生们都在为他尖叫。” 此刻想起来,姜嘉茉依然会心慌手颤。 十九岁时,体会过最激越的悸动。 注入心脏脉冲的每一滴血,都酣畅淋漓,恨不得唱颂歌。 孙岫云没有再劝,只是叫妆发团队的苗姐,给姜嘉茉补妆。 她踌躇道:“我知道你的执念不止七年,但这次牌局,周擎也在,绝不会容你接近他的。” “周总他很好,怕我上外面男人的当。” 姜嘉茉乌黑长发垂在身后,唯余颊边一抹浅绯。 孙岫云知道,眼前的小姑娘钟灵毓秀。 但对男女之事,不太敏感。 孙云岫轻声道:“这圈子,谁没有些长袖善舞的伎俩。” 她的目光随着姜嘉茉移动,语气客观:“可是这些伎俩。在命好的人面前,都是不够看的。” “管他们怎么看我。之前我也去过很多次了,也没谁敢活吃了我。” 姜嘉茉抚平裙摆,仪态端然,道:“我就笃定一句话,有机会开拓眼界,就是人生乐事了。无需得利,敢于忍耻。” 黄栗抱着行程表和大衣。 听完,她也在旁边附和道:“是呀岫姐。你都知道戏是抢来的,命是要自己去挣的。” “哟,你不帮我劝她,还来劲儿怼我。” 孙岫云嗔怪道:“你啊,一天就知道瞎起哄。” “这年头,被潜完,什么都得不到的年轻姑娘,海了去了。” 姜嘉茉也深谙此事。 她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含糊笑笑。 孙岫云再三叮嘱道:“往上走,本就是要借助工具。他似冰山,你别动了真心。” “当然要动了,万一能偷走他的心呢?” 姜嘉茉眼梢一弯:“我把冰山变金山,到时候金屋藏娇。把我的孙姐供起来。” “你呀,就会贫嘴。” 孙岫云陪他们下楼。 她指出姜嘉茉,闲窗锁昼的昭然心思:“我看你,真正想藏的人是裴京聿,不是我。” “另外,别在他示好之前,暴露你的任何心思,才有和他叫价的筹码。” “我哪有什么心思能暴露?” 姜嘉茉晃了晃手机:“我玩呢。而且逢赌必赢。” - 裴京聿一向行踪不定。 圈里的人攒局几轮。他身边塔尖的那帮太子党一个也没到场。 父母坐明堂,不沾尘与灰。 他社交非常谨慎,对向下兼容没什么兴趣。 周围人想揣测行踪,约他见面,更是难如登天。 送前首相离开后,他又下落不明。 如果想要见他一面,只能兵行险着。 比如,姜嘉茉想尝试着,触碰到他的逆鳞。 这天晚上。 姜嘉茉正在洗澡。 她私人手机的屏幕,很轻地颤了一下。 声音像气泡破裂:“嗡。” 姜嘉茉心间一颤,几乎急不可耐,赤脚从浴缸出来。 水汽在房间满溢,层雾绕春林。 身上的水汽,把床单濡湿一小片,她浑然不觉。 她习惯为他润。 发来消息的人,果然是他! 姜嘉茉期待了太久。 他回复了,意味着他最近终于空闲下来。 她手机里有个特殊的交流app,叫“藏春”。 这是一款极为小众的软件。 演员最要紧的,就是公众形象。 姜嘉茉不可能和谁,约着上床。 她依赖于这种方式,缓解压力,释放情.潮。 “藏春”这个软件,是j专门为她一个人研发的。 她在这里,化名小满。 j是她的聊天对象。 她情动时分,她在触碰自己时,呼吸的频率。 j绝对掌控着她的一切,会远程帮她,教她醉死梦生。 他最热衷于,观赏姜嘉茉的白皮肤上,浮着薄薄的汗液和红晕。 两人在“藏春”上,暧昧没多久。 姜嘉茉近乎敏锐察觉到—— 自己对屏幕对面的人,产生了难以言喻的上瘾。 她几乎恋慕地依赖着他,招架他的阴晴圆缺。 那人会施加安抚,像烈火春生的濯枝雨。 姜嘉茉喜欢制造危险,在安全港口观赏海啸,挑惹得那人有不同的情绪。 之前有一次,姜嘉茉舍不得下线。 小满:[我有没有告诉你,我心里有人。] j没说话。 他的沉默恍若一场持之以恒的拉锯。 j从来绝对强势,雷霆雨露,都要她受着。 这是她第一次,没有满足他的掌控癖。 小满:[您别介意呀,我和他没有可能的。] 她在床上辗转反侧很久。 那人也没有回复。 两人之间雾里看花的暧昧气氛,好像被她戳破。 直到深夜。 j才问:“那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姜嘉茉几乎想要献祭地说出:“是你,裴京聿。” 她知道一旦说破,安全堡垒就会悉数崩塌。 因为那个人。 并不知道对面的小满,到底是谁。 姜嘉茉有时候渴望他爱上小满。 有时候又奢求他,迷恋上现实里的自己。 所以她睫毛低垂,缓缓敲出一行字:“没可能了。” ——“因为那个人,已经结婚了。” 姜嘉茉没有看到。 屏幕另一头。 那个人手背的掌骨与青筋轮廓,难以忍耐般绷紧,骨节逐渐清晰。 他戴着银盘白金的腕表,发出凌冽寒光,又低调湮没在他质地不俗的衬衣袖口。 男人微眯了一下眼睛,哼笑了声:“可以。” 语调好轻。 他薄唇带点儿幅度。唇峰漂亮,消减了眉梢的狠,变得漠然:“真会玩儿。” 顿了半晌。 他悠哉地敲打屏幕:“坏小孩。” j:“你脚踏两条船,该做出点补偿。” 裴京聿好像没兴趣追问,她心里的那个人是谁。 姜嘉茉有微妙的失落,但没有持续太久。 后来多次,他勒令她玩,让他观摩。 他没讲情面,使出的手腕,比当面触碰,更加惊心动魄。 就像为了抹除别人,在她心底的位置。 哪怕她颤巍巍认错,黏着他求饶的时候。 他也只是咬字柔戾地,笑着问:“怎么馋哭了啊?” j身份的危险和不可控,令她享受这种刺激。 隔着屏幕带来的神秘感。 她习惯于挑衅他的权威。 看他威加海内,看他柔肠百转。 姜嘉茉很享受用playful或者teasing的态度,来试探他。 小满:[这几天我要和他见面了,我总是难以自控地想起他。] 小满:[我每次我自己.摸的时候,都想他在看着我。] 于是今天,她终于等来那个人的回答。 姜嘉茉神情有些恍惚地点开。 会是什么呢。 她的心脏陡然狂跳起来,手指难以抑制地颤抖。 画面开始动起来。 坐在沙发上的男人,穿着裁剪冷然的骑装,黑裤黑靴。 仿佛他陪外宾骑马的时候,随手给她录制了一段。 男人长腿从容分开,绅士十足,勾勒出色.欲感十足的曲线。 他腕骨冷白,骨节微凸,青筋禁欲又诱惑。 冷硬修长的指.尖微红,一寸一寸从漆黑皮革手套里,拿出来:“过来。” 姜嘉茉专注看着,伸出舌头,无意识舔了舔干燥的嘴唇。 视频结束。 跟随着发过来的,是一段经过变声处理的语音。 哪怕是人工智能机械的翻译腔。 姜嘉茉也能脑补出来,对方性感到极致的咬字。 他在诱惑她。 j:[确定想的不是我?] j:[我不喜欢你三心二意,该怎么惩罚呢。] 姜嘉茉脸烧起来。 她好轻地尖叫一声,钻进被窝里。 好糟糕。 她怎么就一点儿也招架不住他的蛊惑呢?【你现在阅读的是 】 2、琼林殿 姜嘉茉已经胆大包天,招惹他了。 更出格的事,她也不是做不出来。 她往床沿上去探,找到了j送她的小玩具,密密地铺了半床。 这些用品大小不一。 它们在濡润的被单上搁着,就像菱角莲叶一样等待采撷。 姜嘉茉还在看j发过来的视频。 那个人之于她,是难以言喻的生理吸引。 姜嘉茉的心快从嗓子眼里冒出来了。 他太懂她的嗜好,明目张胆地钓她。 她雪白的脚背,无意识地搁在旁边。 脚指甲泛红,就像从河岸迤逦古镇里,流泻出来的桃花片。 离她脚最近的一个,是纳米材料,端口软稠。 手柄是青碧的玉种,像一柄竹。 每次她被这柄玉柄玩具,刺激到央求,告饶,晕波荡月时。 都会想起那句,“叶如翠玉,筠如苍玉,淡乎自持,凄兮欲滴。” 姜嘉茉难以抑制地想起他。 如玉如竹的男人。 ——是如何把她弄得欲滴,欲落的。 姜嘉茉擦干头发,趁着对方在线。 她给那个人发了一个单向视频的请求。 屏幕两端,似乎近在咫尺,又隔着楚河汉界。 那人没开变声,显然并不想说话。 她听着j轻微的呼吸声。 她就觉得血脉贲张,满腮晕烫。 姜嘉茉调整了一下手机的位置,视频只到锁骨往下。 纯似白纸似的人,已经稠得不像话。 姜嘉茉胆大包天,用不擅长的轻浮口吻讲道:“您能看到我,一边拍摄视频,一边在做什么吗?” 她的手.指在腿上轻柔掠动,并不用力,宛如蜻蜓点水。 她凑近话筒,用气音悄声说:“我没想过您,我用手在腿上写他的名字哦。” 讲完后,她浑身突然腾起一股遽烈的兴奋。 伴随着让人浮想联翩的震动,感官被扯成一根绷紧的弦。 姜嘉茉还不够了解他。 那人无法无天,毫无禁忌,难以控制,像危险的火山。 她在冷却后岩浆表面,建造家园,尝试栖居。 他却会在下一秒,不按照常理出牌,突然扬起烟尘。 “嗡——” 就在这一瞬间。 控制她敏.锐感.官的感应键,被他活生生截停。 它们几乎在同一时刻失灵。 “嗯?”她难耐地躺在床上,想.要检查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接踵而至,是如雾如烟的空虚感觉。 姜嘉茉意识还没清醒。 她含糊不清地说出了祈求的话:“您帮我一下...,我这里好像失灵了。” 灼人的渴求,会让人沦陷成动物的形态。 饶是她演技再好,也无法在悸动面前免俗。 屏幕那一端。 裴京聿的眼眸里毫无温情,唇边依然是笑的。 他姿态懒淡,隔着单向视频,盯着她泛红的皮肤,宛如观赏猎物:“帮你什么?” 她这样饥渴地等待。 宛如昆虫被小孩罩入密封罩,泵空所有空气。 天真无邪,摇晃着密封罩,笑起来。 他施加危险,只当成是一场乐趣。 “可以再看看您吗,我还差一点点。” 姜嘉茉想,给我看看你的手,你的肩颈。 随便什么部位,我都会为您失控的。 姜嘉茉是女明星。 平日里,私信充满了各种男粉丝,各种式样的鸟类形状。 她总是面无表情,过滤掉所有的示爱动图。 但她会为了那人视频里的一只手,一句话。 单是他被她亵渎的愉悦感,她就被钓成这幅模样。 她想象着他在床上,圈住她的脖颈,讲狠话。 姜嘉茉很少听他用原声讲话。 但今天,不知为何。 j没有使用机械音。 他嗓音哑又冷,带着浑不在意的漂浮感:“你不是擅长,写他的名字吗?” j的目光落在她身上,不放过一处。 仿佛她是一篇字字珠玑的文章,他勤勉专注:“继续写。” 姜嘉茉心弦都在颤.抖。 她止不住痉.挛起来,根本没办法抬起手,在腿上写字。 男人眼神宛如夜雾般,浮在琢磨不透的黑暗中:“连你的名字一起写,和他并蒂连枝,写出封婚书来。” “如果你们能百年好合。” 他咬字沙哑,情人一样:“我一定会登门拜访,亲自恭喜你们。” 听完这话。 她神志被吞噬殆尽,毫无意义地张了张嘴:“啊...” 无需再看那人一眼。 实在太过荒唐。 只用听到他的声音,她已经为他神魂颠倒。 姜嘉茉茫然关掉软件,卷起被单,覆盖在身上。 还没擦干净。 无法抑制的余韵,像对冲的气旋,掀起的飓风不能骤停。 他的那句话像粗粝的沙。 在她思绪里,横行无忌。 非要让她一簇簇磨成光洁的珍珠,才肯罢休。 登门拜访。 亲自恭喜。 姜嘉茉手指陷入被窝里,皱巴巴的。 她困得挨不住,还要爬起身,打算更换床单。 不想一个人,想被他抱住。 姜嘉茉明知越过红线,就会想起警戒的轰鸣。 她还是义无反顾地投身起义。 “嗡。”私人手机搁在小玩具中间。 刚刚又震动了一下,恍若惊雷炸响。 就像是巴甫洛夫敲钟的致命吸引。 她眼瞳里亮了一下。 j:[听到我讲话,满足成这样?] j:[没事儿,主人不怪你。] 他就像一个为她定制的春梦。 连呼吸和停顿的语气,都能造成她酥麻的痕痒。 想着那人英隽夺人魂魄的眼,唇边浮出的玩味笑容,从未相伴入眠,却熟悉她身体的力道。 姜嘉茉垂眼把跌落的肩带,扯到规矩的地方。 她脸涨红,申辩似地,敲出一行字:[我是因为,在皮肤上写别的男人的名字。] 屏幕这头。 面对她再次禁忌的挑衅。 裴京聿对她的负隅顽抗,处理得游刃有余。 他手指上的烟烧灼着,唇角玩味地上扬。 姜嘉茉还没来得及放下手机。 j:[说了在婚书上写。] 什么意思呀。 一时之间无法处理他的话。 姜嘉茉有些怔住。 屏幕的另一头。 裴京聿漆黑的眼睛,威胁意味十足地眯起来。 他语气温热到近乎宽宥:“我会帮你,和那个你在意的人结婚。” 无视规则,破坏伦常。 他只当做一场赏玩的施舍,娱乐中某个最不起眼环节。 男人面容沉郁。 他冷白额角上,太阳穴的脉冲浮动突击,云淡风轻地说:“你在我身上写他的名字,他睡在旁边。” 他薄唇恶趣味地上挑,压声反问道:“不是更刺激吗?” - 和他过招,就是一场刀俎鱼肉的暧昧游戏。 姜嘉茉深以为自己的阵地失守。 她匆匆忙忙关了机。 孙云岫关心她的睡眠的问题。 她三番两次,指挥助理黄栗和齐妙,一定要积极查岗。 姜嘉茉的小团队一共十一个人。 当初招募的时候。 姜嘉茉就没选行业翘楚,天之骄子。 三次面试,亲力亲为。 工作室的人被招募到这里,唯一的要求就是学会爱她和陪伴她。 这些年姜嘉茉努力攒钱,买了一套郊区的大别墅。 这里窗明几净。 秋天该很好。 小院有种花间明月,松下凉风的安恬。 她的助理和保镖们、司机都在楼下的客房小憩。 他们其乐融融的,俨然是一个温柔的大家庭。 平时商量着一起吃火锅,玩个牌,看个电影,撸个串儿。 今天,姜嘉茉开门,怯生生地:“我好渴。” 齐妙守在二楼客房。 她第一时间把煨好的热豆浆递给她:“你不可以熬夜,喝点热的暖暖胃。” 黄栗追过来:“嘉嘉,你不是约了全套皮肤护理。” 她支开齐妙,补充道:“别忘了这个月中旬,还要去澳门参加回归周年会。” 说罢她眨了眨眼,偷偷递给姜嘉茉一瓶酒:“私人珍藏,一瓶算你八千哦。” 一个小时后。 姜嘉茉就因为喝得微醺,穿着涩春的绿吊带长裙,光着脚从房间出来。 一副失伴孤雏的模样。 她露出薄白的皮肤,伶仃一抹,漆黑长发掩在红唇上,斜风细雨般寥落。 她娇喘微微,像哭过,非要练习唱歌给他们听。 “爱像头饿狼,岂可抱着眠。他必给我狠狠的伤势,做留念。” 他们好笑又无奈地看着她闹。 秋雨淅淅沥沥。 她抱起肩膀,眼睛湿漉漉的,对着窗台唱:“未见终点,也未见恩典,我与你极远。” 大半夜,一群人围着姜嘉茉柔声哄了半天。 姜嘉茉看他们上当,一抹眼睛。 她坏笑说:“这是澳门回归庆典上唱的歌,我练练而已。” 齐妙不信:“你就是借酒消愁。” 齐妙去姜嘉茉的房间里翻找:“酒呢。” 她叉腰扶着门:“谁叫你半夜偷喝烈性酒的?” 当晚,齐妙缴获了半拉衣柜的小玩具,一部私人手机。 判处姜嘉茉无期徒刑,当晚执行。 姜嘉茉还没醒酒。 她乖乖地披着外套坐在客厅。 姜嘉茉眼神迷离,看见她的那些私人收藏被一一收纳,装进箱子。 她黑眼睛盈盈看着,仿佛这一切都和她无关。 这些全是j给她的私人定制。 金累丝攒珠的项圈,铂金镶粉钻的手铐,翡翠塞子,抹谷鸽血的眺蛋。 她和裴京聿联系的那部私人手机。 也被齐妙查获了,通通上缴。 这部手机,辗转去了她的老板孙云岫那里。 孙云岫关机保管手机:“嘉嘉,听阿妙说,你收藏的小玩具价值几千万!” 姜嘉茉:“和钱没什么关系,比男人好用。” 不明真相的上司听完后。 当即表示痛心疾首:“我的心肝儿,纵.欲过度要不得呀。” 姜嘉茉无辜地眨了眨眼睛。 她辩解道:“不是我自己买的。” 孙云岫疲惫地挥手:“哪怕是你粉丝送的也不行。” 她语重心长:“你的梦男太多了,哪能雨.露均沾。这些一个也不要玩了。” “我都听你的。”姜嘉茉弯唇笑。 孙云岫给她买了好多奢牌补偿她。 她怕姜嘉茉出现心理问题。 孙云岫恨不得亲身上阵,给她讲睡前故事了。 孙云岫:“过段时间,你表现好,只要不熬夜。我就把那部私人手机,还你。” 没有联系后。 姜嘉茉搜索过,他的下落。 网上对裴京聿长相模糊不清的爱慕评论,都因为提到了他的父母,被一秒夹掉。 这段时间,姜嘉茉接了个网游广告。 在广告里,她饰演冷心冷情的小道姑,就当提前适应新人设了。 姜嘉茉和这些被封禁在金丝楠木橱柜里的玩具。 一一做了告别。 有些她不常用,还有那人寄过来时的檀木和麝香味。 这种带着欲的气息,沁凉如沼泽上丛生的苔藓。 她稍不注意,就会被泥汀淹没口鼻。 她根本无法招架裴京聿的危险,沉晦,神秘。 从生理感官,到血液脑波,都控制不了对他的戒断反应。 现实里,她和裴京聿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 隔着太空,隔着天堑,她对他的挚念长达十年。 但无人知晓,虚拟世界里。 小满和j,保持这种网调的暧昧,长达一年半。 他太坏了。 姜嘉茉害怕他提出的。 ——他布置的任务,就是让她和别的男人结婚,再和他暗通款曲。 她爱他,绵里藏针;她恨他,横征暴敛。 迷恋他就像一场鲸落,永远沉没,绝对献祭,奉送养分和明辉。 回家后,姜嘉茉找出当时他寄给她女仆制服,兔耳蕾丝裙的地址。 她下了决心。 这些没穿过的奢牌定制内衣。 姜嘉茉悉数寄给了他。 她在心里对裴京聿告别:“再见。” - 这段时间很忙,姜嘉茉参加完十一中旬的金鸡颁奖礼。 她作为内娱明星代表,去澳门参加回归周年晚会。 当天确实连轴转,录制完晚会直播。 晚上广州的游戏公司,来她落脚的四季酒店,找她补拍一个国风企划。 她被困在酒店直到深夜。 黄栗给她买了一堆好吃的。 白果杏仁茶,椰子冻,马蹄沙,莲子合桃糊。 孙云岫要她去参加私人晚宴。 把她塞上车后,拿了杯红莲炖雪蛤。 她让姜嘉茉捧着吃,暖胃:“不是见导演,都是朋友。” 窗外霓虹灯牌彻夜不息,奢品金店花开满地,桃色赌场鳞次栉比。 夜间,每个人脸上都兴奋狂热,欲壑难填。 姜嘉茉还没脱下道袍。 她埋头吃小红枣:“那我就不换礼服了,不想太过惹眼。” 她优越的五官的确引人注目,就这样穿也很美。 黑袍白裙,飘然乘云气,羽衣带烟霞。 就像书里说,“何劳远去觅天堂,处处是仙乡。” 纸醉金迷在她面前,不足挂齿。 仿佛这盛世,只是美人的妆奁。 她们顺着金碧辉煌的长廊往里走。 在响遏行云的交响乐声里。 楼下宾客满身光华,舞步娴熟。 孙云岫:“别看这些人非富即贵的,入场券都拿不到呢。” 姜嘉茉笑笑:“何须把人分出三六九等。” 她放好甜品纸盒:“再刺激的娱乐,多巴胺的分泌也大同小异。” 孙云岫带她来的,是私家赌场。 庭院外面是海,白浪撞碎在礁石上,狂欢到天明。 今晚的确有私人晚宴,规制很高,来人非富即贵。 刚才有人点天灯,购下一盏雍正年间的青花瓷红云海腾龙瓶。 一群人甚至没什么赏玩的兴趣。 进入私人赌场。 姜嘉茉确实很擅长和男人们打交道。 她从牌桌走过,不断地招呼认识的熟人。 姜嘉茉长袍的裙裾,扫过不同男人的西装裤腿。 诱惑的男人们各个心里乍起波澜,对她欲近不能,欲远不舍。 她这种人,美得让人想私有,适合被藏在家里,没日没夜疼惜。 可是姜嘉茉有心性和魄力,在浮华场里做主人。 有熟悉的男人,叫住她:“就留在我这里看牌啊。” 姜嘉茉浑身散发水盈盈的光。 她回眸一笑道:“别人都说红气养人。我不分轩轾,把好运气分给你们每一个人。” 在座都是权贵巨贾,生意往来,像港口游轮迎来送往,数以百计。 他们乍听这话也很高兴。 秦稼轩也在,是她的旧相识,“嘉茉,你怎么穿道袍就来了,这么素净?” 他命人给她搬来了椅子:“工作服穿上了,你会不会观命卜卦啊。” “你想算什么?” 姜嘉茉特别来会事儿,递水果,端热茶,把一桌人照顾地服服帖帖。 “要看你会什么,至于我的需求嘛。” 秦稼轩看荷官发牌,笑道:“当然是姻缘。” 她并不是白纸似的拎不清。 她最懂和他们,保持若即若离的距离。 姜嘉茉眼里波光流转:“我哪有这种好本事。最多,我替你摸牌。” ——就在这时。 喧嚣像潮水褪尽,厚重红门被推开。 进门的那个人姿态端然,英隽锋锐。 西装被他穿得性张力爆棚。 就像匿在雪中的刀,蛰伏,沉郁,献祭情思的信众,会被屠戮。 他似乎在对旁边人说着什么,从高台踱步而来。 不然神仙姿,不尔燕鹤骨。 这种风仪,让周围满堂金玉的豪横,都铩羽而归。 别人都注意到他戴的名表,价值千万的理查德米勒,插剑鞘的黑武士。 只有姜嘉茉注意到,他掌骨如玉,修长白皙的手。 在她无数次春梦中。 他都用这双手,在床上掐她的脖颈,问她到底属于谁。 在裴京聿没注意到她的时候。 姜嘉茉就这样悄无声息,含羞带怯地,用眼神缠着他。 元衡寄情高位者,诗云:“咫尺邈雪霜,相望如琼玉。” 眼前的男人真像琼玉生辉,遥不可及。 一群人都停下来,规矩地和他打招呼。 裴京聿被侍者引渡到他们桌边,安置落座。 秦稼轩望向裴京聿:“你不是被邀请参加国际金融领袖峰会吗,都说你去了湾仔。 他做了一个请上座的手势:“今天怎么有空赏光。” “我什么时候没空,家里还缺人管我呢。” 裴京聿风度翩翩,落座在姜嘉茉侧边,他手指闲散地搭在她椅背上。 藤编的胡桃木椅发出,“咔哒”一声闷响。 姜嘉茉浑身一颤。 她脖颈撑不住羞赫,脑袋像花枝一样垂落下来。 姜嘉茉在众目睽睽下,脑袋滞然不动。 她的眼神偷往旁边一瞥,是稍纵即逝的短暂侧眸。 裴京聿那双摄人心魄的黑眼睛,好整以暇地瞧着她的位置。 姜嘉茉才意识到,自己身上穿着道姑长袍。 她恨今天没有穿得再浓重些。 更能够入他那双漠然的眼。 身边太子党们在献殷勤。 裴京聿没搭理他们。 他瞧着姜嘉茉的长袍,笑了笑,像见了什么开心事:“你是来渡人的吗?” 姜嘉茉好难形容这种悸动,如同滚水下了油锅,针尖挑起了蜜。 心像烧起来一样痕痒。 她几乎要咬紧牙关,才能和他平等对话:“我是来,给人算姻缘的。” 秦稼轩的西服还搭在姜嘉茉椅背后面。 他不明所以,撑住椅背,解释道:“嘉茉在帮我看牌。” 姜嘉茉探出手,红唇白腕。 让人想要宽衣解带,一梦黄粱。 她规矩地堆放好砝码:“可以发牌了。” 牌桌上一共四人,裴京聿坐在她西侧。 他眼神静谧地观测她,深海一样晦暗不清。 姜嘉茉会作弊。 她早年拍过赌王电影。 剧组从港澳特地请了老师,教授她推演,算牌,琢磨人心。 但她更擅长千术,会换牌、摸牌。 荷官发牌,比点数大小。 姜嘉茉三轮都赢了。 秦稼轩和周围一圈买马,看牌的。 他们都喜上眉梢,称她吉星高照:“姜小姐好手气啊!” 而裴京聿不知道在想什么。 ——比大小,跟到最后,把把都是天价赌局。 姜嘉茉对他单独对峙:“我不用明牌,直接加。” 裴京聿把砝码加到最大,云淡风轻地输掉,笑问:“嗯?还跟,这么会算,种豆得瓜啊。” 裴京聿这样,心态这么稳的对手。 姜嘉茉从未遇到过。 就好像对方一直隐藏着某种癫狂情绪,但是收束着让她琢磨不透。 裴京聿听到后,眼睛扫了过来。 他又笑了,每句话惬意闲散,如沐春风:“你到底为了秦稼轩,无差别杀戮,还是针对我?” 姜嘉茉不理他话里的挑衅。 她本来就擅长千术,这次更是赢红了眼。 荷官每把都不动声色,洗掉了这些来路不明的牌。 他意识到了有人出千,但并不知道是谁。 ——直到几个穿马甲衬衣的工作人员,出现在桌边。 看样子,是要对局结束后,彻查。 私家赌场的管理人员,已经发现不对了。 姜嘉茉出千,庄主秦稼轩没看出来。 但是他也紧张,表情十分复杂。 秦稼轩有些失仪地咳嗽一声:“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情况危机,看牌在座的列位,是圈子里叫得出名的人物。 一旦谁被发现出千,信誉名声都全完了。 姜嘉茉袖管里,藏着多余的几张牌。 只要周围人一验。 她换牌,每把必赢的事儿,就会彻底露馅。 那人早结束这局,这次半依偎在她身侧看牌。 马甲衬衫的工作人员,开始搜身,检牌。 待要验到姜嘉茉了。 她声音轻细,宛如蚊蚋似地说:“要做什么呀。” 从身旁人的视角,能看见她睫毛在颤抖。 宛如羽毛刮在敏感点。 看得人四肢百骸,酥痒难耐。 “停下。” 裴京聿举起修长手指,宛如挑衅一样,一副等待他们检阅的模样。 他玩味一笑,语调轻松愉快:“先检验我。别到我这里,就特殊对待。” 但是谁都不敢靠近他。 经理是人精,拿着手绢擦着汗,穿过人群。 他过来对裴京聿,亲自赔罪。 经理点头哈腰道:“您一直输,怎么可能出千呢。再说您是我们的贵宾客户,赢走多少钱都是应该的。” 裴京聿眼神幽深,唇角浮出笑意:“那今天我输的兴奋。你们一个个来打断我的手气,不是渎职吗?” 姜嘉茉装作身处台风眼,竭力降低那人咄咄逼人的存在感。 那个人,居然连输给她,都被他当成乐趣。 别人说成王败寇。君王也是他,寇首也是他。 他天生压迫感强烈,好难招架。 她垂眼整理衣袍袖摆。 裴京聿搭在桌檐的指腹,漫不经心地刮过她的手背。 空气乍生微澜。 姜嘉茉浑身绷紧,手心宛如滚水烧灼,汗珠儿从额发间渗出来,不受控制。 她抿住唇,手臂做贼心虚地颤抖。 衣袖里的牌,簌簌抖落的时候,被男人不动声色换走。 两人手指摩挲,不知谁念念不舍。 他救了她一命。 裴京聿早察觉她出了千。 他棋高一着,不动声色,保全了她在圈里的名声。 男人袖扣光华流转,质地上佳的西装袖管,被熨烫得一丝褶皱都没有。 趁别人不注意,他袖间纸片跌落。 姜嘉茉装作若无其事,捡起来一看。 不是她偷偷藏起的牌,居然是裴京聿落脚的酒店的门牌号码。 【御园,骑士桥套房。】 是他的暗示吗? 姜嘉茉只觉得那人心思太难琢磨。 到底是交易。 是今天他保全她在圈里的名声,让她报恩。 还是他不做慈善,要她偿还? 但被他刚才这么一触碰。 她的身体被衣料裹着,皮肤的痕痒,宛如蜗牛触角,无法安置在壳中。 她骨头软了,渴肤症犯了,想要被人箍紧入怀,缓解这种心悸。 真的好想。 几轮后,牌桌换场, 趁着秦稼轩起身抽烟。 裴京聿垂着眼,慢条斯理地笑,薄唇缓缓吐字:“不知道姜小姐,有没有算出来,谁才是你的好姻缘?” 姜嘉茉骤然想起。 ——他那句:“主人帮你,和那个你在意的人结婚。” 她嘴唇颤抖,惊慌地抬起眼,定定地望向他。 而她的衣兜里。 那人的门卡,就像燎原火一样,摧枯拉朽地往她心尖上烧。 裴京聿劲瘦冷白的手掌,出现在她眼前:“看看。” 他低沉的嗓音,蛊得惊人:“我,怎么样?”【你现在阅读的是 】 3、入侯门 姜嘉茉很难形容这样,被裴京聿盯上的时刻。 就像身处自然丛林里,野兽伺机狩猎。 水草丰美茂盛之处,最是暗藏杀机。 澳门秋季少雨,湿黏海风往身上吹。 夜色阑珊。 坐在一旁的裴生是真绝色,官仔骨骨。 外围赌场上,别人为了几个筹码刀尖舔血,亡命奔走。 而他,抬手就是万顷地皮,送她做种豆得瓜的土壤。 “还是有心仪人选了吗?” 裴京聿就这样,眼瞳漆黑地盯着她,薄唇微抿弧线,像是在等她的回答。 他话音刚落。 一群人浩浩汤汤过来,邀请他上楼。 私家赌场的主人,差人请裴京聿过去,小聚片刻。 他作为他们的贵宾,显然是要用心款待。 裴京聿并没追问她更多。 他扬起唇,说了声:“再会。” 他笑了笑:“别忘了你欠我什么。” 语气有点得逞的诡谲。 男人站起身。 他横在姜嘉茉椅背上。 那只漂亮的手,也缓慢撤走。 两人之间的距离,被扯成空间上茫茫小点。 裴京聿往人群簇拥的方向走远。 喧嚣的人声,姗姗来迟,涌入姜嘉茉的脑子里。 让她觉得好寂寞,周围无边无涯的空。 直到,她被司机,送回到四季酒店。 姜嘉茉也没有回过神。 酒店长廊上是仿古的清白灯罩,似月光笼湿青竹,斜撒下满地白沙。 她抬手去开门,矗立在雾里。 姜嘉茉有些失魂落魄。 “滴滴滴。” 她尝试了好几次,一直都没有刷开门。 身后同住的黄栗,接她回来的孙云岫。 她们正站在姜嘉茉身后。 聊她下一部电影进组的事情。 那张幽蓝色的御园房卡,不经意间簌簌落地。 “啪嗒。” 轻微的声响,打断了她们的交谈。 孙云岫捡起来一看。 她疑惑地问:“嘉嘉,这是谁塞给你的。” 走廊清灰的淡光,把姜嘉茉的脸,衬托地发白。 姜嘉茉的黑发垂落下来。 孙云岫看不清她在想什么。 半晌,她只听到姜嘉茉轻声道:“萧郎。” 孙云岫微眯了一下眼。 她很快明白了姜嘉茉的意思。 ——是豪掷七八位数,输给姜嘉茉的阔绰公子哥。 孙云岫:“一入侯门深似海。” 她调试房间里空气的温度:“萧郎也在侯门中。” 孙云岫感叹道:“那人金尊玉贵,怕是连侯门都看不上。” 姜嘉茉嘴唇发白:“我是不会去...陪他睡觉的。” 她安静抬眼,带了一点细微鼻音。 “孙姐,你...你帮我把这张房卡,扔了吧。” 孙云岫愣住。 她本来还打算恭贺姜嘉茉几句。 类似“美梦成真,心想事成”之类的话。 似乎所有人心里都有这种成见。 ——那人只要微勾一下手指,就是天大的恩赐。 姜嘉茉不想。 为了承恩得利,狂热地哄抢他信手抛下来的,那一点儿春华。 姜嘉茉说完。 她便踱步去了洗手台,摁开水龙头,解释道:“我出千,被他发现了。他把牌,换成了一张房卡,要我报恩。” 她看见镜子里的自己,眼里澹澹泛着水汽:“如果...我去了他房间,和他一度春宵。” 孙云岫站在门口。 她静候姜嘉茉说完话:“我在听。” 姜嘉茉:“我之于他。招之即来,挥之即去,是解闷的宠物和小玩意儿。” 她伸出细白手指,捂住脸:“那我未免太廉价了。” 作为姜嘉茉的朋友。 孙云岫模糊地知道一点。 她和裴京聿的纠葛。 “是啊。”孙云岫想,不平等的身体触碰,宛如航船搁浅,被困在远洋里。 孙云岫把外套给姜嘉茉搭上:“好,那咱们就不去了。” 她为难道:“只是你玩千术,得了他七八位数的彩头,实在不好解决。” “人情往来是要还的,我打电话问问周擎。问他意见,看他怎么处理。” 姜嘉茉不解地望向她。 孙云岫:“这圈子,想要混出名堂,实在艰难。” 她停顿了下:“你想要扔掉的东西,不知道多少年轻小姑娘,挤破头,想要得到。” 她把房卡拢在手心:“嘉嘉,你别管了,安心休息吧。” 孙云岫关门,叮嘱道:“以后别再招惹他了。这种得罪不起的大人物,就避开吧。” 姜嘉茉把自己缩成很小一团,不安地睡下。 见君一面,如火烧身。 她心想,得去开点儿治疗渴肤症的药。 不然,她还是很想被他拥抱。 她还是不怕死地,想要,和他睡觉。 好像,和那个人同床共枕一夜,就能止一生的渴似的。 好没出息。 - “叮咚——” 门铃乍响。 套房里不止裴京聿一个人。 第一秘书处的罗铭和夏旭也在。 两个警卫在窗前,持棍站岗。 “去看看是谁。” 裴京聿刚指点完秘书的工作,穿着漆黑浴袍,长身玉立,站在中岛台边。 他语调微有沙哑,眼梢风流弯起。 他一贯是一个耐心的捕猎者,设下陷阱和饵料,就等着谁,自投罗网。 裴京聿很享受这种等待的过程,爱看猎物濒死挣扎,临界点再抛出杀招,无往不利。 秘书没看门,站在猫眼,端详了半晌。 罗铭有些谨慎地开口:“好像是一个拍季播剧的女明星,叫张菡。” 他犹豫了一下才说:“对方手里捏着房卡,穿得,非常......清凉。” “姓张?”裴京聿笑了笑。 他已经明白了发生了什么。 投资、商业策划,家族利益。 秘书进门,高灵敏的保密嗅觉,习惯性把门反锁议事。 裴京聿轻邈,懒怠地坐下。 浴袍顺着男人力量十足的双腿下滑,露出流畅紧绷的肌肉纹理。 生活助理调制伏特加,切分冰块,递给他。 他百无聊赖,伸出长指,抬手摇晃酒杯,发出碰撞声。 他连去探知门外人的长相,都没兴趣。 一贯风流写意的眼睛里,全是薄怒。 良久,他才阴沉沉地念了一句,咬牙道:“让她安静。” 裴京聿说完又垂眼笑:“真是有长进,还学会李代桃僵这一套了。” 他整个人顽劣极了,像在计算亏损,又很无所谓的模样。 张菡敲门的动静,被酒店安保,截停。 女人被勒令,在门外穿高跟鞋站一宿,别发出任何声音。 她穿着凉如泳装的衣料,提心吊胆到极致。 直到天昏发白。 秘书夏旭才开门出来。 张菡在门廊上站了一夜。 她膝盖都麻木了,恨不得跪下去。 秘书上下打量张菡一眼,公式化地说:“张小姐,你可以回去了。” 门内,传来裴京聿的声音。 他微带揶揄:“夏旭,早上冷。拿件你的衣服,给她披上。” 夏旭听完,恭顺地点头说:“是。” 夏旭侧身脱下西服,递给张菡。 张菡低着头,哭着道歉,又道谢。 裴京聿:“让她回去转告周擎,我承了这个情。昨晚辛苦了,以后给张小姐漏点资源。” 他凉薄地拖长了声音:“但是,只要在背后嚼我的舌根。” 裴京聿有些咄咄逼人,低声笑了笑:“那就让周擎换个行业混吧,东山再起,也不难。” 他像是商量,淡漠反问道:“张小姐您说呢?” 张菡哪敢多说,连连称,“是是是”。 - 那厢,周擎和孙云岫,一宿都没办法入眠。 恍若油锅上的蚂蚁。 他俩也知道,叫张菡去裴京聿那里,是下下策。 那人轻则是斥骂他们,“货不对板,鱼目混珠。” ——重则,牵连到公司来年能拿到的投资、上面审批的项目、经营状况会受到影响。 周擎一直在酒店,来回踱步。 他恨不得抠破头皮,想招数。 他叫新人候场,等着,随时准备换人。 刚签约的年轻的小姑娘们,都有向上的决心。 她们黑咖一喝,精神百倍。 一副期待的模样,仰脸问:“我们,什么时候去啊。” 孙云岫守在外面,不禁摇头失笑:“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 张菡坐着公司的车,回到酒店的时候。 还没踏出车门。 张菡就要人扶住。 她一副娇无力的模样,双腿都站不稳了。 等候着的各位年轻佳丽,纷纷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孙云岫迎上去,忐忑不安地问:“那边怎么说?” 张菡拿了封火漆信笺,递给她。 她讨巧地笑着,高兴道:“裴先生说我昨晚辛苦了,让您以后多照顾我。” “昨晚辛苦了!” “多照顾。” 几个大字一入耳。 孙云岫只感觉自己头皮,都要炸了。 可不是辛苦了吗? 这一宿过去。 ——“全明星运动会”的短跑冠军张菡,连站都站不稳了,还需要助理扶着。 在座列位可想而知。 昨晚那个人是有多耽溺温柔乡,肆意占有。 孙云岫一边庆幸,还好他来者不拒。 一边在心里,暗自思忖,“嘉嘉的拒绝,果然有道理。” “饶是芝兰玉树的公子哥,被下.面控制时,还是粗鄙如野兽。” 孙云岫照顾张菡的情绪,没多问。 她还是似有若无地询问了一句:“你们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没,你有没有得罪他?” 谁敢得罪他? 张菡顿感坐困愁城。 她也是年轻姑娘,脸面快绷不住了。 她嘴唇嗫嚅,苍白着脸说:“一切都好,孙姐你别问了。” 无人知晓。 张菡连人家长什么样,都没见到。 张菡的回忆里,那人音质冷冽清沉。 他什么都不要她付出,就潇洒给资源。 明年贺岁档新片的女配。 花落到她家。 张菡暗自想,裴先生人真好,是有几分铁树开花,旱地生莲的魅力。 于是事情几番波折。 传到公司众人耳朵里,已经升级迭代了几个版本。 无论是始作俑者,为了美化自身遭遇。 还是刻意抹黑裴京聿,阻止姜嘉茉堕入苦海的孙云岫。 孙云岫再讲起来:“他那种坏男人,不知道多会折腾人。” 她坐在姜嘉茉旁边:“你身子骨弱,还好没去冒险。否则哪有本事,全须全尾地回来。” 姜嘉茉并腿看书。 嫩青裙裾下,皮肤白如山茶,一点褶皱就能在身上留下印痕。 她雪白发带绑在黑发里,宛如新娘垂旒。 闻言,她轻柔笑笑,讲:“嗯,是我空牵念而已。” 浮云蔽白日,永无两心同。 姜嘉茉垂着眼睫坐着看剧本。 过了好久,她端然有忧色,说:“你们注意一点儿,不要讲他在床上多狠。” “对那个人名声不好。” 孙云岫微启红唇,想要说点什么。 她寻思了一下,得罪裴京聿不是件小事。 而且,也确实不应该把别人床上的事,拿出来取乐。 孙云岫自知有愧:“行,我让公司的人,禁止谈论这件事。一个个活得越发大胆了,敢嚼他的舌根。” “还有。”姜嘉茉扯了下孙云岫的衣服,指甲泛着淡淡的白:“...我答应你们。” 她的语气,有种蒲苇如丝的坚韧,细声道:“以后避忌着他,不见他就好了。” 幼年时,姜嘉茉在阁楼看书,读《法苑珠林·杂痴部》,“猴群不舍,恐月落井,世间长夜暗冥。于是一只捉树,剩下捉尾,入井捞月。树弱枝折,一切猕猴堕入井中。” 况且,这个世界上不止我一个人,朝思暮想,喜欢了一个人十年。 一枕槐安,天光乍醒。 到头发现,自己两手空空。 - 而另一头。 她的债主一贯横征暴敛,维持到底。 他似乎从来没有打算,就这样轻飘飘地放过她。 他们对他造黄谣的言论发酵后。 不知道谁传播了出去。 虽然被舆论被很快平息,但他们公司的人做不到保密,就该接受处罚。 那人的律师,私下里联系姜嘉茉几次。 他要起诉他们公司,损害他的名誉权。 姜嘉茉心底把这件事,揽到自己肩上。 毕竟当初是她出千,又无故爽约。 面对裴京聿的步步迫近。 她接起电话,轻声问:“他到底想要怎样。” 律师道:“谢谢姜小姐,不让我们为难。” 他顿了顿,“裴生让我对你说,别来无恙。” 律师说了一条具体可行的办法:“他就想,去你哪里坐坐。就是这么简单。” 姜嘉茉心底微微一震。 那个人名声坏了。 他想要她偿还。 - 在各大媒体力邀年末庆典之前。 姜嘉茉接了剧本入组。 剧本名叫《只影向谁去》,是一个恨海情天,强取豪夺的爱情故事。 故事结构不复杂。 三言两语就讲完了。 一个身世如浮萍的琴师,爱上了一位,身处敌营的将军。 这个人是当朝的皇孙贵胄,丰神俊朗,气宇轩昂。 他和她高山流水觅知音,相处十二载。 碍于阵营不同。 将军并没有爱上她。 他心里装着另一个人。 他为此强取豪夺,杀了那人的夫婿,把那个人据为己有。 美人心机颇深,为了报仇,诬陷他通敌叛国。 这个嚣张狂傲的少年将军,满心重振举国荣光。 在最后一战中,他被重重背叛,乱箭射伤。 血影剑光,他没有掉落一滴眼泪,也没有投降于敌前。 他银鞍白马,回城救人。这才发现他心里的人,早就逃走了。 将军仰天长啸,悲愤交加,绝望道:“吾谋不成,乃天命也。” 自刎而死前。 他看到他多年前救下他的白衣琴师,颤巍巍地抱住他冰凉的头颅。 她竟为他泣涕涟涟,为他吞金自尽。 最后,她殉他看守了七年的危城。 满目衰草枯杨,焦土残尸。 将军变成鬼魂,终于明白了自己的心意。 他重生回到了十五年前。 男人想收复河山,再好好珍惜陪伴在身边的人。 这一年,琴师还没有爱上他。 他决定先对他好。 备案是明年的贺岁商业片。 爱国献礼,强档推出。 姜嘉茉饰演琴师照壁,配角是张菡。 男主角是她的老朋友。 ——合作过几部深度文艺片的男顶流,宋卓远。 剧组筹备是在浙江嘉兴的濮院古镇。 甄选演员,招商引资一整年。 目前准备妥当,现在正在剧本围读,十二月中旬开机,进行封闭拍摄。 这段时间。 宋卓远和姜嘉茉,住在古镇里,同一家酒店。 白日里闲来无事,偶尔邀游玩耍。 这里堆山凿池,一切景语皆情语。 宋卓远很适合古装妆造。 绯袍团花,持着象牙笏,躞蹀玉带。 他唇红齿白,是有几分少年将军的模样。 这段时间。 他晚上常来找姜嘉茉对戏。 今天也是这样。 月晓时气温很冷。 清凌凌的白月光固定在窗棂上,银汉无声转玉盘。 照出来一扇极大的月洞门。 诱使鸳鸯双双,想扶摇霄汉,抵达天上人间。 宋卓远在桌前练书法。 戏里,他要教她写字,是清雅的蝇头小楷。 他很少拍古代戏,捏着毛笔不太熟练,不好意思地请教姜嘉茉。 宋卓远:“是这样握笔的吗?” 研墨时,两人的手,相触了几次。 姜嘉茉没往深处想。 宋卓远一时太情急,不慎打翻笔桶,银毫毛笔蹦落了一地。 姜嘉茉埋头去捡。 宋卓远看着她皓白纤细的腰,他脸上烧起火来。 一时不查。 他往后退时,碰响了姜嘉茉练习弹奏的瑶琴。 “砰通——” 瑶琴响了。 一时间,万壑群山松涛涌动,窗外月下层林染霜色。 宋卓远心间悸动。 他望向捡笔的姜嘉茉,陈述道:“我动了琴。” 他动的,哪里是琴? 他动的,明明是情。 宋卓远看着剧本上那句,念出来:“照壁,你可知道心悦一个人是什么滋味?” “是时刻缠住一起,都不满足。恨不得融进对方身体里去,做支撑她身体的一截骨。” 仿佛眼前的人,已经爱了自己十二年。 宋卓远全身血液都在啸叫。 已经无法从戏里,走出来了。 “今天就到练习这里吧。” 姜嘉茉抿唇对他笑笑:“有朋友来探望我,再晚些就不方便了。” 宋卓远失魂落魄地拿着剧本,电梯走。 走廊上,有人和他擦肩而过。 来人穿着漆黑连帽衫。 他肤色冷白,下颚骨相锋利英隽,面色冷澹。 身上的雪松和烟草味勾起一种浓烈的戾气。 裴京聿的影子,像蛰伏在灯下的凶兽,带着暗光和欲望。 无端让宋卓远觉得一种雄性,才能意识到的、与生俱来的危险。 宋卓远心里很慌,不喜欢被人审视,引颈待戮之感。 这个红透半边天的大明星,躲闪着避开到角落。 那人身姿挺拔冷峻,却无端热络。 陌生男人垂着眼睫,貌似不经意地问:“你在这里,呆了很久?” 宋卓远一时不察,“啊”了声。 然后他无意识道:“...朋友在学乐器,我动了动琴。” 说罢,他茫然地摁下电梯。 再次不经意探头。 他注意到这个人,消失在走廊尽头。 ——“嘉茉说,她要见一个朋友。” 莫名的,宋卓远想起剧本上。 照壁在上一辈子,含泪说的那句话。 “若可做发妻,谁愿当挚友?” 裴京聿一进门。 月光照在绯红的床单上,被翻红浪。 姜嘉茉闭眼躺着。 她穿着白裙,身上泛着滟滟的光。 只等着有人融进去,做支撑她身体的一截骨。 裴京聿身影孤拔地,站在床边。 他似乎在瞧,从哪里下口更合适。 姜嘉茉眼神朦朦胧胧地抬起来,怔忪着小声问:“是你吗。” 他不回答,只是走近。 姜嘉茉再回过神。 她仰面躺在裴京聿怀里。 她的瞳孔是泪湿眼睛里,游戈的乌篷船。 睫毛是长桨。 她的眼睛里住着他,他在船上弄篙荡舟。 “认清楚。”男人有点被取悦到,蛊惑意味十足,笑了下:“谁在疼你。” 他的身影压覆下来,就像积雪压松枝,雪浪在红被上翻滚:“你的男人是谁?” 看对方害怕他,到拼命咬唇。 裴京聿捉她的腕,看她颤抖地翕动眼睫:“不准.咬。” 他探出修长指节,剐蹭她淡红的牙龈,摩挲贝齿。 “你还没还清债呢。现在身体的归属权,属于我。” “我呼吸不了。” 姜嘉茉小声解释道,带了一点哭腔:“别欺负我了。” “那个小演员刚走。” 裴京聿呼吸的声音好重,一蓬蓬的,压在她侧颈、耳际:“你们方才是怎样动情的?” 男人在她伶仃脖颈上,磨了磨犬齿,留了点泛红的牙印:“在我腿上试一次。”【你现在阅读的是 】 4、金池高 裴京聿这个人,恣意妄为到了极点。 他能毫无顾忌地,刷新在她的私人领域里。 宛如白磷,在空气中,都能暴烈地燃烧。 在律师通知姜嘉茉,他要来坐坐后。 裴京聿的秘书,提前给她打了电话。 电话那头,罗铭叮嘱道:“姜小姐,记得清场。” 他礼貌道:“裴先生提前通知您,是顾忌到您的名声,您也不愿意被人围观吧。” 私下里,两人见面那晚。 姜嘉茉换了件典雅的奢牌黑裙,描金细线,挑花纳锦。 她支走经纪和助理,一个人在镜前,照了又照。 思来想去,姜嘉茉往脚踝和侧颈,喷了香水。 她又怕他觉得浓,用湿巾轻拍,脸上羞得好烫。 裴京聿第一次,来她这里坐坐。 ——他就亲力亲为地,给她换了床.单。 平时上面盖着珍珠白的床罩。 把炽烈的渴求,遮掩在纯粹干净之下。 无人知晓。 第二层的被单是他亲自选的釉红色。 她瓷白的皮肤,怯怯的,陷在柔软的床品里。 只有那个人来,才会勒令她剥开这层伪装。 裴京聿做这些事的时候,从容平静。 反观姜嘉茉,整个人都不知道,把自己放哪里。 她只会好没出息,颤栗着扯着窗帘,缩在角落。 那人去洗澡。 听着水声。 她纤细小巧的手,紧张到裙摆上捏了好多条褶皱。 裴京聿把她捞起来,一定要她认清他是谁。 空气好凉,男人笼在上面,她陷落到一座冰山里。 他没穿浴袍,体表温度很低。似乎,诱人暖他。 白麝香和冷檀木,浸入她的大脑皮层。 裴京聿满意地,观赏她的失魂落魄。 他讲话好促狭:“等我,把自己等得这么黏?” 可是被他这样坏地对待。 她从呼吸到脊骨,还是近乎谄媚地讨好他。 瘫软,任由他碾下来。 裴京聿的轮廓模糊又英隽,不让她有蹭的机会:“还债呢,别着急享受。” 姜嘉茉讨厌他。 她恨他不亲她,恨他只为了给名声平反。 她的脸上火辣辣地烧,四肢都在乏力。 姜嘉茉用微薄的力道,踢他,蹬他。 整个人都在作势反抗他。 这个人,外表风流写意,温柔地吞并她的抵抗,戾气却盛。 裴京聿漆黑瞳孔,揣着被她惹起来的薄怒:“一身反骨,你为谁守贞啊。” 他这幅,偏偏嘲她纯情的模样。 姜嘉茉恨得眼里都是水光。 她埋头去咬他手腕的骨锋:“反正不是你。” “小狗似的。”裴京聿眼里的占有欲,更加锋锐。 男人的虎口抵在她的咽喉,反问:“第一次给谁了?” 他寸寸逼问,笑也变得危险:“初吻呢?拍戏是借位;还是心旌摇荡,主动献吻。” 姜嘉茉恨他胜券在握,恨他高高在上地质问。 她被他欺负得泫然欲泣,把脸埋在手臂里:“我不要你...反正不是你。” 暗恋他十年,把自己保护地那样好。 看到他,她就小心翼翼地甜。 为什么,她要被他问这样坏的话?这样讥讽她的纯? 裴京聿探指,抹去她眼尾的水光。 他把沾着她泪水的食指,递到他唇中央。 他说:“嘘——” 男人睥睨着她,身上性感的气息,往她骨髓里钻。 他讥诮地笑:“是谁都不要紧,他们都没我难缠。” 裴京聿冰凉的嘴唇,抵在她耳际,低语道:“我会用以后的更多次,慢慢清算。” 有次,她颤栗着失去神志。 姜嘉茉以为是自己太困了。 她小声和坏人道歉:“对不起,我睡着了,你还想要吗。” 裴京聿把她抱在怀里,闷笑了好久,胸腔在颤。 他眉梢眼角都是得意。 他第一次做出类似亲她的举动,稍微蹭了下嘴唇。 男人探手,笑着刮了她鼻尖:“好乖,你只是爽晕了。” 裴京聿讲完就穿衣服,利落离开。 男人动作行云流水,总是浅尝辄止。 未见天明就走,他从不过夜。 - 今天,他的秘书也说他要来。 所以,姜嘉茉提前送宋卓远离开。 男人穿黑衣连帽,露出英漠到惊人的冷白下颚。 他身上清冽如苦艾的气息,混着尼古丁味儿,无孔不入地侵占她。 裴京聿扯弯了唇线:“问你话呢,你们动的什么情?” 姜嘉茉在床上失神,没缓过来。 她不敢看他,好半天才小小声解释:“请了授课老师,学习弹奏的古琴。” 男人走到茶桌旁,拧开水绿色的灯。 他们谈论的琴,就无辜地搁置在这里。 “刚就是在这里,觅知音的?” 裴京聿冷白惑人的手,骨节碰在瑶琴上。 他信手用琴弦刮了下,掌面她流上去的水儿。 他玩够了她,又去玩她的琴。 瑶琴被他的恶劣行径,刺激到,发出“铮锵”的声音。 姜嘉茉受不了他这种糜.乱的行为。 她制止他:“不要乱玩,保养不好,弦容易断。” 裴京聿:“断了就买,什么稀奇玩意儿。” 故宫博物馆那件明代的奔雷琴。 黑漆,小蛇腹断纹。 价值连城,还是他家里捐献的。 侧刻着他家先辈的藏琴题款:“奔雷无意欣相遇,夙愿多年始得酬。” 什么得来都太轻易。 他哪会把这些,放在眼里? 姜嘉茉:“弦不好配,要整个换。桐木琴没有金丝楠木质地好,会坏的。” 男人撑着脸笑,混账地讲:“烂了扔掉,也比搁在这里,给你俩寄情好。” 他一只手就坏。 闲不得,凉津津地绕上她黑发。 “哪有寄情。”姜嘉茉忸怩地推他:“你在哪里听到的浑话。” 她不要他玩她的头发,从他手里抽出来。 姜嘉茉:“宋卓远是我大学学长,当时就很照顾我。” “何止当时?” 裴京聿束缚她腰的手松了些,有点阴恻恻地讲:“恐怕照顾你的,还不止这一个男人。” 她不明白他的意思。 那些花边八卦,哪里能当真? 姜嘉茉被他看得不自在:“不知道你在讲谁。” 她羞得别开身,用细细的手拢好,被他弄坏的睡袍领口:“反正他们都比你能见光。” “可以。”他眯了下眼睛,一贯刻薄恶劣地笑了笑。 “和他们就是满腔热血酬知己,和我就是一双冷眼观世人。” 裴京聿漆黑眼睛,凝滞在她身上好久。 最后,他终于得出结论:“懂了,你就这么不待见我。” 临走的时候。 他也好潇洒。 裴京聿唇边带笑,也没说下次什么时候再来。 隔着磨砂玻璃,男人抬手对她做了个飞吻。 他绅士地说:“晚安。” 他走了。 房门开合,沁凉的空气涌进来。 姜嘉茉捏着被角,把脸埋进枕头上。 一时间,她满脑子全是他英隽到惊心动魄的脸。 她想,他为什么要玩她的头发。 他不知道,“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凝。”吗? 姜嘉茉辗转反侧,嗅着床单上那个人的气温,把手探到睡裙衣摆里。 她细白的牙齿,咬着衣料:“主人。” 她鼻音很嗲,微带抱怨:“你以后别对我这么坏了。” 其实,裴京聿一点儿也不难缠。 这一晚以后。 他下落不明,再也没有来过。 ——倒是,常来对戏的宋卓远,有幸在走廊和这人擦肩而过。 晚上离开之前。 宋卓远又偶遇了男人一两次。 陌生男人在走廊尽头抵唇抽烟,木樨味很烈。 在他手.指上,私人订制的法国高奢烟草,槛花笼鹤的烟纸。 市面难求。 他本来动作就潇洒,孤绝鼻梁匿在青白烟雾里,胜过明星千百倍地靓。 他望向宋卓远,哑声笑,“深夜对戏。宋大演员,真是有够敬业。” 宋卓远被他夸得,有些心梗。 像被毒蛇盯上,凉飕飕的。 他总觉得,对方对他很有敌意。 宋卓远观察他举止打扮。 他又觉得这人贵气地惊人,甚至太过漂亮,不像会把自己放在眼里。 宋卓远想招呼他。 但那人并没有给他认识的机会。 男人掐烟,冷冽地跟在他身后。 非要宋卓远,从姜嘉茉房间出来。 他才离开。 他始终没有叩门进去。 - 社交平台的软件上,各地已经开始下初雪。 片场的小明星们,在楼下拍摄氛围视频,接力发物料。 姜嘉茉的摄影、平面设计,宣发,剪片运营一帮人。 大家都是年轻人,在下面打雪仗玩儿。 黄栗裹着披肩,从外面进来。 她兴冲冲的转了一圈,放下东西:“嘉嘉,看我拿来了什么好东西!” “先喝水!”黄栗给姜嘉茉倒好红糖姜茶。 她献宝似地,递给姜嘉茉一个小白盒子。 “孙姐说你这段时间魂不守舍的,让我把私人手机还你。” ——那个她和j联系的手机。 姜嘉茉接过手机,手指颤了颤。 她压制住激动心情,并没有当着黄栗的面开机。 她心里痒痒刺刺的,唇角漾着笑。 姜嘉茉:“接下来,是不是要说工作安排了?” “当然。”齐妙跟在身后,也踏进屋里。 她拿绒布,擦拭眼镜上面的水雾气。 齐妙把行程表摊开,递到姜嘉茉面前:“航班在半个月之前就定好了。” “两年前,新加坡电视台和中影筹拍的《夏之风物诗》,你是里面的女主演。” “正赶上新加坡电影节sgiff。” “电视台邀请你去嘉华怡丰,参加个开幕式。” 齐妙讲完后,又马不停蹄地打电话。 她准备和主办方沟通时间,粉丝见面会的注意事项。 这段时间不少奢牌,在竞相抛出橄榄枝。 他们纷纷要姜嘉茉,在亮相当天,选择自己的礼服裙。 目送齐妙走远。 黄栗撞了撞姜嘉茉的肩膀:“嘉嘉,他们给你发的企划,是‘去热带的岛屿游泳’吧。” 她压低声音:“裴京聿名下,不是有国际航天建设集团的股份吗?” 黄栗:“我这几天研究社情。他们公司研究出了新的宇宙高能粒子流。” “他们在新加坡金沙饭店,开政商发表会。” “你想不想去参加呀。” 她看见姜嘉茉的眼睛亮起来。 黄栗有些激动,汇报她的能力:“我查了行程,从港湾站出来,打车只需要十五分钟。” 她炫耀道:“你看我厉不厉害。” 黄栗:“我去carousell,搞两张金融科技学报记者的采访入场证。咱们偷偷去!” - 落脚新加坡滨海湾金沙饭店,已经是日暮。 夜色璀璨,热带岛屿的纸醉金迷,才真正具象化了起来。 绿植苔藓铺天盖地,椰树直耸入云。 这里五十七楼无边泳池。 为了欢迎国际来宾,已经直接清场。 从两天前,这里就不开放给游客了。 寸土寸金,都无法形容。 千尺楼,触手就可摘星。 新加坡国际金融科技大鳄,联合议会参与。 座上宾是各国政要。会场布置低调,隆重。 裴京聿应邀出席。 他作为宇宙射线项目的投资者,签署了国家保密协议。 男人甚至没亲自参会发言,和秘书长坐在会议观景台的半空。 千金之子,坐不垂堂。 新加坡为了保护这群科学家和联盟负责人,谨慎到了极点。 他们被安置在透明防弹玻璃里,回答下面财政,金融,和科技媒体的提问。 列位都是位高权重的负责人。 nasa也不过区区两个位置。 姜嘉茉花了天大的心力。 最终,她只得到机会,在外场荧幕上,观看发布会的转播。 她和黄栗,连进去观礼,都没资格。 人潮汹涌,她被挤得额角都是细密的汗珠。 她是国内人尽皆知的影后。 ——和那个人还是隔着天堑。 还好她一贯运气爆棚。 姜嘉茉这次借了东南亚电视台的东风。 有相熟的粉丝,在会场指挥进入。 “女神!居然是你!我看过你的好多部电影。” 这位知名记者,认出了姜嘉茉:“我能求一个签名吗?” 她是民盟掌权者的家人,是来这里做接引工作的。 粉丝找人情,托关系,塞了邀请函。 她终于把姜嘉茉送到了内场。 进入大会堂。 时隔一个月。 姜嘉茉再次看见了那个人。 今天,他好贵气。 男人穿的是松烟灰的西装,丝绒质感的缎面棕领带,若隐若现的怀表链挂在前胸。 沉寂,内敛。 君子如珩,羽衣昱显。 裴京聿有种招致万千国民,膜拜敬仰的魅力。 男人身处的位置,悬停在半空,和坐在侧后方的姜嘉茉,过于遥远。 他看起来尊贵无俦,一副薄情寡性的模样。 根本不像,和谁有过风月琳琅。 裴京聿和领导人握手,沉静地回答各路媒体的问题。 他端方脱俗,稳重发言:“希望我们的名字,镌刻在宇宙探索前进的丰碑上,而真理的追逐,没有尽头。” 为他鼓掌的声音,络绎不绝。 男人应上面之邀,技术革新,无私共享。 四方都是拥护他的赞扬和欢呼。 姜嘉茉在角落,痴迷地凝望他。 那些她渴求他的身体,和他讲混账话,亵渎他的晚上。 他在她黑暗的酒店小房间里。 裴京聿用那只金尊玉贵的手,玩桐木琴,抹掉她流的水。 遥远的,好像上一世发生的事情。 参会所有记者,名流都看到裴京聿的闪闪发光。 而她独心疼他的孤寂。 此刻,小狗好恋慕主人。 她崇拜他到心痒。 当时,她是怎么铁骨铮铮,说出来抗拒他的话。 现在,在两人,永隔一江水的时刻。 她可以把桐木琴,奉送给他,玩到坏掉。 潮水般的喝彩声中。 他没心思等待,介绍成果的表彰会。 裴京聿回答完问题,党派的话事人留他共进晚餐。 这群位高权重的人,很早就应邀撤离。 而他似乎从未往下垂眸看。 哪怕一眼。 姜嘉茉落寞地翕上眼睛。 她想:“他是不是,不会再要自己偿还了。” 裙下好稠,皮肤好痒。 可是裴京聿都没有注意到她,遑论会主动接近她。 会场有信号屏蔽。 姜嘉茉和黄栗,失踪了整整四个小时。 黄栗:“饿死了!嘉嘉,我们去码头整点薯条!” 她们从信号干扰区出来,缓慢散步到滨海湾花园路,在花穹和云雾林穿行。 黄栗的手机,几乎被几百个电话轰炸爆了。 公司谁都知道。 老板周擎最看重姜嘉茉。 她们下飞机到现在,已经五个小时。 周擎和孙云岫没等到姜嘉茉的电话。 他们直接坐连轴转的航班,飞到了新加坡。 黄栗接起电话的那一刻。 齐妙和团队里其他人,几乎激动地哭出来了。 大家凑在听筒前:“你们人呢!就算今天是假期,也不能屏蔽信号呀。” 齐妙:“嘉嘉,我们好担心你被黄栗拐卖了,你的身价也值几千万啊。” 姜嘉茉望向深夜港湾。 天空星子,都在幽深的海里,浮浮漾漾,触不可及。 湿黏的海风撩动她的长发。 就在这时,姜嘉茉的手机传来轻微的震动。 “嗡——” 电话是裴京聿的秘书罗铭,打来的。 姜嘉茉摁下接听键。 “您好。”她呼吸几乎颤抖着,细声喂了一声:“是罗先生吗,我是姜嘉茉。” 电话另一头,不是男人的秘书。 ——而是裴京聿本人。 男人悠闲十足,伫立在游轮上方的停机坪上。 他的手臂搭在阑干上。 裴京聿像是城池的国王。 他比轮渡赌场里,他耽溺享乐的朋友,看起来还要胜券在握。 这艘船,归属于他,价值二十多亿美元。 是英国皇家设计师stuarthughes的杰作。 配备了私人飞机、独资潜艇,由黄金,铂金打造而成。 裴京聿单手持着望远镜,唇角挂了一点揶揄的笑意。 “姜小姐,你很想我?克制不住,追去会场见我。” “什么叫克制不住。” 姜嘉茉调整了打电话的手势。 她的呼吸变得滚烫而沉重。 她嘤咛着讲:“...你今天在玻璃防弹室里,根本没有往下看一眼...哪会看到我。” 裴京聿的唇弯了。 他的语气,有揭穿秘密的得意:“是吗? 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 姜嘉茉白皙的额角,渗出细密汗珠。 她好容易,被他占便宜。 包括此刻,他身影挺拔,两人遥遥隔着天堑。 男人好整以暇地,在用高倍望远镜瞧她。 裴京聿观赏她浸着汗水的鼻尖,嫩红柔软的嘴唇,还有到处寻找他身影的。 ——她闪闪发光又希冀渴慕的眼睛。 像缺了主人的小狗似的。 港湾传来渡船停泊的鸣笛声。 男人掐了烟。 他单手挥走唇边呼出的烟雾,哼笑道:“你站着那块港湾隘口,是我私人所有。” 谁频繁出现在对方私人领域。 到底是谁,磨人地追上来? 裴京聿的声音低沉又清磁,带点儿兴师问罪的坏:“离不开我吗?”【你现在阅读的是 】 5、玉山崩 听那个人说完。 姜嘉茉从远处白光熠熠的海面,望到灯火阑珊的街景。 她撩动发丝,整理裙摆。 希望在他眼里,妥帖干净一点。 只要一想到,他能看见自己的一举一动。 姜嘉茉有点紧张。 她小声问:“你怎么知道我在港口,你晚上不是有饭局吗。” 裴京聿的语气,洋洋盈耳,蛊惑至极:“我和你呢,债没清偿。” 他是个倜傥的好老师,慢条斯理地,给他的学生解惑。 裴京聿笑道:“你被管制着,清缴债务,不是天经地义吗?” 热带雨林湿热的海雾,像蓬蓬的火炉风,裹着花树的香。 海风像酽春的浓酒,往她脸上晕烫,使人浸醉在热浪里。 姜嘉茉辩解道:“今天我不是故意的...只是偶然来了...顺道路过。” “嗯。”裴京聿唇微微笑:“懂了,你纯属自愿。” 姜嘉茉的脸色,宛如红灯映雪。 她的羞涩,比他眼前碎火流金的港口,更成一道绝世的风景。 姜嘉茉:“这港口是你的,我就...不站在这里了。” 她抱紧胳膊,双臂净白如奶,裙袖间倒出来。 远望过去。 她孑孓而立,我见犹怜。 裴京聿默不作声地检视她。 最后,他促狭地笑了一声:“这地界,到处是我的,那你呢?” 姜嘉茉像是被电打了一下,脊背一滞:“我当然是我自己的。” 裴京聿轻浮地笑,情人耳语似的:“那我,做你的——。” 她意识到那人说了什么,已经臊得想要跳海了。 姜嘉茉手颤了下,几乎握不住手机。 半晌,她才说:“你平白又讲什么浑话。” 他却已然丧失了兴致。 男人垂眸,低沉反问:“我不是你的...债主吗?” 达索猎鹰10x,从游轮方向,飞行过来。 他的私人飞机,盘桓在她的头顶。 姜嘉茉的手机信号,被电流干扰,发出轻微的嘶鸣。 电话的另一头。 裴京聿站在暗光处,背靠着影影倬倬的荧火浮金。 他黑亮眼睛,覆着长睫阴影,让人看不真切:“姜嘉茉,上飞机,我差人来接你。” 裴京聿垂下的修长手指上,挂着高倍望远镜的尼龙挂绳。 说完,他背过身,并没有干涉或观察她的选择。 男人状态松弛,懒淡地倚着阑干:“希望这一次,你纯属自愿。” - 从国内转机,飞到新加坡的孙云岫和周擎,乘车和姜嘉茉会合。 他们根据黄栗的定位,赶来了码头。 张菡也在,一双风情十足的眼睛,滴溜溜地转。 她一见到姜嘉茉,就挽着她的衣袖。 张菡表现得很热情,比孙云岫还关心她。 她婉转倾述衷肠:“嘉嘉,今天没在剧组看见你。我呀,不习惯和你分开,于是随同来陪你。” 姜嘉茉垂眼笑了笑,只说:“好呀,欢迎来度假。” 达索猎鹰10x接了他们一行人,低调利落地调转机头,往游轮飞去。 一上来,就有侍者接引。 服务人员递给他们的贵宾级待遇的房卡号,畅玩游轮上所有娱乐设施。 游轮上一共有十三个酒吧。 赌场和迪厅更是数不胜数。 孙云岫给随行的工作人员放了假,让他们尽情去享受夜间生活。 几人受邀上楼享用晚宴。 这里装修得很妙,像复古的唐楼。 猗兰屏风青绿织锦,玛瑙做的假山横断,花梨雕玉隔扇。 姜嘉茉对这些兴致缺缺。 孙云岫拍她的脊背:“你是公众人物,举手投足都被人关注着,更应该知情识趣。” 姜嘉茉濡水的唇很有光泽,她无措地抿了抿。 她从飞机上下来,摇摇晃晃,有些晕船。 姜嘉茉陷在绸白的椅套里。 闻言,她眼睛微微湿润,对孙云岫笑,像芙蓉泣露:“好,我明白的。” 一旁的张菡,倒是游刃有余到了极点。 她仗着是被游轮主人邀请到了这里,举止骄矜。 她对工作人员有些颐指气使,挑剔了几次菜品。 张菡;“我是裴先生特别关照的人,我要求更好的服务。” 他们大抵也不敢怠慢。 服务生窃窃私语了几声,就差人去找经理了。 须臾,有人过来传话:“上面的人,吩咐帮他们重新准备餐品。” 穿着珍珠绸缎长衫的男人,匆匆赶来。 中年男人是中式宴席的掌勺者:“我叫顾长鸿,裴先生让我问你们好,今天的菜是他亲自安排的。” 他命人一件件介绍,呈上来的甜品。 顾长鸿安抚道:“稍等片刻,他会亲自过来陪你们用餐。” 裴京聿应酬颇多,来得实在很晚。 他出现在琉璃帘栊外,隔着满楼弦管,就有数不清的人招呼他的名字。 裴京聿今朝顺风顺水,整个人光风霁月,俊朗不凡。 他穿过包厢外的长廊,驾临他们这一阁。 姜嘉茉没看他,垂眼望着杯碟中的月。 杯中光晕恬淡,恰照梨花雪。 裴京聿落座在周擎身侧。 他堂而皇之,把眼睛钉在姜嘉茉身上。 男人的笑容里潜藏着挑衅,眉梢有些诡谲:“怎么?我听说,有人对我的安排不太满意。” 他根本无需给任何人情面,也根本没兴趣纡尊降贵,了解客人的用餐感受。 他来,要么就是解决问题,要么就是解决出问题的人。 张菡倒是很会规避风险。 她避重就轻地交代问题:“我们当然对您的周道照顾,很满意了。” 张菡意有所指:“就是姜小姐,身子骨弱,有些晕船,没什么胃口。” 黄栗在一旁,倒吸了一口凉气。 她急忙把斟了一杯,茶壶里的明前春绿,递给姜嘉茉:“嘉嘉,润润嗓子,凝神安定。” 裴京聿向周擎敬酒,闻言搁置酒杯,笑道:“什么意思,我来就需要凝神。” 他好随心所欲,什么都要干涉。 一副谁的情面,也不给的傲气。 他薄唇弯着,挑拨着姜嘉茉的神经,像质问:“看我一眼,就耗尽心力了?” 周擎寻思,这位喜怒无常的坏劲儿又犯了。 于是他陪着笑,恭顺敬酒。 他把往自己喉咙里灌:“很满意。她们女孩子年纪小,一心想当艺术家,都在片场呢,哪里上游轮见过世面。” 他急头白脸,灌了几瓶威士忌,也有些招架不住了。 孙云岫怕周擎失了体统,又有心给姜嘉茉留余地。 她唤了张菡:“阿菡,扶着你的老板去休息室醒酒,我去找服务生拿点醒酒药。” 满桌宾客像潮水褪尽。 只剩下肇事凶手裴京聿。 他散慢偎在桌前,和姜嘉茉隔着一段距离。 裴京聿从未有任何调风弄月的行为,类似碰腿抚手的下流举动。 翩翩君子,如庭燎之光,贵气显相。 只有姜嘉茉知道,他骨子里焉坏、恶劣的秉性。 不好招惹。 裴京聿:“刻意搜了下,你爱吃什么。结果倒好,叫人全换了。” 姜嘉茉不敢看他,凝滞在窗帘前,观赏海中升白月亮。 她吃了很少,在茗茶的烟雾里,显得脆弱:“我没胃口。” 裴京聿连别人想什么,都要控制。 他似是闲谈,又像催逼:“不待见我,连我准备的食物,都不感兴趣?” 姜嘉茉只是颤。 她似乎在回避他,在害怕他,举止又不太像。 裴京聿一时不察,只当她低血糖。 他这个人很不讲道理。 让侍者把杯盘系数撤走。 餐具一帧帧更替,换上他选定的温热清嘉的食物才好。 包厢帷帐一拉,男人把她桎梏在怀里。 一时间,呼吸全乱,不知道谁更渴。 他圈着她的皮肤,贴身环抱,听她小声换气,像小兽汲水,磨人地颤。 裴京聿像在思考,咬字有点含混:“你有,渴肤症?” 姜嘉茉已经忘了体面。 她往他怀里躲,黑发潺潺如诗,笼在他肩膀上:“...想抱,还要抱,再重一点。” 裴京聿就抱她,唇弯着,漆黑眼眉也弯着。 他喉结滚了滚,像是知道她逃不出他的掌心。 男人配合极了,但举止张弛有度。 松际露微月,清光犹为君。 他好悠然。 等她抑制不住渴望,罹患迷魂症一样,贴敷着他。 裴京聿并没用力回抱她,只是挂点笑:“难受你就再抱紧点。我呢,委屈自己,被你占便宜。” 他放置好兽夹,以身做饵,对她若即若离。 只等她色令智昏,自投罗网。 她不单是抱他,嗅到他身上,麝香和木樨味,就动情。 姜嘉茉有点迷恋,耽溺在这种感觉里。 她最后一丝理智,也即将阵亡。 她细声细气地:“我...报恩,我给你。” 裴京聿搭在她腰间的手指,遽然一震。 谁稀罕她报恩? 他克制住心间难以消磨的痒意。 眼前这个,搅乱他平静状态的人,哪能这么轻易抽.身。 正巧这时候。 孙云岫搀扶着周擎出现在门口。 张菡在身后,噙着笑埋怨着什么。 一群人讲着笑话走过来。 姜嘉茉好像一张纯粹的白纸。 她无意识做出的行为,最磨人:“不抱了。” 姜嘉茉从裴京聿的膝盖上下来。 她和他心照不宣对视一眼:“他们来了。” 裴京聿笑了一下,昭彰若揭的可恶,凛又傲:“我很拿不出手?” 姜嘉茉的腿软了,撑着他肩膀移开的时候。 她无意识,在他白玉般的耳际,触了一下。 很轻,却像一个真正的吻。 就在这电光火石的一刹那。 裴京聿不容置喙地,猝然捉住了她的手腕:“谁许你走的。” 他对这么浅尝辄止的撩拨,并没有什么兴趣。 只是她这么如针引雷的举动,勾起了他血液深处的施虐欲。 如果能读条,他感觉自己的掌控癖,已经被姜嘉茉挑衅到了极致。 她的渴肤症犯了。 正巧,他在这里。 裴京聿光洁的额上,脉冲牵连跳闪,像戾气在预警。 万一,在这里的,是别的男人。 万一,有比他更擅长此道的合适人选。 她也会抑制不住,想要缩进对方怀里去吗? 她最后这个吻,像恩惠。 这水红的唇。 他对她这么恶劣掠夺的人,都能轻易得到。 其他那些她视为知己的男人,还不知道被惠泽了多少春露。 裴京聿只是挟持了她的腕骨,眼睛半怠半倦:“坐下,就待在这。” 姜嘉茉只能咬唇,对他衔恨,移开眼睛。 待到这群人走进门。 裴京聿又松散放过她,和她隔开距离。 他就这么善变,谁也揣摩不透。 裴京聿指节上执烟,挥斥方遒,道:“周擎,都说观山镇虎,别人这么怕我。我就选你,做人质可好?” 他端然坐在明月下,抬手云雾,举止飘逸。 就如蜃海志怪中,月宫摘桂的神仙宗伯。 周擎只能硬着头皮,坐在他旁边。 满桌琳琅,都是温热的吃食。 张菡有些惊讶:“这次怎么都是新鲜菜品?” 她望向姜嘉茉:“嘉嘉,这是你点的吗?” 裴京聿把责任,往自己身上揽。 他淡然道:“周先生刚才不舒服,胃里空空。我实在垂怜,于是重新置办宴席,以作招待。” 一语毕,他命人招来,二十七位妙龄少女。 这群穿着开襟旗袍,娥眉微勾,含羞带嗔姑娘们,手持着丝竹管弦。 她们移步到中庭,隔着山水屏风的横断,开始演奏。 第一回,她们弹的是《彩云追月》。 一群情意绵绵的温香软玉,从古筝到琵琶,都是国家级水准的演奏者。 姜嘉茉小口喝着汤。 ——那人煨给她,端到面前的“灵芝隐玉婵”。 鲜甜的蝉花汤,也变得涩,又有点酸。 姜嘉茉恍惚地想,“原来裴京聿身边,这种陪他诗情画意的年轻女子,多如过江之鲫。” 她忍不住,又怯怯的,瞥了裴京聿一眼。 男人好像也对弄竹弹丝的音乐声,没什么逸趣。 他好像和周擎,悄声谈论什么。 公子无双,鸣珂锵玉。 他侧脸英俊得不近人情。 姜嘉茉的心口,被月亮啮咬出了一个潇洒的剪影,然后把他装进去。 这一边。 管弦声中,在无人听到的地方。 裴京聿都快坏成水了。 他嘲讽起周擎来,简直咄咄逼人:“周老板,上次你李代桃僵的事儿,我都给你好好记在功劳簿上呢。” 周擎腼着脸:“我这不是怕姜嘉茉年纪小,人情浅薄,伺候不了您吗。” 裴京聿寡凉地笑:“我和她之间的事。什么时候,轮到你们做主的。” 男人追问:“没人给我降火。要你们选妃给我?” 周擎又是递烟灰缸,又是赔不是:“裴公子...实话告诉您吧。姜嘉茉是上面的人,保了的。” 他挠头,在想怎么描述比较合适:“三年前,导演盛煦,把她托付给我...让我照顾。” 周擎放低了声音:“当时,沈容宴要结婚了,他没办法放下嘉茉。” 看见裴京聿垂眸不语。 周擎又说:“您也知道,沈容宴当年为了一个女学生,搬出来住,闹得满城风雨。” 他努努嘴,眼神望向小口喝汤的姜嘉茉,示意道:“就是这位呢。” 裴京聿听完就懂了。 他笑了,说:“我当然知道。他们歇脚的房子,还是我的。” 裴京聿很清楚他挚友。 ——为了一个女人,露草流萤的那一段旧事。 他和她没在一起的那些年。 窗外灯山影幢幢。 趋之若鹜的男人来重檐歇山顶,都想给她一个家。 裴京聿举起酒杯:“盛煦怕她受委屈;沈容宴结婚,也放不下她。” 他的眼神里,带着揶揄:“所以你呢?更是情种。为她开了一个公司,替他们安抚照顾她?” 周擎面露尴尬。 他招架不住裴京聿的审问:“我也是拘泥于人情世故而已,岂敢有私心去肖想她。” 他讨好道:“您家底雄厚,又有梧凤之鸣的手腕,什么样的女人得不到。” 裴京聿笑道:“还讲究什么家学渊源啊。我就认识几个字。” 他眼神黑沉:“不像周先生,比狗还忠心耿耿,会讲很多诘屈聱牙的字眼。” 裴京聿一字一顿:“——用来给别人歌功颂德,替主人‘京阁藏春’。” 他讲完就笑,仿佛知道了天下,最大的开心事儿。 裴京聿眼里有玉石俱焚的尖锐。 他饮酒就呛到,雪茄痕烫在杯盘里,烧了一小段灰。 裴京聿咳嗽了一声。 他郁白的脖颈上,青筋外露,仿佛难受到极点。 张菡惯会察言观色,立刻会意,想给他斟茶。 她刚起身。 茶具就被一只纤巧白皙的手,捏在掌中。 姜嘉茉在众目睽睽之下,走到裴京聿面前。 姜嘉茉:“不知道周总有什么得罪您的地方,还请裴先生多担待。” 裴京聿没接那杯茶。 他长身玉立,有点望断劫灰的冷静:“周擎很清楚,如何赔罪。” 男人笑了笑,尘光不染。 他拿起外套,起身走掉了。 他刚一出门。 周擎几乎快撑不住似地,颓然瘫坐在椅子上。 他身边的孙云岫,处变不惊,打电话安顿好其他工作人员。 一旁的张菡看裴京聿,拒绝了姜嘉茉。 她有点幸灾乐祸地提出:“裴先生是什么意思啊?需要我过去问问吗。” 孙云岫略一踌躇:“行,你去吧,保护好自己,有事儿给我打电话。” 姜嘉茉敛眉,关心了几句。 她也起身告辞。 包厢里,只剩下孙云岫和周擎两个人。 孙云岫:“老周,怎么样,裴京聿那边有说法吗。” 周擎摇头,面如土灰:“也不是什么大事,他没说什么过分的话,就是问了一些旧事。” 他耳语道:“裴京聿问,当时盛煦和沈容宴,让我好好照顾嘉茉,是不是存了再续前缘的心思?” 孙云岫蹙眉道:“这都三四年前的事情了。” 她说:“再说那些公子哥儿喜欢谁,岂是我们能够控制的。” 她侧身望向周擎:“嘉茉心思单纯。很多事,都是我给她挡下来了。” 周擎有点不安:“沈容宴上个月去市政厅,和他议员老婆签署了离婚协议。” 他静默了一会儿:“盛煦被他家里人弄到军区沉淀,开春也要回来了。” 一想起刚才裴京聿,咄咄逼人的模样。 周擎有些偏头痛。 他抬头对孙云岫说:“很多事不由你我选择,顺其自然吧。” - 姜嘉茉没办法控制自己,不想他。 游轮下,波涛卷着白边。 浮花浪蕊狠狠往船舷上抛洒,不要命一样。 哪怕隔着降噪的窗棂,她心里也乱得厉害。 门被敲响,是裴京聿的生活助理。 来人自我介绍姓霍,礼貌地邀请姜小姐,去坐坐。 姜嘉茉还没来得及,讲出拒绝的话。 霍助理:“裴先生说,平时他都到你这里来坐坐,今天,让他和你礼尚往来一次。” 姜嘉茉还没等对方说完,就关上了房门。 她关了机,没有存裴京聿的号码。 那个人就打来了轮船的内线电话。 裴京聿的嗓音沙哑,噙笑:“架子这么大,三催四请也不动,非要我上门把你抱过来?” 姜嘉茉眼睛有点发红,只说:“张小姐去陪你了。” 她毅然决然,挂断了电话。 电话刚挂断。 “叮铃——” 门铃毫无征兆的掀起来。 她没汲拖鞋,赤脚往门边跑:“谁呀,来啦。” 姜嘉茉刚打开门,骤然被人裹进怀里。 是裴京聿。 这种窒息的拥抱好似一场征伐。 如水的月光砸到她的脊背上。 海浪的蓝波光,沁在她的裙摆,他的裤腿上。 晃荡难平,明灭不定。 那人勒住她,穿过长廊。 他力道太重,铆足了劲儿,要让她为他四分五裂。 姜嘉茉恨透了,他坏到骨子里的秉性。 只要她一想到,他明明在咳嗽,还拒绝她的茶;今晚还有别的女人伺候他。 她的脑袋里一片空白,纤薄手掌拍打他的脊背:“你去和别人睡觉,不要碰我!” 裴京聿狠劲儿咬了她肩膀一口,宛如圣经里,该隐拓下血印。 渴肤症让她的感官放大十倍。 姜嘉茉抑制不住想要舒服叹息,神经酥麻如飓风席卷。 她小幅度颤抖,同时还在挣扎着:“你放我下来。” “你....唔”。 姜嘉茉的唇被人狠狠堵住,她的反抗瞬间被彻底吞没。 她温热的泪水砸下来,断线珠子似的往外滚。 她完全丧失思考能力,唇瓣被人掐着张开,钉在冰凉的墙上,做标本享用。 他多擅长蛊惑。 镜头里挥手招揽,就能让她魂魄被囚困。 何况此刻,他往她心里抓挠,掌骨撑着她的脖颈,把她撑起来奉送。 雨林气候湿热交煎,她单薄骨骼都在叫嚣。 字字句句,昭彰着对他的恋慕。 她纤细洁白的脚掌,毫无依托地垂挂在他的膝盖外侧。 好像一只扑棱在天空的鸟,在暴风里生,在骤雨里活,在云雾中繁.衍。 裴京聿连她掠在耳畔的碎发也不放过,悉数吞入掌中。 金玉长廊的隔间门内,传来其他人的调笑喧闹声。 姜嘉茉的神经,被牵成一条引线。 对方在另一端点火,时刻会发生爆炸。 渐渐地,她感觉一种难明的欢愉,顺着脊骨攀附上来。 类似渴肤的悸动,被人磨平一样。 她稍微占据了一点主导权,被驯化了,也没忘咬他的本能。 姜嘉茉:“不...不要你。” 裴京聿不觉得疼。 他继续刻骨的暴戾地压下来,圈住她的膝骨,错身在海雾里吻她。 男人舌尖出血也不放过,狩猎的渴求,让他不停滞一刹地触碰她。 他眼睛也红,凶神恶煞的,指骨碾过她的嘴唇:“没长心的东西,你还想要谁?” 趁着裴京聿探身,拧开套房的门。 姜嘉茉伏在他的肩膀上,恹恹的,和男人隔开了一小点距离。 她被他这样吻了,还是不满足。 姜嘉茉的心里,酸涩地疼。 她用手捂住眼睛,遮挡着滚落的泪水。 姜嘉茉:“明明有人陪你,为什么还要这样折辱我?” 裴京聿看她这幅的模样,就笑。 他顽劣地哼了一声:“我折辱你?别忘了是你先来缠我,自顾自抱上来的。” “是谁说想要,恨不得当场给我。” “是谁拼命亲我?” 她瓷白的小脸,羞恼又愤恨。 姜嘉茉不禁心慌意乱。 她使劲用手腕的袖子,抹嘴唇,擦拭他吻上去的濡.湿。 她脸上好燥,看上去像是被亵.玩狠了。 姜嘉茉细声抱怨:“不知道你在胡说什么。” 裴京聿桎梏住她的腕骨,不让她搽。 他和她鼻梁相抵,温热胁迫:“不准搽,搽没了,我还亲。” 就在这时。 男人套房的正门,被人敲响。 外面传来张菡和保镖交涉的声音。 张菡的声音有点尖锐。 “我是裴先生邀请来的,麻烦让我进去。” 房门内。 裴京聿侧头看她。 他的皮囊清洁如白月光,眼神落在姜嘉茉身上,却如凶凛的兽。 “邀请?” 他把姜嘉茉抱起来,抵在门上,似情人间厮磨耳语。 “以身相许的人,除了你,还能有谁?” 门外是张菡掀铃敲门的响声,像锣鼓喧天,重重地往姜嘉茉心上擂。 她暗中思忖,在澳门的那一次。 ——他会不会,从头到尾,没有给张菡开门。 姜嘉茉靠着墙,没力气地微微呼吸。 她拢住衣服,不让他乱碰。 他那么危险,不可琢磨。 姜嘉茉无端却觉得甜蜜,软声提醒:“你不要再讲这种话了。” 他享受掌下她的颤栗,肆意妄为地笑。 好嚣张。 裴京聿望向她的眼,有种玉山将崩的疯劲儿:“现在,主动亲我。” 他像月蚀一样,寸寸侵占她眼前光亮:“再偿还我名声一次。” 裴京聿薄唇微弯,施予她选择权:“或者我打开门,让其他人看见,你这幅渴望我的模样?”【你现在阅读的是 】 6、着霓裳 黑沉的云遮住月亮。 有一种暴雨来临的征兆。 门外的敲击声还在继续。 房间里窗户洞开,咸腥燥热的海风灌进来。 姜嘉茉什么都听不到了。 在她颤着眼睫,主动吻上他的那一刻。 心里轰然一声闷响,垒筑在安全范围的围墙,尽数倒塌。 姜嘉茉记得,自己念书时。 有老师教授过,怎么接吻拍出来美观。 ——“涂抹润唇油,轻轻接触对方的嘴唇,靠机位滑动,制造氛围感。” 可是,在实际操作的当下。 她没办法思考技巧,生涩地覆盖在裴京聿的唇上,浅尝辄止地触碰他。 姜嘉茉慌得发抖。 她以为对方和她一样不擅长。 因为她感觉到,裴京聿潮湿又杂乱的鼻息,灼热地厮磨在她的周围。 她几乎不堪忍受地睁开眼。 她单纯到,竟然想要安慰他。 没想到,眼前的坏男人笑得肩膀乱颤:“这样哪是亲?” 裴京聿轻松拢起她,手裹住她的臀.腿,把她抵在窗前的岛台上坐着。 她的嘴唇轻柔触碰,被他吞没并效仿。 男人用犬齿磨她的唇肉,用舌抵在咬噬处,转圈寸寸享用,把她脊骨里难以言喻的酥麻逼出来。 船舷外浮花撞海浪,在波涛和风声中。 他单手拢起摇摆的白色纱幔窗帘,往房间里抛下。 一瞬间,两个人被笼在月白的光晕里。 她的世界,千巷百街任由他疾.驰,漫山遍野都是他的气息。 他太懂如何让她铭刻这种隽永。 还没等她少女情怀得到抒发。 他就莽撞地掐住她的下颌,桎梏着她的咽喉,掠夺意味十足地席卷了过来。 两人的发丝和脊背濡湿。 不知道是汗水还是蒸发的海雾。 裴京聿听到她软糯地呜咽,像被亲狠了,摸够了,又不擅长表达地哼。 他的手臂圈在她肋骨,鼻梁厮磨了下,叼住,嘬得她过电一样抖。 在男人手掌里,她荏弱如白玉的纤腰软腻,皮肤嫩得能化水。 她湿漉漉地翻着白眼。 好乖,招架不住的乖。 他一碰她,就无措地瘫软了,依偎在他坏里。 姜嘉茉宠着他,任由他干一切坏事。 她对他,纯粹是生理依恋和信赖。 男人喉头发紧,压声喘.息,性感地不可一世,无意识呢喃唤她,小狗,小狗。 不是“小狗似的”,而是“我的小狗”。 一语未完。 天际闪电的白光,破空乍现在两人眼帘上。 “轰隆——” 从水天相接处,闷雷阵阵响彻云霄,宛如霹雳炸响。 姜嘉茉想,听他叫自己,原来会产生这种震动。 眼前这个英俊的男人。 看起来,不像承认私下里,和她有隐秘关系。 可是简单的,归属性质的模糊耳语。 在她的心里,轰然似天地劈分,剧烈的摇撼。 ——“他这种身份的男人,是不是很擅长把女人当宠物玩。” ——“不,不可能吧,看起来像是随便喊了一声。” ——“难道他知道,小满是自己吗。” 她好迷恋这个称呼,能让她想起了两人维持一年半的隐秘关系。 裴京聿到处霸道游走,散漫地点火。 男人单手挑开襟口,嘴上吮得用力,几乎嚼出血珠。 她耳垂烫得惊人,颤着眼睛,咿咿呀呀咬着衣角,白指搅他黑头发,陷落着挣扎。 姜嘉茉懵懂被玩到哭。 裴京聿真是好本事,比在红木柜子中的旧玩具悉数嗡嗡作响,更让她摄魂夺魄。 潮热侵袭感官。 敲门的闷响和倾落的暴雨,剐蹭着她的耳膜。 男人喘.息沙哑,一直在她耳畔说浑话,不堪入耳的那种。 “一会儿要多喝水。”他尾音上挑:“裤腿都是你弄的,得补点儿。” 裴京聿电话响了。 铃声响了很久,是《standinthewater》 姜嘉茉神经触电似的,推他,示意他去接。 她手腕上都有吻痕,涩情又纯,看得人心尖发痒。 那人笑了,像是发泄不满,把手机搁到她垂下来的裙摆里。 姜嘉茉僵硬不堪,扶住他的肩膀。 她连颤抖挣扎都不敢,怕影响他。 电话另一端。 党派首脑非要冒雨挑战刺激游戏,玩水上飞行板和夜间滑翔伞,还有风筝冲浪。 这群人金钱游戏,已经没办法找到刺激感。 首脑打电话找裴京聿,深夜邀他陪玩,赞他技术好。 要他陪他们玩到尽兴,把生命置之度外。 海面上电闪雷鸣,暴雨倾盆。 裴京聿手掌拢着她的头发,脸埋在她颈窝里。 他懒淡地迎合这种致命的邀约。 他早就习惯了,迎战各种向死而生的社交。 男人阖上眼皮,沉晦静默地,在她的怀里呆了一小会儿。 在秘书着急的呼唤中。 “别吵。”裴京聿冷淡地应邀:“让蒋叔在防滑装备室伺候我,我随后到。” 姜嘉茉不放他走。 她不安地捏着他的衣摆,被他玩到湿漉漉的粉白小脸上,全是不舍和担忧。 姜嘉茉咬一点嘴唇,绷不住哭腔:“会出事的,不要走。” 她鼻尖红了,脸上不知道是雨水还是眼泪:“好危险,我害怕。” 他漫不经心地碾过她的齿关:“知道舍不得我了?” 姜嘉茉乖顺舔.吮他的指节。 她用怯弱的方式,安抚对方,想这样让他舒服点。 裴京聿弯唇笑了,黑沉的眉眼里有戏谑和傲:“不怕我呆在这儿,把你玩脱水吗。” 就像《禅真逸史》的痴.缠,“怀中搂抱活观音,不惜菩提甘露水,尽底俱倾。” 她摇头不说话。 姜嘉茉蜷在他怀里,窄白的手臂搂着他的脖子,带点小狗呜咽:“喜欢的...我好喜欢。” 裴京聿抵唇在她发丝上,沉闷的笑:“少招我,放你自由了。” 男人的臂弯肌肉匀亭,青筋崎岖,带着脉脉的涩情:“债清偿了。” 裴京聿把她下颌掐起来,吻她微红的眼皮:“我呢,不给你额外享受的机会。” 他太坏,自顾自要她还债,往她心里越钻越深,又肆意妄为,再若无其事撤走。 裴京聿揽过她的膝弯,单手把她公主抱起来。 另一只手扯过他的外套,给她搭在肩上,拢了拢前襟。 她的骨架小又轻,腾空的时候往他胸膛靠。 两人跨过大半个卧室。 姜嘉茉被他放到床上,妥帖安置。 他指腹从下往上,摩挲她唇瓣上,他吻的地方。 男人指节酥痒,恨不得狠狠碾过:“在这儿安心睡。” 姜嘉茉躺下,嗅到他外套上的木樨气息。 她有点上瘾,把脸上去,贴着蹭了蹭。 裴京聿扣好衣服,捏她垂落的手,去探究她的杰作。 名贵西裤,裁剪锋锐妥帖。 可是被她沾湿,像雨露洗礼。 男人眸光黑沉,扯了下唇:“懒得换了,反正你的,就当护身符。” 姜嘉茉想要缩回手。 她心底一震,睫毛乱颤,不敢看他。 “别躲啊。”裴京聿桎梏着她的手腕:“告个别。” 男人有点恣睢放荡的笑了。 因为在笑,他衬衣绷出的肌理纹路很性感:“它真想被你泡一次。” 姜嘉茉听懂了。 她一缩脖颈,像个没出息的鸵鸟埋进砂砾。 裴京聿像之前的每一次,冲她飞吻了下:“真还清了,债主很满意,你也无需耿耿于怀。” 他的唇有海水的凉和涩。 “明天有私人飞机,载你去开幕式。” 男人漆黑冷倦的眉眼,长久地停滞在房间里:“晚安。” 他修长手指撑在缝隙处。 他挂点笑望向她,像等她入眠。 良久,裴京聿打开后门,走近拿着警棍和黑伞的保镖和秘书之中,被他们簇拥着离开。 门咔哒阖上了。 他的一生,周遭谋臣帷幄,猛将干戈。楼台鼎鼐,剑履山河。 她想做月亮。 无论何处,都清洁悬在天空,照亮他的一轮弯月,有一种不谙世事的天真。 可她涩然的身体留不住他,吻也留不住。 床单上只有一种干净的柏叶淡香。 可能裴京聿,并没有睡过这里。 枕头没有他的味道。 根本没办法缓解,她心尖缺了他一块的痕痒感。 她把男人的外套,抱在怀里。 姜嘉茉把脸埋进去,眼泪濡湿了衣服。 那人凛冽沉晦的木樨更加浓烈,像是安抚情绪的猫薄荷。 姜嘉茉只要想着。 那人还在海浪里,陪权贵们遨游,心里又怎么安定。 她实在太过疲惫,短暂地闭眼休憩以后。 迷迷糊糊的。 她听到了外面的说话声。 “一定是裴京聿回来了。” 姜嘉茉心弦被拨弄,带着这种想法,从床上下来。 大脑供血不足,带来短暂眩晕感。 她纤细的双腿,被他玩到几乎站不稳。 雪白的脚掌经过的地面,带着一点湿,颤颤而落。 她散乱的黑发像绸缎一样滑,披上他的外套,踩着地毯往外走。 姜嘉茉打开门,垂着眼帘。 她拢着他的黑色西装,嘴唇被吻肿,秾丽翕开。 姜嘉茉下巴尖尖,脸上苍白静谧。 她鬓发散乱,很没有力气地支着墙,似乎在等待来人把她裹进怀里。 来人没动。 良久,对方身上的酒味和香水味,灌进她的鼻腔。 是一个女人。 姜嘉茉微微翕开眼睛:“是你?” 站在她面前的不是别人。 ——是敲了很久的门,被遏制后离开的张菡。 她喝了酒,依然不死心。 张菡:“这里不是裴京聿的房间吗,嘉嘉,你这么在这里?” 张菡注意到。 姜嘉茉撑着门的薄白手腕上,密密麻麻的都是微红的痕迹。 类似吻痕的红色,蜿蜒往上。 一直延伸到,男人搭在她身上外套里面去。 房间的空气也有种浸透.欲的涩.腥味。 姜嘉茉的眼神迷离,眼尾泛着微红。 她用手指捂住额头,困倦地说:“他不在这儿,你找错房间了。” 她看起来很柔弱,没有力气。 在张菡的眼睛里。 就像姜嘉茉经历了情.事,单薄肩膀,连撑起那人的衣服都费劲。 好旖旎,好混乱。 张菡手机震动,传来助理的小道消息。 她的助理告诉她。 ——裴京聿在陪外宾玩刺激心脏的水上游戏,根本没有回vip房入住。 张菡酒醒了一半。 她盯着姜嘉茉身上披着的,类似裴京聿的衣服,心思千回百转。 她含笑试探道:“嘉嘉,不好意思,我敲错门了。” 她不罢休地又问:“这衣服是哪个男人的呀?” 姜嘉茉怔忪了一下。 她像是才发现,自己肩上,还有那个人留下的衣服。 她只是垂着眼睛,侧身拉着袖子,把外套扯落下来:“捡的。你喜欢,就送你。” 外套从她纤薄光洁的肩膀上。 一点点地往下滑。 露出一大截,带着吻痕的脊背。 何等程度的欲和溺爱。 她才会在第二天,要参加开幕仪式的情况下。 任由男人肆.虐拓上的专属痕迹,昭彰成这样。 张菡心脏被捏紧。 她屏住呼吸,“嘶——”了一声。 张菡张口结舌地看着这一幕:“嘉嘉,谁...谁疯成这样?你就任他...” 她艳羡地盯着姜嘉茉,看了一眼又一眼。 她心里似乎已经有了答案。 那个人的名字呼之欲出。 但是,整件事实在太过天方夜谭,太过难以置信。 那个人,瑶阶玉树,一点也不像会做这种事情的模样。 而且饭桌上。 他们表现得根本不认识彼此。 姜嘉茉抬起手,把男人的外套挂在门把上。 她柔声说:“晚安,阿菡,你也早睡。” 嘎达—— 姜嘉茉没有留恋,这件没有他体温的外套。 她把门关上了。 门外传来张菡和安保交涉的声音。 张菡说,今天谢谢裴先生款待,表达感谢也是只是礼节而已。 裴京聿的秘书说,他很忙,电影有投资,他有机会去剧组探班,张小姐再感谢也不迟。 好冷。 姜嘉茉想,没有他的外套了。 中控程序把空调温度,设置得好低。 姜嘉茉把自己裹进被窝里,鼻尖忍不住酸涩起来。 她在朦胧光晕中,泪眼模糊,望向远处的海港。 恨自己,对他怀有隐秘不堪的占有欲。 恨他轻描淡写地说“债务清偿”的语气。 她的眼泪盈满眼眶,簌簌决堤而下。 姜嘉茉对自己的身体,很没办法。 他的一点儿温暖,她简直着魔一样痴迷。 姜嘉茉赤着脚下床,拧开门把一看。 她挂在门外的外套,已经消失不见了。 夜漫长,春衫薄。 为什么要口是心非。 为什么要规矩克制。 为什么要装作不在意。 思极若惘,遥隔一方。 姜嘉茉盯着天花板,看了一小会儿。 她手指滑动,不满足地翻开私人手机上,他的视频。 她好嗲地黏黏地叫他主人,把手机搁在胸口,听他的声音入眠。 她不满地摸自己,心里偷偷告诉他一个秘密:“小狗也想泡你。” 后来她不安地睡着了。 船舷窗户外,传来嗡嗡的撞击声。 姜嘉茉在浅眠中,被吵醒。 海面万叠云散,烟波浩渺。 淡金的日轮晕在水接天的微蓝里,像出水琉璃。 太阳熹微,已经早晨了。 姜嘉茉揉着眼睛,撑起身。 她看到一架无人机,挂着一个偌大无比的礼物盒,在“哒哒”的敲窗。 无人机在海雾里浸了太久。 它泛着银白光泽的机械臂,有些湿.润,透着一股委屈劲儿。 姜嘉茉推开窗户,戳了下它。 她温柔问:“谁派你来的呀。” 无人机盘桓了一下,乖巧地停在客厅地毯上,不动了。 姜嘉茉拢好睡裙,专注地蹲到它面前。 礼物盒的缎带,被她一点点拉开。 里面装着薄如蝉翼的仙牌薄纱情.趣裙,还有珍珠白的宝石耳坠和项链。 世界闻名的私人定制品牌的内衣。 宝石璀璨耀眼。 成色太美,全套价值接近十一位数。 还有一张卡片。 男人的字铁画银钩,遒劲孤拔,有种挥毫列锦绣,落纸如云烟的细筋入骨。 ——【期待在你身上见到它们。】 ——【欠债继续。】 下面没有落款。 他也无需证明自己是谁。 她只能是他的。 一种纯粹的告诫和宣誓。 那个人好睥睨好傲慢,仿佛这个世界没有不属于他的东西。 姜嘉茉越看越喜欢,看着内衣又觉得害羞。 想起裴京聿写这些的神情,她脸颊到脖颈都红了。 她怯怯的把他写的字收好,小心翼翼地卷起来,珍藏进手袋内侧。 姜嘉茉想:“算了,别放在手袋里,还是贴身珍藏比较好。” 于是,她明目张胆地抽出留言,折叠放进手机保护壳里。 那个人的一小段字,于她悦之无因,比价值连城的珠宝更珍贵。 下午电影节的开幕式。 姜嘉茉盛装出席,面对电影的提问,对答如流。 无人知晓,她手机壳的背面是思慕了很久的心上人,留下的只言片语。 伴她天南海北,人群熙攘,有面对的勇气。 访谈中,有人提到拍摄搭戏的同事宋卓远。 姜嘉茉照着公司给的标准答案。 她暧昧笑笑,说宋卓远是她多年的良师挚友。 中午,姜嘉茉在化妆室里,背采访稿。 孙云岫走进来,拿着和宋卓远的公司,签下的票房协议。 孙云岫:“嘉嘉,好好看看,你和他会绑定一段时间,为新片的票房造势。” 她想了下,貌似不经意地说:“老周那边,我让他和沈容宴先生商量了。对方说,你私下要和小演员保持距离。” 姜嘉茉没追问,沈先生是谁。 她静默了半晌,说,我明白的。 孙云岫忽然觉得她好懂事。 面对什么过分的安排,她都没有情绪起伏。 明明很久之前。 姜嘉茉还很幼稚,会为情所困。 六年前,孙云岫在剧组第一次看见姜嘉茉。 那天,姜嘉茉还没换下古装。 她站在城楼上,在听导演讲戏。 少女覆了层薄纱帷帽,挑开帷障对大家笑:“是我的错,占用大家的时间了。” 孙云岫第一次看见这么古意,这么典雅的一位姑娘。 像秦观诗里的“水翦双眸点绛唇”,美得让人心颤。 姜嘉茉看上去很寥落、清霁。 总是一个人在角落背词。 她藏着什么心事。 孙云岫喜欢她,所以私下里特别照顾她,经常嘘寒问暖。 有一天。 一向敬业从不轧戏的姜嘉茉,给剧组请了两周假,消失了两周。 后来有日剧组闲聊,大家谈起《邯郸记》。 张果老点化卢生,“你虽然到了荒山,看你痴情未尽,我请众仙出来提醒你一番,你一桩桩忏悔。” 孙云岫以此为由。 她半开玩笑和姜嘉茉聊心事:“你是不是,有什么牵挂在心尖的人呀。” 姜嘉茉想了很久。 她才踌躇开口,说心里有个不可能的人。 她怅惘地,眼睛湿润:“我从伦敦坐了一个小时火车,到剑桥郡,想参加他毕业礼。” “那些人说他和朋友去了南法埃兹。他在那里,有带悬崖的花园城堡。” “我打听到他的地址,等了他快两周。” “我不会法语,也没有多余的钱,很狼狈。” “他不认识我,和他的朋友们飙车加油,经过我呆的便利店,顺手请我喝了一杯白葡萄酒。” “那瓶酒是尼斯最常见的朗格多克(languedoc).” “他朋友们的车上,都坐着风情万种的白人姑娘。” “我戴着宽檐帽,穿着灰扑扑的衣裳,我觉得自己离他好远。” 姜嘉茉对她放低了声音。 “但是我回来的前一天晚上,和他做了。” “这是一个秘密。” 她说完,给孙云岫看她锁骨上的吻痕和咬噬的印记,很深。 姜嘉茉对孙云岫眨眼笑。 她隐秘地说,这是那个人在最后那天晚上,喝醉酒要了她。 他在床上很坏,没有前.戏,让她疼得不停落泪。 姜嘉茉想了想,说:“但他可能,不知道我是谁。” 姜嘉茉说完,就捂住眼睛,泪水从指缝滚出来。 然后她又笑,笑起来很美,特别摄魂夺魄。 姜嘉茉:“后来,我给他发涩情小广告,试探他。” “我说哥哥,要不要再来一次。” “他把我删了。” 孙云岫恨不得裁剪天上的云,帮她拭泪。 她暗里揣测是谁,最符合描述。 最后,孙云岫把目标对象,从导演到探班的公子哥们都试探了一遍。 姜嘉茉狡黠灵动地眨了下眼睛,说了一个只会随着父辈,出现在晨间新闻上的名字。 她说,“裴京聿”。 时过境迁,已经六年了啊。 孙云岫结束回忆。 在从新加坡回程的飞机上,她温柔望着熟睡的姜嘉茉。 女生穿的衣领滑落下来,露出一小截莹白的锁骨。 孙云岫宠溺地笑笑,从衣服里找出风襟,想给姜嘉茉搭上。 刚起身。 她无意识低头,顺着姜嘉茉衣领往里望。 孙云岫的手颤了颤,动作凝滞了。 姜嘉茉领口往下,藏在衣襟里,全是密密麻麻的红痕,被男人咬噬出来的。 孙云岫慌忙把眼睛挪开。 她显然可以猜到,游轮上发生了什么。 恍然间,孙云岫想起了这件六年前的旧事。 她不禁有一个尘封多年的疑问。 ——“裴京聿真的不知道,六年前,晚上温柔吞并他的戾气,任由他肆.虐了一夜的人,是嘉嘉吗?” - 回剧组的当晚。 房门敲响。 姜嘉茉披散着濡湿的黑发,把门推开一截细缝。 她望着眼前的宋卓远,笑道:“有什么事吗?” 显然,她看起来睡眼惺忪,没有精力再讨论台词。 宋卓远先是感谢了她委托助理,送给他的旅行伴手礼。 他踌躇片刻:“周末主演聚餐,是我们公司安排的,想要我们绑定为票房造势,你知道吗?” “嗯。”姜嘉茉点头。 她身上有茉莉清雅的味道,像湖白的毛月亮浸在苇草里。 姜嘉茉接着说:“黄栗给我看了,我们之间有cp感的热搜,已经挂到首页第一啦。” “你没意见就好。今天就不打扰了,早点休息。” 宋卓远站在门口,和她道别:“那约好了,周末在雾海餐厅见。” - 裴京聿并不在国内。 他的秘书倒是勤快,辗转帮他接到了几个沈容宴的电话。 沈容宴絮叨了一晚上的话,抱怨离婚财产分割的麻烦。 裴京聿被吵得头疼。 最后,他兴趣缺缺地,嗯了几声。 直到对方说,马上要回国。 裴京聿才稍微有了点情绪波动:“离了也行,免得你前妻找不到人,疯狂给我打骚扰电话。” 沈容宴又和他说了些对冲基金和投资的事。 最后,沈容宴拧了拧眉心:“兄弟,你千万别这么早结婚,简直剐掉我一层皮。” “我呢。”裴京聿混不吝地笑了下:“想被人敲骨吸髓,等她泡我。” 沈容宴也笑:“这样的女人,怕是还没生出来吧。” 沈容宴像是想起了什么,又说:“我倒是也遇到过一个。我还真想她。” 裴京聿薄唇挂点弧度,也没辩解什么。 雪茄在他指节上燃着,有点靡靡的甜香,往他鼻腔里钻。 裴京聿盯着虚空一点,懒怠地翕着眼帘。 那晚的水上运动,对他没有刺激的感觉。 倒是有个同行的王储,被摔断了肋骨。 外网社媒上,对裴京聿千夫所指。 他想,自己声名狼藉,好像也没什么所谓。 但王储的发言人,知道裴京聿这个人,不好得罪。 隔日发言人方送了艘潜艇,给他当赔罪礼。 永远居于青云端,也好无聊。 滕龙日日雨,野鹤倦居天。 “嗡——” 搁在架子上的特质手机,震动了下。 男人白玉般的指节,闲散地划开。 他雾沉沉的眼睛,从倦怠的状态,骤然变得危险、清筠。 - 屏幕这边。 姜嘉茉换上了新加坡——无人机投送的礼物。 那个人送她的睡衣。 她扭了半天姿势,腰和腿都要僵硬了,终于选出最满意的一张。 纤质弱水的窄腰,被透明白纱裙上的蔓蔓缠起来。 她光洁的皮肤泛薄红,明月雪时一样的绝色。 姜嘉茉想了想,还是用私人手机发了出去。 小满:【图片】 小满:【腿环选的是之前你买的,希望主人喜欢。】 很美,让人想弄坏。 无边风月塑成形。 满室淹然是春光。 裴京聿薄唇弯出一抹轻佻的坏笑。 他钓着她,懒淡地敲出一行字。 j:【这衣服不对啊。】 j:【哪个野男人给你买的?】 j:【真想玩结婚游戏,不邀请主人加入吗?】 男人冷白喉结滚了滚,明知道使用对方招架不住的鼻音。 他就这样我信我素,充满诡谲劲儿,撩拨着讲话。 真想看她,在掌中颤.栗着落泪啊。 裴京聿惬意地弯唇笑,感觉神经末梢都爽得发颤。 他呼吸绵长,似黏湿的夜里贴着她耳廓,用性感沙哑的声音咬字。 “不忠诚的小狗。” “开视频。每一个吻.痕怎么来的?说清楚。”【你现在阅读的是 】 7、寄东风 姜嘉茉从未忤逆过他。 她很快发来视频。 画面颤动了一下。 图像里,先是露出一小截纤细似白玉的腿。 很嫩,泛粉的皮肤圣洁又美丽,遍布吻.痕。 细小绒毛都勾人发昏。 姜嘉茉颤抖着手,小幅度挪动到肋骨的皮肤处。 她紧张时,渗出的细汗,也好孟浪,溶溶添细浪,点点湿芳尘。 她想了想,带着呜咛的抱怨:“...他很坏,没疼惜我一点儿。” j静默地笑了。 他惯有沉淀长久的从容,问:“他是你选定的结婚对象吗?” 姜嘉茉心都不敢乱跳了。 ——“主人帮你,和你在意的那个人结婚。” 几个月前的历史遗留问题。 男人轻描淡写的问询,在她心底卷起滔天海啸。 姜嘉茉心里痒了下,酥酥的。 她像只蜕皮的竹青小蛇,想用软尾缠他。 世人皆知窄门难入,齐大非偶。 如果她不能跻身成为他的唯一,无需过早把自己的底牌亮出来。 “不是。” 姜嘉茉试探着,说:“他的女人又不止我,就像我的男人也不止他一个。” 裴京聿能想象她秾红的眼,羞涩到乱颤的睫。 他静默着,观赏自己咬噬的痕迹。 嚣张,放肆的暧昧痕迹。 ——分明归属于他一个人。 可她偏不照着标准答案,圆谎。 仿佛她真出轨,去找别的男人,施予抚慰。 屏幕白光把他照得真绝色。 他面无表情,金灯香火,不破不动,有点不入世的脱俗。 j:“他的女人不止你?” 裴京聿端然蕴藉的一个人。 可是狠起来,不管她说得对象是不是自己,都践踏。 他笑:“这种不入流的脏东西,你也要?” 他说:“好好找,找个把你庄重放在神龛上的。” 想起两人六年前,荒唐潮湿的那一晚。 何止这一晚。 姜嘉茉神经末梢崩溃了。 她的眼泪沾到吻痕上,就像春露泅湿桃花地。 她声音发抖,问他:“...你有过,把人庄重放在神龛上吗?” 话音刚落。 姜嘉茉的一滴泪砸下来。 j没了旧日煊赫的寡情。 他沉静瞧着她,薄白的双眼皮动了下。 他说,“有。” - 姜嘉茉和宋卓远的cp热度,在不断发酵。 冬至,午餐后。 姜嘉茉在休息室睡觉。 走廊暖和,群演们没有单独休息区,经常聚在那里小憩。 今天姜嘉茉半梦半醒,偶然听到几位群演姑娘,在走廊聊八卦。 “听说,张菡从新加坡回来,还带回来了裴先生的西装外套,还找来西装的保养师傅,上门来取呢。” “刚才啊,她在给裴总的秘书打电话,说想找机会还给他。” “菡姐就是眼光不错,她去年投资的酒吧,是不是在濮院蛮红火的?” “听说夜晚氛围好,也很私密。他们应该约在那里见面吧。” 姜嘉茉把脸埋在臂弯里,安静听了很久。 她搭在膝盖上的小绒毯,滑落在地。 “抱膝灯前影伴身。” 没来由,她感到一阵孤独和沁凉。 不管有没有镁光灯,她连眨眼频率,都会控制。 这一次,姜嘉茉却无法自控,呼吸困难。 她没头没尾冲出休息室,沿着料峭寒冷的长廊一路飞奔。 好寂寞。 她眼泪不受约束的往外冒,简直难以抑制。 她就算不断地压下去。 他的名字也会从心里冒出来,往喉咙的地方涌。 姜嘉茉站在城楼的拐角处,一个人远眺了很久。 ——“你有过‘庄重捧上神龛的人’吗?” ——“他说,‘有’” 她想知道,他爱一个人是什么样的。 她想,他也会在爱里,辗转反侧,最后得到那个幸运的女人,如愿以偿吗? 寒影初回长日至。 姜嘉茉恍了神。 她模糊地想起,和孙姐讲过的旧事。 七年前,在敦煌鸣沙山。 她们一群女生,被选去总政歌舞团,做表演。 歌舞剧团一进阳关,就遇到了沙尘暴。 骆驼受惊,一行人被困死在沙漠里。 姜嘉茉身体很弱。 刚到西北。 她就得了支气管炎,并随着几天的缺水,感染了肺病,高烧不退。 晚上月色沁凉,平沙千里,细碎砂石被照得惨白。 上面派人来,帮她们治病,叫她们依次集合。 于是,团里几个女生,穿着厚衣服,在旗台下等待。 情况紧急。 军医告知副团,说这种病要留守治疗,这里的药物实在缺乏。 裴京聿当时正在陪同欧盟大使,参观敦煌。 这个陪伴父辈慰问军属,意气风发的青年,注意到他们的困境。 他向他们,施以援手。 来人肩宽腿长,英隽,沉稳。 他冷静判断:“别着急,我现在向民航提交飞行计划。” 他一出现。 姜嘉茉的心上像被重锤了一击。 好巧。 这人,她是认识的。 今年,她暗恋他的第三年。 由于生病,她攀爬直升机很艰难。 姜嘉茉裹着月白披肩,手指无力,微微地颤。 看起来,有点儿可怜。 裴京聿挑着唇,托了她一把。 男人力道舒适,温热触碰,稍纵即逝。 她温顺得像小羊羔:“谢谢哥哥。” 后来,姜嘉茉不知道,他有没有扶过其他女生。 单是往这里想想。 她就觉得心口绞痛,比混沌的肺,还疼的厉害。 他偶然地随手施恩,她竟然想要独占。 那个夜晚。 他开飞机利落破风,搭载病患,飞过黄沙遍野,去市区医院检查。 同行女生初次坐私人飞机,再加上获救,都在欢呼。 透过私飞的广播。 裴京聿的声音,沙沙灌进她耳膜里:“安静。” 他笑道:“不然我随机选一个人,做亡命鸳鸯。” 他向来肆意妄为,对肤浅的示好不感兴趣。 他不缺对他示好的异性,被怀春都要玩命刺激。 女生们都觉得他坏,被吓得噤声。 唯有姜嘉茉,怀着一种隐秘、想要尖叫的心情。 她高烧不退,带着一种病态的狂热,微微笑了起来。 她在昏迷前,长久凝望他的位置,脉脉的。 她在心底对他说,“让我做你的亡命鸳鸯。” 裴京聿才是,应该被庄重放在神龛上的人。 她想要得到他。 三年,三年又三年。 一晌比一晌贪婪。 - 周末,姜嘉茉和宋卓远在雾海餐厅用完餐。 两人步行回酒店的路上。 酒吧街正在布置场地,像是为了欢迎贵宾。 蝴蝶墙萦绕鲜花,从二楼悬挂下来,水波纹灯照出一圈圈涟漪。 宋卓远邀请她,进去坐坐。 他以为姜嘉茉会拒绝。 出于意料的,姜嘉茉想了下,说:“好,反正今天还早。” 楼下舞池,音浪阵阵,二楼是餐吧。 三楼露天清吧,绿植掩映,墙上挂着黑胶和cd。 两人随意找了一个清净位置,落座。 姜嘉茉今天穿得素净,黑裙,狐白围脖。 长黑发拨弄到一侧肩颈,宝石耳坠光焰昭昭。 她很美,有点祸水的端倪。 两人甫一落座。 姜嘉茉右侧前方,有白光乍现。 她早料到跟拍不会消停。 她动作迟疑了下,笑了笑,抬手取了宋卓远盘子里的小面包。 姜嘉茉放到红唇边,轻轻咬了一口。 宋卓远热情地抬起盘子递给她:“嘉茉,你刚才没吃饱吗,要不多点一份。” 明眼人都能看出,两人的甜蜜氛围。 姜嘉茉:“不饿。” 她悄声道:“有人拍着呢,我俩贯彻到底吧。” 说完,姜嘉茉眼睫微微颤了下。 她貌似不经意,望向前方。 她来的时候,就注意到。 酒吧晕濛的光线里,隔三四个卡座有几个人。 张菡和穿流苏裙的女演员,正笑着说什么。 她们的不远处,坐着裴京聿。 他今天穿的很随性,黑色连帽立领拉链外套,冷白皮,眉骨深邃。 长相很周围人有距离,贵公子气质十足。 隔着螺青色的皮革和横断,掩映的绿植。 裴京聿狭长眼睛微微眯着,视线下压,沉晦又危险,落到她的身上。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相撞。 姜嘉茉慌张地蜷了下脊背。 他的目光,就像达摩克利斯之剑,悬在头顶,岌岌可危,要把她钉在墙上。 姜嘉茉想起两人之间的孽缘。 她只觉得,不要在大庭广众下,招惹他才好。 她紧张地扯回视线。 就在这时。 一截薄白的腕骨伸出来,横贯着插进她和宋卓远之间。 那人指节上夹着烟,有点施舍意味,抵到宋卓远的唇边,“借个火。” 宋卓远见是熟人,规矩地从上衣口袋里掏火机,给他点烟。 裴京聿那只手,青筋脉络清晰漂亮,停滞在姜嘉茉眼前。 白雾缭绕,如鬼如仙,像是地狱冥火引诱回头的欧律狄。 男人心安理得地享受完,顶流明星伺候他打火的待遇:“刚才在聊什么,易餐而食,真好玩儿。” 他没抽,懒洋洋捻在手上,径直落座到姜嘉茉身边:“你们继续。” 远处一片哗然。 他之前的卡座,秦稼轩,董思明,楚舟。 陪同的女明星。 包括他的保镖和助理,似乎都想大动干戈,过来陪他。 只有姜嘉茉,并不想当众和他扯上关系。 她想起,城楼上的眼泪。 想起他回答的“有”,却没有珍惜她的第一次。 姜嘉茉侧头望向宋卓远:“这个人我不认识,我们去隔壁坐。” 她一起身,高跟鞋太细没站稳。 姜嘉茉撑着他的膝盖,跌到他的怀里。 裴京聿就好整以暇的笑着。 观赏她像被地球引力拉扯来回的行星一样失序,陨落。 男人掌骨横贯在她的侧腰,扶她拢向自己:“帮你回忆一下我?” 她裙摆卷边,露出白盈盈一截腿部皮肤。 裴京聿不动声色,整理好她走光的地方,“渴肤症不难受吗。” 她被他圈在一小块地方,眼睛湿润地仰脸看他。 裴京聿弯唇笑了下,放低声音说:“那天,是怎么主动抱我的。” 趁她在他膝上。 他的指腹缓慢地隔着衣料,沿着她的脊背,勾勒山水画轮廓一样剐蹭下来。 众目睽睽之下,遍布暗涌,暧昧横生。 “别厚此薄彼。”男人把他的食物,递到姜嘉茉眼前。 他讲话没头没脑,垂眸睨她:“难道他的更好吃,让你努力加餐,勿、念、‘妾?” 最后一个字,咬得好欲。 仿佛他是“妾”。 被负心的她,抛到九霄云外。 她恨透了他的训诫癖。 更恨透他步步为营的以退为进。 姜嘉茉心神不宁,从他怀里起来。 她起身艰难地推开他,磕磕碰碰往前走,坐到和他隔了几个横断的位置。 男人端坐原位,见她望过来。 他举止倜傥,懒怠扬起长指,给她炫耀他手掌上,挂着她解开的狐白围脖。 裴京聿沉静地瞧着她,冲她笑。 那一刻,仿佛他手上的不是围脖,而是挂着拴在她脖颈上的锁链。 姜嘉茉扭头背对他。 女生一个人孤单坐在那里,脊背伶仃。 她的衣领被摘掉围脖,领口有点儿散。 光线笼得她脖颈皓白如雪,招人一捏就化。 某人可怜的模样,真难拿。 剐得他,简直心痒难耐。 裴京聿的朋友看不上这里的龙舌兰,私下里准备了九二年的鸣鹰赤霞珠。 一瓶六位数。 他选了瓶最醇香的一瓶,命人醒好,给她送去。 裴京聿做什么,都是天经地义,没人敢拒绝。 他唇边噙着笑,恍若赔罪一样礼遇周道:“占了人家的位置,不换点好处?” 秦稼轩心里腹诽,“哥,您倒是真大方,豪掷一万倍,来买她一个位置。” 他最会场面应酬,嘴上赔着礼:“嘉茉最会品酒,‘美人既醉,朱颜酡些’”,是这酒的幸运。” 裴京聿黑沉的眼睛,掠过秦稼轩。 长眸微眯,就像日暮惊得野凫乍起,一样恶劣。 他咬字不经心地淡,问,“怎么着,你见过?” 秦稼轩拍到了马腿上。 他心里豁风一样透心凉,连忙转移注意力,道:“盛煦捧她演的那部《春与人宜》。” “我们一群人去镰仓拍的。” “那时候,嘉茉把‘十四代’清酒当水喝,还会唱‘贵妃醉酒’呢!” “四五年前的事情了吧。” “哥您是金尊玉贵的大忙人。天南海北到处飞,哪儿关心我们私下这些风月逸趣啊。” 裴京聿眼眸变沉,没来由地涩。 他洁白额梢青筋跳了下,掌骨瞬间绷紧。 “拿走吧。” 隔着几个横断,响起了一个轻柔温吞的声音。 姜嘉茉对酒保礼貌笑笑:“我喝不惯这种酒,给我倒一些朗格多克的白葡萄酒就好。” 她有点怅惘,又很温柔,像融入了情思脉脉的回忆里。 周围人注意到姜嘉茉,软硬不吃,真把这边一群人视作无物。 他们也都不敢,再去挑起矛盾。 姜嘉茉是影后。 不是蒙着绛纱的琵琶,不是掌上珊瑚。 她的确有选择的傲气。 董思明和楚舟,对视一眼,同时小心翼翼的望向裴京聿。 他们心里惴惴不安。 谁敢刮眼前这位的金佛面,无异于自讨苦吃。 裴京聿不着情绪,移开视线。 仿佛他根本无所谓,她是否接受赠予。 酒吧的灯光对他也很厚爱,漱冰濯雪似地撒下来,照得他眉目愈发清灰绝色。 他撑着下颚,用长指旋转玻璃杯里的冰玩。 浮冰撞玻璃,叮咣作响,搅乱心绪。 半晌,他缓缓道:“不知道这种酒,又是和哪位知己寄情。” 这边,姜嘉茉有点可怜地垂落着眼睫。 她眼睛湿漉漉地,望着眼前这瓶朗格多克。 ——那个人一定听到,她选了这种酒。 六年前在南法埃兹,他施予她的一瓶白葡萄酒。 其实想起来,自己多年的执念,也蛮可怜的。 也是,他十一位的宝石,都能随手赠送。 怎么可能把百来块钱的酒,放在眼里呢? 姜嘉茉心脏像被小刀剐蹭一样,钝疼。 自己已经暗示到了这个地步。 她想,也许裴京聿还是想不起来,他们第一次做.爱的事情。 他是不是,真的不知道那晚的人,是自己。 或者“被庄重放到神龛上的”,真是另一位幸运的漂亮姑娘。 她闷闷地饮酒,只觉得郎格多克的味道,和六年前一样酸涩。 酸得她五脏六腑,被拧紧了,搅碎了。 姜嘉茉把脸,别向无人看到的阴影处。 她的脸上挂起琉璃帘,眼泪扑棱缓落,好似“拂菱花如水”。 她不愿意,别人看见她的脆弱。 “嗡——” 她的手机震动了一声。 是隔空投送的接受提醒。 姜嘉茉瞳孔闪烁了下,踌躇要不要点接受:“不会是那个人吧。” “会不会,是他想起来了什么。” “自从六年前删掉好友以后,自己还没有加过他,只可能用投送联系了。” 姜嘉茉咬唇思索了一下,心里甜滋滋的。 她怀着莫大的惊喜,手指触到【接收】 绝对不可能是裴京聿。 ——因为呈现在她眼前的。 一张一张。 全是盗摄的方式,从座位横断下面,拍摄的,她的腿部照片。 照片上,还有白色的正楷字。 [女神,你的腿好美,想你踩我的那里。] [你穿着丝袜,我能舔一年。] [真想你的腿沾上我的*,被我日日夜夜抱在怀里] 姜嘉茉有点失态地颤了一下。 她脸上血色褪去,瓷白像纸,虚弱无助,被光都能照坏。 她不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涩情狂。 曾经刚出道。 姜嘉茉被无良公司用天价违约金逼迫。 她也演过风月片,有过桃色逸闻,收到过很多亵.渎她的情信。 但现在和当时不同。 现在,她有勇气保护好自己。 她咬紧牙关站起来,观察拍摄角度,带着敏锐沉静的判断。 二楼餐吧和这里的楼梯相连,楼梯东南有拐角。 一群男人近乎嬉皮笑脸,盯着她的位置。 这几个男人,看到姜嘉茉望向他们。 他们兴奋极了,更嚣张地呲大牙笑。 多么清冷俜伶的美人,想把她弄脏的渴望,达到极致。 甚至有人,对她下流地,从v字中吐舌头。 好荒谬。 哪怕眼前的女人,是公众人物。 他们也仗着自己是第一性,肆意向她表达无耻。 姜嘉茉看到那么多男人。 她身体哆嗦,还是绷直了脊背,一步步地朝着他们走过去。 灯光下,这些人的影子都匍匐在她的脚下。 她面容坚毅勇敢,毫无惧色。 “谁投送的照片?立刻删掉。” “不删掉的话,我立刻以性骚扰罪报警,并起诉你们。” 楼台上青竹猗猗晃动,绿影参差,苍台白露。 但那个泪染斑竹的女生,没有孤寂又乖地单独坐在碧影里。 ——“她去哪儿了?” 不远处的裴京聿视线视线扫过这里,眼梢充满危险眯起。 他像是野兽在属地巡视,发现了值得警惕的敌情。 他注意到她的裙摆在颤,失魂落魄地呆立。 动物遭遇更强大的天敌侵袭,总会让自己炸毛,增加威慑力。 他太熟悉姜嘉茉,表里俱澄澈,身上千仞无枝的骨气和秉性。 姜嘉茉颤抖着立威,紧张到眼睛发红,支离破碎的样子。 钓得他心尖一阵一阵疼。 他是热衷享受她在掌中落泪,但绝不是此刻这样。 裴京聿根本什么都不用做。 只要他想。 他的沉晦气场对同性就是黑洞旋涡,近乎狰狞可怖的威压。 他静谧如未磨铜镜的湖面,影沉沉地站在她的身后。 他凝视他们宛如押送刑场的囚徒,只等着枪响后肉花血溅。 裴京聿的胁迫感,随着他脚步渐进。 像楔子,一钉一钉,烙印进这些猥琐男人的灵魂里。 他八风不动,居于姜嘉茉身后,没干涉她的勇敢。 男人只是端立,带给她舒适和安定,为她撑腰。 姜嘉茉没发现裴京聿来了。 她殊静地咬着唇,真有种月坠花折的伤心。 姜嘉茉知道不拿出法律武器,是没有效用的,报警很好,也会引来更多人围观她的狼狈。 她破碎地颤,强忍着不哭出来,眼神笃定。 她扬起手指,作势要报警,一边再次申明:“...谁拍摄的这种照片,把手机拿给我,我删掉。否则我会利用我的职业,曝光你们。” 本来猖狂狞笑的骚扰狂,却紧张地往后缩脖子。 他们支支吾吾地互相推搡。 最后有个人窘迫地揉了一把头发。 他痛定思痛地咬牙,递出手机:“啧,我说,你报啥警啊,我们不过夸你漂亮,你看你......怎么还急眼了,这么不经夸啊。” 她细白的手指划开那人的手机,专心删完所有的偷拍照片。 姜嘉茉一腔委屈,在酸涩的眼眶里蒸腾。 她真咽不下这口气。 明明是这些人的错,还要把亵渎当称赏。 要她接稳了,拿住了,再向他们叩谢隆恩。 但是还好,照片已经删掉清空。 她终于可以放心了。 她转身,撞到了一个人的怀里。 熟悉的怀抱。 白麝香和冷檀木,宛如一座冰山,将她围绕包裹,她犯渴肤缓解瘾症的灵丹妙药。 碰到他,她就变得好软弱,也好没出息。 原来他一直站在背后保护她,在她阵营中摇旗呐喊,是她的同盟。 可是前一刻,她才为他泪水汤汤。 现在却被这个人,狠捞进他的怀抱里。 他给她披上他的外套,用绅士手把她桎梏在半空中。 她单薄的膝骨,绕上他的手臂,泛着薄红的眼梢,浸润在他心脏附近。 姜嘉茉的恐惧、不安、惊慌、耻辱,藏回舒适的地方,悉数尘埃落定。 她安心地依偎在他怀里,但又有点尖锐的捶他的肩膀:“哼,谁要你保护。” 没等到回答。 姜嘉茉怯生生地把手指搅白,不敢看他一眼。 她不想在他脸上看到救赎,悲悯,或者类似宽宥的神色。 不想在自己被沾脏的时候,把他也搅进浑水里。 “之前不是饿了吗?” 他好会讲话,根本不提,她被人拍摄照片亵渎的事情。 裴京聿把她裹进自己外套里。 男人抱她出酒吧,来到隔壁甜品店。 他下颚抵在她头上,仿佛只是泛了醋劲儿,非要带她品尝平常专属的可口小甜点。 裴京聿唇角有点笑弧度:“之前向你索取恩惠,连轴转,忙得没空吃饭,挺馋这家莓果甜颂的。” 裴京聿嗓音缠绵又磨人,请求说得像撒娇:“能请我这个陌生人,吃个莓果小蛋糕吗?” 他的皮囊太过绝色,仿佛说什么话,都能实现。 说照亮,便生光,说点睛,就腾龙。 她为他造了十年教堂,把他讲的话当教义,恨不得为他鲜花须弥,把他庄重放在神龛上供起来。 姜嘉茉好轻地“哦”了一声,随即点头讲好:“给你点一个六寸的宝可梦,我最喜欢皮卡‘啾’。” 恐惧情绪消解以后,她有点不自知的亢奋。 她枕在他怀里,眨了单边眼,狡黠地说:“电你!还讲‘陌生人’哦,谁叫你先坏心眼的。” 裴京聿懒散地耷拉着眼皮。 男人最擅长装得兴致盎然,好柔地在她耳际,碰了一下。 他有点苦恼又无辜,对她讲:“我手机搁在桌上忘拿了。我回去拿,你等我送你回酒店。” 姜嘉茉的注意力,在蛋糕香甜的气息中:“好呀。” 她有点不舍地从他怀里出来,眼巴巴地看着店员制作蛋糕坯。 她没发现。 裴京聿的眼漆黑如墨,蛰伏的杀意随着离开她的脚步,按幂叠加。 男人拢好衣领,狠戾的吊起眼梢。 他年少时百无聊赖,被母亲胁迫接受熏陶,看话剧《卡利古拉》。 裴京聿只觉得加缪这人,除了疯狂平等指责所有人以外,没什么实操意义。 姥姥保留的加缪手稿,千金难求。 手稿被他折叠,当成纸飞机,信手闲掷。 他好似从未珍惜过什么天价物件,能取乐就成。 但此刻,裴京聿牢记《卡利古拉》的台词:“我之所以草菅人命,是因为我自己,就视死如归。” “我们杀人,是为了创建一个永远不再杀人的世界。我们情愿成为凶手,就是要让这个大地上,最终布满清白的人。” 刚才拍摄姜嘉茉私密照片的男人,还在呲着牙和朋友傻乐呢。 他冲着那漂亮女明星,伸出舌头,作势要舔的刺激。 真让他爽得天灵盖起飞。 亵渎她,看她惶惑如小羊羔无措,湿漉漉地盯着自己的模样,太让人陶醉其中。 只是刚才突然出现的那个黑衣男人,就像牵着刻耳柏洛斯的地狱冥王一样,让人无端觉得恐惧。 晦气。 突然,骚扰犯的下颚,被一只凉浸浸的手托了起来。 来人另一只手,擒捏着他脖颈处的动脉。 混混立刻感觉自己喘不上气来。 他睁大惊恐的眼睛,盯着这个熟悉又邪典的贵气男人。 下一秒,他被掐住下颚。 那人的手.指充满暴戾,把他的粘.腻舌头从嘴里捏出来。 桌面有他们吃牛排的钢叉。 男人左手反握叉子,冷白指骨摩挲过他的嘴唇。 不顾他拼命地挣扎扑棱。 裴京聿手上的叉子,闪着凌冽落下,已经狠狠捅穿他的舌头:“刚才,就是用这个,想舔她的?” “啊——”骚扰犯的惨叫声,被男人抽出叉子的动作截停。 然后下一秒,裴京聿指腹滴着血腥的唾沫。 他再一次把钢叉,用力连续捅进去三四次。 “咕噜——”钢叉捅破软舌,发出溅血的轰鸣。 骚扰犯舌头几乎要断了,皮开肉绽地汩汩流着血。 他模糊的意识,已经觉得自己临近濒死的寒冷。 周遭的人来不及劝阻。 裴京聿回过身,拳头兜头砸向他们的太阳穴。 破风而至,毫不留情,次次都是下死手。 他是月曜日记载的武神,美到近乎危险和异端,锋芒纤毫毕现。 “砰砰——” “哐当——” 男人指骨上全是殴打的青紫和红痕,他一点儿也不在意。 他的瞳孔因为嗜血,变得深邃凶凛。 他招手叫来助理霍旭的动作,却云淡风轻。 裴京聿唇边挂点笑,施舍意味十足地说:“带他去医院,缝四针。” 他顿了下,道:“肯认错,就接好,否则切下来,寄给家里作纪念。” 一群混混忍受酷刑,还对他千恩万谢。 他本来就已经施于恩泽,掌骨上玩刀玩枪的薄茧,只当摆设。 他今天好仁慈,没叫桌面的刀具认主,已经算恩惠。 秘书罗铭也注意到。 裴京聿把姜嘉茉安置在隔壁甜品店,选购小蛋糕。 他暗中思忖,看来他宁愿满身血腥,也不愿一点儿血,染污她澄澈的眼睛。 “啧啧,真是铁骨柔肠。” 裴京聿的几位生活助理,都是万事处变不惊的厉害角色。 他们一言不发,处理现场速度很快。 夜阑风静縠纹平,一切像什么都没发生。 裴京聿洗了很久的手.指。 洁癖让他面无表情搓了一遍又一遍,偏执冷冽地,要把手洗烂。 下.贱.脏.狗的唾液和血沫,真是恶心。 他的薄茧被他磨到刺痛。 男人才神经质地,扶着抽疼的额角,停下洗涤。 “把你的车给我开。” 他的长指随意勾了一盏秘书的防弹凯迪拉克车钥匙。 裴京聿又拿了件一尘不染,没有血污的外套。 他走在台阶上,凝神审视了自己的扮相。 很好。 他可以扮演“拿回遗忘在桌上手机”的无聊剧本。 变成她,粉墨登场的蠢情人。 天上浓云蔽月。 姜嘉茉拢着他之前给她搭上的外套,眼睛盈盈的站在街对面。 她的手里提着莓果围绕的宝可梦小蛋糕,神采熠熠地对他笑。 真的,伶俐又乖,一副欠缺慰藉的模样,天真又懵懂。 看了让人,想把她桎梏在床。 和她夜夜枕黄粱,永远别云收雨霁地要她,要她慈航渡人。 裴京聿用指骨抵住唇,咳嗽了一声,招手叫她上车。 他刚落座,白玉般的掌骨血红,懒散搁置在方向盘上。 姜嘉茉放好蛋糕,她没系安全带。 她探过纤弱的身体,埋下头。 她像是知道了什么。 有点虔诚,又有点痴迷地吻他的伤口。 英雄的勋章不是绷带,而是恋人在城堡里,施予的温存。 裴京聿游刃有余地,把她从副驾驶位拖过来,揽进怀里。 “哎——” 姜嘉茉好轻好柔地叫了一声,不安分蹭了半晌。 在男人眼神越来越危险,想吞没她之前。 她终于双膝并拢,乖巧坐在他的腿上。 裴京聿阖上眼睛,认命似的,把下颌埋进她温热的颈窝里。 他宛如着魔,用鼻梁去剐蹭她的喉咙。 男人把她抱得窒息一样紧。 她窄白的腰臀和单薄肋骨,和他就隔着薄薄一层衣料,软得,任由他依靠。 姜嘉茉揉了下他的黑发,包容他的恶劣。 她眨着眼睛,哈气去吹他霁红色的伤痂。 她用白软的掌心,缓慢摩挲他的薄削骨节:“还疼吗,揉揉会好一点。” 真是单纯。 春冰般一碰就化水,潺潺从清涧流下,一贯热衷于引火烧身。 裴京聿倏然觉得心痒难耐,舒服又心安:“...想结婚了。” 他滚了下喉结,低哑到:“但是呢,缺个人。” 姜嘉茉浑身一颤,近乎赫然地蜷起手指。 她迷恋地捧住他手掌。 纤巧的小手,几乎掐进他皮肉里。 裴京聿没觉得疼。 他英俊的脸,逡巡在她砰然轰鸣的胸口,收起怠惰,问她:“我行吗?”【你现在阅读的是 】 8、雁字回 裴京聿话音刚落。 姜嘉茉立刻捂住了眼睛。 愿望成真的酸涩感,从她的肋骨下抽痛,轰鸣上涌。 车里空气愈发稀薄。 她感觉自己呼吸时,男人嚣张的荷尔蒙,混着淡淡血腥,汩汩往她肺里钻,变成她的一部分。 远处24小时营业的小超市。 门前水泥汀,白炽灯很亮,照得一地雪光。 几辆摇摇车,置放在门口。 卡通小车被路过的小孩,投币启动。 满街欢乐地唱起《家庭礼貌成称呼歌》。 ——“爸爸的爸爸叫什么,爸爸的爸爸叫爷爷。” 裴京聿呼吸松弛,滞停在她胸口。 他的手不安分地,摩挲着她的尾椎。 男人最擅长玩她。 他弯唇笑,也不着急等她回答,掌骨托着她晃,看她边哭边躲。 “妈妈的男人叫什么,妈妈的男人叫爸爸。” 裴京聿嗓音稠哑,用禁忌词汇撩她。 她压根没办法招架。 恍若她空寂清修。 他敲木鱼,都能敲出淫词艳赋。 他耍混,笑了一声:“爸爸的小狗叫什么,爸爸的小狗叫妈妈。” 姜嘉茉越发觉得,他无可救药。 这人讲话,简直不堪入耳。 明明是贵戚权门,翰墨诗书之族,把铮铮傲骨做家风。 他在她面前,却说不出半句好话。 姜嘉茉脸燥红了,像雪霁天的一抹霞:“我还没答应,你就预订上了。” 再说,两个人还没小孩呢。 他这样恶趣味的男人。 万一成为宝宝的父亲,不知道把小孩教授得多顽劣不堪。 裴京聿捂了下她小腹,薄唇透着点邪劲儿:“早教。” 姜嘉茉的鼻尖上,还沾着泪。 她又被这人哄得,眼梢弯弯:“哪有这么早的呀。” 车窗半掩,像绫罗做的屏山。 她像清淩淩的白月亮化成人,软在他膝上,偎人颤,任他剪。 姜嘉茉作势捶他的肩:“别不当真。” 她轻呢着,认真道:“小孩要好好教育,嘉言懿行很重要的。” 她一扭身,纤细的膝盖,撞到他的皮带扣。 “咔哒”一声。 声音有种冷寂的欲,像黑色山峰被月色砸得松枝颤响。 裴京聿扼制住她的手腕,不让她遁逃。 他像楔蜻蜓标本的钉,把她固定。 他笑,垂眸碰她的嘴唇:“也教我。我最近,口欲期呢。” 姜嘉茉听他讲什么,脸都红。 她被他浅尝辄止,磨蹭地吻。 可能裴京聿就是她命中克星,绵绵又残忍,习的招儿全是治她的。 她攀伶在他身上,融入他的影,只露出一点白得可怜的耳垂。 他犯浑唤她:“小老师,教不好,要罚留堂。” 裴京聿连她的耳垂,也要探指去笼罩住。 他从来不给任何人,窥香窃玉的丝毫可能。 就在两人呼吸潺潺,鼻尖厮磨的同时。 姜嘉茉本来就暗恋他成疾。 现在被他亲得大脑宕机,全程晕乎乎地享受。 “埋头。” 裴京聿摁住她的后颈,掌上用了狠劲儿,把她往外套里拢:“有人拍。” “咔嚓咔嚓——” 下一秒,车前方有闪光灯悄然乍亮。 车里的人,近乎挑衅似地,对着他们狠狠地拍摄。 裴京聿惯常坐红旗国礼,偶尔公事来去,警卫环伺,固若金汤。 这些阴沟里的鼠辈,没有敢挑衅他的。 今晚不设防。 这辆凯迪拉克,是秘书的车。 他的腿上坐着当红女星,被宵小之徒盯上,也是预料中的事。 “呲啦——” 前面这两辆本田思域,好像也知道被偷拍对象发现了。 两辆车启动,发动机声音近乎尖锐。 它们在制动的同时,也迅速打开车灯。 这些私生粉们,惯常用这种伎俩,制造光污染,晃花驾驶者的眼,伺机逃跑。 远光灯瞬间亮起,穿过凯迪拉克的车前玻璃,照进来。 刹那,姜嘉茉只觉得世界耀眼如白昼,简直要灼伤她苍白的皮肤。 她的眼睛被男人捂住,睫毛在他指节中颤抖。 “别慌。”裴京聿面无表情,静候着视网膜的刺痛,按帧冲淡:“给我十秒就行。” 姜嘉茉坐好到副驾驶。 陌生车厢,她摸索了半晌,抽不出安全带。 这种艰涩的环境下。 姜嘉茉不想再给他,制造多余的困难。 她像一支柳梢枝儿,微风都能把她卷到失去形状,无措摇摆。 裴京聿还是无法视物。 听着前车挑衅的轰鸣。 他感觉神经里锱铢必较的杀意,快要沸腾了。 男人锁骨畔的拉链泛着冷光。 他从来强势,不可亵渎。 此刻,他冷静判断道:“我们追他,把底片拿回来。” 他松开手,似扶持,臂弯圈着她。 “咔哒——” 他利落帮她拉出安全带。 男人指腹不经意在她腰际碰了一下:“信我,绝不会让你在我眼下出事。” “你是我的向导。” 裴京聿咬字霸道至极,把信任灌注进她的心脏:“往前看,别低头。” 姜嘉茉擂鼓般的心脏,随着他安抚的动作,逐渐轰鸣,愈发坚定。 她第一次勇敢地撑起脊背,用自己被他保护好的眼睛,做他的双眸。 姜嘉茉:“七秒,前方一百米左拐。” 裴京聿的手掌骨骼清晰,发力利落,调转方向盘。 他加速野性不羁,瞬间提速到一百码,过弯全靠漂移。 这么危险的情况下。 姜嘉茉的全身血液,倒流保护心脏。 裴京聿偏偏云淡风轻,笑了一声。 男人的声音好轻,像溶雪的沟渠,浮冰融春水,砸进她的耳道:“很好,继续。” 就像他夜晚无数次,用性感到让她沸腾的嗓音咬字:“小狗,完成得很好。” 哪怕是联手屠戮,他也是绝佳的引导性恋人。 强势支配,擅长放饵。 犯错会惩戒,再柔戾地安抚。 裴京聿完全看不见。 他驾车,在古镇的空寂街巷穿梭,享受油门破风,呜咽的轰鸣。 一百二十码,生死界限被他纯粹抽离。 凯迪拉克被他肆意驯服,刮擦地面,毫无阻力疾驰。 他的疾驰冲.刺,完全由她一声声的指导,控制方向。 遑论亡命鸳鸯,几乎是天作之合。 一贯柔弱的姜嘉茉,颤抖着攥紧安全带,笃定又勇敢地大声导航:“...二百米,右转,他们往胡同里开了!” 黑暗中,漂移的刹车声在啸叫。 她在呼啸风声中,乍生的恐惧,都被他绝对信任,消弭到舒适区域。 七年前在私人飞机上。 她全身血液就为他献祭,向他汩汩流淌。 他是披甲上阵的凶神,银袍罩铠,通天冕旒。 帅得能让她心动一百万次。 姜嘉茉早就遗忘了,驾驶座的搭档早就完全恢复了视力。 凯迪拉克的车速,早已经飙升到,她无法凝神望向表盘。 她恨不得就成为他的眼。 姜嘉茉尽心尽责,专心致志地导航:“——啊!要追上了,不妙,他们怎么掉头呀!” 裴京聿的侧脸,被白亮车灯照的摄魂夺魄。 色迎霁雪,峰含霜。 他太沉静了。 裴京聿的从容,就像那晚暴风雨之夜。 在海上的那天,飓风席卷,雷电轰鸣,山呼海啸。 她可以在他腿上趴着,安稳地闭眼小憩。 姜嘉茉恨不得一边吓得落泪,一边为他唱赞歌。 周围古朴癫狂的建筑,在视线里破碎。 仿佛它们都演变成临时剧场的布景。 爱伦坡《厄榭府的倒塌》,正在精彩放送。 她落泪不安,兀自吊桥效应。 他刀尖舔蜜,享受死亡渐进。 迷恋上这样危险的情人。 还是,配不上,还是离他好远。 姜嘉茉声音有点尖利,带点儿破音的颤:“这两车人疯了,他们从两条巷口分别开过来,想撞上我们的车!” 两辆思域像是被裴京聿挑衅,路怒症发作, 他们像商量好似的,把他们往死胡同诱导。 胡同口根本没有丝毫退路。 两车同时开过来。 她和裴京聿只能被撞死,被碾碎,车毁人亡。 她脊背撑不住了,带着哭腔:“我们一定会死在这里。” 裴京桀骜又叛逆地笑了,声音平而凉:“不会。” 然后,姜嘉茉想,裴京聿一定是疯了。 不然这万钧一发,生死存亡关头。 他还能腾出手掌,安抚意味十足地,摩挲她的黑发:“怕,就闭上眼。” 姜嘉茉呼吸骤然变紧:“...不,我想看着你。” 她忽然回忆起那晚,裴京聿半开玩笑,说她流的水,浸润他的裤腿。 那时候他怎么说的。 ——裴京聿:“反正你的,就当护身符。” 生死一瞬。 她把下唇咬得发白,心想:“我虽然单薄孱弱,不算勇敢,但我也想靠近你,将你庇护。” 这些人拿着八卦,转手可卖出天价,仗着明星不敢声张,害怕被威胁,当然不要命。 但此刻,不管任何一个选择。 凯迪拉克的车身,都会被撞坏。 这两辆车虽然车头受损。 但仗着没有监控的巷口,他们会转身扬长而去。 然而,他们完全低估了裴京聿的车技。 男人敏锐地瞬间做出判断。 他轰大油门,剑走偏锋。 右车轮借助街沿优势,尖啸着往墙面开。 车架底盘和墙面刺啦迸溅出,流金一般,细碎的火星。 姜嘉茉只感觉自己的身体,逐渐倾斜,半边腾空。 如果不是安全带桎梏,她可能会滚向裴京聿怀里。 “砰!” 两辆思域没想到,他能这样闪避。 他们根本来不及刹车,车头猛烈撞击。 在这电光火石的刹那。 两辆车的前车盖,几乎要融到一起,尖锐的爆破声响彻整个街区。 有一辆车的发动机,直接烧起来了,发出“噗啪”的燃烧声。 细微火光把裴京聿的剪影,融得绝色。 让人凝住眼泪,也不敢细看的那种。 姜嘉茉别过脸。 她有点颤,谨小慎微地吞咽唾沫:“他们...是不是伤得很严重。” 裴京聿轮廓锋利,侧目睥睨着前方。 他讲话带点儿快意:“半残吧。” 他身上真有一股锱铢必较,以牙还牙的疯劲儿。 男人享受着拍摄者,引火烧身的痛苦。 他们都闻到了油箱漏油,腥涩刺鼻的石油气味。 姜嘉茉的心脏骤然被捏紧了。 她冷汗津津,虚弱苍白地扶着车窗:“...你有没有受伤,我们出不去,被困死在这里了。” 在这种刻骨的刺激下。 他强势又不容置喙地踩下油门。 裴京聿野性又恣肆地,眯起眼睛,唇边带笑:“你想出去,那还不简单。” “砰,哐当——” 裴京聿一下又一下,用驾驶位撞击,侧边相撞的两辆车。 他看起来沉晦又理智,恍若只是撞出逃生之路。 为了她的生,他真是狂到极点。 驾驶座的安全气囊弹出来,也不罢休。 姜嘉茉戚戚然地发抖。 她探出纤薄的手指,好轻的、怜惜的扯他的袖口:“不要撞了,你会没命的。” 裴京聿舔了下嘴唇,一边发动油门,碰撞金属车架,挤出通途。 男人目光灼灼地盯着她:“你应该庆幸,没允诺我。” 他潇洒地弯唇笑,挑眉道:“不然得守望门寡。” 姜嘉茉别开头,脸红得不再看他。 她没注意到。 裴京聿光洁的额头上,汗凉津津地渗出来。 肩膀上刺骨的剧痛,让他在清醒与灼热之间徘徊。 两车碰撞的时候,车玻璃碎了。 有几个碎片,宛如暴雨梨花,径直飞过来,刺入他的肩膀上。 稍有不慎,就会插入他的喉管里。 但是那又怎样。 隔壁的人安然无恙,扑棱湿漉漉的眼睫,像雾中的山鹿一样纯挚。 她没察觉他的伤。 姜嘉茉左顾右盼的,在摸索手机,准备报警车祸的事情。 她一副被他照顾得很安恬,单纯的模样。 姜嘉茉敛住呼吸:“我给他们打一个救护车吧,毕竟人命关天。” 这条巷弄没有路灯。 裴京聿凭借高超的判断,撞开了一条生路。 这时候,驾驶座已经完全变形了,他的双腿被桎梏在车里。 疼,浑身都疼。 但要撑住,不想身边的人受惊。 裴京聿用右手不经心地滑动方向盘。 他们停滞在没人的巷口,终于安全了。 借着路灯。 姜嘉茉终于察觉到他半边衣领上浸透的血:“都是血!” 她颤抖着手指,轻柔地触碰了一下,哽咽道:“...你为什么不和我说你撑不住了。” 她满脸都是眼泪,有点潋滟地漂亮。 很好,她没有余裕关心别人了,泪水全是为他淌下的。 纤质弱水,美得易碎。 简直招人,想要狠狠慰藉她。 裴京聿瞧着她,倏然笑了,感觉自己失血到眼前影幢幢。 不然怎么有两个姜嘉茉,轮番为他落泪。 泪水磅礴,简直要把他卷入瀑布,径直从九天坠落下来。 这女人,这么热衷把他送走吗? 裴京聿薄唇带笑:“别哭。” 他半翕着眼睛,指了下自己屏幕稀碎的手机:“给我秘书打电话,让他们处理偷拍的事儿。” 他凝神等待姜嘉茉,一点一点操作结束。 他想闭眼了,稍微困倦透支。 裴京聿知道自己不转移她的注意力。 她一个人会僵持不住。 “姜嘉茉”,他咬字缱绻地,叫她:“你还没加我微信呢。” 他余光瞥见,姜嘉茉愣住了。 她感觉一阵切肤之痛,牙床都在细微打颤。 姜嘉茉拿着手机,泫然欲泣地转过脸瞧他:“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情逗我。” 裴京聿眼帘像是隔着层雾。 他掀起衣服,展示青筋横陈的手臂,肌肉流畅漂亮。 “手机废了。你在我手臂上,写一下号码。” 他轻佻地笑:“万一我没了,方便他们通知,我的‘预备家属’。” 讲完,他就倦怠地阖上眼。 裴京聿臂弯的热度触着她,无端温热又心安。 姜嘉茉耳朵发烫,有点痴迷,在他薄肌上划过。 她用笔写完号码,抬起手.指,勾勒他的动脉,柔得像诗。 她写得是:小狗爱主人,十年如一日。 可惜,无人知晓。 她的战神,毫无意识,在濒死。 - 哪怕两人已经同生共死,和他还是隔着天堑。 裴京聿辗转回北京治疗。 姜嘉茉还有拍摄工作,依然滞留在嘉兴。 剧组发表的通告单,写明年后的二月,去日本函馆拍摄雪景。 晚饭后,姜嘉茉和助理几人,在外面散步。 古镇的小道上,暮色四合,金乌晕在晚霞里。 上午落微雨,青碧的细竹叶,挂了剔透的露,像眼泪。 行人一旦触到,眼泪就会滑进脖颈。 走动间,姜嘉茉黑发上,珠泪盈盈。 孙云岫和黄栗对视一眼。 她们很默契,没提起前几天车祸的事情。 他们在亭榭小坐。 趁着身边几个人在联机,玩手游。 姜嘉茉凑近孙云岫:“沈容宴联系我了,让我今年回北京陪他。” 她瞳孔里有稀碎的微光:“孙姐,你人脉广,能不能帮我一个忙。” 孙云岫很少看她如此认真托付。 她坐直了,低声道:“嘉嘉,你说。” 姜嘉茉:“......我知道,嘉云传媒是你和周总的心血。前期运营资金,大部分来自沈容宴。” 她垂着眼睫,“我也知道,当年沈总帮我、扶持我。” “这几年,我的钱都放在投资和公司运营了。” 孙云岫点头:“攒钱很难。怎么?你想趁着这次回北京,一次性把他的钱全部清偿。” 她这才注意到。 姜嘉茉眼睫上闪缩的不是霞光,而是缀着泪珠。 姜嘉茉噙着笑,点头:“裴京聿送我了一套宝石,能切割很多颗。水涨船高,说不定能买到十位数,或者十一位。” 她询问道:“你能不能帮我寻找卖家。” “如果出售了,我就能偿还,沈先生对我的恩情了。” 孙云岫沉默了一会儿:“舍得吗?” “别以为我不知道。” “这七年,裴京聿和你短暂的牵扯,留下的物件。你都当宝物,珍藏着。” 姜嘉茉深吸一口气:“我只想干干净净的。” 她补充道:“不管是身体还是名誉,只和那一个人有牵绊。” 孙云岫心疼她的倔强和澄澈:“好,我去找卖家。” 她思忖了一下,认真道:“这件事就交给我吧。” 孙云岫转身,她去叫几个坐在石头上,推推搡搡叫嚣,打游戏的年轻人,一起回去。 远处流水潺潺。 朱门绣户何堪入,钟鸣鼎食之家,亭台又何止这一座。 孙云岫扭头。 她看见姜嘉茉,孤寂地坐在亭中。 在朱棕色的暗影中,姜嘉茉弱不禁风,她像飘曳的白芦花,对他们笑。 身为朋友,她心里密密匝匝地替姜嘉茉疼起来。 孙云岫只盼望,嘉嘉的情意,不要被那个人辜负才好。 - 沈容宴的生日宴在一月中旬。 他家宅邸在西山南麓,傍太行翠微而建。 自然保护区一样的森林湖泊,疏林湿地,全是私人所有。 姜嘉茉还没到。 沈容宴的电话,已经催了一通又一通。 他也是天之骄子,在金尊玉贵的家里长大。 婚姻当儿戏,天高任鸟飞。 父亲尚未退位。 一圈老臣新贵,把他宠得近乎无法无天。 沈容宴:“嘉嘉,我真是迫不及待,想向他们公开我们的关系。” “我姥爷请人,帮我算了一卦,说你五行属壬水,天相化气为印,和我是绝配。” 管弦乐的声音轰鸣。 锦衣玉食的人们来来往往。 姜嘉茉掌中的礼物盒里,揣着想要还给他的银行卡。 她有些怯,不知道如何回应这种热情:“这里太多人了,我们进去讲吧。” 沈容宴尾随她走进琴房。 男人在异国,常年沙滩沐浴,黑皮,宽肩窄腰。 他站在姜嘉茉身后,不动声色,目光注视她,“想和我单独聊什么?” 前段时间,沈容宴和她私下联系,都被姜嘉茉以工作原因推迟。 他凑近她,打破安全距离:“这么久没见,就对我这么生疏。” 沈容宴:“明知道,我离婚是为了谁。” 姜嘉茉坐在窗帘青蓝的暗光里。 她听完这话也没有额外情绪,安恬清冷的模样。 姜嘉茉垂眸,一点点打开带来的礼物盒。 “阿宴,不要再执着了。” 她斟酌着语气,“这样很累的,你放过自己吧。” 沈容宴愣了一下,难以置信地望向她。 姜嘉茉拿出银行卡。 她推到沈容宴面前:“最开始我不知道,公司是你委托周擎开的。” “我知道以后,一直在努力攒钱,想要偿还给你。” 偿还? 沈容宴简直难以接受。 他感觉有什么东西,哽咽在喉头。 “那五年前,你住在南苑燕景台那套别墅里,对我的依赖算什么。” 姜嘉茉眼圈红了,眼下染了一汪浅淡的绯晕。 “我当然知道,那时候我遭遇非议,连社交平台都不敢登录。” “不敢接电话,不敢看手机。” “那些下着暴雨的夜晚,我一个人住在那里,很孤独,期待你投到绿色邮筒里的卡片。” 沈容宴心里不舍,挠着头发。 他在听到对方细微的咬字以后,有点儿诧异地愣了下:“什么卡片。” 须臾,姜嘉茉从带来的小方盒里,取出一封信。 她纤白的手指递到他眼前:“喏,类似这张呀。” ——普通的白卡纸,边角有些泛黄。 “小满,见字安。” “今天无聊,读了首诗,张孝祥的《金山观月》” 江山自雄丽,风露与高寒。寄声月姊,借我玉鉴此中看。幽壑鱼龙悲啸,倒影星辰摇动,海气夜漫漫。涌起白银阙,危驻紫金山。 表独立,飞霞珮,切云冠。漱冰濯雪,眇视万里一毫端。回首三山何处,闻道群仙笑我,要我欲俱还。挥手从此去,翳凤更骖鸾。 “这人是宋高宗钦点的状元,为岳飞辩冤,又被权相秦桧忌惮。” “他的诗潇洒不羁。” “他不但有魄力,命途也好,甚至把秦桧熬死了。” “希望能带给你一点儿力量。坚强点。没有什么能压垮你。” “缺什么,记得在信里说,我会买给你。” 沈容宴盯紧一看,当即哑然。 怎么回事! ——这卡片绝对不是他写的。 ——但是这个笔迹,和自己的字如出一辙,甚至有点儿像他高中的笔记。 所以到底是谁! 这么耗尽心力,非要模仿他的字体,写信给姜嘉茉。 难道中间还有隐情不成,值得有人这么大废周章,替他照顾姜嘉茉。 沈容宴都开始怀疑自己了。 难不成当年失忆了! 可是这首《金山观月》。 根本不在他知识领域范围内。 所以这封信。 绝对不可能是自己这个不学无术,捐图书馆,去斯坦福混文凭的人写的。 此时,姜嘉茉不知道。 沈容宴的心里,简直掀起惊涛骇浪。 比起姜嘉茉给他银行卡,说要偿还他的恩情。 他显然更在意:到底是谁,要借他的名义,照顾他的女人。 当时忙着和周围女人切断关系,忙着应酬和不爱的人联姻的事情。 旧事宛如波谲云诡的天色。 他简直不堪细想。 沈容宴越想越觉得脑子里黏糊一片,恍惚不清。 他恍了半天神,才踌躇着问:“嘉嘉,你那里还有当年的信吗?” 姜嘉茉点头说有。 她不明白他的意思,柔声:“怎么了吗,你脸色看起来不太好。” 沈容宴难堪地笑起来:“怎么会,只是因为你说要和我清偿,我心里难过而已。” 他舍不得和她再无关系,心里百转千结。 沈容宴顺势撒谎,接话道:“我当年,给你写了这么多信,你就没感动一点儿。” 姜嘉茉垂下眼,有点局促地抿唇:“有过。” 沈容宴:“信的事儿,我们下次详聊。” 他尽量表现得很自然:“看在我和你这么多年的情谊上,我可以抱抱你吗。” 姜嘉茉的白丝绸裙摆,颤了颤。 慢慢的,一抹窄细的身影,拢在男人的阴影里。 - 姜嘉茉自从到场以后。 她和沈容宴单独呆了一个小时,也没有出来。 裴京聿来了很久了。 男人的眼瞳,是一片暗无天日的黑寂。 他死死地盯着那扇琴房门,眼神阴冷,危险,像野蜂淬毒的针。 不知里面有多旖旎暧昧。 时过境迁。 裴京聿肩膀的伤势已经愈合,只剩下泛白的疮痂。 今天很像那天晚上,暴雨梨花针射过来。 他从来不是,任由自己被扎到千疮百孔的男人。 沈容宴作为主人,被三催四请,当然不便。 没过多久。 沈容宴出来了。 他的手揣在裤兜里,闲散端起香槟,迎接客人。 姜嘉茉在房间里,一直没有出来。 中途,有侍者进去,拿着热牛乳。 她赤脚在琴架上看书,衣襟口有点儿散。 沈容宴又进房间了几次。 他带她出来:“今天嘉茉也来了,我和她还是从朋友开始。” 姜嘉茉赞同点头,温柔看向他。 沈容宴放肆大笑,对大家介绍说:“你们也知道,她是我最重要的人。” 姜嘉茉的眼神,偶然撞到裴京聿身上了一次。 男人还是和之前一样。 他似乎刚结束重要会议,无聊过来坐坐。 裴京聿穿着精致考究的黑色西装,锋锐的西裤。英隽绝色,五官深邃。 他的眼睛掠过他们并肩的身影,视线锋利像剃刀。 他深不可测地笑了一下。 一副绝对威严漠然的冷酷,以及睥睨喧嚣的上位者姿态,谁都不敢招惹。 姜嘉茉站在楼上看他,像水滴进了油里,抑制不住,心尖悸动。 与君远相知,不道云海深。 今晚,沈容宴借酒抒发雅兴。 他一杯接着一杯,灌了自己很多酒。 周围很多人,都知道他如今春风得意。 于是他们极竞溢美之词。 “祝贺沈先生终于得偿所愿,抱得美人归!” 这一遍遍赞赏和恭喜。 裴京聿听了一晚上。 他长腿弯曲,举止恣肆但庄重,显得耐心极了。 “很好。”男人的指骨绷紧,被捏的青白。 他想,“她和沈容宴,真是般配,绝配,天仙配。” 得成比目何辞死,愿作鸳鸯不羡仙。 沈容宴的朋友们,不敢靠近这尊金尊玉贵的大佛,也不敢贸然向他敬酒。 连裴京聿的喜好,行踪都难以琢磨。 他禁欲,神秘,尊贵,不可揣度。 以致于后来。 那人唇峰漂亮的齿尖咬着烟,漠然地离席而去。 他们都不敢探听下落,更无人有勇气攀附。 琴房的书架上,搁置着一瓶朗格多克的白葡萄酒。 姜嘉茉踩在琴凳上,探手去拿时。 隔着书架和酒瓶。 她看见一双深邃又危险的漆黑眼睛,像暴风雨来临前的湖泊。 宛如猫鼠游戏时。 杀手风度翩翩,持枪过街,注意到猎物的神情。 她的心跳漏了一拍。 姜嘉茉赤脚跌到地毯上,无措地想要逃离这里。 “你和他说过,我们的关系了吗?” 裴京聿隔着书架,隐晦地质问她。 他讲话诡谲又缠绵,如夏雨碾碎苔痕:“还是你,迫不急待要给他了?” 姜嘉茉无端觉得危险,惶惑地想要从他的影子下溜走。 那人单手擒住她的小腿,几乎没费什么劲儿,就把她拖过来,桎梏在他下面。 她皮肤苍白,还来不及小声惊叫。 一双冰凉的手掌摸索到她的肋骨上。 那人鼻梁很凉,寸寸滑下来。 他厮磨她的肩颈:“你好糟糕,满身都是别的男人留下的味道。” 姜嘉茉微不可闻地喘了下,绞着衣角辩解:“...他一厢情愿,我没给。” 裴京聿听完,指骨冷冽地像蛇,搭在她脖颈:“是现在没给,但这么久一直想给吗?” 她的脊椎每一寸的构成。 他带着绝对的掌控欲,渐次摩挲。 但他偏没亲吻过她。 姜嘉茉鬓发散乱,戳到眼睫,好尖锐的疼。 裴京聿一定以为。 别人亲过她,他不愿再碰。 他的嗓音沉晦,乌黑的眼眸简直把她湮没其中:“这么久,连我死活都不管。” 他发狠揉她,掌骨摩挲过她的脊背:“巴不得我别缠你,再和他鸳鸯双双?” 姜嘉茉探出白手指。 她想要去够,脚踝边上的那瓶郎格多克。 想要让他想起来,哪怕是一点儿。 裴京聿倏然笑了一声,酒瓶被他捏在手上。 他把她禁锢在怀里,逼她眼睁睁看好:“你和他,就是用这种酒寄情的?” 姜嘉茉被他囚住下颌,嫣红嘴唇满是水光:“我不知道你在讲什么。” 裴京聿握着酒的动作,贵气十足,“讲你们,再续前缘啊。” 他很浅地啜了口酒,像是觉得这酒品质,实在太过低劣一样。 他无端蹙眉。 还没等她缓过气来。 裴京聿磨着姜嘉茉柔软的上颚,恶劣地探舌进她喉间。 他散漫地一口接一口喂,像是很享受,教她吞.咽的逸趣:“把酒咽下去。” 他挑逗性质,揉她的耳垂,像是要她痴迷于此。 裴京聿用下颌蹭她皮肤,缱绻、缓慢问到:“有他喂的好喝吗?” 姜嘉茉咬住唇齿,脸涨的绯红,不让他迫近。 麦芽发酵后很苦涩,在他的神经逆冲。 男人癫狂地反哺给怀里的人:“以后看到这个,只能想起我。” 白葡萄酒的气泡,顺着她雪白的脖颈,牵丝跌落。 “咳咳——” 姜嘉茉纵容着他的亲吻,但她的眼睫有泪。 两人缠绵吻了很久。 她水红的嘴唇潋滟,千丝百缕:“...裴京聿。” 十年渴望,毁于一朝。 她脸色潮红,纤细的手搭在男人的臂弯上,不知道要他继续,还是想逃:“...不要对我这样坏,你会后悔的。” 裴京聿眼神漆黑,摁着她,犬齿陷入她脖颈,抽丝般吮。 她过电一样颤。 他弯起唇,亲昵地吞没她的抗拒:“我绝不后悔。”【你现在阅读的是 】 第9章 杯弓影怀孕 第9章 杯弓影怀孕 他明知道,姜嘉茉有难以启齿的渴肤瘾,还要这样无赖。 裴京聿的臂弯,寸寸勒下去,像刽子手倒着拨弄红鲤滑腻的鳞,触手生温,叫她在缺氧里眩晕。 她抵抗不了,恍恍惚惚的颤,没骨头似地偎着他。 他和她风月情浓时,讲浑话信手拈来。 现在,他说刺她的话,也如探囊取物:“他抱你没?” 姜嘉茉仰起脖颈,连额发的绒毛都在难堪:“嗯。” 裴京聿见她没否认,眉目匿进暗影,宛如绉纱垂帘,不见情绪的君王:“抱了哪里?” 他的机峰和审视,藤蔓一样绞杀下来:“你感觉呢?舒服,还是更痒。” 他慢条斯理,消弭其他男人的痕迹,耐心到极点。 姜嘉茉细声呜咽,呼吸都艰涩。 她耳朵发热。 姜嘉茉真觉得这个人能从她每一个毛孔,渗透到她的心里去。 她毫无章法地摇头,眼泪盈盈说:“没有。” 裴京聿轻眯上眼,凑近她:“摇头是什么意思?” 他身上每一丝气流,逸着他荷尔蒙的麝香味道。 男人不求甚解,牵强附会地引申道:“还是他一碰你,你爽到,连痒都分辨不出来了。” 姜嘉茉脊背贴附着他的胸膛,像嫁接而生的植株。 她因为忌惮他,不敢妄动,难耐地蹙眉。 他垂眸睨她,细细观赏她渗出的薄汗:“现在爽吗。” 沈公馆长廊处,黄昏时按例礼佛。 两柱红蜡尚未燃尽。 玻璃窗外,光晕绯红朦胧,昏濛地罩在半空。 微光照在裴京聿的眼瞳里,给他添上危险的魅惑意味。 他宛如哈默尔恩的花衣魔笛手,讲出的每一个字,都招致诱捕的人,为他殉情。 裴京聿:“长点记性,只有我才能让你爽成这样。” 姜嘉茉脑子生锈一样难以运转,泛着眼泪点头:“记得的我渴” 她太渴了,像搁浅的鲸一样,渴望他渡酒。 裴京聿很有恶趣味,微舔她的唇,卷走酒渍,就是不吻下去:“渴肤还是渴水?好可怜。” 旱既大甚,涤涤山川。 姜嘉茉骨头酥软:“想喝,给我一点儿。” 她像求他喂食的小狗,迷茫地眨眼,根本没办法分辨这两者的区别。 裴京聿阴沉地笑了:“就这么渴?” 男人薄利的喉结像雪山,开口宛如冰崩:“这种见不光的病,是不是日日夜夜都在盼人玩你?” 姜嘉茉穿着白裙,像散落的云霭。 他裁的形状,就成她当下的模样。 他没说错一句。 她的确日日夜夜都在空中笼罩自己的月亮,好寂寥。 她眼泪砸到他臂弯,似有白蒸汽:“我没想过不要。” 裴京聿把她裙摆的褶皱抓得簌簌作响,衣料下面她皮肤在颤。 讲不明白是渴望,还是惊惧。 裴京聿就像捉住羽衣仙人的勒索犯:“什么时候发现自己渴肤的?” 他嗓音像钝刀厮磨:“上一部戏,和姓曲的小演员,抱了多少次?” 裴京聿一遍恨到拉锯,一边让她融入怀里。 似要把她的渴,她的痒,搅满他的涩,他的不甘一样浑浊。 翩翩君子,婆娑如月,现在周身满生黑雾。 他把嫌疑犯,一个个人提溜出来,声声质问她。 “还是上两部戏,和你传绯闻的霍涂,杨昀忌,陈景寅。” “盛煦,宋卓远,周擎” “江逢弗,傅沉,还是洪晞” 他恨不得倒插檀香当凶神,把他们赶尽杀绝才罢休:“怎么你的男人,数不胜数?” 姜嘉茉在听到某一个名字的时候,害怕地发抖。 她牙床磕碰,细微作响:“不要提。” 广袤无垠的海,漏气的救生圈也是求生希冀。 她瑟瑟蜷着,往他怀里藏:“能数的。” 姜嘉茉探头,绸缎一样长黑发披满雪白脊背。 “你是第一个。” 她红唇含上他的喉结,用舌逐那寸骨,融化雪线般,讨好道:“只记得你。” “哐当”她被那人推倒,砸在木书架上。 书籍宛如千树万树遍布的梨花一样砸下来。 白纸黑发,好绮丽。 孔孟中庸何须熟极而流,悉达多和鼠疫也生不出救赎之道。 佳人适宜唐突,凶神值得安抚。 裴京聿太帅,也太会蛊。 姿神凛然的男人,蛰伏着欲。 他垂眼吻她的时候,睫毛居然在颤。 她心脏也跟着他的眼睫颤。 姜嘉茉绝望地想,心想他再坏,她也能没出息地爱一万年。 逼仄的环境里,胯骨劈分,毫无阻隔。 她爱他,被掠夺也会折服,被胁迫也能倾慕。 沈容宴进来之前。 裴京聿正在慢条斯理的玩她。 他的掌骨抚摸过她渴肤的每一寸,脚掌,锁骨,脊背。 她脚踝踩在他的腹肌上,踢蹬着,央告他:“我不要不渴了” 裴京聿沉静地笑了一声,装作没听到。 他垂眸继续揉捏,爱不释手得要死。 姜嘉茉脱力地颤,侧身趴在地毯上。 她趁他不注意,鬼鬼祟祟想逃,悄悄往外挪几厘米,愚公移山一样执着。 逃得远了。 裴京聿又钳握住她的脚,不费吹灰之力把她拖回来一点儿。 姜精卫努力填了很久的海,被她的造物主,一秒抹平。 她本来就有点撕裂的胀。 现在见他不放人。 她都要急哭了:“还在别人家里呢,我们这样是不对的。” 裴京聿默不作声端详她片刻,启唇而笑:“他是别人?” 他想要继续亵渎她的犯罪感,达到极致:“那 我是自己人吗?” 他摩挲她微红的眼尾,吊儿郎当道:“自己人,就应该欢迎我回家。” 裴京聿等她簌簌发抖的痛劲过去:“我敲了这么多次门,你不迎接下?” “你之前,给谁开过门?” 他真是宁失不经的好手,质问言论简直无.孔不入。 裴京聿看着她脖颈,净白,细汗剔透的柔软皮肤。 他垂眸,用唇怜惜地碰她锁骨的水光:“他们都很危险,觊觎你,说想进去躲雨。” “我喜欢雨,所以不想带伞。” 他比烧穿肺腑的烈酒,更知道怎么让她内脏紊乱。 裴京聿撩开她散乱额发,残忍又静谧地叙述:“我是新笋,流落到此。” 他太会钓。 姜嘉茉完全不堪听,只能用手捏着书页。 手边上那册摊开的书页:“不患人之不己知,患不知人也。” 白纸在混沌的地面,被她扯得皲.裂。 “只能在这里栖居,你的春雨潺潺,我才能活。” 裴京聿吻她滚烫的耳珠,呼吸蛮横又绵长:“别弃置我,忍心看我枯死吗?” 姜嘉茉心有芥蒂,不安地颤着睫。 她实在虚弱,弓起脊背。 裴京聿难以抑制,继续吻她,说,“生涩是暂时的,熟极而流。” 他辛辣地提醒她,“没够还要一点儿养分。” 她只觉得为了笋的长势,土壤养分已经被汲取得荒凉:“我没力气了。” 她话音刚落,房门被人轰然推开。 “砰通——” 一声闷响。 来人是喝醉了的沈容宴。 他歪歪斜斜进来,靠着门边的钢琴架坐在地上,脚边滚着两个酒瓶,嘴里嘟囔着模糊不清的话。 “嘉嘉,嘉嘉。” 姜嘉茉紧张得发抖。 她被裴京聿裹在怀里,箍得几乎窒息,完全没办法细致听清。 裴京聿使用人家的房间,占据了人家的女人。 他偏生一副心安理得的恶劣模样。 裴京聿非要把沈容宴的喃喃低语,字字转述进姜嘉茉的耳蜗里。 他复述道:“嘉嘉,这四年,我真正爱的是你,我对她根本没感觉。” 可能听沈容宴说醉话,没这么惊心动魄。 但裴京聿转述时,气音性感的咬字。 姜嘉茉汗涔涔地听着。 她神思糊涂了。 她颤抖着偏头,想望向身后的人。 他怎么能借人家的口,讲出“真正爱的是你”这种话。 沈容宴灌了自己一口酒,含糊不清接着说, “你愿意和我在一起,为你干什么我都乐意。” “我和她从来就没有感情,如果她像你一样就好了。” 裴京聿眼珠黑沉无光,看什么都是腐朽破败的,像月球背光的暗面。 他喉间逸出两声笑,问她:“听他说这种话,感动到恨不得当场献身?” 裴京聿就这样当着沈容宴的面,长指揽住她的后脑黑发,掠夺意味昭昭地吻下去。 沈容宴分明和他们不远。 他意识昏聩,还对她说着告白话语。 沈容宴安心小憩闭眼:“嘉嘉,我只想在这里守护着你。” 裴京聿那个“春雨潺潺”的歪理,继续按图纸施工,毫无顾忌和休止。 他向来擅闯禁区,警戒轰鸣也嚣张至此。 男人肌理流畅的臂弯,爆发力十足,把她一直搂在半空,也毫不费力。 他垂眸,示意她看清那日撞车的疮痂:“认清楚,谁真正守护你?” 姜嘉茉宛如杯弓蛇影般羞惭。 仿佛世间所有的道义礼法,都被他毁于一旦。 他抬手扇燃千山万山的烈火,烹油烧花,烤焦她的每一丝神志。 沈容宴山公倒载。 姜嘉茉细汗横陈,不堪入目。 而裴京聿的黑西裤锋锐垂坠。 最无羁的人,无视伦理,无视温良恭,偏偏最嘉正。 半晌,他们都听见,沈容宴沉睡的呼吸声。 裴京聿动作稍缓,充满节制意味地笑了下:“他睡着了?” 他一笑风神俊雅,为春归惹动嗟。 裴京聿掌骨从姜嘉茉膝下过,托住了她的尾椎,从满地纸张里穿过。 两人来到琴凳上。 他们和沈容宴几乎近在咫尺,只有一架钢琴的阻隔。 她惶恐地小声叫,又怕吵醒沈容宴,满脸是泪痕:“你要做什么,你别犯病!” 她用被他桎梏的脚背,孱弱又用力地踢他,央求他:“不能这样,不可以。” 他没停,衣料摩挲的细小窸窣声,简直是点燃她神经末梢理智的引线。 裴京聿寡廉鲜耻地笑了,兴致盎然地扶正她的脖颈,观赏她风揉雨练的惶惑。 他好似冷冽的冰,险要的峰,攀岩的信众如何带好保命符,也要忍受山难的恐吓。 裴京聿覆手囹圄,毫无道德地困惑道:“嗯?你被这样玩,他怎么不守护你了。” 他真是她的九九八十一难,载她过河,也要险恶的侧翻。 三十五部真经,都被水浸没,印在石上,再无转圜。 他锋利又美,让她坐在腿上,还要支起长腿踢打他烂醉如泥的朋友。 但她彻底坍缩在他身上,毫无形状:“你别伤害他。” 裴京聿嘲讽意味十足,踩沈容宴的小腹,笑问:“你不和她梁上燕了?” 他非要破碎沈容宴对她的每一寸绮怀:“他睡在别的女人身边,也满脑子想你。” 裴京聿拱形的眉弓阴影覆在她面上,如芙蓉花下阴翳生:“姜嘉茉,还是你就喜欢浪荡情种,穿花蝴蝶,只迷恋你的这一套话术?” 他举着公平槌,像等待判决她无期罪,“你很喜欢,女人不止你一个的男人?” “沈容宴结婚了,你还对他朝思暮想,求之若渴。” 裴京聿完全有不近人情的道德标准:“原配的忠贞,该被你们践踏受难?” 她在他怀里,被山祠的钟磬,敲得悲鸣咿呀。 裴京聿有点山河宝相,垂眸睥睨脚下的人。 他抬头,望向姜嘉茉,顽劣地嘲她,“你这么坏,是应该被惩罚。” 她意识到。 ——之前说的全都一语成谶。 裴京聿真的钳握住她的手,在他绷紧的衬衣上,并蒂连枝地写,她和他的名字时。 她呼吸急促,小声尖叫。 他火上浇油,启唇笑:“裴京聿三个字,怎么写,需要我手把手教你?” 姜嘉茉宛如牵线木偶一样,彻底崩溃了。 她抚到他指骨上有把玩枪.械的薄茧,好萧飒的贵气。 她遽烈颤了一下,恳求道:“你放过我吧。” 她趋避着他绵里藏针的训诫:“我没什么可以给你的,不要伤害他了。” 沈容宴也不适地“呃呜”地翻过了身。 “他是谁?”裴京聿惯常善于黑白颠倒:“刚才说了那么多男人,你选中的哪个做‘他’。” 姜嘉茉黑发颤颤垂下,潺潺春华流泻。 她顺着他,小声安抚:“没有他,没有别人,没有。” 姜嘉茉在惊惧和被完全消耗力气中,昏厥了过去。 她眼下有白露,细碎挂在鼻梁上。 她三魂七魄不在了,彻底没了意识。 裴京聿用西装把她裹紧。 他苍白的额上,神经牵痛。 他站起来,铮铮宛如金玉成玦,有刀峰入鞘。 男人踢了下沈容宴,衔恨而笑,“她心在你那儿,但人我要定了。” 裴京聿的影子,倒坠在漆黑光滑的钢琴表面,称得上静影沉璧。 他低唇咳嗽一下,嗓音冷澹澹的:“少装佯做势。” 他望向沈容宴,妒得眼红:“我做恶,你无辜,你真会当善人。”- 孙云岫只留了位丰台住家的司机陪同。 她处理完传媒公司的事,独自驱车去姜嘉茉的小苑。 下午到达姜嘉茉家的时候。 孙云岫在楼下绕了一圈,连个外卖餐盒都没看到。 她忧心忡忡地扶楼梯上楼。 推开门。 孙云岫看见姜嘉茉,软绵绵地蜷在床榻上。 姜嘉茉的手机屏幕摔碎,掉落在床尾,还在轰鸣震响。 她的头发散落了 一床,露出一点莹白的耳朵尖。 她睡眼惺忪,却警惕地缩成一团:“是谁。” “是我。” 孙云岫心疼地捡起手机:“怎么不接电话,品牌方这边的邀约,有工作室处理。” 她坐在床榻前:“但是私人的电话应该接一下呀。” 姜嘉茉撑起身,瑟着肩:“我不想接。” 她把手机拿过来,垂眸给家里人打了几个电话:“妈妈,我今天会回家。” 还没等孙云岫反应过来。 姜嘉茉用裁眉剪,把电话卡剪碎,扔进垃圾桶。 屏幕上标红的几十个未接电话,悉数变成无信号的灰。 孙云岫看到她脊背上的吻痕。 她眼睛泛红问道:“嘉嘉,你又招他了。” “和七年前一样,他喝醉酒又犯浑?” 姜嘉茉只记得当时似水波荡。 她自己被吞没其间:“他没醉。” 姜嘉茉撑起身:“他只是没当一回事,占有欲作祟。” 她脸埋在绸缎软被,任由黑发凌乱流泻。 她昏迷了半天,一早上的梦完全光怪陆离。 梦里山高水长都是那个人。 她又怕又爱,心里火烧火燎的恐慌。 这样恐怖又危险的情人,不是人人都能遇到。 姜嘉茉恳求道:“孙姐,我想推两个访谈,回家好好过年。” 孙云岫寻思当时张菡回来,连站都站不住的往事,果然并非空穴来风。 越是鸣珂锵玉的公子哥,越是有让人枉断兰因的恶劣。 孙云岫点头:“你去年无缝拍了三部片,是应该好好修整。” 她柔声安抚道:“宝石的卖家是东南亚的富商。” “年末公司签了三四个能抗剧的小花,咱们慢慢筹划,一步步看吧。” 姜嘉茉穿好外套:“公司是大家的心血,创业不易,个人的爱恨事小。” 她拿了把透明的伞,想要挡住细雪。 她和孙云岫走出去,锁好门:“宝石不重要。我会还清他,和他再无牵扯的。” 当时,她在他胳膊上写的号码,卡号被她剪碎销毁了。 从此两人再无联系。 那人薄肌青筋的触感,却像戒不掉。 在她的回忆中缠绵交煎。 何处春阳不断肠。 她不想再被他使坏对待,还痴心不逾。 姜嘉茉想,她再也不想做尾生抱柱,在洪水溺亡的耽恋者。 暗恋只是一个人的兵荒马乱。 裴京聿,全世界最坏的情人。 她想,“我不知道,第多少回,想要彻底放弃你。”- 北京年末的初雪,像针脚一样细细密密。 家里一如既往温馨,芝麻绿豆的小事都充满香烟火气的甜蜜。 姜家也是艺术世家。 姜嘉茉的爷爷姜典是中央话剧院的副院长,奶奶是知名舞蹈家。 父亲是导演,母亲夫唱妇随,给他做了三十年监制。 两人微时也是同学情谊,从制片厂扶持相伴,在圈内小有名气。 她有个在国际时装杂志做首席策划的漂亮姐姐,姜稚雨。 姐姐有个相伴多年的圈内老公,邵千兹。 两人恩爱了很多年了,有女儿“只只”在念小学。 即使姜嘉茉捧着柏林银熊奖回家,也是家里受宠的小姑娘。 回家真好,采光好。 地毯有阳光温馨气味,长久宜居。 她观看爸爸陪爷爷下棋,帮他们泡明前雨后养茶宠:“你们棋逢对手呀,战况好激.烈!” 姜嘉茉坐在椅子上,惬意看青绿茶叶在热气中舒展:“多喝水,谁的茶先泛白,晚上奖励多吃一只大青蟹。” 姜嘉茉给妈妈调制糖醋排骨的霜浆。 她浑身蹭到酥酥的糖霜味,笑声很甜:“我馋这一口好久了。” 闲来无事。 她和侄女只只玩换装贴纸小游戏:“花冠不搭诶!还要加一个腿袜!” 家里艺术氛围很浓。 没有夸张的金玉装饰,全是毛笔写就的诗文山水。 爸爸写春联的时候:“小满,你不是喜欢宋词吗,来让我们的小影后露一手。” 姜嘉茉写错了,也不会被批评。 奶奶鼓励地笑:“我赶明儿带出去,到北海公园,跟着我跳舞的老伙计,一人送一张。” 茶几光洁如新,桌椅也擦得锃亮,器皿物件整齐工整摆放。 因为没有宠物,沙发的边角干净松软,散着淡香。 除夕早上。 姜嘉茉在家里的小水池,绕来绕去,看锦鲤是否长大。 她垂眼吹烤白薯的热气:“嘶!好烫好烫。” 姐姐在旁边笑:“你姐夫说你碳水吃少了,特意给你选的最大的。” 平常这样的香甜的白薯,妈妈常烤。 姜嘉茉童稚时,看林海音的《城南旧事》,就特别馋。 今天她吃了几口。 姜嘉茉感觉很想干呕。 这种不适很难抑制,姜嘉茉没多想,怀疑是蹲久了,大脑有些供血不足。 窗外落雪,她回房间的时候,习惯性滑了下手机。 看到这几天有很多十位数,带美国区号的未接来电。 对面的人是谁,不言而喻。 姜嘉茉垂着眼,把手机塞回大衣口袋里。 回到餐桌边,奶奶正好舞剑回来,在摆放剑柄。 爷爷戴着老花镜,看央视新闻的重播。 他偶尔会看到当年去军区做剧团慰问表演,探望过的战友。 对此,爷爷总是格外骄傲。 新闻的画面抖动。 他们在电视前,看到接见俄方党执政人,陪同的人群中。 有一位眉目煊赫,贵气昭昭的上位者。 男人在宣读“同声相应,同气相求”的发言词。 爷爷赞叹道,“裴泓文是真君子啊,堪断世局如切脉搏。” 他无限怅惘:“当年我扮演过他,拍摄他的日常。” “我和他坐卧同栖了小半个月。” “他为国为民,简直堪称殚精竭虑。” “裴泓文周末两点才卧,四点最早起,还要玉楼赴召,去天津开会。” 姜嘉茉难受地靠在沙发脊背上,胃里翻涌。 她哼了一声,第一次呛道:“裴泓文多伟大,经天纬地,命世之才。” “他从不会好好做家教,后辈歪曲得什么似的。” 爷爷愠怒,骂她妄语天上人:“他儿子裴世磬,裴羡清,哪一个不是十年磨一剑的大人物。” 奶奶也帮腔,说:“嘉嘉,国家大事不是纸上谈兵。你在背后嚼舌根,可不是乖孩子。” 姜嘉茉喝了口蜂糖水,捂着小腹烦躁不已。 “他们是挥斥方遒、金尊玉贵的天上人。” 她咬住下唇,收敛情绪:“我就遇到了一个不做君子的混蛋!” “你们什么都不知道!” 说完,姜嘉茉“哐当”关上门,跪坐在卧室的小卫生间干呕。 她也不知道自己哪来那么委屈。 姜嘉茉眼扑棱棱往外冒,她听见“裴”字就犯恶心。 姐夫在一旁给只只扎小辫儿,有点茫然地探出脑袋问:“你们在聊什么,把小妹气得回房间了!” 姜稚雨用小奶锅热牛奶,笑了笑:“你还不知道这丫头,裴二霁月光风耀玉堂。她发痴,想和人家地久天长呗。” 爸爸摇头失笑:“裴京聿吗?” “他大哥裴衔羽不是找了央广一把手的长女,母亲在第一秘书处。 “他们要联姻,只会找有影响力的发声喉舌。” 他分析道:“我们这种家庭,只有文化人脉,消遣有余,威慑不足。哪儿敢去攀附天恩?” 姐姐姜稚雨特别护食。 她可以置喙姜嘉茉。 但她接受不了,别人说她妹,配不上谁:“政经文,不是应该齐头并进吗。中国有几个柏林影后?” 爷爷摘下老花镜:“你这就陷入意识缝合主义的伪命题了啊。” 一家人吵闹完了。 下午又温馨地说说笑笑。 下完棋,开始张罗晚饭。 窗外下着鹅毛大雪,年夜饭细腻丰盛。 姜嘉茉还是没什么胃口。 哪怕爷爷给她道歉:“嘉嘉,你别和我这个老爷子计较呀。” 姜嘉茉糯 糯应着,没得到什么缥缈的安慰。 妈妈端来酸萝卜老鸭汤:“你爱吃这个。” 姜嘉茉小口抿了一点汤。 她还是闷得难受,酸水翻涌。 再好的教养,姜嘉茉也撑不住,下了桌,挂着泪痕冲到厕所。 姐姐和姐夫对视一眼。 姜稚雨忐忑不安地问:“嘉茉这个状态,和我当年怀孕差不多,也是闻到什么就吐。” 忧心忡忡的妈妈汤舒雅,守在卫生间门外。 她端着热水,忧心忡忡地:“稚雨,你胡说什么。” 汤舒雅语气很郑重:“你妹妹还没对象,怎么可能怀孕!” 姜嘉茉干呕得难受。 她回忆起和她命中克星,相处的那个晚上。 第二天,她昏迷了快一天。 后来被孙姐送回家,也懒懒地做什么都没有力气。 演员职业常有夜戏。 姜嘉茉身体不太好,平时本来月经就容易推迟,这次更没有放在心上。 想来上次来月经,已经是十二月二十一号的事。 姜嘉茉心口像是被月亮啃噬了一小口,簌簌地凉。 这一个月,本来以为剪碎号码,她就和那个人再也瓜葛。 没想到她新换的号码,也有陌生电话,持之以恒的打进来。 万一要是真有了他的小孩。 那个恶劣的男人,还不知道要怎么样坏,继续逼迫她,玩弄她。 姜嘉茉撑身,站起来走出卫生间。 她裙摆飘摇,有点曹衣出水的静美。 姜嘉茉指尖颤抖:“你们能不能不要问了。” 她扶着额头:“我心里很乱,我想上去休息一会儿。” “好。”妈妈站在旁边搀扶她。 爷爷奶奶也担忧地坐在光晕里:“小满,你别着急,先睡一觉,有事儿叫我们。” 侄女只只见她不舒服,也乖巧地往她兜里塞牛奶糖:“小姨,吃糖糖。” 姜嘉茉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捂住小腹,心里一阵一阵下坠。 她和裴京聿的每次邂逅。 她都是引颈待戮的羔羊,被他勾勾手指就招过来,拿着他的画报,梦撰一段风月琳琅,肖想和他的传奇。 所有人都在告诫她,齐大非偶。 俗人窥了机缘,才可得他见一面。 他热衷杀机四伏的危险游戏,雷霆雨露随心切换。 她攀云梯和他见上一面,然后摔落下尘泥,伤痕累累。 她揉了下肚子,筹划去医院检查。 万一里面有裴京聿的宝宝。 不敢想配上那个人绝色的五官,孩子多好看。 姜嘉茉心里酸楚阵阵。 她想起七年前在异国的街头,惶惑地购买避孕药。 她摸摸肚子,柔声告诉它:“虽然你晚来了七年,但妈妈和他,还是没可能的。” 窗帘拉开一小缝。 雪色下,姜嘉茉的眼泪明箔箔地晕化在枕上。 她很美,黑发垂下,带淡淡哀愁的模样,更是漂亮。 姜嘉茉靠着床头小憩了片刻。 她被手机的震动惊醒,带着不谙世事的头昏。 她闭着眼睛接起电话:“喂,您好。” 电话另一头。 对方倏地笑了,有点桀骜不驯地反问:“我这么好,你干嘛躲我?” 姜嘉茉的瞳孔骤然缩紧。 她慌乱地想要挂断电话。 没想到误触了扬声器。 裴京聿咬字闲适,却带了几分昭彰的危险和轻佻:“挂了就能逃吗?你往下看。” 姜嘉茉不受控制地心跳加速。 她惶惑地赤脚从床上下来,小心翼翼地掀开一点儿窗帘,就像新娘揭开头顶白纱。 姜嘉茉的心像湍流里的一叶舟。 她恍恍惚惚,后退了半步。 裴京聿西装革履,一丝不苟,打着黑伞站在楼下。 他静谧又冷冽地蛰伏在那儿,把一小截路都衬托得贵气十足。 不知道已经在窗外站了多久。 雪覆盖了满伞,他脊骨似谡谡长松。 男人冷白手指,撑得伞柄匀亭,垂落的指节上有一抹猩红,青蓝烟雾给玉石镶边一样美。 他的漆黑眉目匿在雪中,沉晦难明。 男人瞧见她怯生生地偷看他。 他扬唇笑了,道:“学会欢迎我。” 裴京聿散漫又绅士意味十足地说:“或者,我能让他们求我进去。”【你现在阅读的是 】 第10章 槛花笼学会撩拨我 第10章 槛花笼学会撩拨我 姜嘉茉看见,那个人旁若无人,端立在雪中等待。 她神魂不定,往后退。 片刻,姜嘉茉又踉踉跄跄地起身,用跪坐的姿势,把窗帘拉上。 她掩耳盗铃地想:“这样一来,他就看不到我了吧。” 姜嘉茉抱膝坐在地毯上发抖,心里千沟万壑地茫然。 她对裴京聿朝思暮想了十年。 她看见他的条件反射,竟然是觉得自己此刻,过分苍白侘寂,不太漂亮。 姜嘉茉在少女时代,曾经憧憬过,那人来寻找自己的甜。 那时候,裴家从不显山露水,见他一面比登天梯还难。 她想要化一点妆,至少不要这么素淡。 逐渐的,当日嚣张的记忆,涌入姜嘉茉大脑里。 裴京聿竟然当着沈容宴的面,肆意放纵地要她,毫无道德地彰显给他的朋友看:“你被这样玩,他怎么不守护你了?” 他说了很多过分的话,说她离不开男人,判断她就喜欢浪荡男人,钟情自己这一套。 他甚至把她认识的所有男人,都拖出来一一审问她。 他问她和那些人拥抱了多少次,是不是很渴望被抱住。 他真是天生训诫癖,专.权独断。 裴京聿玩弄她,就像他用桐木琴蹭他掌骨的水,毫不怜惜。 她心里只剩下波澜万丈的惊慌。 自己欠着别人十一位数的宝石还不上债,肚子里可能还有那人的孩子。 家里人说得没错,招惹他,宛如攀附天恩。 裴京聿完全随兴,而自己伤筋动骨。 姜嘉茉胸口一窒。 她想:“可是不给开门迎接的话,万一他真有让家里人,求他进去的本事呢?” 她呜咽一声,脑子很乱,往被窝躲。 她觉得自己完蛋了。 就像即将执行枪决的人,在等待黎明红日生。 她从一开始,就不应该失魂落魄地迷恋他、崇拜他。 她更不应该怀着独占心思,妄图永远得到他。 现在她的身体和心脏,简直被他从里到外,一层层,彻底掠夺了干净。 她没什么,可以给他的了。 他还要什么,她的自尊吗? 姜嘉茉只想躲起来,独自舔.舐自己。 家里是唯一的躲藏净土。 可他的手腕高超至此,向欠债的人横征暴敛,有把她槛花笼鹤的本事。 她怎么躲得掉。 但是,今晚,裴京聿恍若格外具有耐性。 他撑伞站在雪里,要和她长久厮磨耗下去。 饭后,姜家人照旧聚拢在一起,看春晚。 妈妈和奶奶用醋酿过的栀子花,做汤圆芯。 姐夫在搅合糯米面:“你们看看还需要加水吗。” 爸爸在教授爷爷使用新款的腰椎按摩椅:“再来,爸,我们换一个档位试一次。” 侄女只只晃着小辫儿,拿着毽子从廊下跑回来,蹭了一身的细雪。 只只指着院门外的某处。 她激动地瞪圆了眼睛:“帅叔叔!特别帅,好多人。” 唯一空闲的姐姐姜稚雨,半蹲在地上收拾积木。 她疑惑地探头往外望:“谁呀。” 隔着窗户外的茫茫大雪和夜雾霭霭。 她看到了一尊金纸彩箔剪出来的风流剪影。 姜稚雨眼瞳瞬间睁大:“这可真是一尊神仙下凡了。” 她回头,冲着餐厅喊:“爸,妈,你们快过来,看谁来了。” 裴京聿真是有一种无人不识,识者无不倾慕的好本事。 他冲着来打探的姜父,姜母笑。 黑伞盖上厚雪,彰显他礼数周到。 他慎独克己 地,等待他们多时。 秘书夏旭欲上前敲门,被裴京聿抬手制止。 裴京聿躬亲走出伞下,肩膀上覆雪,沉寂又美。 他风度翩翩,雅然含笑:“伯父伯母好,佳节冒昧叨扰,一则,是承蒙父辈牵挂,备下薄礼探望二老。” 裴京聿身后,两三辆红旗国礼的车后备箱,全是琳琅满目的贺礼。 妈妈汤舒雅愣了一下,很难以置信望向丈夫:“老姜,这架势” 裴家后代个个人中龙凤。 裴京聿带这么多厚礼来探望,是姜老爷子梦寐一辈子,也不敢肖想的亲厚。 而且他爷爷裴泓文,惯常清廉雅正,人情往来一贯淡泊。 “哎,京聿!快进来坐,也难为裴先生,还能想起我。” 姜满老爷子拄着拐杖,踏过台阶,融入雪里亲自迎接。 他亲热地挽着裴京聿的臂弯:“你在外面呆了这么久,怎么也不派人知会我们一声。” 裴京聿唇角微弯,不接这话茬。 他温文尔雅,只关心老爷子身体:“您健康就好。” 随后,他叮嘱秘书,遵循礼节,把后备箱的礼物一件件搬进来。 杯中清茶热气散尽。 礼物才堪堪搬完,摆放好。 典雅简朴的姜家,被他带来的物件,堆得像银屏金屋。 裴京聿端立在旁侧,手揣在裤兜里,表盘明晰,衬托他有一种免俗的骄矜尊贵。 他没有唐突打量家里摆件,只含笑欣赏她们做的汤圆:“做得真好。” 姐姐姜稚雨谦虚道:“让您见笑了,我丈夫和面,手艺很生疏。” 裴京聿清朗注视,笑着赞赏:“哪有,很熟练。姐夫和面,骄云不聚,有“密雪自飞空”气韵。” 他顺势称呼,第一次见面的邵千兹,为“姐夫。” 如此驾轻就熟,谁也不觉得突兀。 待到他彻底融入这个家了。 裴京聿才敛眉,说出来意。 男人惜字如金,道:“嘉嘉还好吗,我想见她。” 是啊,姜家人心里都在盘算。 这堆积如山的礼物,价值斐然。 怎么可能单纯是慰问多年未见、联系淡泊的长辈身体呢。 裴京聿一进来。 他们都捉摸不透他的心思。 直到此刻,姜家人才逐渐咀嚼过味儿来。 ——莫说是,他想和姜嘉茉见一面。 光是这吴道子的《洛神赋图》,简直能当求娶姜嘉茉的嫁妆! 妈妈汤舒雅颇为抱歉地开口:“今天嘉茉身体不太舒服,年夜饭都没吃几口。” 她踌躇道:“不然我们都叫她换好裙子,下来陪您坐坐。” 姐姐姜稚雨眼波一转。 她倒是聪颖极了。 姜稚雨从厨房里走出,端出一小碗雪梨红枣汤:“我们给她煲了汤。” 她体贴至极,招呼丈夫邵千兹,递给裴京聿:“你要是实在想探望她,就端着上楼去吧,左转第二间。” 裴京聿说“谢”,也有一种冷隽的上位者姿态。 他从容称赏:“姐夫的仪态真好,有父辈的家风。我想,只有主旋律献礼片,才能展现你的才华。” 邵千兹自从上部军旅片后,已经赋闲了三个月了。 听他讲完话。 邵千兹瞳孔都亮了,欣喜道:“您谬赞了。” 裴京聿实在太会做人。 他博施济众,还能夸遍姜家所有人。 邵千兹只是端一碗红枣水,就能得到裴京聿私下首肯、日后帮扶的际遇。 他是有让姜家人求他进门的好本事。 楼上,姜嘉茉并不知道下面的人,个个心底都是惊涛骇浪。 她蜷在蜗牛壳里,不安地祈祷着,裴京聿不会对她太执着。 “那个坏男人可能只是,占有欲发作了,想要捉弄一下自己。” “他啊,十五六岁的时候,还在英国读伊顿公学。那时候倾慕他的人,好似掷果盈车。没见他珍惜过谁的真心。” 姜嘉茉在浴缸里玩泡沫,一戳就破,宛如白日梦: “裴京聿哪会真疯到威胁爸爸妈妈,他一定早就走掉了。” “我好像也没有很漂亮,没有让他死心塌地的魅力。” 想到这里,她胸口闷闷地酸胀。 姜嘉茉做好保湿,吹干头发以后,耐心涂抹了栀子香的精油。 她擦好身体乳,随便穿了件吊带丝绸裙,黑发到腰,风致袅娜。 房间很黑,有细微雪光透过窗帘照进来,有种空寂的寥落。 她赤脚想要走到窗前。 她想看看那个人,是不是还在那里等候。 姜嘉茉刚挪动了一步。 她忽然嗅到卧室里,有一种不属于自己的苦艾和冷檀木味,湿漉漉地凉,像在雪里浸没了很久。 裴京聿缠上来,埋头在她颈窝。 他鼻梁抵在她脖颈,绵长地呼吸,贪婪嗅她发丝的味道:“躲得了吗?” 那人的味道凛冽又欲,潺潺流泻,裹到她的皮肤表面,让她浑.身发抖。 “你爬窗户上来的?” 姜嘉茉被那人拢紧到怀中。 她慌张又羞愤,闪着湿红眼睫被他闻着、嗅着。 姜嘉茉:“太荒唐了,你怎么能这样!” 混着楼下欢庆典礼的声音。 裴京聿疯狂的亲吻她,琅珰碎珠一样狠。 他缠绵覆雪的苦等,无人问津的柔情。 他渡雪梨水给她啜.吸,完全不解释登门的途径:“梁上君子也是君子。” “歪理。”姜嘉茉羞惭道。 裴京聿恶劣极了,非要她用单薄的体温给他取暖:“你现在不也在陪我荒唐吗?我偷人,你偷情。” 他分明身姿风露,飘逸潇洒,非要把自己塑造得如劫色犯。 裴京聿坏到浑然天成,埋在她怀里吮够了。 他看她仰头绵绵呓吟,才露齿笑,威胁说:“这么舒服,不小声点,被听见,名节会全毁掉的。” 姜嘉茉这才回过神。 她慌乱地睁大眼睛:“家里人还在下面呢。” 她踢打他,拼命反抗:“我们不可以这样。” 挣扎间,姜嘉茉穿的丝绸裙子被他禁锢。 “刺啦——”撕破了。 她挠他玉石一样的臂弯,用力破坏他手臂的筋脉:“求求你,放过我。” 她掐他,咬他,像江河湖海在润泽的土地上,出现千沟万壑的痕迹。 姜嘉茉的裙子被粉碎得彻底。 可怜的布料散落一地。 他用西服裹住她的小腹,把她捧在手心,冷峭地凝视她:“你放过我了吗” 他太会治她,姜嘉茉被他咬字,蛊惑得颤栗。 她蜷起腿缩起来,偏头不敢看他。 姜嘉茉只怕多看一眼,魂就随着七情六欲被勾走。 她只剩下空空的壳,囊内全是他的寄生。 裴京聿垂睫端详她。 他反扣住她雪白的腕骨,厮磨的吻她:“你皮肤在说,她很渴望我。” 他手骨抽丝剥茧,寸寸扣在她纤细的手指中。 两人掌心合并,十指叩搭,恍若天生投契。 他漆黑眉眼少了几分郁色:“我是被你召唤,来治疗你的。” 他敛下煊赫的野性,也不沾倨傲的贵气:“没办法,只有爬上来这一个途径。” 裴京聿舔刮过她的光洁皮肤,用鼻音沉郁地问:“帮你止痒,有什么错。” 姜嘉茉黑发散落到地毯上,蓬松漂亮。 她细弱的白手臂横在发上,可怜兮兮地恳求道:“爸爸妈妈还在楼下呢,你不要这样坏。” 裴京聿用唇摩挲,似哄又抚慰。他笑:“哪坏?男人在情.事上狠一点,久了就受用了。” 她羞耻莫名,躲开不看他,忍泪哭诉:“不可以,会听到的。” 男人用骨节扶她撑起后颈。 他湿冷又诱惑地笑了,告诫道:“你吻我啊,堵住唇。” 姜嘉茉哭得喉咙在呛:“不要。” 裴京聿漫不经心地,勾起舌,摩挲她的耳:“那我帮你,堵住耳,无需听。” 他垂睫哼笑,衔她的唇:“只顾自己逍遥,别在意旁人的口舌唇齿。在意我,不好吗?” 姜嘉茉捂住小腹,脆弱地抿住唇,偏头去躲:“我们不能这样。” 她曾经接纳他,连他受伤的掌骨指节,都要 怯弱地舔,她的红舌绕上去,一点点抚慰他的疼。 现在她反抗他,连他怜惜时,缱绻的吻,她都要偏头去躲。 裴京聿眼睛黑沉如压实的雪,有种折竹玉碎的狠戾。 原因很简单。 沈容宴在她心里,还占据着重要位置。 而且,她依赖了很多年的盛煦,春节也从军区回来了。 别的随便什么野男人。 姜嘉茉都会眼神懵懂,笑意盈盈地和他们交往。 就他不行。 凭什么他不行? 她就像一块剔透纯洁的冰。 他用血,泪和液,浇灌了一遍又一遍。 他没办法在冰上挂壁,塑造出自己的形状,用尽手腕也雕刻不成私人物什。 他只能用尽所有坏的伎俩,让她刻骨铭心。 “哪样?”他的耐心被消磨殆尽,被拒绝太多次后。 裴京聿绕开她抗拒的唇齿,像凿壁借光一样,迫切地探舌寻那簇甜腻的光明。 他吻得她窒息,扣住她脊骨,把她抱去衣柜,逼她把之前要她穿的内衣换上。 ——是那件,他在游轮上,用无人机送她的内衣。 裴京聿鼻息很重,质问不肯穿情.趣的姜嘉茉:“我们没有一点感情吗?” 姜嘉茉脱力蜷在他怀里,咬唇去躲。 他坏到令人毛骨悚然,逼她看着,看他一点点替她穿上。 男人迫使她把当初的奖券,兑换给自己看:“那就还债,你欠我的,穿给我看。” 裴京聿手骨蹭了下衣摆上的口红。 他想起来,她之前视频中的颤动。 于是,他狠起来连自己的匿名都醋。 他危险极了,要她清算所有风月情债:“穿给哪个野男人看过?” 他看她难堪地闭起眼睛,说起浑话,越发不堪入耳:“他教过你,怎么撩起他的欲没。” 裴京聿越醋,越强人所难。 他在床帏中,把她刺激惹哭,又柔得发昏地哄。 姜嘉茉心脏就像过电一样,酥麻混乱。 她变得好奇怪,变得好坏,好模糊。 全家人都在楼下。 她和从雪地里从窗外爬上的坏男人,背着家族风骨,忤逆教养,揭穿乖巧的假面。 在她肚子里还有他小孩的情况下,在寂静的深雪中,只有彼此。 姜嘉茉知道自己的身体很弱,根本没办法。 而且怀孕,可能有点低血糖,她中途虚脱了两三次。 所以在裴京聿嘲她,到处下雨,是不是喜欢的时候。 姜嘉茉想起肚子里,六七年前就应该存在的孩子。 想起,他没有珍惜她,荒唐的第一次。 她噙着眼泪咬着唇,抬起手,用尽所有力气,扇了他一巴掌:“你走!你无耻,你下流。” “啪——” 姜嘉茉扇完他,感觉自己手掌都在簌簌发抖:“我永远都不想见到你。” 这个她曾经迷恋到了极点了男人,为什么恶劣成这样。 她以为他清涧白雪,禁欲凌冽不可攀。 可是他私下里,利用她渴肤,要她偿还。 就像犯了瘾一样疯,一次比一次危险。 裴京聿用指节碰了下她打过的唇角。 他的薄唇很红,寒白如玉的皮囊被她破坏,渗出丝缕铁锈的甜腥味:“这么有骨气?” 男人就着垂眸的姿势,额发掩了一点睫尖的情绪:“你的永远能维持几秒钟。” 姜嘉茉害怕地往后缩,下唇被她咬得发白。 他极其短促地蹙了一下眉。 男人薄唇微弯,接着掩住鼻息,兴奋地闷笑起来。 裴京聿神经末梢牵连跳动,全为这吉光片羽的疼痛,感到快活:“你这幅身.体,离得开我吗?” 他真是恣肆到不知廉耻,被姜嘉茉扇巴掌,依然要靠近她。 裴京聿把她小腿拖回来,继续压覆上来,孜孜不倦地抱紧她:“离得了吗,嗯?” 姜嘉茉羞愤地掐他的臂弯。 显然她已经惊惧到了极点,面色潮红,有点先天不足地脱力。 她小声叫了一下:“你不要再这样对我。” 裴京聿知道她孱弱,昏睡过去。 他就着她蜷在他怀里的模样,观察臂弯上她的咬痕。 裴京聿闭上眼,抿唇笑了声,道:“你就这么恨我。” 他怜惜地揉她的黑发,轻吻她渗出细汗的额头,抱紧睡熟的她:“也就这时候乖点儿。” 他把她放在地毯上。 裴京聿翻找她家里的床单,都是贞洁温雅的白色,一尘不染的温暖。 这个女人,小羊羔一样纯,裙摆和被套都是白的,真招人弄浑.浊。 他细致帮她换好衣服,把睡熟的人抱起来,放到床上盖好被。 最后,他翕开窗户细缝,逸散房间里的味道。 漫山遍野都是夜雪茫茫。 姜嘉茉安稳地睡着。 她的尾指无意识,勾了一点他的西装外套。 她可怜兮兮的,看起来像舍不得他走的样子。 裴京聿松弛地坐在床畔,盯着看了半晌,漠然地抽身离开。 其实他比谁都懂,适可而止。 但他没告诉她,自己是被她家人请上来的。 他也没带走,她依赖的这件外套- 这几天家里人走亲戚。 姜嘉茉恹恹地不愿意起来,躺久了有点病态地漂亮。 姐姐的确很周到,知道她是公众人物,去医院孕检,万一没做好保密工作,会引起轩然大波。 姜稚雨私下里,给她买回来了营养品,叶酸和验孕棒。 趁着家里人不注意。 姜稚雨试探着问她:“你就是心里有事,别想瞒着我。” 姐姐给她倒了一杯温水:“盛煦回来了,这几天连续给我打了几次电话,问你怎么不回他消息,还把手机号换了。” 姜嘉茉躲着她的目光:“知道了,我和盛煦没发生什么,我会联系他的。” 姜稚雨是急性子,看妹妹安静的样子,就着急。 她摸了摸新换的床单,示意她解释:“和裴二呢,也没发生什么吗,人金尊玉贵的一个人,大年夜来找你,流水似地往家里送东西。” 姜嘉茉明显僵住了。 她装作若无其事,问到:“什么意思呀,裴京聿来过?” 姐姐姜稚雨点头:“他不是来看你吗?” “他走的时候,我和你姐夫在堆雪人守岁呢。” 姜稚雨匝了匝嘴,回忆道:“不过裴二是真帅到让人心颤。怎么‘只只没摊上这么好的基因呢。” 姜嘉茉着急了,扯了一下姐姐的袖口:“可是他和我说他爬窗户上来的。” “我一直骂他无耻,他也没有解释。” 姜稚雨眼睛眯了一下。 她像发现新大陆一样,笑了:“你还说你们没什么?” 她凑近姜嘉茉:“说明裴京聿是真的段位高啊,玩你跟玩猎物似的。” 姜嘉茉迷惑不解地眨着眼睛。 姐姐姜稚雨补充道:“他就是要让你忐忑,事后想起来,错怪他了,无数次愧疚。” 她半躺在床边,盯着看姜嘉茉抱着睡出褶皱的西服:“可怜我妹妹,被撩得丧失理智。” 她指着姜嘉茉笑:“你完全陷进去咯,被人当小狗溜!” 姜嘉茉嘴唇颤抖,一瞬间脸都羞红了:“你胡说什么,我哪有招架不住。” 她捂住滚烫的脸:“我特别有骨气,扇了他巴掌,说永远都不要见到他了。” 姐姐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这么大胆,敢扇了裴二巴掌!你真是出息了啊。” 她心里的八卦因子在冒气泡:“那人走的时候,确实很决绝,你姐夫讨好叫他慢走,他都没摁下车窗回头,似乎在和什么人打电话。” 姜稚雨思忖着,补充道:“但他又不太像生气。因为邵千兹得他允诺,真拿到主旋律片约,都面试过了。” 眼看姜嘉茉一副茫然无措的神情。 姜稚雨温柔笑笑:“你是不是把那人拿下了。 她故意逗姜嘉茉:“所以持宠而骄,家暴他呀。” 姜嘉茉呼吸有点颤,羞恼地别过脸。 房间里青蓝的窗帘,如水波里藻荇一样飘摇,她的心也在荡漾。 姜稚雨打破静谧,指着她的小腹:“那你告诉姐姐,万一真有了,想要它吗。” 姜嘉茉咬着下唇不说话,心里空空地没有着落。 她只是说:“他还不知道。” 姜嘉茉有点怅惘:“如果要我自己拿主意。” “他给我储蓄卡,教我自尊自爱,我开始暗恋他。” “后来,我患了肺病,他开着私人飞机救过我。” “包括前几年,我怕爸妈名誉受受损,躲在燕景台的房子里。外面日日暴雨,我满脑子都是他。” “姐姐,除了他以外,我可能不会和任何人有小孩了。” “虽然他对我很坏,把我欺负哭,但我真的抑制不住,想要接近他。” 她的声音有些颤抖,又很真挚:“他再恶劣,我都喜欢他,也想爱护他的宝宝。” 孕期情绪敏感。 姜嘉茉眼眶湿润:“我曾经和他讲,我会嘉言懿行,培养一个特别好的小孩出来。” 她很温柔地回忆那人的优点:“他也是一个傲骨铮铮的人,我懂他的。只是海棠无香,无人了解他而已。” “我不想他孤独。” “如果他实在不愿意,这就是我一个人的孩子吧。” 姜嘉茉看到堆了满满一桌的营养品,叶酸,钙片,DHA和铁剂。 她局促又有点开心,“姐姐,谢谢你。” 姜稚雨掩藏笑意:“所有人都说啊,接近他们家,是攀云梯。” 她反客为主:“但我就觉得,是裴二做小伏低来服侍你,上赶着贡献基因。” “中国就三四个柏林银熊影后,我的嘉嘉是其中最年轻耀眼的那一个。” “他裴家是皇亲国戚又怎么样,咱们还是天宫仙子呢。” 姜稚雨分析道:“再说,你年龄又合适,奖项也都拿了大满贯。” “这孩子就当消遣玩玩,反正姜家又不是养不起。” 姜嘉茉听见“裴京聿做小伏低,服侍自己”这种话。 她眼梢弯弯,捂住小腹,温柔笑道:“以后它乖一点,我就很开心了。” 姜稚雨思忖到:“这样吧,盛煦家里权势大,我让他陪你去军区妇产医院检查一下,那里隐私强,保密工作严。” 姜嘉茉微微点头,说好- 二月初春风料峭,草长莺飞。 这段时间,盛煦经常打电话和姜嘉茉联系,嘘寒问暖。 两人约好这两天,去军区医院检查。 盛煦阳光开朗,体贴健谈。 他做过姜嘉茉的导演,也做过她的伯乐。 两人常年维持在似朋友以上,闺蜜未满的关系,相处起来蛮轻松的。 上午,姜嘉茉坐在窗畔看书,准备下午和盛煦去医院检查。 就在这时,她接到了官方部门打来的电话。 电话另一端,是一个语气严谨的年轻女性:“您好,请问是姜嘉茉小姐吗。” 姜嘉茉知道这段时间,纳税年度汇算,在对方自爆家门,说他们来自北京东盛区税收局时。 她并未怀疑,而是恭敬地询问道:“是我,有什么事吗。” 听筒里,女人礼貌地说:“您作为知名女星,又是合法纳税大户,每年积极缴税,数额超过千万,所以今年,我们邀请您去万轩御府四十一楼,参加简单的荣誉表彰聚餐。” 姜嘉茉踌躇半晌:“抱歉,我下午可能有约了,是去医院检查身体,中午不太空闲。” 女人听到她去医院。 一贯流畅的言辞停滞了半晌。 她又恢复笑容,接着说:“您放心,不会有您的同行,和您一起出席。” “只有一些官方人员,如果您饮食有什么避忌的话,可以提前告知。” “我们是非常恳切邀请你做客,并且希望明年您继续在我们区,申报认缴税额。” 姜嘉茉知道,这是他们工作任务中的某一环节,并且她谢绝官方人员的邀约,也不太礼貌。 所以她答应了邀请,并且客气道:“我在饮食上没什么忌讳,只请你们安排一些加碘盐的菜就好。” 女人重复了一遍:“碘盐吗。” 姜嘉茉轻柔地嗯了一声:“希望不要给你们造成什么困扰。” 对方感激地否认道:“不会有任何困扰。” 女人恭敬地说:“您能来参与宴席,已经极大地支持我们的工作了。” 挂掉电话。 姜嘉茉打电话给盛煦:“喂,阿煦,我这边临时有餐约,在万轩御府这边。” 她盘算着安排,絮絮道:“下午三点左右,应该就结束了,你能到东盛国子监街这边等我吗。” 盛煦爽快应下:“好,我有朋友在哪儿策展。我去逛一圈,回来陪你去医院。” 姜嘉茉放松下来,说:“嗯,麻烦你啦,晚上来我家吃饭,我姐亲自下厨款待你。” 盛煦笑了:“就你姐那个厨艺,别又是哪个犄角旮旯,找的国宴预制菜,糊弄我吧。” 他又有点不安:“万轩御府,怎么这个名字怪熟悉的。” 姜嘉茉:“你想到什么了吗。” 盛煦说:“想起来再说吧。” 当时奇怪的感觉,并不是空穴来风。 姜嘉茉坐着电梯,扶摇向上的时候。 她终于察觉到,这种异样的感觉来自何处。 当时,为了避免再和裴京聿联系上。 她剪碎了电话卡,连工作室和嘉云传媒公司的人,都不知道新号。 怎么这个政府的官方人员,能准确无误,透过这个电话,报出自己的名字呢? 她刚走出电梯。 姜嘉茉就被眼前复刻的三泉映月,西湖的山光潋滟,雷锋宝塔浮云卷霭,所吸引。 这一层的装潢清雅静美,颇有“雪照琼窗玉作宫”的讲究。 侍者恭敬地牵引她上楼。 两人踩着镂雕花罩的红木楼梯,逐步攀登。 远远地,隔着珠帘绣幕,朱横玉断。 她看到一个穿着黑色西服,轮廓笔挺的身影。 那人被众人簇拥,贵气煊赫,冷冽眉目带着笑,颇有点目中无人的傲慢。 他的身边有亲厚的人,用恭敬仰慕的手势给他点烟。 他脊背笔直,玉树临风。 裴京聿没垂眸接眼,齿尖咬着滤嘴,锋利下颚仰着,吊了身边人一眼,才慢慢地掠到她的身上。 然后他抬起手指,似飞吻又似捏烟,唇角上挑,笑容很恶劣。 男人用口型对她说:“好久不见。” 姜嘉茉想起那天,自己哭着说:“我永远都不想见到你。” 他讥诮说:“你的永远能维持几秒钟。”竟然一语成谶。 裴京聿想见一个人,实在太过容易。 他真是好高超的手腕,四九城内,只手遮天。 公务人员都可以被他肆意调遣,只为满足贵公子娱乐的雅兴。 他就是有这种本事,借着最正确的伎俩,只为了把她逼出来和见一面。 别人新闻上才能看到的权贵,眉目低顺地替他点烟,陪他寒暄。 裴京聿从不叫首长,部委。 他只是不咸不淡地称呼:“叔叔,伯父。” 而此刻,姜嘉茉已经身陷囹圄,没有再逃的可能。 这到底是什么聚会,姜嘉茉根本无法分辨。 因为她注意到,其实裴京聿的大哥裴衔羽,嫂子章仪梵也在场。 他们旁边还坐着,两位仪态端方,保养得体的同龄姑娘。 姜嘉茉认识这两个人。 几年前,沈容宴远远介绍给她过,朱叙棠和丛黎。 丛黎一见她,笑意盈盈:“嘉茉今天一个人来的?之前沈容宴和你不是寸步不离吗。” 姜嘉茉平静地注视着他们,没有落座的意思。 她大概能揣测出来,裴京聿叫她来的目的。 他想选妃,让哥嫂帮忙相看。 而自己是最次等的一位。 她心里酸涩的疼,恨不得立刻起身走掉。 姜嘉茉不坐下,往来的侍者轮番上阵,替她着急:“您提过想吃含碘的菜,全是裴先生特地挑 选的。” 话音刚落,裴京聿从众人奉承的主位走过来。 男人垂着眉眼,亲自给她拉开座椅,沉郁道:“坐下。” 裴京聿陷在珍珠灰的绸坐垫上,松弛含笑,如沐春风:“你不在这儿,没人敢坐。” 在众目睽睽之下,他悠然换到了末位陪她。 男人冷淡抬手让各位吃菜,不用拘束。 他旁若无人,眼眸波澜不惊地,睨她:“某人说,永远不想见我。” 他撑着脸看她,“但是应酬很烦,我非要你报恩,帮我挡一两发子弹。” 姜嘉茉白皙的腕骨内侧,贴着防止眩晕的姜片。 她只是垂着眼睫,澄澈、安静地坐着。 隔了很久,直到沸腾的人声把他们遗忘。 姜嘉茉轻柔翻找了一下,纤白的手颤了颤。 她从手袋里掏出一张纸卷,从桌布侧边递给他:“给你。” 本来裴京聿指节捏着烟,望向梧桐树上栖居的金丝白玉海东青,没指望她会回应自己。 他漆黑眼睛看了过来,很有兴致似地,扬起一抹笑:“这是什么,给我的吗。” 男人掐了烟,用湿纸巾把冷白的手指,擦得泛红。 他才装作若无其事地接过来:“什么稀罕玩意儿。” ——她自己画的【宝可梦莓果小蛋糕永久兑换券】 ——那天两人买完,没有吃一口,就因为车祸毁掉的莓果小蛋糕。 她一直记得,想要补偿给他吃。 裴京聿的心脏轰然一声震动。 他简直要被她可爱疯了! 完全属于特别稀罕的珍宝! 他恨不得当场把人裹在怀里,暧昧地摩挲她的皮肤,再一寸寸吻下去。 他探出长腿,把她纤细的脚绊过来勾着,嗓音磨人又甜蜜:“我那么坏,还不逃跑?” 姜嘉茉像被他摄走了魂。 她脸燥红得不敢看他,她握着筷子的手都在颤。 但她又好宠地纵容着他使坏,声音轻细地说:“好多人的,不要耍浑。” 姜嘉茉讲完,有点孕反,她苍白的额上渗出细汗,不适地眩晕。 裴京聿没发现她的反常。 他心情愉悦地弯着唇,垂手搭在椅上:“这蛋糕呢。” 他的掌骨在她脊背上揉摁,带着欲和占有意味地:“抹在你皮肤上吃,给不给啊。” 他话音刚落,席桌对面。 朱叙棠已经起身,端着酒杯走过来。 她有些微醺,脸色酡红含媚:“二哥,你晾我一天了,赏脸陪我喝杯酒。” 她骄纵地嘟起嘴:“当着这么多叔伯的面,不要拒绝我嘛。” 朱叙棠礼貌地提醒:“至于姜小姐,要不我联系容宴哥,来陪陪你?” “你觉得,沈容宴会听你的?” 裴京聿冷淡地挑了下眉,似乎连看她的兴致都没有:“挑什么事呢。” 他眼神从未从姜嘉茉身上挪开,漠然回应朱叙棠,道:“别逼我让你彻底没脸。” 就在这个时候。 姜嘉茉根本没办法,去听清他们讲了什么。 她难捱地捂住脸,只觉得自己心悸反酸,想要吐出来。 再也没办法忍受。 她不知道用什么身份,来面对这个窘境。 她抑制不住站起身。 姜嘉茉拎起手袋,掉着眼泪,失魂落魄地往逃走。 裴京聿以为她渴肤病犯了。 他撇下所有人,像蛛丝一样地缠覆上来,在走廊堵住她。 男人把她揉在怀里。 裴京聿想起那张可爱的蛋糕兑换券,就心悸发痒。 他凶凛吻下来,溺毙网结里的扑棱蜻蜓一样狠,囫囵又缠绵:“每次很快就晕了,我满足不了。” 他摩挲姜嘉茉皮肤,看她被刺激得浑身发颤:“让我尽兴一次,学着接纳我。” 姜嘉茉觉得喉咙里,都是涩涩的酸味。 她不愿意裴京聿吻到这种滋味,慌乱地推开他,倚在扶手上干呕。 她脸上倦倦有红霞,眼睛噙着泪:“你走开,不要碰我。” 一贯傲骨凛然的男人,野性不羁惯了,从未想过会被柔弱的情人拒绝至此。 他冷寂地靠着墙。 片刻,裴京聿像是下了决心,想走过来,把她搂进怀里。 裴京聿的手机一直响个不停。 他不想吵扰的声音,让姜嘉茉不舒服。 于是,他站定接起电话:“怎么了。” 就在他讲电话的当下。 姜嘉茉趁他不注意,往电梯方向逃去。 她连续摁下下行键,想要消失在他的视野里。 她想逃掉,逃得远远的。 盛煦还在下面等她,陪她去产检。 裴京聿靠着墙,静看电梯缓缓下行,到一楼。 他哥裴衔羽的声音,从听筒那边传过来:“我呢,没指望你给我留点体面。” “但你借用上头的名义,劳师动众的,想给人家一个被承认的名分,谁卖了你这个人情了?” 裴衔羽自顾自地说:“你嫂子选的人,至少能撑起一局的场面。” 裴京聿薄唇弯了下,浮起兴致,说:“她今天来,就是最大的人情了。” 他穿过山水长廊,重新回到座位。 姜嘉茉画的【宝可梦莓果小蛋糕永久兑换券】还在桌上搁着。 白纸被他的火机压着,有点独占的胁迫意味。 裴京聿眼神柔了很多。 他垂眼看向她的桌位,上面搁着几枚缠着创可贴的姜片。 他疑惑地探出长指,碰了一下,刚才姜嘉茉放包的位置。 ——赫然遗落了一个小药瓶:【活性叶酸多维片】 下方小字:孕妇及乳母营养补充食品。 裴京聿一双漆黑眼睛,须臾间,勾人心魄地挑了起来。 他明白她为什么抗拒自己。 他笑了。【你现在阅读的是 】 10-20 第11章 还珠泪想亲你 盛煦吩咐司机,在车里等候。 男人担心,姜嘉茉一时没注意到他发的位置。 于是,盛煦亲自守在万御华府的街对面,迎接她出来。 在盛煦等待的间隙。 他给姜嘉茉,发了一条又一条的消息。 【下午要你抽血,我准备了含盐饮料和热牛奶。】 【我想起来了,万御华府,是裴京聿二叔家的私人酒店,规制和国宾馆差不多,大多数时候都是接见用的。】 【嘉嘉,沈容宴一直追问我,问你为什么去医院。】 姜嘉茉根本没心思,去在意手机讯息了。 她从电梯里逃出来,站在门口的旋转落地窗前。 她心里惴惴不安,忐忑地望了一眼电梯的摁键。 果然,下行的荧光从四十一楼追下来,数字一点一点变小。 很有可能是,裴京聿下来追她了! 银色大理石围成的酒店前台,接待处被柔和顶灯,照的泛出云纹白色。 接待的迎宾小姐,正低头恭敬地讲电话。 她身边的人,视线逡巡,正在大厅里寻找着什么。 几个前台看见姜嘉下来了。 她们眼睛一亮,有些不确定地叫住她。 “是姜小姐吗?对,好像是诶,大明星嘛!” “姜小姐,请您等等!” “您留步!别急着离开。” 今天要去孕检,姜嘉茉并没有穿高跟鞋。 她撇下身后的叫喊声。 姜嘉茉脚步轻快,穿越过玻璃旋转门,趁着安保和前台没有反应过来。 她趁着绿灯闪烁的最后几秒,急忙朝着街对面跑去。 由于刚才被那个人抱在怀里,吻了一会儿。 她莹白的皮肤又因为悸动,泛着薄红,渗出一层细密的薄汗。 裴京聿说得没错,这种不见光的病,她每次被他抱在怀里,都像火舌烧灼理智,很难熬。 姜嘉茉的黑发,被风吹得有些凌乱。 盛煦站在街对面。 他挂断沈容宴的电话:“不和你胡扯了,嘉茉出来了。” 盛煦看她跑得磕磕绊绊的。 他怕她跌倒,连忙迎上前用外套把她裹住。 盛煦笑道:“慌什么,医院下班还早呢,不会迟到的。” 姜嘉茉上了车,越发显得苍 白无力。 她半翕着眼睛,浓黑的睫毛浸着汗水:“这顿饭,不是公务宴。我是被追债的人,骗过来的。” 远远的,她看见旋转门外,身形潇洒挺拔的男人,端立在门口的苍翠松柏下。 他的视线掠过这辆车,英俊的脸薄情寡淡到让人心悸。 透过车窗半翕,裴京聿注意到她了! 那个人眼神不动了,肆无忌惮盯紧这个方向。 他明显注意到她身上,裹着别的男人的外套。 裴京聿黑眸定住,寒意津津,似狩猎围困天敌撕咬,近乎危险地眯起来。 这嚣张的一眼,好似王孙公子覆手云雨,天下燕雀鸿鹄皆在天幕之下,只等被猎捕。 光是一个眼神。她就知道,自己逃不出他的掌心。 姜嘉茉手掌一颤,快速摁上车窗。 她拍打前排司机椅背:“快走!” 她心急如焚,叮嘱道:“不要被他追上来。” 万一裴京聿知道,她和盛煦呆在一起。 他一定会做出更恶劣的行为,来讥诮她,离不开男人。 她不想被他知道这个孩子。 她的身体,被他掠夺得还不够吗? 她是他奸透又不见光的情人,对他摇尾乞爱的小狗。 姜嘉茉不想,腹中的胎儿,再成为他玩弄自己的把柄了。 盛煦的位置在左侧。 他并不知道姜嘉茉口中的人是谁:“我没看见人啊。” 他疑惑道:“对了,嘉嘉,你突然还了沈容宴上百亿。你怎么拿得出来这么多钱?” 姜嘉茉在座位上出了一会儿神。 她颤颤地扶住车门:“盛煦,几年前,我拍了风月片。后来底片泄露,我被骚扰,你帮了我很多忙。” 姜嘉茉:“后来你家里人,封禁了你几年的心血,把你送去参军历练。” 她眼睛红了一圈:“其实这些事,我对你也有愧疚。我也很想用钱补偿你,但我实在拿不出来了。” 盛煦爽朗的笑了:“我去拉萨这几年,我姥爷的人都罩着我呢。” 他给她拿来了一个毛绒软垫:“再说你给我寄了四五年的衣服和日用,数不胜数的获奖电影周边。” 盛煦:“我俩谁欠谁,还说不一定呢。” 姜嘉茉乌眼微湿,感激地对他笑笑。 盛煦这几年的侧脸坚毅了不少:“倒是沈容宴吧,他家不同意他离婚,觉得有政坛污点。” 男人沉思道:“他前妻是美日混血。之前两家数额一直谈不拢,她家在霓虹金那边势力蛮大的,据说有很多灰产和帮派。” 盛煦:“沈容宴一直在各种变卖资产和持股,但是上周,他把欠债悉数清偿。” “那女人对他本来不死心的。” “他们不算是爱情,我们这种家庭,谈风月太肤浅了。” 盛煦说:“其实啊,她想靠他家势力,获取发言权,稳坐中央选区的众议首席。” 姜嘉茉心神不定的听着。 午后的薄凉春风也倾慕她,拼命往车窗里钻。 绿化带国槐树落下的光晕,明明灭灭,颂出诗一样的画卷。 盛煦:“周末攒局,楚舟他们都在,看沈容宴转手流出来的藏品。他们打趣说,让沈容宴去找裴二哥,周济一下。” 盛煦回忆道:“那天,沈容宴说,“我干嘛受那人的气?我现在的女人呢,连嫁妆都准备好了!十一位,上百亿。她身心都是我的。我和她两情久长六七年了,只等她点头答应我求婚了。” 盛煦继续补充,说:“当时沈容宴说得特别笃定,圈里的不少人都听到了。” “我当时就揣测,沈容宴说的恩爱六七年的女人,是你。” 姜嘉茉不安地绷直脊背,问:“他说这种话,裴京聿在吗?” 盛煦摇头:“人家是大忙人,怎么可能来消遣局?” 他想了想:“裴京聿最近只和樊家独子,樊尧津走得近。其他人都不入他的眼。” 姜嘉茉稍微放松须臾,又紧张起来:“这个人是谁呀。” 盛煦笑了:“日本那边的政军世家,天皇姻亲,佩戴贵族家徽的上层国民。” “樊尧津拜帖送了几年。各种场合,都在舔裴二。” 盛煦回忆道:“裴京聿看不入眼,嫌人家,底不干净。” “这哥对裴京聿朝思暮想,知道裴二喜欢武士刀,送的刀全是国家级宝藏,万金难求。” “最后,樊尧津都要和家族割席了,终于得到他的垂怜。” 姜嘉茉忐忑道:“这个人,和沈容宴的前妻,有关系吗。” 盛煦蹙眉思忖了一会儿,摇头说,“不清楚。” 他目光掠向她小腹,笑着说:“你真对沈容宴动心了啊?这么关心他。”- 姜稚雨叮嘱了几次,让盛煦别问,姜嘉茉肚子里孩子的爸爸是谁。 盛煦也没再旁敲侧击的打探。 军区医院的产科,弥散着消毒水的气息。 前面的人都井然有序地排着队,不少孕妇都有丈夫陪同。 他们或焦心、或喜悦,坐在妻子身边,偶尔起身,去墙上的屏幕显示处,查看自己的号码。 姜嘉茉拉好口罩。 她有点落寞,捏着身份证,垂下眼睫。 这些温馨场面,她也曾经期盼过,婚后和挚爱的人,合理备孕。 绝不是现在这样,被那个人出于占有欲作祟,强迫发生的意外。 姜嘉茉手腕细白。 护士轻松找到了血管,但扎了几次,都流不出血。 前面抽血的姑娘,健康红润,血出来得也快,很快抽完了。 姜嘉茉的血,很难抽出来,几乎是一滴一滴透明管里流。 护士站了很久,有点不耐烦地跺了下脚:“出来得好慢啊,你搭好,别破坏扎进去的位置。” 姜嘉茉不想给别人的工作,造成困扰。 她用力地闭上眼,黑睫颤抖。 她几乎把水红的嘴唇,咬得发白:“我知道的。” 姜嘉茉纤细的手指攥成拳头,右手捏着自己的手肘,用力往下压。 她绷紧身体,像要把血,赶进瓶子里装着:“我已经在用力了。” 护士姑娘也发现了,心疼地说:“好了,姜小姐,你别着急。一会儿血崩了,止不住。” 姜嘉茉温柔笑笑,轻声说:“没关系,没给你们添麻烦就好。” 一旁的盛煦本来就知道她孕反严重。 他看着她,一连抽了四管浓稠殷红的鲜血:“你别动,我给你找盐水饮料喝。” 姜嘉茉眼下潋滟,苍白脱力地坐了下来。 她靠在冷硬冰凉的瓷砖上,只感觉脑袋一阵阵眩晕,手腕上越发稠密冰凉。 盛旭心疼地接过四根棉签,轻柔转圈,帮她止血:“你干嘛那么用力去挤,现在血完全止不住!” 姜嘉茉鼻息轻柔如羽毛:“一点儿血而已,没事,我习惯了。” 她眼睫安静阖上,骄傲又怅惘:“讨厌我的人,总说我是水后,骂我凭什么能坐上今天的位置。” “从十七岁走到今天,我从没有因为危险动作请过替身,流泪流血,都是自己扛着。” 盛煦坐在她旁边,对她笑:“以后不用自己扛了。” 他指了下她的肚子:“你要是不珍惜自己,它可是会闹情绪的。” 姜嘉茉接过盐水饮料。 她喝急了,又干呕了一下。 她的眼睛蒙着雾,翦水般的瞳孔剔透漂亮。 姜嘉茉很宠溺含笑,轻声自语:“嗯,它是坏小孩,和那个人性格一样恶劣。” 可她真的很喜欢,无论是那个人,还是他的遗留。 检测完孕酮和Hcg,确认怀孕后。 姜嘉茉又做超声,检查宝宝的胎心胎芽。 医院的灯光清漱,宛如梨花雨凉,给她的头发渡了一层薄白的雪光。 等待结果的时候。 姜嘉茉手腕软垂下来。 她很轻地捂着小腹:“我想,宝宝会很健康的。” 有谶语说,“尘寰消长数应当。” 姜嘉茉想,自己和裴京聿从未一同坠入过爱河,望断情思,恨和痴难离难舍。 在别处运气坏掉,在这里一定会有好运气维持下去。 她默默祈祷宝宝一切健康,不用受血脉牵绊,也不必被世俗桎梏,做想做的一切事。 她会珍惜它的。 姜嘉茉的思绪,被手机铃声骤然打断。 号码她很熟悉,是让她心安的孙云岫。 于是姜嘉茉不设防地接起来:“喂,孙姐。” 电话另一头,孙云岫的声音兜头而来,慌乱急切,就像浪尖上行将被摧毁的舟。 孙云岫:“嘉嘉出大事了。” 姜嘉茉:“孙姐,你别着急,慢慢讲。” 她看了等待报告的盛煦一眼,起身走到窗畔。 医院走廊窗帘被风吹得摇荡,漾起明灭的天光,恍若来往生死两端的篙桨。 孙云岫:“关于裴京聿送你的宝石。” 姜嘉茉喃喃重复:“宝石?” 孙云岫:“之间我和周擎想尽各种渠道,终于联系上了东南亚黑市的卖家。” “这位富商特别爽快,找的鉴定团队还没出结果,他担心我们卖给别人,提前支付了全款。” 她接着说:“前段时间,鉴定结果出来了,这套粉钻宝石项链,叫‘瑰丽鸢梦’,举世闻名的皇室传奇宝藏,92克拉的仙履奇迹。” “这个宝石价值实在高昂,收藏者都是各国宗亲贵族,送给他们此生唯一的挚爱,代表至死不渝爱情,并未流传出来。” 姜嘉茉感觉,自己四肢百骸一阵冰凉。 她捏着电话,喃喃重复道:“这套宝石代表至死不渝的爱情?” 孙云岫赞同道:“对,然后这位富商,喜获至宝,当即决定全国巡展,再作为嫁妆送给自己的女儿。” “没想到这颗宝石在京都展览的时候,整个展览会场,都被人封杀整顿暂停了。” 孙云岫解释道:“现在这个富商,联系我这边好几次了。” “据说,封杀他的人,只问他,怎么得来的?前任卖家是谁。” “这件事闹得挺大的,我和周擎拿出全部积蓄,赔偿了预付金,才暂时消停。” “我不确定,裴京聿那边,是不是已经知道这件事了。” 姜嘉茉:“我想想办法。” 她擅长解决问题:“我手边还有一些积蓄,我回工作室低价卖掉期权和藏品,再补给你和周擎哥。” 说完,姜嘉茉挂断电话。 手机被她捏得没有知觉。 姜嘉茉的心脏,钝疼地跳动起来。 她茫然地想,“对不起,主人,小狗犯了错,现在完全不知道怎么偿还你。” 那人用无人机,送来宝石和内衣的那天。 光是揣测宝石的克拉数,她就能敏锐地判断,宝石价值十一位。 原来,他借着漫不经心地玩笑,用宝石之名,昭彰着不为人知的感情。 裴京聿最看不惯她和别的男人,用信物寄情。 他貌似用信物,向她寄情的时候, 姜嘉茉却并没有珍惜。 她做了什么? 她觉得他在玩弄自己。 她连宝石的名字,和隐含的意义都没有了解透彻,就贸然转卖了出去。 【至死不渝的爱情】、【此生唯一的挚爱】 宝石辗转到了别人的手里。 她才知道,这很有可能,不是随手赠送。 她再也拿不出十一位去偿还了。 欠债的无措,难以言明的阴差阳错。 她茫然不知道怎么办。 姜嘉茉捂住脸,细密的泪水从指缝中,牵连跌落:“我会不会误判了他的心意呢。” 可是还能怎么办呢? 她已经欠债至此,错失了和他平等相爱的机会。 “嘉嘉,你快来看报告,它真的特别健康!” 盛煦看着打印出来的孕检报告,神采飞扬:“医生说了。孕六周,宝宝头臀长7.6毫米,体重0.43克,影映上的小尾巴好可爱。” 他看着姜嘉茉通红的鼻尖和眼睛:“你怎么哭了,太感动了吗。” 姜嘉茉听完医生的介绍,眼睛柔和地弯出幅度,形成一盏白亮,微颤的泪桥。 她静静地看着那张孕检报告。 半晌才想:“我很坏。它和那个人一样,很乖。” 它好乖的长大着,健康,可爱。 而它淫.乱的妈妈,明知道它在早期未成熟发育,有流产的风险。 她还被不知情的男人勾走了魂,浑然忘情,和他做那种事。 而且,自己的皮肤,被他一碰就痒得难受,想被他抱在怀里舔。 姜嘉茉抱住肩膀,孤伶地坐着,只觉得自己身.体太糟糕了。 在姜嘉茉坐在椅子上,等待医生开药的时候。 盛煦站在窗边,认真在看墙上贴的孕早期注意事项。 “你要多吃菠菜、黄花菜、三文鱼、芝麻裴京聿?” 姜嘉茉听到那个人的名字,呼吸停滞一瞬。 她眼角微微抽动,别扭地问:“什么禁欲,鲸鱼的?你念错了吗。” 顺着盛煦的目光。 她不顾跌落在地的孕检报告,扑到窗边。 姜嘉茉忐忑不安,朝着医院楼下,树荫的地方望过去。 男人手插在裤兜里,恣肆倜傥地漫步往这里走,身后跟着一圈儿医院的领导。 旁人恭顺迎合他莅临,各个贴附。 他懒怠咬字回应,不着情绪地沉稳对待,更衬得他清贵得惊人。 这一行人浩浩汤汤,正从停车场过来。 来往患者家属无不驻足观看,窃窃私语。 姜嘉茉已经没办法腾出心思去想,那人为什么来这里了。 她心绪激荡,转身想逃:“盛煦!我不想待在这里。” “走,走,我们快回去!” 盛煦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她扯住衣摆,往楼下拽:“慢点,你别着急。” 他茫然了一瞬:“药,我们还没拿药。” “不用拿了,我父母家里有。” 姜嘉茉绕着楼梯扶手,顺势往下:“姐姐给我买了一堆孕期专用药,一样的功效。”- 今天,裴京聿没疯到,真去追车。 她怀着孕,他不想过度惊吓她。 裴京聿也说不清,置身槐安高梦的幸福感。 他随着前车,去医院的路上。 窗外柳絮乱飞,京满烟云,宛如旧时二月春,满清遗少醉死梦生,织出来的鸦片幻境。 只有幻境,才能发生这种事。 姜嘉茉居然怀了他的孩子! 她甚至在服用复合叶酸。 原来,她是有好好珍惜宝宝的心意。 裴京聿只觉得自己,好像身处在兵灾和饥馑的乱世,绝望中,随水逐波而下。 无意间,他来到水草繁茂的山河湖海。 这一刻,言语如此匮乏,无法形容他内心的丰盈和满足。 他清寂的瞳孔里,红血丝牵出湿凉的激动。 他又爽又喜,浑身血液都在啸叫,鼻腔酸涩。 裴京聿想,像志异书中的孟龙潭,和壁画中的仙人云雨后,发现壁画已经改变。 “腹内小郎已许大,尚发蓬蓬学处子耶?”“共视拈花人,螺髫翘然,不复垂髫矣。” 仙人和他共度春宵后,腹内有了胎儿。 于是,仙人挽起长发,做婚妇打扮。 她鬓云高簇,鬟凤低垂,比少女垂髫时尤艳绝。 哪个男人不盼望彻底将仙人独占,把她困在床笫上,巫山春露,自投情网。 正如那日,姜嘉茉在他怀里,缱绻失神。 他恶劣地使用了,她和别的男人寄情用的酒。 他一遍遍渡给她,让她记住这种滋味,逼她只能想起自己。 从而消弭掉,别人留在她身上的情.欲。 姜嘉茉白瓷的齿关紧咬,软嫩温软的唇,被她咬出半圈窄连的幅度。 她简直可爱到,让人理智尽失,头脑昏聩,想要摧毁这种可怜! 她说:“对我这样坏,你会后悔的。” 裴京聿想,他绝不后悔,永不后悔! 他恨不得用情潮把她 烧化了,再吞炭嚼灰,把她咽下去,让她只属于自己! 裴京聿到达医院的时候。 她和陪她来医院的人,已经离开了。 他只从专家门诊,捡到了一张她抛下不要的孕检报告。 “你说姜小姐,很著名的女明星?” 看诊的专家姓叶,往上推了下金丝眼镜:“找到了,她连孕检报告和营养品都没拿,就离开了。” 叶医生查看登记的信息。 他对眼前的男人说:“看得出来,姜小姐孕期情绪极度不稳定,一直在落泪。她旁边那位先生,陪同安慰她。” 叶医生给裴京聿指着,家属栏上“盛煦”的签字。 她第一次孕检,家属居然是别的男人! 裴京聿撑在桌面下的手掌,青筋骤然暴起。 但他表面依然风姿清贵,冷隽安定:“为什么落泪,她是不想要这个孩子吗?” 叶医生沉吟担忧,叮嘱道:“她持续情绪不稳定,在孕早期,宫缩严重,会有流产的风险。” “这个阶段太重要了,胎儿尚未完全成型,也不能有任何性行为。” 裴京聿呼吸紊乱了一刹。 他想起新年夜的荒唐。 想起刚才,他还追出去,说她很快就晕了,让她彻底满足自己一次。 他抵住唇咳嗽一声,翕着薄白的眼皮,说:“我明白。” 叶医生被他们三人关系,搅得混乱。 他只想迅速送走这尊大佛。 叶医生恭敬地把孕检报告,用牛皮纸袋装好。 他按照最高规格,零零总总地开具了一堆最适宜的营养药品。 裴京聿没径直去找她,知道早晚都会捅到上面去。 他还不如迎头讲清楚。 于是他回了趟家。 裴京聿父母的宅邸之一,毗邻央军委,100035的邮编。 最隐秘低调的地带,警卫环伺,贵气飒沓不可一世。 这几天倒春寒,天气预报,下午会落雪。 来往的家眷们,得了些闲情逸趣。 一群普通人一生见不到面的权贵,在吹面微寒的杨柳风中,谈论着时政和家事。 “咔——” 裴京聿摁下车窗。 他腕骨懒怠地搭在车窗上,形态随意的停驻名贵黑车。 他略微勾了一下冷白泛红的手指,招来持警棍的年轻警卫:“你过来。” 裴京聿对警卫吩咐道:“你去,和我妈说,招十来个顶尖母婴护理团队的人,联系最好的医院,候着。” 他讲话,对别人是金科玉律。 他唇角浮着笑,眼角收了薄倦,像尊摩天利刹里,安排芸芸众生命途的佛陀。 裴京聿含笑补充:“我呢,得到了一尊小菩萨。送子观音,我稀罕得发疯。”- 盛煦开车,去了一趟姜家。 他去帮姜嘉茉拿怀孕时,需要补充食用的营养品。 姜嘉茉孤身一人,率先回了自己家。 自从荒唐的那一夜,在这里昏睡一天。 第二天下午,她就被孙云岫送回了父母家。 现在正值年假。 元宵前后,工作室的员工们都没有来。 姜嘉茉坐在前厅的地毯上。 她看着窗外纷飞的细雪,整理凌乱的思绪。 那个人,总会发现宝石被她卖掉的。 ——他一定会非常在意这种信物。 姜嘉茉翻着通告单上,月底去日本的拍摄计划。 她第一次对漫长的年假,心烦意乱。 “好想工作。” 如果能早点逃出国内,见不到那个人就好了,不用和他针尖麦芒,耗尽心力。 至少,她的心思没有那么浑浊。 “叮咚——” 门铃被摁响。 姜嘉茉以为是拿着孕期补品回来的盛煦。 她整理好情绪,漾起微笑,拧开门把。 几乎是瞬间。 她感觉到电流唰一下流经心脏,脊椎被电打一般,颤栗心悸。 来人身高腿长,肩宽腰窄,有折堕一川爱河的英隽。 是裴京聿。 她穿着绵拖鞋,纤小柔弱,只到他的胸口。 姜嘉茉甚至来不及反应,就被他裹紧在怀里。 裴京聿没撑伞,肩膀覆着湿凉的薄雪,宛如蒙尘的明王像。 男人指尖星火明灭,白雾缭绕,像古旧香案前的红蜡,让信众恨不得跪身点亮。 裴京聿修长指节碾着火星,徒手掐灭,指腹灼烧到心底。 他语气带歉意:“心里乱,觉得你不会开门,才点烟等。我没抽。” 男人揉她绸缎般的黑发,把下颚蹭上去,享受微润的温暖。 他一贯锋锐绝色的五官,此刻柔得像水:“没碰烟,因为想亲你。” 姜嘉茉被他揽紧,微微颤着白瓷般的脊背,很软地闭上眼睛。 他把她抱到踩在他的鞋上,撩开她的长发。 男人带点儿渴切,舐她的后颈和耳际。 他问:“盛煦抱你没,有没有让他碰这儿。” “……没有。” 姜嘉茉融在他怀里,悄声讲:“门廊这里,很冷的。” “长点儿记性,谁让你温暖的。” 裴京聿掌骨搡着她的脊背。 他的独占欲像细密的针一样,刺下来。 怎么也满足不了心里那种瘾。 他在她肩颈嗅下,病热地留下红迹,让她酥酥麻麻:“是盛煦给你搭的外套,还是我?” 姜嘉茉指尖在颤,讲不出口。 两人心照不宣。 “我吗?”他惩戒地吻她,掌骨搭在她软白的小腹上,似无意:“什么都是我的吗。” 裴京聿完全阻隔了室外的寒雪。 他嚣张肆意的热气,一蓬一蓬地渡下来,混着他身上荷尔蒙的厚重。 “可我一次都没尽兴。” 他用唇勾勒她的皮肤,再撑住脊背不让她逃:“你真有好手腕,光会折堕我。” 姜嘉茉想起每次都是自己没意识昏聩。 他真没知足过。 她就觉得羞惭,红着脸垂下头,细声说:“你也有好手腕。” 姜嘉茉被他吻到氧气泵空:“你不反省一下自己。” 她害羞吞音,小小声补充道:“很恐怖的胀。” 裴京聿弯唇笑了。 室外等候时雪濯的冷寂,被他昭彰的愉悦,消融殆尽。 他吻她的眉,咽泪,像饮雪的兽,攒入喉腔。 “以后我会先好好抚慰你。” 姜嘉茉羞得尖叫,往外逃。 她在空中扑棱两下,又被截回来,被他揽在怀里拘束着。 她捂住脸,耳珠滚烫:“不要讲浑话了。” “那你呢,没什么瞒着我吗?”他眼瞳漆黑,和她鼻尖厮磨。 姜嘉茉想起被卖掉,象征唯一的宝石。 她无端心悸,不安地垂下头:“没有。” 裴京聿漫不经心,揉她的左手无名指,似在估量戒指尺寸:“怀了也不说,真打算这样钓着我?” 姜嘉茉本来就被他惹得悸动,一碰更是惊慌失措:“……怀孕!” 她的眼睫在颤,泪意盈在翦眸中:“我没打算告诉你。” 她失魂落魄地推搡他,问:“你怎么知道的。” 裴京聿喜欢她这幅苍白凛然,不容亵渎的劲儿。 他启唇笑,黑眸神采飞扬:“你忘了这个。” 裴京聿从衣兜掏出,她遗落的复合叶酸维片,扬手炫耀:“水晶鞋落在台阶上,逃得掉吗。” 姜嘉茉探手去拿:“还给我!” 她被男人钓起来,欺负狠了,脆弱不堪,挣扎着倒在地毯上。 她的发丝,襟口,裙摆全是被他弄乱的,心也乱,脑袋也乱。 身上的吻痕是他的,脑袋里的克星是他,心是他的,小腹里的胎儿,也是他的。 裴京聿半跪在她脚畔,摩挲她雪白微红的脚踝,帮她捂暖。 他薄唇抵在她脚背上,有点将落未落,舐上去的心悸感。 男人眼神亮的慑人,咬字低哑又性感:“公主,给个名分吧。” 第12章 花信期哄睡 姜嘉茉虚软在地毯上。 她咬唇小心翼翼地观察他:“名分?” 姜嘉茉手掌搭在小腹上,不安地轻声探询道:“是因为这个宝宝吗。” 裴京聿郁黑的眼掩了情绪。 他把她扯回阴影下,又坏又好心,下颌枕在她身上:“不是说‘永远都不想见到我’吗。” 男人嗓音性感至极,恻恻地徜徉出来:“可是怎么办呢,你的身体不听话,它不仅离不开我。” 他厮磨地蹭过她的小腹,笑了一声,道:“它发狠忘情地接纳我,只想繁衍我的东西。” 姜嘉茉已经羞窘到闭上了眼睛。 他那副英俊的五官,近在咫尺,孤绝高挑的鼻梁,还剐蹭过她的小腿。 她手无寸铁,只能抓着叶酸。 姜嘉茉皮肤泛红颤栗,小声嗔怪他:“你少不讲道理。” 裴京聿也不着急等她回答。 他把她圈在怀里很久,舐过她的皮肤,耐心地惠泽。 他给渴求他的它们,一点儿甜头。 裴京聿玩了很久,看她眼睫颤着,似闭目睡着了。 男人唇衔她的耳珠:“真是妖精化的啊,哪来的这么不见光的病。离了我你怎么办。” 姜嘉茉被他哄舒服了。 她全身被他的大衣裹住,抱到客厅的沙发上坐着。 男人怕她受凉,把她包到只露出了一点儿光洁的额头:“盛煦的外套不适用,以后用我的。” 姜嘉茉心里软软的。 她躲匿在他衣服里。 她沉迷地呼吸他的味道,细声抱怨:“我看不见了。” 裴京聿把她抵在沙发脊背上,手掌隔着衣料揉捏她:“这里就老公一个人,想看什么?” 姜嘉茉又躁又心悸,她很甜地抱怨:“你讨厌死了,就知道闹我。” 她没血色的苍白脸上,泛出惹怜的淡粉。 裴京聿抱着她,就着衣服,没完没了摩挲。 他亲昵弯唇:“那怎么办,被你爱死了。” 他衬衫绷紧,腰腹的肌肉和她隔着薄得忽略的衣料,热得她好痒。 等到姜嘉茉彻底回暖。 裴京聿揉了下她的头发,起身走出去。 半晌,那人出去拿什么,彻底没了动静,又带着物品回来。 她又偷偷探出漂亮的眼睛,嘴角弯弯地偷看他。 她的心跳得好快。 这个男人怎么这么会长啊?造物主炫技之作。 冷白皮,眼睛凤尾长又深邃,嘴唇薄情微红。 不知道他的宝宝,有多好看。 裴京聿今天没带秘书,却嘱咐人,买了一后备箱的食材。 她看见他白玉般的长指,持着覆膜的小番茄,芦笋,奶制品。 那些日常食材,被他手腕钳制着,拿过来。 所有食物,简直附丽了几分有价无市的明光,翻身把歌唱。 连她讨厌吃的菠菜,漂绿如竹,澄澈干净得滴露。 男人黑睫垂下,眉目专注地排列保质期,帮她填满空无一物的冰箱。 裴京聿:“你太容易低血糖,胰岛不太健康,三餐要按时。” 他掀起眼皮,看向她,眉目如星靡靡绮丽:“我不走了,我给你做。” 这个被姜嘉茉置放在神龛上的男人。 他从不是冰冷无情、要人讨好的塑像。 男人把黯然冷落的冰箱,擦拭干净。 他置放食物,装点得像小型神庙一样堂皇。 裴京聿从不匮乏金钱和人脉。 他可以随手招来厨师和营养团队,但什么都比不过他为她亲手做羹汤。 裴京聿拿起手机。 男人起身走过来,圈住她的脊背,强势点着难以言明的宠:“妈找的营养团队搭的食谱,选三样,给你做。” 姜嘉茉是演员,维持纤瘦到病态的程度。 她一看见满屏的碳水和蛋白质,就想逃:“这些菜,健康到让人丧失味觉,选不出来!” 裴京聿桎梏着她,垂眼说:“味觉可以亲出来。” 姜嘉茉的脸刷一下红了。 她羞恼地推开食谱:“全是我不爱吃的。” 她想逃又舍不得那人的大衣。 姜嘉茉眨着湿漉漉的黑眼睛,没出息地抱着衣服,想往门外躲:“我出去吃,才不要吃你做的。” 裴京聿一把把她捞了回来。 男人把她放在自己裤腿上。 他单手虎口圈住她柔白的手腕,带欲意味地往上检测。 他讲话好轻佻,暧昧又湿热:“我能圈住你整个手臂,瘦成这样,床上招架得了吗?” 姜嘉茉想把腕骨从他手掌里拖出来,又喜欢被他圈着。 她用另一只手,轻拍他的掌背,拔河似地往外栽:“你别吓我了,医生说前三个月不能的。” 裴京聿调笑似地逗她,侵略气息好重:“已经在想那事儿了,小姑娘欲这么重啊。” 姜嘉茉想反驳自己只是提醒他。 一开口发现,自己白纸一样拎不清。 她红着脸,展示肩臂的纤薄肌肉:“我哪儿弱了,有锻炼健身。再说你本来就不是正常人。” 裴京聿掌骨陷进她的肉里。 男人薄唇弯起,翕目去吻她瓷白的臂,调侃:“想我摸这儿啊,痒吗。” 她脊背绷着,怕他再歪曲意思,不敢讲话了。 姜嘉茉仰高白脖颈,舒爽地颤着眼皮,心口酥麻难耐。 她又任他吻覆落下来,没力气地揪男人的黑发:“别舔了。” 她脱力搡他,觉得这个人疯到荒谬:“你不要再一碰就发情” 裴京聿只要一把她放下来。 她又想逃走,一副就算是他做的食物,也不吃:“我中午好饱了,晚上不饿。” 姜嘉茉只爱病态的瘦弱,和营养食谱,势不两立。 裴京聿黑沉沉的眼睛,盯着她看了一瞬,危险昭昭,掠夺意味十足。 男人半跪在地毯上,骤然单手拽了下衬衫领带。 那柄暗花纹丝的光面领带,被他微红的指骨一扯,从他脖颈上垂坠下来。 裴京聿不带情绪地问:“非要我把你绑起来,才老实是吧。” 裴京聿揉了下她被他束缚泛红的手腕。 男人把她的手腕捆起来。 他凶凛地扯出另一端,把她捆扎茶几上:“喂食都反抗,这么难养。” 他不愧是天生dom。 裴京聿绑住她的动作行云流水,扣结匀净牢固:“我治不了你了?” 男人给她臀下,塞了两个加绒的软垫。 见她坐好了。 裴京聿薄唇溢出一声笑来,懒散地分开长腿,坐在茶桌上,挑起手指抬她的下颚:“能治吗?” 姜嘉茉气恼得脖颈涨红,刚被他舔的水光还在呢,招人昏聩。 她知道他又犯训诫癖了。 姜嘉茉哼唧地骂他,去咬他勾惹自己的指骨:“我要告你,拘束劳动人民人生自由。” 裴京聿顽劣地笑了,手臂撑在背后,仰头哼了一声。 他侧目,毫无所谓地睨她:“自由是什么,有待在我身边爽吗?” 全世界的掠夺犯要是有他一半的强盗逻辑。 社会秩序都会毁掉。 他好轻狂,仿佛斯德哥尔摩综合症,从来应该以他命名。 他不用局外的权势压她,不说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她逃不出他的手掌。 姜嘉茉想,裴京聿就是有这种魄力。 他只问她,待在他旁边,不爽吗? 这个低道德感的愉悦犯,绝对中心的操控狂。 非要逼别人欢迎他、仰慕他的天生高位者,生来习惯被讨好。 他根本没兴趣胁迫谁。 “我想里面加一点糖。” 姜嘉茉双腕被捆,扭动半晌解不开。 她好乖并腿坐在小毛绒垫上,只能任由裴京聿给她喂餐前热豆浆。 他单手圈住她的脊背。 另一只手用金属蜂蜜勺取了一点,均匀搅散。 裴京聿没一点放开她的意思。 他似乎很享受照顾她的乐趣,眼眉愉悦极了:“烫吗。” “嗯。”姜嘉茉点头。 她颤着睫毛去吹,潮湿凉气刮过他的指节,像羽毛一样勾在他心尖。 裴京聿垂眸喝了一口,掐了一点她下颌:“哪儿烫?” 他的薄唇衔住她脸肉,施予性质地渡到她的嘴里:“骗我呢。” 他齿尖磨了一下她的舌:“平白折腾我。” 黏浓的青豆香味,混着他身上的雪松 味,实在太过蛊惑。 姜嘉茉一边喝,一边颤着眼睫小口吞咽。 他揶揄挑眉看她,促狭道:“只能这样喝啊。” 他缓慢渡完了一杯。 姜嘉茉被吻得红着脸,“你做的很香,我不吃外卖了。” 她蹭手上的领带结扣,可怜兮兮,用下巴示意:“想解开,我会好乖的。” 男人不解开。 他笑了一声,奖励意味十足地揉她的发。 裴京聿再用指腹,磨开她唇的汁痕:“栓着省心,补偿一个芋泥奶贝。” 他居然会做甜品! 他真是有一种迷惑人心的好手腕。 姜嘉茉裹着他的衣服,发狠地用眼神瞪他。 “砰,哒哒。” 她细白的拳头,砸他落在茶几上的影子,恍若这样就能敲打到他一样。 “打不着。”裴京聿气声含笑掠进她耳朵。 男人起身欲走。 他把她的手搁在桌布上,狠劲儿捏了下:“疼了招我揉呢。” 她盯他盯久了,眼睛疼,又泫然欲泣地把脸埋进他的大衣里。 姜嘉茉舔舔唇,把那人的吻,吞进腹里。 她其实好没出息,满心满眼绕着他转,跟着他去厨房等。 厨房的暖黄顶灯,澄澈的亮起来。 裴京聿真有一种清贵雅正的风骨。 黄铜红锅热着水,都变成他聘礼的珍奁宝箱,要为她做出世上最鲜美的菜,温养她和她腹中的小生命。 男人使用锅勺的声音很轻。 金鼓齐鸣的白瓷杯盏声,有种脉脉的温馨。 她从未碰过的杯碟,也被他擦制得也锃亮明净。 鲈鱼蒸水蛋,微勾酱香,青翠葱香点缀,颜色怡然。 娃菜虾仁菌菇汤,泛着玉白的暖色,灯影煮成一锅小月亮。 南瓜蒸排骨,暄乎乎地软糯,肉的清甜汁水在白盅里,一汪微颤的小池。 他端着杯碟过来,洗净长指,一盘一盘摆在她眼前:“等久了。” 男人支颐手肘,撑着脸,薄唇挂了点笑:“饿没?” 姜嘉茉盯着桌面的食物,唾液被香味刺激分泌,变得好馋。 她眼睛发亮,“闻起来好香,我想尝尝看。” 裴京聿凑近她,带着蛊惑意味,在她耳畔沉声引诱:“想吃啊。” 姜嘉茉眼睛离不开食物,坦荡点头说:“嗯。” 裴京聿指了下他冷白脖颈上,微耸泛红的喉结尖儿:“先亲我。” 他皮囊比食物更磨人,没了领带桎梏,沉郁的白麝香味压进她的鼻尖。 男人慢条斯理地把袖口挽上,把青筋和腕骨都掩藏在袖管里。 裴京聿靠着她,长腿支着坐下,裤腿蹭她的膝盖。 男人强迫意味地诱惑她:“亲不亲啊。” 姜嘉茉脸燥地通红,闭眼含住他的喉结,馋到小口舔。 裴京聿揽住她的手,猛然束紧。 他鼻尖哼了一下,有点克制的欲,被他呼出来。 片刻他似乎被她招的有点感觉。 男人掌骨揉了她的黑发,跪直脊背,用上位的姿态,半压着她吻下来。 她手腕本来就被拴着,无可遁逃。 此时,她只能月弧般地弯折了脊背。 姜嘉茉被上面欺身下来的他,完全挡住了整个世界的光线。 半晌,她湿红的软喉管,都被那人侵占着用舌卷过。 她浮着眼泪,缩在他怀里换气。 裴京聿用勺舀了一小点甜南瓜:“味觉被我亲恢复了” 他一点点喂她,陪她吞咽:“尝尝,补充叶黄素的。” 姜嘉茉吃得睫毛颤颤的。 男人垂眸帮擦她水红唇上的滞留:“哪长得这么招人?嚼东西都漂亮。” 他喂她吃完,帮她擦脸漱口,洗净杯碟。 裴京聿泡了一盏春茶,靠着她坐下。 男人像不问世事的君王,逃避奏章公务。 姜嘉茉看着日本的区号。 她想,完蛋了完蛋了完蛋了,是宝石的事情! 她一阵心颤。 她小声提醒他:“不接吗。” 裴京聿把脸埋进她的发里,兀自关掉响个不停地手机:“三瓜两枣的,稀罕什么。” 恍若千万交易浑不在意。 他只想留在当下:“吵得心烦。” 她身上被他舐了好多次,那点淡香都要被他摄走了。 裴京聿把脸埋在她发里厮磨:“别动,让我抱会儿。” 姜嘉茉被他喂得好饱,有点惬意地任由那人嗅着自己。 她闻到了烤箱里,芋泥奶贝甜滋滋的气味:“吃不下了,我晚上吃可以吗。” 姜嘉茉还没来得及等到男人的回答。 “哒哒哒,哒哒” 别墅外面就传来一阵空灵机械音,密码锁被人掀起来摁响。 姜嘉茉整个身体都绷紧了。 虽然是工作室,但平时很私密。 ——知道这套房子密码的人很少。 除她以外,只有孙云岫,黄栗,和周擎三个人。 姜嘉茉屏住呼吸。 她听到了姐姐姜稚雨和盛煦的声音。 来人似乎也并不知道这里的密码,好像正在打电话求证。 姜稚雨:“什么,你和周擎要来吃饭啊,好啊,欢迎。” 远处的声音有些模糊:“沈容宴说他要过来照顾嘉嘉 “那感情好,这不就该是他的活儿吗。” 姜嘉茉惊慌到脸泛白了。 她望向裴京聿,无措地咬住嘴唇:“你能不能,去我的房间躲躲。左转第二间,有阳台的。” 她紧张得把他的大衣往茶几下蹭,一副担忧的样子。 裴京聿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笑了:“我真拿不出手?” 他倒也没让她为难一点儿。 男人在沙发上,拿了一件他的黑毛衣。 他兜头穿上,衬衫蹭上去一点,露出流畅匀称的腰腹肌肉。 男人嗓音发沉,说好。 他真的天然昭彰,坏到恶劣。 男人抬腿上三楼,也不愿意把她的手腕领带结解开。 裴京聿手肘闲散地搭在栏杆上,冲她飞吻,恶趣味到了极点。 直到两三个人在大门外聊着天,走进来。 他才闪身进了她的房间。 姜嘉茉心脏狂跳,紧张地原地膝行绕圈。 ——现在金屋藏娇的人,是她了。 裴京聿那么金尊玉贵的男人,避过所有人的耳目。 他躲在她黑暗的卧室里,只为了让她高兴。 “嘉嘉,你在做烤奶酪小蛋糕吗?家里好香啊。” 姜稚雨搀着孙云岫走进来,周擎抱着饮料和牛奶走在后面。 孙云岫率先发现,姜嘉茉被领带,捆在茶几边。 她一向知道姜嘉茉古灵精怪,天马行空的。 她含笑走过来帮她解开捆结:“怎么了呀,怕自己偷吃蛋糕长胖,把自己捆在这里吗。” 姜嘉茉不顾手腕的酸疼,也不招呼熟悉的客人们。 她飞快地抱起裴京聿的外套,躲开他们的视线。 姜嘉茉走到厨房里,打开那人给她烤的芋泥奶贝。 淡紫色的外皮,奶芯流出来了一点。 姜嘉茉嗅了嗅奶贝,护进自己的胸口:“这个我做了一下午,你们谁都不可以吃。” 姜嘉茉护完食。 望向房间里的四五个人,她又紧张地吞咽一下:“你们怎么都来了。” 盛煦扛着食材和日常用品,从门外走进来。 他身后跟着多日未见的沈容宴。 盛煦搁置食物,摘下帽子,把营养品放在橱柜上:“我知道你怀孕了,就打电话骂沈容宴。” 他接着说:“沈容宴现在无处可去,被家里人赶出来了。一直求我说想来见你。” 盛煦看着冰箱里裴京聿买的食物,有些疑惑:“嘉嘉你什么时候去 买的啊,你吃过晚饭了。” 沈容宴径直在沙发坐下,打量家里的陈设:“嘉嘉,我陪你几天,你会拒绝我吗。” 姜嘉茉想起那晚,裴京聿在沈容宴家里,发了疯劲儿要她。 沈容宴家的书架到了一排,书哗啦啦,散落了一地。 最后,裴京聿还当着沈容宴的面,把她做晕了。 姜嘉茉想起来,就觉得忐忑又紧张,实在不知道怎么面对这个男人。 此刻,众人的目光有的探询,有的等待。 姜嘉茉简直骑虎难下。 盛煦看不下去了,在一旁帮腔:“你就该让沈容宴在这里候着,好好地伺候你饮食起居。” 周擎也说:“嘉嘉,你去日本前,我们都留在这里照看你吧。” “你身体弱,孕早期不稳定,流产风险大,也该有个照应。” 姜嘉茉只能咬着唇点头。 这个别墅很大,十多间客房,之前由工作室的助理住着。 现在她的朋友来探望她。 没有把人拒之于千里之外的道理。 她若无其事地抱着裴京聿的大衣:“我吃过饭了,你们先做饭吃吧,我再尝点芋泥奶贝就好了。” 姐姐姜稚雨看着垃圾桶里的南瓜皮。 她安心地相信了姜嘉茉的话:“好,我们煲点红枣汤,你等会喝点,补下气血。” 待到众人各司其职。 孙云岫走过来,把姜嘉茉拉到一边。 她面露担忧:“事情我越想越不对,那天你明明去沈容宴的家,满身痕迹的回来。” 她轻声说:“孩子到底是裴京聿,还是沈容宴的?” 姜嘉茉嘴唇干燥。 她忐忑地抿了一下嘴唇,眼神落到楼上的方向。 她眼睛弯着,春枝一样颤,说:“孙姐,你还不知道吗?” 姜嘉茉怯怯的,声音勾着,羞惭讲:“我都是他的。” 孙云岫灵魂简直要出窍了。 她难以置信,失声问道:“那人疯了,在沈家和你做了?” 她叹气,有些惊讶:“孽缘啊,你摊上他真是” “小可怜,我真没见过,谁情人这么危险的。” 她背过所有人,又悄声说:“那套宝石不是在京都被封禁了吗。” 孙云岫:“万一裴京聿知道,你把他送的宝石卖掉了,他会放过你吗?上百亿,你转手就送给沈容宴了。” 她望向姜嘉茉颤抖的睫毛:“到时候,恐怕这个孩子,成了锁住你的枷锁。” 姜嘉茉小声嘀咕,“当时,他为我受伤失血,我满脑子和别人划清关系。” 她很难过垂眼,踌躇讲:“我以为他只是随手赠送。” “现在没办法,走一步看一步吧。” 孙云岫怜爱的扶了姜嘉茉一把。 一抹稍纵即逝的温软,细腻地惊人,不枉这些男人,发疯似地迷恋她。 孙云岫:“嘉嘉,你还有这颗心。” 她安慰道:“爱人是用心的,心里住着他,长久下去他会知道的,你好好证明给他看吧。” 厨房里的姜稚雨探出头:“欸,孙姐,你和我妹说什么坏话呢。” “嘉嘉,你不会在背后,蛐蛐我的厨艺吧。” 姜嘉茉捂住小腹,微微笑:“我哪有呀!盛煦也会做饭,让他来帮你吧。” 姜稚雨帮孙云岫系围裙:“人家和周擎,早就过来帮我摘菜了。” 她佯怒着使唤沈容宴:“你也别摆少爷架子,过来帮我剥蒜,我等着熬汤底呢。” “来了。”沈容宴解下袖扣,挽起袖口,耐心剥蒜。 姜嘉茉撇下所有人,带着芋泥奶贝小蛋糕,哒哒地往楼上跑。 她的心里浸蜜一样甜丝丝的。 她摁开卧室的顶灯,满心以为她隐秘的情人,会在床上等她。 没想到到处找了一圈。 她终于在窗台找到了裴京聿。 夜凉如洗,那人穿着单薄的黑毛衣,浸没在窗外的风雪里。 他骨节上掐着未燃的烟。 裴京聿自从知道她怀孕,就再没抽过烟,私下里也是一样。 他懒倦地望着远处,眉眼潮黑,像关进去了万籁生山的夜雾,周身有种水远烟微的孤寂。 察觉到身后的动静。 他薄唇弯了下,招手叫她过来。 男人身上的寂冷,宛如浇灌过冰的寒酒,他扯了点笑:“来,让我抱抱你。” 细雪眷恋地覆盖在他的肩膀上。 小小白色霜晶还没融化,就被姜嘉茉轻轻拍走。 她问:“冷吗。” 他看她动作,冷到泛紫的唇角呷着坏笑,漆黑眉目挑起来:“你再抱会就不冷了。” 姜嘉茉的眼泪都快被他呛出来了。 她用自己的身体,温暖他衣料上的雪水:“怎么不在房间里待着?那里温暖多了。” 他懒散地笑,把她圈在怀里,声音沉浪地哄:“万一他们进来呢。” 裴京聿任由她潭树暖春云一般,依偎哈气温暖他。 男人笑着说:“现在没名分啊,我也怕对你名声不好。” 姜嘉茉虹膜很浅,着魔一样拼命地抱他,亲他。 她不知道这个人哪里来的这么多撩拨她,让她朝思暮想的伎俩。 她恨不得像翠鸟掠过水镜,衔来全城的春意温暖他,点亮他的明辉。 她的朋友和家里人都在楼下。 她和这个蛊惑她的男人,在漫天大雪中拥吻。 姜嘉茉什么都顾不上了。 她踮起脚送上唇。 楼层下面晕黄的灯光,给门的缝隙添上了一抹暧昧紧张的澄澈直线。 直线的这边,是带给她刺激兴奋,声色夺人的危险情人。 直线的另一边,是规矩教条,被家里人保护着安然无恙的乖巧人生。 姜嘉茉小腹里的孩子,帮她做出了最致命的选择。 她和这个让她上瘾的坏男人,无限地往下沉沦。 在快乐和堕落的漩涡里,暗通款曲,共同跌坠着鲸落。 今天深夜, 姜嘉茉借口说太困了,已经洗澡睡觉了。 姐姐姜稚雨一行人,只给她热了一杯牛奶,敲门送进来。 里面的奶,最后撒在她皮肤,被那人埋着吮了干净。 任由他平时多不染凡尘,野性不羁,桀骜放肆,还是要她一遍遍哄睡。 姜嘉茉颤巍巍,搂着他的脑袋,好宠地哄他睡觉。 这是她第一次和他相拥入眠,睡到早晨。 ——在她的朋友和亲人,都栖居在这套房子里的情况下。 早上,北京的清晨亮得稍晚。 窗沿处融了一抹霁蓝的柔软微光。 姜嘉茉没感觉到那个人蕴含热量,结实有力的臂弯。 她打了哈欠坐起来,眼角湿漉漉的泛着水光。 裴京聿劲腰弯出一截性感的幅度。 从姜嘉茉的角度看过去,男人后颈骨峰很冷白漂亮。 他靠在床尾,半低着头,回着什么讯息。 她嚼了颗薄荷糖,拉好皱巴巴的丝绸睡裙。 姜嘉茉探出细软的手臂,从他腰腹和肩颈绕过去。 她有点磨人地缠着他,黏黏地小声祈求:“要抱。” 远远的。 楼下传来沈容宴和盛煦,胁迫着周擎去附近公园跑步的爽朗笑声。 盛煦:“沈容宴在那儿吹牛,说他一个半小时,就能跑完半马!” 周擎抗拒道:“哈哈哈,那我两个半小时都跑不完,你俩就少折腾我了。” 沈容宴笑道:“那你就跟着我的脚步跑。我这套理论非常科学,长跑协会认证过的。” 沈容宴这幅插科打诨的脾性,最难改。 姜稚雨非要验证真伪:“我和孙姐,骑自行车跟着你们。我倒要看谁体力好!” 孙云岫有些担心姜嘉茉:“嘉嘉呢,不叫她起床吗。” 姜稚雨笑道:“这丫头,过年在家里赋闲的时候也躺一天呢。” “她身子弱,磕碰淤青影响上镜。而且现在外面太冷了,让她多睡会吧。” 孙云岫关掉早餐机的电源,她刷拉拉给姜嘉茉写了一个纸条。 一行人出去了。 沈容宴走了。 裴京聿等着姜嘉茉去送他,为穿运动装的男人加油喝彩。 但她好像不在意似的,她还磨人地缠着他。 姜嘉茉脑子晕热。 她还腻在裴京聿身上,用脸颊蹭他脊背的薄肌。 裴京聿轮廓深邃,他有点漠然地淡笑了声:“招我呢。” 姜嘉茉一贯知道那人难以琢磨。 现在她又不知道他因为什么,有情绪了:“什么呀,你不开心吗。” 姜嘉茉有点茫然,微歪着头,用绵软的手指去触碰他的唇。 半晌,他犬齿叼住她作乱的指尖,薄唇带笑:“想摸摸?” 男人腕骨青筋贴下来,用干燥微凉的指骨捏着她,顺势牵引她的手指,触碰他脸上的青碴。 裴京聿觉得胡子刺出来不雅,所以他都不愿开窗,让她看到。 房间里昏暗的雪光很暗,像子宫里暖调的黑。 下一秒,姜嘉茉的唇落到他的侧颊上。 她膜拜地吻她,吻得很怯,宛如泅水蜻蜓。 她的心擂鼓一样敲着,要被很薄胡茬的裴京聿性感哭了。 姜嘉茉平时脱毛,都是去美容院。 她家里根本找不出来剃须刀。 她翻找了半天,从公用浴室找来一截锋利的刀片:“只有这种了,能用吗。” 眼前锦衣玉食,公子贵气的男人,稍微有点促狭地笑了:“不能。” 裴京聿分明玩刀一把好手,指腹虎口都是薄茧。 仰慕他的人,还孜孜不倦地赠送给他天价武士刀。 他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我不会用,要不你帮我吧。” 姜嘉茉被他,抱在膝上坐着。 男人懒洋洋地半阖上眸,享受她服务的模样:“可以开始了。” 姜嘉茉指腹绕着圈儿给他打泡沫,睁大眼睛,小心翼翼的揉过要刮的地方:“你别动哦!” 他五官太绝色。 她简直看怔了眼。 男人薄唇很红,颊边白泡涂抹,就像无心出岫的云,随便一抹,都是巧夺神工的绝世景致。 姜嘉茉控制不好力度。 裴京聿被她弄得很痒。 男人饶有兴趣地笑起来,眉目含情:“怕了?” 他一动,姜嘉茉的手指一软,刀片在他下颌上牵出一条掌纹一样的血红细线。 鲜血流出来。 姜嘉茉吓坏了,不知道怎么止血,边舔边发抖。 裴京聿的吻细密地落下来。 逗她玩,看她泫然欲泣,似乎总让他觉得好有兴味儿。 他就着血,抬起刀片迅速处理完下颚的胡茬,冲干净沫,用清水消毒。 男人身上带了一点薄薄的冷冽水香。 他气定神闲地闭眼,把她抱在怀里,任由她小心翼翼地吻他。 男人看见姜嘉茉还有点惶然无措。 裴京聿迫近她眉眼,侵蚀着她愧疚的神志。 他毫不在意地吻她的眉心:“我喜欢你留点儿痕迹,在我身上。”- 这种状态维持了一两天。 姜嘉茉是第三天的下午,察觉到裴京聿情绪不太对的。 他总是眼眸很冷,凝在手机上。 那天下午,她下楼陪姐姐姜稚雨他们做菜,忘记带围巾,于是转身想去房间里拿。 隔着乳白的木门。 姜嘉茉听见裴京聿在和别人打电话。 窗外深雪宛如燃烧的诱瑜,显得他英隽眉眼不近人情。 裴京聿这种家庭,从小就要熟悉八国语言,以便于外交和接待。 男人日语十分地道。 他语速很快,游刃有余,有种混不在意的傲慢和浮倦。 他咬字很寡淡,几乎是字字都在和人驳斥。 姜嘉茉听不懂裴京聿说了什么。 但她从他的发音,听出来了daiyamondo。 ——“ダイヤモンド”。 英文单词diamond舶来音译的日语。 裴京聿显然已经知道了。 ——她把宝石卖掉,赚了上百亿的事情。 姜嘉茉心底冰凉潮湿,恍若寒潮带露的雨,吹来的不是花信风,而是永无止境的冰凉。 她这么多天的每一次,都带着悸动的甜蜜。 姜嘉茉恨不得时时刻刻,融入他的怀抱里。 而这一次。 这道宛如天堑的门,彻底隔绝了他们两个人。 她心脏一阵空寂的钝痛,不敢推开门。 姜嘉茉不想看见裴京聿这么骄傲贵气,不可一世的男人,用失望痛心的眼神,望向自己。 她卖掉了宝石,卖掉了【至死不渝的爱情】【此生唯一的挚爱】的可能- 裴京聿从未在意过金钱的变动。 他年幼的时候,就知道什么是刀尖舔血的游戏。 圈里固定有个言论,就是每个坐上交椅的家族后代,都有一个GoBag。 里面揣着一百万左右的欧元现金,四五本不同国家的护照。 上面都是投资移民便捷的国家,葡萄牙,加拿大,新西兰,澳洲,和塞浦路斯。 两三部不同网络制式的手机,日版和美版。 如果家里大厦将倾,覆巢下安有完卵。 只需要带着这个包和虚拟货币U,就能潇洒跑路,去哪都能天高任逍遥。 但他家不一样。 从上上辈拥有开国勋爵开始,父母在每一次急流勇退的风浪中,都安稳驻扎在北京。 现在更是位于凌霄的高位,生杀予夺不过是眨眼的事情。 数不胜数的人,有求必应,帮他把底清理得如水般澄澈干净。 裴京聿连王储赠送潜水艇,都没有放在眼里过。 遑论一颗诞生伊始,就落入窠臼的粉钻宝石。 他想送谁东西,随手抛洒在地。 别人蜂拥而至,想要得到他的垂青。 裴京聿想,也许那日送她内衣是觉得衬她的白瓷肤色。 但那颗粉钻,模样很像心脏。 他浑然装作不在意,送出去。 ——结果,她真的不在意,转手拍卖了十一位数。 他早就听过沈容宴的炫耀言论。 【我现在的女人,连嫁妆都准备好了。十一位,上百亿,她身心都是我的。我和她两情久长六七年了,只等她点头答应我的求婚。】 他浑身绕着冰碴,像被埋进了深雪里,脉搏停跳,没办法不在意。 裴京聿眼神阴戾地眯起来。 ——其实他之前是真的很无所谓,她喜欢沈容宴,觉得他是纯善的好人。 但是这世间好人,就没有贬损过她名节的道理。 他也许是她眼里的坏男人。 但他从来都珍惜着她的名节。 他情愿在弥天大雪中煎熬苦等。 情愿用正确手腕上楼看她一眼。 情愿用官方下面的人,请她来吃饭。 可他得到了什么。 他得到的是,不见光的拿不出手。 得到的是,九十二克拉的一颗心,被她卖掉,送给别人安抚前妻,再陪她长久。 得到的是,怀孕也不愿意告诉他,遮掩着用尽方法躲他。 裴京聿这段时间,一直找人留意可以搭配的粉钻。 他想要给她戴上整套戒指,看他的这颗心,在她纤薄的皮肤上流光溢彩的闪耀。 他认定自己,七十年后也不会忘记,和她交缠十指,迈进婚姻殿堂,多么悸动缱绻。 电话那头。 樊尧津的声音恍若教堂钟声悉数停摆,圣诗唱到一半,被人轰然掐断。 樊尧津:“问到了,就说是北京的卖家,姓孙。” 樊尧津:“哥,这个宝石就是你赠予的啊,这个世界上再不会有 这么价值连城的粉钻了。” 裴京聿的心脏尖啸着钝痛起来。 他不知道怎么才能代替沈容宴进入她心里的位置。 他永远都不行。 就像他置身板块断裂的冰面,他洋洋洒洒奔赴上千公里,最后沉没在漫天的黑水里。 她根本不会心疼他走过的路上,满是冰渣磨砺出的血痕。 她满脑子沈容宴。 他只配用身体诱惑她,成为匿名的J,和她短暂的有际遇。 她的心还是在沈容宴那儿,根本就不会回头看他哪怕一眼。 裴京聿感觉自己难以言明的头疼又犯了。 他的神经像被抽丝剥茧,攫出来钝痛。 所以呢,她怀着他的孩子,才虚以委蛇的亲他,换取更大的价值,去和沈容宴双宿双飞吗。 楼下欢声笑语,他一个人被她囚在房间里崩溃。 下面的人,讨论着沈容宴和她多么般配,言犹在耳。 裴京聿听到有女人的声音,带笑的调侃:“既然知道我们嘉嘉为你花了上百亿,你不好好补偿吗。” 盛煦也说:“嘉嘉前段时间孕反好厉害,你怎么也不多安慰一下他。” 他的女人,凭什么和别人是天生一对。 他就这么不见光吗? 从藏春,到用别人的名义接近她,再到现在怀孕了也不给一个名分。 他暴戾地用玉白的手指抓自己的黑发,感觉烟瘾泛了喉咙痒得厉害,想把心肺呕出来。 男人把自己锁在窗台上。 漫天大雪中,他抬手砸向落满冰凌的阑干,彻骨的凉意浸没到了他的心底深处。 “砰——” 厚重的积雪簌簌而落。 裴京聿地掌骨被他砸出血红。 他感觉不到皮肤破裂的丝毫疼痛,只有精诚所至一场空的失魂落魄。 裴京聿恨不得把自己冻死在雪里。 然后,他的魂终于能见光了吧。 他变成鬼气森森的虚影。 他也一定会缠着她,质问她:“姜嘉茉,你是不是很想拿着钱,打掉我的孩子,和别的男人双宿双栖。” ——“我现在向你求婚,送你戒指,你是不是也会转手卖掉?” 第13章 朝饮露求婚、下药 姜嘉茉偷听到裴京聿打电话以后。 她扶着阑干下楼。 她的心里说不出来是什么情绪。 她把裴京聿关在她房间里。 闲窗锁昼,整整三天。 姜嘉茉想,自己好坏,好低劣。 她不允许他见光,也不让他和任何人接触,只能吃她带给他的东西,只能陪着她。 他穿着单薄的黑毛衣,浸没在风雪料峭的阳台,半个晚上。 他连刮胡刀都没有,无法解决生理需求,还被她生疏地用刀片划破下颌。 别说他那样恣意潇洒的男人,根本关不住。 裴京聿危险,沉晦,向来琢磨不透。 但他居然耐心十足,任由她作践了这么长时间。 如果不是裴京聿知道,宝石被她卖掉。 他还会继续,呆在黑暗的小房间里等她。 等她去临幸他。 他自甘堕落,用身体抱她抚慰,陪她睡觉。 姜嘉茉看着大厅里,往来准备温馨晚餐的朋友们。 她的心里畅快难明,汩汩地冒着难以言喻的气泡。 姜嘉茉料定他,不会推开门,当着众人的面惩罚自己。 自己好像羔羊在铺青叠翠的禁区吃草,明知道危险的天敌,虎视眈眈盯着这里。 但这偷来的草,多吃一口都是绝顶的刺激和兴奋。 她第一次有了和他抗衡的念头,使用自己的名节为勒令他的筹码。 曾经,她好像密封罩的小虫。 他恶劣摇晃,享受她毫无反抗能力地求饶。 他确实天生高位,不可亵渎。 而现在,她才是占据主导权一方。 孙云岫正在分餐,在白盘中装点小绿叶。 她抬头冲姜嘉茉笑:“愣着干嘛,杯子被温水烫好了,来帮我擦干净摆上去。” 姜嘉茉苍白的脸上,有一抹难以察觉的红:“好,来了。” 她帮他们洗净玻璃酒杯,压制住心尖的愉悦。 她的手机在外套口袋里,嗡嗡地震动了几次。 她暗中揣测:那人想要和她对峙吗? 姜嘉茉摆放酒杯。 她不由自主,揣摩他在做什么。 只要光是想到,他在黑暗的房间里等待她,她的唇就止不住上扬。 姐姐姜稚雨明天要去上海,见巴黎著名的高奢设计师。 周擎和孙云岫也要回公司一样,安排年后开业的工作计划。 今晚的聚餐也似践行。 大家喝酒划拳,笑闹着,说一些趣事。 孙云岫旁敲侧击,提醒沈容宴照顾好姜嘉茉:“既然知道我们嘉嘉为你花了上百亿,你不好好补偿吗?” 她给沈容宴台阶下:“嘉嘉要去北海道工作,语言习俗都不熟悉。” 她提醒道:“你应该鞍前马后,帮她度过孕期最艰难的时候。” 孙云岫一片好心。 她只是在想,“裴京聿不在,姜嘉茉还了沈容宴上百亿,不应该被好好照顾吗?” 沈容宴喝醉了酒,脸颊酡红,点头道:“这是自然。” 他转向盛煦:“她B组的副导,不是你朋友吗,你去吗?” 盛煦正在给姜嘉茉夹钙片:“当然要去,你知道我不婚主义。” 他笑道:“嘉嘉肚子里怀着我的干儿子呢,我能不去照顾吗?” “什么干儿子!” 姜稚雨把酒杯撞得叮咣响:“女儿好,女儿小棉袄。” 她示意他们喝酒:“嘉嘉性格温静,顽劣的男孩子她管不住的,还得是女儿贴心。” 孙云岫也有点醉。 她悄声说:“裴京聿他家,金马白玉堂的,世代精英教育。” 她碰了砰姜嘉茉的手肘:“他妈一脉,在国内建了这么多医院。 孙云岫顺势靠在姜嘉茉肩上:“你说他们知道了,不得原地修一座金屋给你住啊。” 姜嘉茉捂住小腹,揉了揉:“我没想过泼天的权势。” 她望向廊下寂凉的夜雪,又看了姐姐一眼,轻声说:“如果得不到承认,我贴上去,平白丢家里人的脸。” “哪儿丢脸啊。” 孙云岫说:“你又不是当红爱豆,要保持单身,维持人设。科班出生的演员,年龄适合,工作也没耽误,粉丝会支持的。” 姜嘉茉胃口稍好了些。 她晕乎乎想闭眼睛,微微笑:“我只是迷恋他,愿意去犯傻。” 今晚大家喝得很畅快,调侃回忆,不醉不归。 姜嘉茉要出国工作,周擎去香港谈电影项目,姐姐也要飞去上海见设计师。 这一去,天南海北。 不知道别墅里深夜互相陪伴的几个人,下次见面在什么时候。 姜嘉茉想着粉钻的事。 她害怕看到那人意气风发的倨傲,被自己折堕成满眼失望。 姜嘉茉把脸埋进手臂里。 她坐在那日他捆她的茶几下面,闭眼小憩。 周围朋友笑闹做一团。 哪怕是两个人近在咫尺,就隔着楼上楼下的此刻。 她一个人孤独地思念他。 想他的吻,眉眼,还有止痒的体温。 至于什么时候睡着的。 姜嘉茉已经不知道了。 她抬起手臂撑着头,揉了揉太阳穴,脸上睡出一圈潮红的晕痕。 她起身,脚踝被什么略微绊了一下。 姜嘉茉垂下头查看,灯影笼罩着她眉眼的阴影。 ——她的脚掌勾绊着那人的黑色大衣。 他的衣服,被她的体温烘得暖溶溶,带给她安心和舒适。 什么时候披上的呢? 姜嘉茉心底一颤,想起自己把他关在房间里,直到半夜。 她在外面和朋友聚餐,陪酒,乐趣无穷。 ——可是那个人还没吃饭呢。 ——他一个孤寂地呆着,怎么熬呀。 她用手指摩挲着这件衣服,用柔软的脸颊贴在上面,眷恋地感受毛料的微刺感。 姜嘉茉猜测,“裴京聿 一定趁着所有人不知道,给她搭上的大衣。” 姜嘉茉迈步往楼上跑。 她的眼泪像春潮带春,掉落在脸上、颈间。 姜嘉茉想要没出息地去吻他,趴在他膝头哭,求他的原谅。 她不想要骨气,也不倔强了,只想被他抱着。 她站在乳白的门廊处,忐忑了半晌。 姜嘉茉鼓足勇气。 她动作幅度很重的,拧开了门把手。 房间里没有人,窗上没有,衣柜里没有,阳台的阑干上有些微冷硬的血痕,也没有人。 到处都没有人。 他走了。 他消失了。 姜嘉茉的脑子里飘过一个念头。 “他不听她解释,也不要她了。” 察觉到这个事实。 她泪眼朦胧,扑到床上。 姜嘉茉把脸埋进,这几天那个人睡过的枕头里。 细微的冷调檀木气息,他黑发上的味道。 她边哭边嗅,好轻地叫他的名字:“小狗知道错了,你回来好不好。” 没有他抱着自己入眠,实在太煎熬。 姜嘉茉翻箱倒柜,找到了一板劳拉西泮,抠出三片想要吞咽下去。 她把药片锡箔塑封捏得太用力,掌心出现一圈红痕。 她突然反应过来,“不能再这样糟蹋身体,滥用安眠药可能对宝宝不太好。” 姜嘉茉仰面躺在床上,轻柔地拍着自己的小腹:“宝宝可能真是来报恩的。” 她哄睡自己,“以后健康作息,别焦虑了,安心入睡吧。” 第二天下午。 盛煦送姐姐回家收拾行李,坐飞机去机场。 孙云岫和周擎也回公司,准备新年开业。 姜嘉茉单独和沈容宴相处。 她总觉得如火烧心,别扭难耐。 她之前住在燕景台的别墅里。 窗外雨声潺潺,她每天都很期盼有人陪伴她。 有个男人,会撑着一把黑伞来找她。 在她的门廊下面,挂她需要的日用和书籍,再把写好的信,放进翠绿的邮筒里。 姜嘉茉藏在阁楼里,不敢使用社交媒体的这一年。 这个男人给她写了几百封信,鼓励她陪伴她。 ——姜嘉茉认识这个笔迹,是沈容宴的。 甚至这套房子,也是沈容宴找给她暂时栖居的。 那时,姜嘉茉害怕和人见面,所以每次都会躲起来。 听那个人的脚步一步步走近,她的情绪会被抚慰到安定。 雾灯昏暗,那人总是傍晚才来。 ——她没看过他的脸,也不知道他的模样。 对沈容宴,她始终怀着悸动和感激。 在他没来别墅陪伴自己的时候。 姜嘉茉光着雪白脚掌踩在地板上,静看远处景区山雾濛濛,孤清地等待他见自己一面。 但此刻,显然不是叙旧的好时机。 重逢那天,沈容宴喝醉了。 裴京聿当着睡熟的沈容宴。 他没有怜惜她,性质恶劣地宣誓了主权。 她和沈容宴微薄的可能性,已经被裴京聿悉数破坏殆尽。 姜嘉茉此刻和沈容宴相处,只剩下难以言明的羞耻和煎熬。 铃声悠长。 沈容宴的朋友打来电话,催他出去喝酒。 沈容宴不去,非要陪着姜嘉茉:“我知道孩子不是我的,但你在我的心里依然最重要。” 他的手机一直在震动。 但沈容宴八风不动,坐在沙发上。 他玩着工作室的任天堂,一副沉浸其中的模样。 姜嘉茉被铃声吵得心慌意乱:“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她侧头看向他:“你快去吧,万一有什么要紧事呢。” 临走前,沈容宴站在门厅迎着风雪,“行,那我一个小时后就回来陪你。”- 漠漠夜雪,天浮着沉黑微云,像幅水墨画。 姜嘉茉静坐在楼下浅金的灯光下,背诵剧本。 她面前放着一杯咸柠青桔茶。 姜嘉茉口齿弥漫着微涩的果香,安抚了燥乱的心绪。 《只影向谁去》的剧本,写得很勾人心弦。 琴师照壁为了成全爱人巩固帝位,她不愿成为别人威胁他的傀儡。 第二世,她情愿死在他面前。 照壁:“这样就没人可以威胁你了。” 年轻的将军,已经成为杀伐决断的帝王。 帝王穿着金边蟒袍。 他黑睫微颤,心脏破碎一样疼:“你才是这个世界上最会威胁我的人。” 照壁自刎,苍白脖颈鲜血淋漓。 她眼泪如珠琏:“你爱我,我才会成为你的威胁,那我死又何妨?” 她探指去摸他桀骜的脸,疲惫笑着:“你若不爱我,我是你和她的阻隔那我活着又有什么意思。” 姜嘉茉阖上剧本。 她的心尖滞涩地疼痛。 前厅被灯光照得雪亮。 夜深雪重,名贵黑车停在楼下。 沈容宴临走前并未关门。 有一个挺拔修长的男性身影,推开门走了进来。 男人旁若无人迈上前厅,把覆雪的伞,搁置在雨具架上,嚣张到给所有的伞蒙了一层水雾。 姜嘉茉看到了他掌骨上的伤,心悸了一瞬。 裴京聿西装革履,白玉长指揣在裤兜里,懒淡笑着:“怎么?这么不欢迎我。” 他外表太具有迷惑性,恍若两人从未有过隔阂,只有万千的蜜意柔情。 裴京聿踱步到她眼前。 他瞧着那杯冷萃茶,唇角弯起来,讥诮道:“沈容宴就是这样照顾你的?” 姜嘉茉不知道他什么态度。 她手指微颤,不安地缩在沙发上:“你来做什么。” 裴京聿完全横行无忌,一点入侵的自觉都没有。 他翻找红糖煮姜茶,恍若这个家完全是他的。 她也是。 无所遁逃。 厨房柔光笼在他身上,春情绫罗绢障,脉脉的晕着。 裴京聿黑西装上有薄雪,有种不可亵渎的雾气,宛如金庭仙窟,千年下凡一次的仙人。 “做什么。” 男人煮完梅子姜茶,虚浮地哼笑了一声:“我想做,你肯吗?” 梅汤白雾袅袅,掩了他眉目的清明。 裴京聿凑近她,垂眸睨下去,蛰戾地说:“你怀着孕,我还能干你不成?” 姜嘉茉心里愧疚又不安。 望向那人郁黑沉晦的眼睛。 她声音颤抖,小声祈求道:“卖掉钻石是我的错,你不要胡来。” 那人知道她渴肤,私下里,一看到她,就会把她裹进怀里安抚。 但今天,他勒令她喝姜茶,和她咫尺之遥就是天堑,他没抱她。 姜嘉茉眼睛潮湿如雾,捂住小腹,“我肚子里还有你的孩子呢。” 她仰头湿漉漉地望着他:“我没有和沈容宴单独相处。” 裴京聿危险地眯了眼睛,挟着她宛如捆住一柄青竹:“他三催四请不出门,非要守着你。” 男人身上冷意彻骨凉。 他哼笑了声,任她摇摇欲坠:“这么难离难舍,你给他温存哪儿了?” 姜嘉茉感受到那人鼻息缠在她锁骨,似在检阅咬痕和气息。 她翕目躲他,不安地说:“他只是隔着很远,陪我了一会儿。” 裴京聿欺身逼近她,笑像钩子似的,从她的毛孔倒刺着卷进去:“你觉得两三步,是和他远了。” 他恶劣地玩她的牙龈,连咸柠的味道也要摄走,问:“什么是近?” 男人用指腹捏她水红的舌,惩罚道:“离不开男人陪你?” 他手上还有她嘴里牵出的银丝:“还不够近。” 姜嘉茉眼睛潋滟:“咳咳——” 她咳嗽半声,就被裴京聿堵住了唇。 裴京聿清淡衔住她的唇:“学会欢迎我。” 姜嘉茉扯他的衣袖,软声求饶:“我有好好珍惜宝宝。” 他一口口渡她喝姜茶,生姜的辛辣冲得姜嘉茉掉泪:“你哪儿珍惜它了?” 裴京聿强势又不着情绪:“你喝冰水。你对它就这么坏?” 男人把她桎梏得很紧,骨骼硌得姜 嘉茉生疼:“你不在意我们的孩子,我替你在意。” “姜嘉茉,你对我好残忍,你对它也残忍!” 裴京聿侵略性十足,用手桎梏着她的脖颈,拇指抵在喉间。 他的不甘在喧嚣,遮天蔽日,让这个没有心的女人共情这种酸涩。 姜嘉茉呼吸不过来,艰涩地咳嗽着:“咳咳。” 男人辗转反侧地捏着她下颚,强迫她张嘴,飓风一样品尝她,吮她的咽喉。 裴京聿半明半昧地吻了她好久,蒙尘的戾气才稍微恢复。 姜嘉茉满眼湿痕地呜咽着:“不要喝了,不要。” 裴京聿促狭笑了,俯身去吻她的眼泪:“求老公多给,不能不要!” 喂完姜茶。 他抱她坐在膝盖上,垂眸扯她纤白的手.指。 姜嘉茉看到他掌骨的淤青。 她不安地往男人怀里躲,和他交颈纠缠:“你不要伤害自己了,我会还清你钻石的钱的。” 她脖颈淡蓝血管脆弱地绷紧,薄胎玉鉴般易碎,不安地依偎着他的胸膛:“你相信我我真是你的。” 裴京聿被她讲话取悦到,眉梢扬了起来,哼笑了一下:“我的?” 男人恢复什么也不在意的模样,散漫地给她戴上戒指。 他的声音低沉性感,在她被吻肿的唇上,怜惜的碰了一下。 “好啊,我们结婚,婚后你慢慢还。” 他帮姜嘉茉拎起鞋子,单手把她抱起来。 女生骤然腾空,光洁的小腿在空中晃动。 她不安地搂住他的脖颈,撞进他眼瞳:“去哪儿呀。” 裴京聿慢条斯理地朝楼上踱步,闲适如鹤。 他似乎很享受,把这个女人彻底拥有,到处巡逻的检阅感,就像巡查游方的君主。 听到她问,男人喉结颤了颤,循循善诱道:“你不是说是我的吗?” 他垂眸恶劣地笑:“我们上楼,检查清楚。” “看看有没有不属于我的地方。” 姜嘉茉的脸轰然红了,仿佛层层热烫的云压到头顶。 她拼命反抗他,捶打他的胸膛,挣扎道:“放我下来!” 两人回到缠绵了多日的卧室。 裴京聿“啪嗒”放下丝带高跟鞋。 男人单手把她禁锢在半空,掐着她的脖颈把她摁在门板上,咬噬一样凶恶地吻她的皮肤。 她捂着肚子,颤颤地哭,没依托地祈求他:“还有宝宝呢,不能这样。” 裴京聿眼神滞了一瞬,转身把她摁倒在床,黑沉沉地眼睛锁着她。 他欲很重,从未被她满足过一点,唇角幅度都是磨人的浪。 他罪恶满盈地笑了,“你就仗着它威胁我!” 他眼神钉在她细白手指上套着的指环,混不吝地狠:“戒指能入你的眼吗?” 裴京聿:“告诉我,你打算什么时候卖掉。” 姜嘉茉想起欠他的钻石,再也拿不回来。 她的眼眶瞬间湿漉了:“不会卖掉的。” 裴京聿用鼻梁厮磨她的肩颈,脉脉似情人耳语:“别辜负我,不许指望和野男人百年好合,打掉它。” 他捂着她的小腹,威胁道:“姜嘉茉,我会找到你,让你肚子里不停怀我的东西。” 姜嘉茉皮肤泛起羞耻的薄红。 她艰涩的闭起眼睫,愧疚和恐惧,让她浑身发颤。 她的手机搁在床头上,忽然嗡嗡地震动起来。 来电显示是沈容宴。 裴京聿把她抱起来坐在怀里,眼睛里寒恻恻地坏:“接电话!” 他满是青筋的臂弯,横贯在她小腹上,指点道:“告诉他,你被我亲得多爽。” 姜嘉茉不接。 她夺过来挂掉。 她咬住唇,呜咽哭着解释:“他曾经对我很善良的,我和沈容宴只是朋友,我不想糟蹋他。” 裴京聿疲倦地听着,揉了下高挺的鼻梁,弯唇笑了:“那你糟蹋我的真心,算什么?” 姜嘉茉眼神怔住了,有点难以置信地望向他。 裴京聿轻描淡写看了她一眼。 他冷漠似薄刃,讥诮着划过来:“粉钻长得像颗心,被你糟蹋到哪去了?” 姜嘉茉赴死地闭上眼。 她扶着他跪坐起来,把自己喂到他唇边,任他咬住吮。 她把手搭在他肩膀上,颤着掉泪,讲:“我会还清的。” 裴京聿被她的乖顺取悦。 男人把她尝得发抖,软得失魂。 他放过半秒,掀起眼皮瞧她:“嗯,没还清别逃走。” “记清楚,你是我的!” 楼下显然有人回来了。 姜嘉茉听到楼下,熟练摁密码锁的动静。 她暗中思忖,应该是孙姐过来陪她了。 裴京聿不喜欢她分心。 男人抱着她,不着情绪地问:“我没抱你缓解瘾之前,你晚上怎么过的?” 姜嘉茉指了下衣柜里的红木长柜,羞耻地小声道:“有玩具的。” 裴京聿神经一跳,抽出丝快感。 他貌似无意:“玩具,谁控制的?” 姜嘉茉不敢回答。 即使两人心照不宣是彼此,她也不敢黏糊糊地当面叫他主人。 她揣摩不清裴京聿为什么要用“J”,支配她,训诫她,又不承认。 姜嘉茉无措地靠过来,小声讨好他,闭目贴附在他心口:“以后是你。” 裴京聿薄唇浮出一缕笑。 他长得艳绝脱俗,笑起来让她惊心动魄:“好啊,那你叫声主人听听。” 姜嘉茉叫不出口。 她嗫嚅了半晌,怯生生叫他,“哥哥。” 裴京聿心情很好,笑声雪溶一样,春光潮热:“这两个词儿,是一个意思吗?” 姜嘉茉捂住小腹,白皮肤上全是他咬噬的红痕。 她单手把他的脖颈拉下来,吻他的眼睛:“在我这里,是一个意思。” 裴京聿瞳孔凉得像冻硬的松香,被她吻得彻底阖上眼皮。 男人只剩眼睫似松枝颤动。 他特别受用。 姜嘉茉又对他告白一次。 她好小声地哄他,热气湿黏在他耳廓:“从来没有别人的。” 雪深后,孙姐来敲门。 孙云岫轻声询问:“嘉嘉,今天的铁剂和DHA都吃了吗?” 姜嘉茉紧张起来。 她捂住裴京聿的唇:“你不许说话哦。” 裴京聿耷拉着眼皮,漫不经心地用舌舔了一下她的掌心。 他眼睛黑沉,百无聊赖地盯着她,有点恶作剧的兴味。 姜嘉茉的手被他的温热舌面扫过,暧昧鲜明的潮热。 她瞬间想尖叫。 她不安地睁大了眼睛:“吃了!” 孙云岫:“我给你拿来了钙片和热牛奶,你喝杯牛奶再睡吧。” 姜嘉茉披好衣服,拢上衣襟,露出一点莹白的脸。 她接过牛奶杯,轻声道谢。 姜嘉茉回到床畔,喝了一小口牛奶。 突然,她垂眼干呕,肺叶都在痉挛。 在她没有看到的地方。 裴京聿目露担忧,他长腿迈过去,把她捞起来抱在怀里。 姜嘉茉难受地脊椎都在颤。 他吻她的额头,用掌骨轻拍脊背,抱着她讲:“老公在,没事了。” 姜嘉茉吐了一小口在地板上,眼睛哭红了:“我把你呆的地方弄脏了。” 她无力地靠在他怀里,感受他清凉干燥的拥抱:“对不起,我喝不下去这个。” 裴京聿没一点儿在意小孩的意思。 他抱着她哄,怜惜地垂眼瞧她:“不脏,很干净。” 他把她放在床头,轻柔吹拂她发红的眼睑:“你比它重要,不喝也没关系。” 趁着那人打扫地板。 姜嘉茉从抽屉里掏出三颗药片,在裴京聿没注意到的瞬间。 她把药片扔进牛奶里。 姜嘉茉装作若无其事,等待劳拉西泮溶解。 她是一个天生的好演员,表演干呕和抗拒,简直手到擒来。 待那人回到她身边。 她探出尾指,好缱绻地勾了一下他的 手臂。 她似乎痒到难捱地颤,情动地用小腿蹭他:“浪费了不好,我喂你喂你喝好不好。” 裴京聿眼神里的占有欲浓得惊人。 他抬睫瞧她,和她鼻尖厮磨:“用哪里喂?” 他的欲,宛如鞭炮的火线。 他有一种须臾点燃的野性,浇不灭,烈烈地沸腾。 男人探指玩她的红唇,破坏意味很强的:“我不满意这个选择,很俗,你再选。” 楼下,孙云岫给黄栗开了门。 两人在客厅里,帮姜嘉茉收拾去日本的行李。 黄栗八卦道:“孙姐,嘉嘉什么时候怀孕的呀,怎么我不知道?” 孙云岫:“你个小丫头片子,一天不该管的事情少管,赶紧给齐妙打电话,让她过来帮忙收拾。” “哗啦”一声。 前厅的落地玻璃门,被姜嘉茉打开了。 她像是被男人欺负狠了,泫然欲泣地拢着睡衣领口。 她脖颈莹白的皮肤上,星星点点的红痕一直延伸下去。 姜嘉茉咬住唇,整理睡裙,使自己端庄一些:“孙姐,我想快点去日本。” “能不能帮我换成早上五点的机票。” 姜嘉茉:“裴京聿在我的房间里。” “我刚把他迷晕了,我想他应该明天会醒过来。” 姜嘉茉对孙云岫说:“刚才,你端牛奶上来,他一直在我床上。我脑子很乱。” 孙云岫恍惚了半秒。 她撑着玻璃门站直身体。 她深呼吸一口气,听见自己有点失声地问:“他现在还在昏睡着?就在楼上。” 姜嘉茉艰涩地点头。 她模糊不清地捂住乱跳的心脏:“我给他穿好了衣服,把他绑起来了。之前柜子里,还有一些我缠着玩的束缚绳。” “我害怕他,我不想用身体还债。我想去工作赚钱,我不想这么混沌下去了。” 孙云岫陪她上楼收拾衣服。 姜嘉茉浑身都在发抖。 回到房间,她看见闭着眼睫的裴京聿,又恢复了清冷的沉静。 姜嘉茉小心翼翼,把被子覆在他身上,温柔道:“盖好,不要冻着。” 她半跪坐下来,扑倒在裴京聿的胸膛上,依恋地闭上眼睛:“你不要怪我,我只是走投无路了。” 姜嘉茉吻他挺拔高耸的鼻梁,吻他漆黑的眉眼,吻他薄又微红的嘴唇。 她怜惜地一点点吻她,像着魔似地吻不够这个男人。 她太迷恋他了,对他的膜拜几乎融入骨髓。 但她也恐惧他,担忧他会疯到伤害宝宝,担忧他占有欲发作,会做出更危险的事情。 担心他会限制她的自由。 姜嘉茉的眼泪落下来,滴到他玉石般光洁的脸颊上。 泪水滑过刀片割伤的白线疮痂,从男人的下颌,滚进他的唇里。 裴京聿浑然不知,闭着眼睛。 姜嘉茉想起下午背台词的时候看到的那句话。 “你爱我,才会被我威胁。” 裴京聿,我爱你,我也爱这个宝宝,才会被你威胁。 “你爱我吗。” “你到底是占有欲作祟用孩子逼我就犯,还是你的心里一直有我呢。” 姜嘉茉依恋地抱紧这个男人:“在你不知道的地方,我才敢爱你。” 趁着这个动作。 她睡裙卷起来一点儿,细白的腿上都是昭彰的红痕。 那人检验得很彻底,她全是他的。 姜嘉茉很柔地把手搭在小腹上,细声对他道别。 “宝宝是你的,我会珍惜的。” “小狗要走了,主人晚安。” 姜嘉茉没注意到的是。 ——男人手掌搁在一旁,他指骨冷白修长,在听完她的话后,似有所感地蜷了一下。 “晚安什么?” 小狗太叛逆。 她的主人,今晚真是寝食难安啊。 第14章 帝京尘她好带劲儿 裴京聿少年时代,玩刀过度。 他青年时骨骼蓬勃生长发育,会伴随着难以言喻的疼痛。 裴京聿惯常靠意志力,熬过这种不适。 他偶尔会服用洛索洛芬钠之类的药物,解热镇痛。 他作为,惯常服用止痛药的男人。 一点儿劳拉西泮,就妄图让他昏睡到第二天? 这女人,还真是痴心妄想。 姜嘉茉虽然单薄苍白,但是艳若桃李。 今晚她难得旖旎又动情,煎春茶的滚水一样荡,说喂他。 裴京聿嘬着察觉不对。 他半眯起眼看她,眼睫下浮出寡淡的阴翳,漆黑瞳孔像要把她吞没。 他很擅长用沉默质问她,“怎么回事。” 姜嘉茉微微发颤,讨好他,“哥哥,我抹了保湿,味道是不是不太好。” 裴京聿身上不可一世的自傲,让他松弛了警惕。 困倦袭来。 裴京聿眉梢微动,缓慢闭上了眼睛。 在裴京聿意识朦胧之间。 她告白的话。 他大概听到了三两句。 也许当时,他被她的眼泪和虔诚的吻,哄得比较惬意。 裴京聿也懒得反扣她的手指,揭穿当下的滑稽剧,把逃走的人截停。 他的小狗,肚子里怀着他的小孩,眨着菖蒲般的湿润眼睫。 她茫然不安极了,说爱他。 她落了好多泪,宛如心上灵犀,滚入他的唇里,吃进身体中。 他真想绷直下颚弧线,扬唇问她:“嗯?爱哪儿了,倒是说清楚啊。” 他模糊感知到,姜嘉茉换了裙,穿得端庄素淡。 她恋恋不舍,扑上来吻他的时候。 姜嘉茉纤小的白手,摸索他胸膛。 她的裙摆水波一样涤荡,飘摇着撩拨他微凸的腕骨。 裴京聿指骨颤了下,没攥住。 就像那句“一身湿透,抓不住水色的漂亮。” 他握不紧眼前的人,宛如佛偈所谓的颠倒梦想。 灯光的暗影中。 裴京聿没办法看清她的脸。 房间里再次被黑暗吞没。 姜嘉茉身体的温热、谈话的声音,如潮水散尽。 直到清晨,窗外泛烟波蓝,淡天一片琉璃。 室内松香挟雪凉,没入他的鼻息。 男人黑沉的眼睫颤了下,眼神逐渐清明。 裴京聿很快弄明白发生了什么。 他不着情绪,发力拧开绳结。 解决掉廉价的情.趣捆绑绳。对他而言,并不算什么困难的事情。 裴京聿站起身,没开灯,就着房间里黛青的光线。 男人看清,门背后用挂绳,订着一张白纸。 他套在她手指上的那枚钻戒,岿然不动地坠在挂钩上。 ——她没带走。 纸上写着: 【我工作去了,会好好赚钱还债。】 【虽然肚子里的宝宝,是你强行让我怀上的。我从未怪过你,不管你相不相信。】 姜嘉茉的字体纤细,沾点孱弱的可怜。 【我是不见光的人,只想安稳平凡的生活。和我结婚对你没好处的。哥哥,祝君好。】 裴京聿鼻息哼出一点笑,眼神沉如陡峭险峻,照不进日光的孤岭。 男人白玉泛红的指骨,在“祝君好”几个字,剐蹭掠过。 既然她说,“哥哥和主人,两个词儿,是一个意思。” 凭借“主人”二字,也应该恰到好处,彰显手腕和权力。 捏着这张纸。 他的唇边浮出朝饮花露的快意:“强行怀上,都舍不得怪我?” 裴京聿摁揉着僵硬的筋络,踱步走下无人的楼梯。 他把手揣回裤袋里,漫不经心地想,“你这么口是心非,不证明给我看,哥哥怎么相信呢。” 戒指还在门边轻微颤动。 她不要。 他也不带走。 天价钻石砸在门扉上,有点儿孤寂- 离开那个人以后。 来到日本,沈容宴轻松帮姜嘉茉,安排了每一次产检的时间。 他的前妻孟玟暄知道后,似乎很愤懑,约了几次和姜嘉茉见面。 姜嘉茉没赴约。 她把魂都凝在了剧本上。 表演,不仅是为了还清债务,还有她的热爱。 她本来就演技绝佳。 一次对词,一次走戏,一次排练。 再到面对镜头和打光板正式表演。 照壁本就 是大男主剧里,被献祭出去的白月光,标准的悲剧角色。 函馆的拍摄基地,连日来风雪席卷。 姜嘉茉穿着单薄的绮云裙,在深雪中徘徊。 她对情敌张菡述说衷肠:“我对他的妄念,渴慕,全是我痴心妄想。你不用把我当成你们的阻碍,也不必有任何负担。” 前世的照壁,心如刀绞地望着将军。 她艰涩地笑起来:“你们成婚以后,我会随便找个人陪我的。看起来像是有归宿。是不是这样你就安心了?” 将军把她错认成心上人。 他被人下药,神智不清地占有了照壁。 那是她的初夜。 照壁被肆意妄为的男人,折磨到疼痛难耐。 她眼眶红肿,哭腔沙哑,轻声唤他:“席尧哥哥,是我,不是她。” “是不是把我想成她,你会好受一些?” 她心底冰凉,强行弯唇对他笑,穿好扯破的裙,趁着夜色逃走。 她的脚步被大雪覆盖,无人知晓。 前世的席尧,对她很坏。 他眼里有别人,几乎把她当消遣一样作践。 一日,黑暗里,他瞧见怀里的人不专心。 照壁眼神空洞,定定地望向房间一隅。 席尧停下动作,问:“你在看什么?” 照壁很久才回过神,温婉、含羞带怯地笑:“我喜欢的人。” 席尧阴冷地望向无人的房间。 他认定她说得不是自己。 男人眼神晦暗,紧咬牙关:“你只能看我。” 后来照壁为他殉城而死。 席尧夜来幽梦忽还乡。 他居然回到了过去的那一天。 照壁在他怀里落泪。 现在的他,变成了白色的虚影,站在房间里。 那天,浑不知情的自己,非常不满,怨她不专心,问她:“你在看什么。” 旧时的照壁,温柔望向回魂站在房间里的席尧。 她看着,失去她后悔不迭的他,含羞带怯地讲:“我喜欢的人。” 原来她心里的人,一直都是他。 可惜,他永远地错过了。 姜嘉茉在表演体系上,一直遵循斯坦尼斯拉夫斯基的体验派。 夜戏拍摄结束后。 姜嘉茉哭了半个小时,浑身颤抖,皮肤滚烫,几乎喘不上气:“我好难受。” 黄栗和孙云岫搀扶着她,拍她脊背安抚。 姜嘉茉满脸泪痕,没有力气。 她痛苦到,几乎站不起来。 孙云岫给她端来热饮,帮她按摩小腹。 她心疼地给姜嘉茉披好保暖的外套:“嘉嘉,你是不是,想起和他的第一次了。” 孙云岫替姜嘉茉难过:“六年前,裴京聿也是这样,没有珍惜你吗。” “情况不太一样。”姜嘉茉捂住脸,白瓷般的颊面,被泪痕浸到刺痛。 她的声音很轻,就像述说遥远的旧梦:“其实那天,他问过我,是不是第一次。” “我觉得他没认出我,觉得自己只是他随便纡解生理冲动的女人。” “那时候,我才二十岁,孤身一人来到语言不通的南法埃兹。找到他,我已经耗光全部心力。” 她捂住钝疼的胸口:“我太害怕输掉了,怕他心里有负担,不愿意对我负责。” 姜嘉茉说:“我没回答是不是第一次。但我当时意识模糊,不记得有没有把他当别人来抗拒。” “然后他就很凶。” “我很疼,最后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她望向孙云岫:“我心里很乱。我太喜欢他,每次和他单独相处,我几乎认不出自己。” 姜嘉茉泪眼朦胧。 她不确定地望向孙云岫:“我在想,是不是太过自尊。” “从一开始,就和他互相错过了。” 孙云岫不知道怎么安慰姜嘉茉。 她只能催姜嘉茉去放松心情:“辛苦了,现在拍摄接近尾声。” 孙云岫:“盛煦和沈容宴不是约你去滑雪,泡温泉吗。” 她拿出时间表:“产检结束,你就去玩玩吧,就当给自己放假。” 姜嘉茉思忖片刻:“孙姐,四月《只影》杀青,给我半年的时间修整,我想继续拍摄新片。” 她解释道:“现在是我的黄金时代,我想多留一点代表作。” “如果有合适角色,你就帮我留意,我会认真面试的。” 孙云岫点头:“宝宝的产期在十月,你也别太累。” 姜嘉茉垂下眼,揉着小腹:“我想宝宝会懂我的。” 她喝水,吞下钙片:“每次产检,都能观察到它渐渐长大。我很心安。”- 在北海道这边,拍戏告一个段落。 周末,剧组的众人相约去留寺都滑雪场滑雪。 姜嘉茉遵循医嘱,孕期不能泡温泉,却很享受温泉酒店白气袅袅的温暖。 酒店视野开阔。 落地窗海蓝到纯粹,只剩远处云环雾绕的覆雪羊蹄山。 姜嘉茉坐在椅上晒太阳,偶尔和盛煦聊着天。 她安静看着手上的《周刊文春》。 她有留意过网路上的八卦。 樊尧津在京都,接待神秘来宾Y。 姜嘉茉看着配图,总觉得心神不定。 她使用翻译器,查看最近报道。 【著名女星A子,前往指定的酒店等待。第二日,她以首相上野妹妹朋友的名义,和陪同神秘来宾Y一行人,旅行踏青。】 【据拍摄,他们在日本京都左京区,最大的皇家园林修学院离宫,闲暇玩乐,颇为惬意。】 【A子和德裕亲王的恋爱,似乎宣告结束。这次,她公开示好,表示迷恋神秘来宾Y。】 姜嘉茉心里隐秘地钝痛。 她点出“X”,搜索关键词,很轻松找到了这位女星的社交账号。 上面展示着最近拍摄的vlog。 枫树翠绿含红的枝桠,从和风居室的纸门探出来。 她戴着半边狐狸面具,略微羞涩,扭头望向远处的男人:“やはり、男が私のために決闘するときが一番かっこいい。”(果然,男人为我决斗的时候最帅。) 午后的光影潺潺,那人的西装外套被搁置在琉璃屏风上。 他的轮廓,落拓不羁,泛着柔戾的白光。 男人玉石般的掌骨微红,格斗间,迅速翻转刀柄。 漆黑刀鞘依附于他的指尖,指腹摩挲起伏的凹痕,昂贵刀尖置于地板,陷进极薄的半寸。 顺着刀面凛冽寒光,一点点掠过,弧度收束。 他绝色的长相骤然清晰,是裴京聿。 裴京聿薄唇微抿,眉骨漆黑,身姿挺拔恣意。 他捏着剑柄,正沉静地笑着,听身边的人说着什么。 他们身后,不远处,有一座高耸入云的白塔。 定位是,左京区比叡山麓,皇家园林,修学院离宫。 他太绝色,观看视频的她,被蛊惑到心跳如鼓。 两人隔着屏幕,宛如隔着一道清寂的天堑。 姜嘉茉一点点划过评论。 有懂行的说,“这柄刀颈镶嵌彩色宝石的武士刀,价值七十万美刀,市面难求。” 也有人说,“太震撼了,东亚神颜吧。好锋利的帅,有种贵公子光源氏的味道了。” 女星A子,松冈芽子,回复赞叹的人:“彼氏なんですよ”(他是我的哦)。 姜嘉茉只感觉自己浑身沁凉。 血液前赴后继回流保护心脏。 好酸涩。 姜嘉茉忽然想起。 ——两个人分开前的那几天。 他棱角分明的脸,冷冽地压在她肩头,嶙峋冷白的指骨滞留在她颈间。 那人没了天 之骄子的倨傲。 他咬字艰涩,侵略性十足,骂她没有心:“姜嘉茉,你对我好残忍,你对我们的孩子也好残忍。” 裴京聿曾经为她陷入泥泞,被她折堕,作践。 为此,他不惜自我伤害,埋在她怀里,磨人地浪,为她纵.欲失控,求她多在意他一点。 他施予的恶劣,磨人的缱绻,口是心非的讥诮,悉数都是两人生理性吸引的挚证。 那个男人,会有一天,会变成别人的吗? 十九岁,她登上直升机,裴京聿扶了她一把。 她设想他会搀扶其他女生,都心脏钝疼。 姜嘉茉难以自控,想摸摸自己的小腹。 宝石没有了,戒指也没收下。 她和他唯一的维系,就是肚子里的小孩。 她揉着小腹,好温柔的。 无人知晓,她小声告诉它:“宝宝别怕,妈妈在呢,会一直陪着你的。” 哪怕它的混蛋爸爸,已经为了别的女人披甲上阵,做别人的战神和英雄。 不难过,也没有很难过。 她只是有点鼻酸。 半晌,周围传来一阵脚步声。 姜嘉茉回过神。 齐妙穿着浴袍,披头散发,坐到他们身边。 她一直用冰袋敷着脸。 姜嘉茉问她发生了什么。 齐妙只是摇头。 黄栗尖啸着哭着跑过来,扯姜嘉茉的衣袖:“嘉嘉,你不要在这儿了,去躲一躲。” 她害怕地浑身发颤:“沈先生的前妻孟玟暄,不是在你去产检的路上,找了几次麻烦吗。” 黄栗:“刚才孟玟暄一个电话,酒店的人,就让齐妙滚出去。” “孟玟暄的人,应该是把齐妙认成你了。” 黄栗义愤填膺地说:“我哭着和他们理论,被绑着挟持到一边。” “有人扇了齐妙耳光,让她别挖空心思做小三。” 黄栗话音刚落。 一个沙哑的女声就插入了进来,讥诮身边的沈容宴:“我就说狐狸精,怎么可能怀上你的孩子,还要泡温泉。” 孟玟暄:“原来认错了啊。” 沈容宴五指攥紧,薄怒道:“你少血口喷人,别仗着有人撑腰,就横行无忌。” 孟玟暄凉薄回怼:“横行无忌算什么?她在这儿失踪了,也无人敢查。” 黄栗挡在姜嘉茉眼前:“嘉嘉肚子里,怀着孕,万一有个闪失——” “那个人一定会叫你吃不了兜着走。” “谁有这个本事?”孟玟暄笑了:“你们居然敢威胁我。” 孟玟暄穿着米白套装,抱臂倨傲地瞧着姜嘉茉:“啧,保养不起吗,嘴唇都开裂了。” 她不屑一顾地好奇道:“你这幅样子,能让这群男人为你团团转?” 姜嘉茉想到裴京聿,有了一些安全感。 他熠熠金灯香火的抬爱,为她滋养出来了一点从容。 姜嘉茉瓷白的手指,在沈容宴面前的春茶杯中,勾起一点儿水珠。 然后,她把茶水涂抹在唇上,红唇立刻水润丰盈。 姜嘉茉:“没办法,平时我都这样,靠男人保养。” 姜嘉茉抬起湿漉漉的眼:“他们有没有为我团团转,我不知道,至少我从不会仗势欺人。” 她抱歉笑笑:“看到孟小姐为我非我杯茶,急恼成这样,还真是有趣。” 孟玟暄的脸色涨红,比她打了一巴掌的齐妙还红。 姜嘉茉没把她放在眼里。 姜嘉茉心疼地翻出包里的喷雾。 她抹在湿巾上,贴敷在齐妙的脸上。 孟玟暄被忽略至此。 她身后跟着的两位高个黑衣男,眼神危险,似乎动了别的心思。 第二天清晨,函馆雪霁。 姜嘉茉在Jalan上更换了酒店。 她松垮地束着低双马尾,白色编发带垂落到锁骨上。 她吃早餐没胃口,在车上小憩,等助理和工作人员一行人吃完。 姜嘉茉做了一个很甜的梦。 她梦到自己在一个人的怀里。 那个人捏着汤勺,虎口处的青色细小血管好涩情。 他一点一点的喂她吃饭,吻她,宠溺地抱着她。 姜嘉茉心脏空荡荡的。 醒来后,她恋恋地发着呆。 孙云岫敲打窗户:“嘉嘉,黄栗在你这儿吗。” 姜嘉茉摁下车窗:“怎么了?” 孙云岫往车里看了一圈,欲言又止。 姜嘉茉摁停音乐:“孙姐,你说。” 孙云岫:“黄栗好像失踪了,昨天晚上就没回酒店。” 孙云岫满脸忧心:“盛煦已经联系大阪的警方了,沈容宴说去找他的前妻交涉。剧组空闲的所有人,都在帮忙找她。” 她示意姜嘉茉别开窗:“你别着急,你肚子里怀着宝宝,小心为好,就在车里等吧。” 姜嘉茉坐直身体。 她询问孙云岫,仔细打探清楚黄栗失踪前的经过。 听完后,姜嘉茉怔了半晌:“既然我呆在这里,也帮不上忙。” 她思绪清醒,表情镇定:“你帮我订一张,从伊丹机场到京都的机票吧。” 孙云岫不安地说:“你想去,求助裴京聿?” 她担忧地摇头:“我不放心你一个人去,他可是在皇室离宫里,权势滔天,戒备森严,你见不到面的。” 姜嘉茉短暂又朦胧地笑了:“六年前我也语言不通,所以我太自尊,羞于启齿对他的感情。” 姜嘉茉走进晨雾里:“孙姐,我说过,往上走开拓眼界,就是人生乐事,敢于忍耻。” 她平淡地说:“何况我有求于他。” 孙云岫陪她回酒店换衣服。 两人一前一后,踏着雪中的足迹,脚下传来轻微的“沙沙”声。 孙云岫:“嘉嘉,你忘记没,你来日本之前,你把裴京聿捆起来了。” 她忧心忡忡:“你们针尖对麦芒,他凭什么帮你?” 姜嘉茉似乎被情动织成的罗网笼罩住。 她孤清站着,倔强咬唇:“我赌他不会让我下注十年,一朝输掉。”- 函馆飞到京都,只需要一个半小时。 远如蓬山的天之角,原来只是一障屏而已。 到达比叡山麓,修学院离宫免费开放的时间,只剩下三个小时。 姜嘉茉迈向白沙汀步的尽头。 她逐渐察觉,任由游客赏玩的距离,非常有限。 姜嘉茉对比着,松冈芽子在社交媒体上,发出来的定位。 她才真实地意识到,自己和那个人,的确隔着天堑。 宫内厅在松并木道的各处,都立着“皇室专用,闲杂人等勿入”的警示牌。 那人和他的朋友,闲散聚会,吟风弄月的地方。 她连进去看一眼,都没有资格。 姜嘉茉茫然地看着霞棚里,金线网住的金鱼屏障。 透过那扇屏障。 姜嘉茉惊喜地发现,远处蓊郁苍翠的山上,矗立着一座白塔。 这座塔,就是松冈芽子视频中,出现在裴京聿身后的高塔。 这座塔,出现得恰到好处。 就像她在雾海夜航时,出现在水天交接处的灯塔。 她扬着孤帆,终于能渡逍遥津,奔赴理想乡。 姜嘉茉心尖发痒,在语言不通,恍若自己的根茎被剪断的异国。 她只剩下这唯一的热望。 好煎熬,很想要见他一面。 天涯底角有穷,但是相思无垠。 她的脑子像被炙火燎过一样烫,恨不得扯着裴京聿的衣袖,问他:“难道你不想我吗?” 她绕着侘寂暗朱的画栋雕檐走过去,处处都是皇室专用的条幅隔断。 姜嘉茉明白,对他的渴慕,持续十年,也像一场荒唐的臆想。 他那样的男人,即使点燃明黄线香,日夜祈愿,终究缘悭一面。 她不安地往前走,期盼着将要发生的种种可能- 樊津尧替裴京聿截停了粉钻的展示和流通。 他利用不当手段,进行了低价索赔,把粉钻重新拿到手。 这几天,裴京聿都呆在园林里,一副懒得过问世事的模样。 白塔下,有一个改建的私家捕猎场,规模宏大,有人工培养的鸟类和小型动物。 游客连窥探的资格都没有。 这里宣传设有严格屏蔽,只对上层国民开放。 装饰古朴的江户朱红茶室,被改建成晦暗恢弘的室内弓箭场。 樊津尧把手上弓箭,递给射箭辅佐小姐。 他身上有种皇室奢靡煊赫的傲慢:“你去帮我换一张弓,别拿品相差的敷衍我。” 两人并肩站在露台,凭栏远望松生空谷。 樊津尧转头看向裴京聿:“哥,你不是失恋了吗。这小明星对你这么主 动,又荡又会调情,真不打算试试?” 裴京聿没说话。 他气质孤绝,射箭时潇洒利落,风飒飒而过,他有种位高权重的冷寂感。 裴京聿捏着一柄接近两米三,金边墨黑的日式和弓,他正在调整弓道手套的位置。 良久,他鼻腔哼出一抹笑,眼皮微抬,“我让她站在几百米外,让我练手射一箭都不肯。没点儿信任,还指望我在床上对她射呢,转手把我卖个高价?” 樊津尧这几天,为了取悦裴京聿,找了一群环肥燕瘦的美人。 他拧着眉,琢磨了半天,到底想不通裴二的择偶标准是什么。 樊津尧:“您好歹指条明路啊,您到底喜欢哪种类型的。” 裴京聿眼神漆黑,心无旁骛地望着远处。 ——细如烛芯的一抹白。 那一点儿小得可怜的人影,飘飘摇摇地过桥。 是一个女人。 是他逃走,又巴巴地跑回来的女人。 他身处的白塔高耸入云,藐视凡尘一千里。 裴京聿充满兴味地笑了,唇边浮出一点恶劣地坏:“忠诚。魂牵梦萦地喜欢我,想尽办法要和我见一面的。” 他沉静盯着远处看了许久,男人绷紧脊柱,臂弯发力,取下双箭,利落置于左手虎口。 “啪嗒——”他松开手。 一声破风的轰鸣。 他手上的竹木迸射而去,黑金长箭百步穿杨,深可入骨,把桥头装饰用的鹿眼,分裂射了一个对穿。 远处的人影不动了,站在桥上凝望他。 她怯怯的,不安的,不知道能不能到他身边来。 姜嘉茉的裙摆,白晃晃,像败降的旗帜。 迷途的小羊羔,狼狈地回来,祈求他的一点儿垂怜。 这种被她仰望的刺激感,让裴京聿产生了难以言喻的快意。 任何人都给不了的,被她渴望的满足感。 很爽。 别的女人怎么调情献媚,都比不上半分。 樊津尧血脉流速几乎沸腾:“太帅了!” 他第一次看见一弓两箭,悉数横贯木质鹿头的眼睛,堪称绝杀。 樊津尧拼命拍掌,称赏道,“我十六岁看你玩刀。一直崇拜你,一脉双杀,哪个热血男人不心动啊。” 裴京聿懒怠笑笑。 他脱下弓道服,穿上了西装,恢复了清疏凛冽,端方贵公子的沉稳模样。 “桥上那女人,是我自投罗网的猎物。找人把她带过来。” 他漆黑眼瞳,透出一点施虐的畅快:“她连我一箭射穿两桥柱都不怕,就这样站在那仰望我。” 裴京聿缠绵又凶恶地笑了,他虎口微颤:“这么烈,好带劲儿。” 真招人,想涩满她。 第15章 连霄汉“混蛋是谁?” “啪哒——” 姜嘉茉来不及回过神,黑金长箭利落破风。 左右两侧桥柱上,经年腐蚀的乌木小鹿,已经被射中。 两柄箭双发,同时从鹿眼横贯进去,箭尖从木质鹿饰的后脑,刺出锋利的一端。 姜嘉茉停下脚步,眼睫微颤,呼吸发紧。 她艰难地抬起头,朝着白塔顶端的露台望过去。 她心心念念的男人,就站在峥嵘的制高点,傲然又骄矜,和他旁边的人,笑着讲什么。 那两柄箭,勾走了她的魂,定住了她的魄。 他信手射出,吸引她注意,又不伤害她分毫。 如此不疾不徐,不动声色,来诱她揣度。 姜嘉茉想,谁叫自己上次给他下药、逃掉,拒绝他的求婚。 现在他风流佻挞,漠然的眉眼根本看不到她。 她有求于他,充满热望地盯着人家,可能不会得到回应了。 姜嘉茉想要他念一点儿旧情,稀薄一点儿就好。 半晌,有几名身材窈窕的射击辅助小姐,陪同工作人员来到桥边,取走两把箭矢。 姜嘉茉失落地低下头。 她想,自己这个游客,不应该耽误别人的工作了。 她转身想走。 还没等她回过神。 为首的一位穿着白色筒袖上衣的女性,叫住姜嘉茉:“您留步,您是裴先生一弓双箭,五百米穿杨的见证者。” 女人礼貌地微笑道:“他们都期待和你一叙,请你分享当时看到的心境。” 姜嘉茉明白了,她是他的猎物。 但他就是有一种绝对正义的震摄,来请君入瓮。 裴京聿绝不会非理性,不会当众亵渎她,或者让她下不来台。 人家可是程序正义到了极点,说“期待”“分享”“一叙”。 姜嘉茉稳定心神,跟随着他们的脚步。 一行人穿过皇室专用,闲杂人等勿入的禁忌警戒线。 登临白塔,塔势如涌出,孤高耸天宫,犹如攀云梯。 她的准入资格是那个人给的。 如果没有他应允。 她这一生只能在远处徘徊。 姜嘉茉没被晾太久,几乎是刚到白塔里的洞门高阁。 樊津尧就亲自过来迎接。 他梳着狼尾,穿着定制的白袴黑色道服,拇指戴白墨玉戒,有种神采奕奕的矜贵。 樊津尧施施然落座:“听他们说,你也是中国人。你是来这里旅游的?” 姜嘉茉闻言,轻微点头:“偶然路过,看见高塔上有人,我就站在桥头,望了望。” “偶然路过?”樊津尧拖长声音,反问了一遍。 他含笑清了下嗓音:“那真是太巧了。我哥这两天都在室内练箭,他唯一发出去的两柄,就选中了你。” 姜嘉茉心脏微颤,没接话茬。 隔着荼蘼架上海棠春醉。 樊津尧示意下面的人,拿来一叠画册:“我有几样珍品,想让小姐一观。实物摆件都在博物馆里,你看有没有喜欢的。” 姜嘉茉礼貌点头,未作他想。 她双手抬起,从他手里接过双铜纸的画册。 姜嘉茉翻阅了几张,眼神凝滞不动了,手指眷恋地从上面触碰而过。 她声音像清溪淙泉,有点春冰融化的怯:“这个宝石,长得很像一颗心脏,也是您的私人珍藏吗。” 顺着她的手指。 樊津尧看见画册上那颗粉钻,摆放在玻璃柜里,流光溢彩。 他心下了然,面上不显:“你对这颗宝石感兴趣吗。” 姜嘉茉点头,“如果我说,我很想拍下来,但是三两年,我没办法筹足这么多钱。” 她又有点囊中羞涩,别扭道:“你能好好保存着,等我一段时间,不要卖给别人吗?” 樊津尧身上有很淡的檀香。 他闲散地靠着椅背,情绪半掩:“不是有句俗话吗,“‘易得无价宝,难得有情郎’,这颗心脏也在等一个有缘人。” 樊津尧打量姜嘉茉:“如果有天,你觉得懂这颗心了。你再来找我,我等着你。” 姜嘉茉不解其意,感激地说:“好。” 她只是想着,这宝石可能还有其他的特殊含义吧。 得知宝石的下落,简直是此行的惊喜。 当务之急,她还是要努力工作,赚钱筹钱。 想起生死未卜的黄栗。 姜嘉茉没时间放松。 她不安地挺直脊背:“我能见见,刚才和你一起站在露台上的那个人吗。” 她情急之下,眼眶发热:“我朋友失踪,生死未卜。” 姜嘉茉恳切地说道:“我和他是认识的,我想请他帮我找一个人。” 樊津尧带点儿游曳花丛的散漫:“我哥,不是想见就能见到的,要看你带来的彩头,够不够丰厚。” 姜嘉茉难堪地咬住唇。 她有些酸,有些涩,黯然垂下眼。 少顷,她神情略微恍惚,从手袋里拿出手机壳。 在樊津尧不解的目光中。 姜嘉茉从手机壳后面,扯出一张白色卡片。 她眼瞳似一豆春灯:“我没有什么彩头,但你把这种纸条拿给他,” 她恋恋地,柔声讲:“他想的,我带了。” 隔着一扇门廊,裴京聿打开那张纸。 他的眉眼溺着一抹缥缈的云,充满兴味的阴翳,落下绵润的雨或冰雹,全凭随性。 白纸上是他的字,写着: 【期待在你身上见到它们。】 【欠债继续。】 裴京聿靠窗站着,有种倜傥飘逸的风致,轻佻地望向被带进来的人:“这是谁啊。” 他看了姜嘉茉半晌,启唇笑道:“看着倒挺眼熟,来这里旅游的吗?” 姜嘉茉走过来,剐蹭了一点他的骨节,把那张纸抽出来:“是呀,来旅游的。” 她小心翼翼叠好,望向他,一字一顿:“山高水远,我没想过别的去处。” 裴京聿松弛地倚着姜嘉茉坐下。 他身上熏风撷来乌木冷香,眉目纹风不动:“又走投无路了?” 男人垂眸玩她的手指,懒淡道:“我算什么途径,高空走钢索吗。” 姜嘉茉细白手指被那人玩着。 她不安地低下头,小声说:“就心跳程度来讲,你更危险一点。” 他指腹的热量烫的惊人,让她难耐地蜷起掌心:“别人那儿割肉,我这里是剔骨。” 裴京聿慢条斯理地,用指尖勾勒她的掌纹:“这次呢。” 他耐心十足:“是心甘情愿回来的吗?” 姜嘉茉心跳过激。 她咬住唇瓣,翦水眼瞳无助地望向他:“甘不甘心的。口头讲讲,证明不出来的。” 裴京聿把她抱到膝上。 她沾满草屑和露珠的裙摆,卷边覆盖在他锋锐的西装裤腿上。 他一点儿不在意。 裴京聿乌沉沉的眼睛占有欲十足地锁住她的唇。 男人托住她的脊骨,眼眸很冷,不沾情绪地逡巡在她锁骨上,就像她是厄待拆开的礼物。 “我想的,你带了?” 他鼻息融进她肺腑,声线恶趣味地挑起来:“自己解开。” 姜嘉茉被他的视线烫到了。 她耳际羞红,难堪地挑开一点点衣襟。 大衣和裙包裹下。 姜嘉茉最里面那件,是他在游轮上送的那套情.趣。 裴京聿虎口发力,掌骨骤然揽住她的腰。 男人的薄唇压上她的衣襟扣,埋头就吮:“又玩我吗。” 他的鼻息很重,像把她侵吞入喉:“下药没,让人上瘾的药。” “不敢了。”姜嘉茉手颤栗着,碰了碰他的黑发。 她有点自己都没意识到的宠溺,小声哄他道:“要拍戏,不能有痕迹的。” 裴京聿充耳不闻,一味要报复她逃离的仇怨。 她脖颈下光洁的白皮肤,已经被他齿间剐蹭到红痒,衣料覆着都微疼。 男人才扬起薄唇,拉远了一点距离:“说吧。” 他轻描淡写,望着在掌中翕动眼睫的人:“想求我什么?” 姜嘉茉脸颊泛着红晕:“沈容宴的前妻,不太喜欢我。黄栗维护我,和她争执了几句。” 她捏着他胸膛的衣服,绷直脊背:“黄栗失踪了,你帮我想一下办法。” 她只感觉是一株寄生在他腕骨上的藤,祈求他渡来的一点雨露和柔情。 男人西装革履,透着一股不闻世事的禁欲绅士意味:“你就喜欢浪子,只在乎你这套?” 他浮出一丝笑,有种施虐的冷淡:“为了你俩共同心仪的男人,彼此争风吃醋,不惜玩绑架。” 裴京聿修长指尖探出来,慢条斯理卷她的裙摆:“沈容宴呢,他又完全置身事外吗。” 姜嘉茉心脏凝滞,细声说:“沈容宴也在找黄栗,他有帮忙的。” 他眼神沉如夜雾,一点点凝聚起来失控的黑:“求我帮你解除威胁?” 裴京聿用指腹抹掉她唇上的水润,薄唇有点讥诮的坏:“你就这么想,赢过孟玟暄吗。” “我的好处呢。” 他垂眸睨她,下颚绷得很紧:“看你和沈容宴百年好合?” 姜嘉茉略微摇头,绸缎般的长发在他膝上晃:“我只是担心黄栗的安危。” 她颤抖着央告他:“我没想赢什么,只求她能安然无恙而已。” 姜嘉茉倾斜挂在他身上,孱弱的双膝挨着他腰,漂亮的双足晃在半空。 她脆弱地闭着半湿的眼睫,无措地讲:“看在我肚子里有你的宝宝,帮我一次。” 裴京聿从来是个聪明到极致的男人。 他很清楚,现在提任何要求逼她实现,都是乘人之危。 他能不费吹灰之力地,得到她的依顺,她的身.体。 但这样作恶多端的反派形象,只会在她心里愈发根深蒂固。 裴京聿想,他手腕再强硬点,把她逼急了,再次逃走,彻底和她心心念念的男人双宿双飞。 隔几年,两人给他发个金箔喜帖,小孩儿三周年。 到时候。 他苦命的孩子,比他爹还要忍辱负重,眼神懵懂认贼做父,叫别的男人daddy。 看,她又用孩子威胁他了! 她就是这样残忍的女人,长得好纯,清水芙蓉,有种天然去雕饰的无辜。 她嘴上倒是甜,掐着他的软肋,知道捅他哪里下刀最狠。 裴京聿冷隽地哼笑了一声。 他挑起眼皮看她,就像卷起一扇玉砌的帘栊。 男人故意装佯,颇有点为难地道:“这里可是世袭议员的群愚政权。我人微言轻的,哪能左右阁老之女?” 裴京聿玩幽默的天赋,简直信手拈来:“我都没老婆,也不太懂女人,怎么帮你斗别人的老婆呢。” 姜嘉茉惶然地扯他的衣袖:“不要斗什么。” 她嘴唇嗫嚅着:“你的安危也重要。能找到黄栗就好了。” 裴京聿瞧见她红唇在颤,已经无心思虑任何。 他压覆着吻了下来,掠夺她眼前所有光线,叼了她的舌尖追缠,给予她颤的热。 男人的唇齿,辗转碾磨,啜她牵出的水光,把她的神志和心脏都搅到凌乱。 姜嘉茉喉咙全是他的吻,被他勾挑着教授春风的学问,被人饮到带了断断续续的哭腔。 她像一颗被他碾成粉的珍珠,酥了,碎裂了,糯的白,要折在他手里,化灰了都是属于他的。 “我陪你找。”裴京聿拢她汗坠微湿的长发黑,肆无忌惮地嗦她的耳珠。 他几乎要把她嚼碎,渗浸到肺腑里,像吸尼古丁一样过滤,再呼吸出来:“到时候,你要给点儿甜头。” 姜嘉茉很软,几乎溶解在他肩膀上。 得到允诺后。 她安心地闭眼,任他吮,说:“嗯,好的呀。” 裴京聿生平第一次,花光心机,辗转迂回。 他摸索着学了点示弱的好本事,而不是横征暴敛地威胁着索取。 他弯唇冷寂地笑,有一搭没一搭,埋头继续舐她的白皮肤。 裴京聿颇有些畅快,心想,“无能男人的这一套,还挺受用。”- 当天傍晚,云蒸霞蔚。 他陪她搭乘飞机,回到函馆。 在酒店落脚,已经是当天深夜。 她身体孱弱,再加上惊惧过度,辗转反侧,车上就在他的怀里昏睡过去。 裴京聿臂弯撑住她的脊背环了半圈,用手掌捂住她的小腹。 中途,汽车轧雪颠簸。 姜嘉茉不安地睁开眼,懵懂地瞧了他一眼又一眼。 或许是他掌心在温软的肚子上,晕热得很舒服。 她颤了颤眼睫,依偎着他的胸膛,稍微松懈地闭上眼。 裴京聿不打算放过她,埋头用他孤拔脱俗的鼻梁,作恶性质地蹭她光滑的额头。 她微微颦眉,实在不愿意从睡梦中醒来。 裴京聿眼睛里使坏性质更浓,黑瞳就像远海雾中撞沉航船的冰山。 男人用舌勾勒她的眼睫,不安的细缝,被他挤进去一条酥麻的线,泊着一支湖水。 他嗓音性感微哑,压下玩味的野性:“睡懵了,我是谁?” 姜嘉茉迷蒙着推搡他,想让他别使坏了,红着脸恼道:“一个大混蛋。” “混蛋是谁。”裴京聿腻歪地笑,还要她继续交代:“说!” “你在谁的怀里? “小腹里怀着谁的小孩。” 姜嘉茉睡不了觉,眼睛微湿。 她实在没什么力气了,腰微微酸软,有点敷衍地讲:“你,是你。” 裴京聿貌似不满意她的敷衍态度,拧眉,英隽的脸压下来,迫她对视:“我是谁啊。” 他一副乖戾到极点,无理取闹的浑劲儿:“拉康说没有他者的存在,主体的自我认同就无法形成。” 他耽溺在被她承认的逸趣里,不愿抽身:“不说清楚,谁知道你有没有认错。” 裴京聿使坏,指腹在她绵白的小腹上描摹,不讲道理要和他的小孩,提前打招呼。 姜嘉茉皮肤本来就敏感,此刻更是痒得掉眼泪:“裴京聿,不要,不可以了。” 裴京聿鼻腔里刮出一丝笑,身上冷冽的气息,裹挟她的呼吸:“认清楚了” 他懒淡地圈住她:“继续交代。” 他一双薄情眼半眯着,启唇继续问,“我们的关系呢?” 前面的私家司机是日籍。 裴京聿的秘书和助理都先回宅邸布置,并未在这辆车上。 司机本来不懂他们在说什么,但听暧昧的语气已经撑不下去了。 他竭力尝试伪装成无物,摁下隔档。 这一边。 姜嘉茉苍白脱力地挣扎了一下,细声叫他“哥哥”。 裴京聿声音冷沉,驳斥道:“叫错了。” 她怯怯地思索了很久,眼睛空濛地唤他:“主人。” 裴京聿很不满,眼眸逐渐更替成不见天日的黑。 他有点惩戒性质,捏她的后颈,饶有兴趣地质问道:“我想听的词儿,你叫不出口是么?” 姜嘉茉被他揉疼了,呼吸颤着,往他怀里躲。 半晌,她细白的腿耷拉下来,不动了。 裴京聿额角一跳,绷紧腰身。 他俯身检查她的鼻息,怕他指骨没轻重,把她弄晕过去。 怀里的人呼吸均匀,眼尾潮湿,只是在困倦中安然睡着了。 裴京聿放松警惕,扫兴地哼笑一声:“真是没长心啊。” 他揉摁鼻梁中间,烦倦道:“每次都着耍我玩儿。” 他神色很淡:“姜满,有意思吗?” 话虽如此。 回到宅邸以后,他把她公主抱起来的举止却很轻柔,充满怜惜。 男人的身体骨骼冷硬,他担心把睡熟的人硌到疼痛,连拉开纸门的动作,都静悄悄。 裴京聿替她裹好外套,把她抱在怀里,安置在他房间的床上。 他稍纵即逝地吻了下她垂落的头发,转身走了出去- 孟玟暄是用完晚餐的档口,发现到自己的两个心腹下属失踪的。 她心尖惶惑,急忙调取监控记录。 任她家里权势再大又如何。 孟玟暄发现,绑架下属的人,明目张胆地对着镜头大笑,穿的衣服上绣着她招惹不起的家族徽章。 这两位心腹,从财政到出行,各种事务出谋划策,精通人际。 今天离了他们,孟玟暄简直寸步难行。 孟玟暄求了各位叔伯,想要问问对方绑架自己下属的目的。 这些圈里的名流,一听那不可言说的家族。 他们纷纷称忙不过来,没办法陪她叙旧。 “完了。”孟玟暄想:“平时得罪的人不少,但谁能和德参皇家攀上关系呢。” 直到深夜,宅邸外刹车声音尖啸。 她心腹下属,人长得牛高马大。 他浑身砂砾和尘土,狼狈不堪地滚到她脚下。 下属抬起满脸丑陋的淤青紫红:“暄子小姐,义敷还在他们手上,只有我被放回来。” 他颤巍巍地掏出衣兜里的手机,“那人授意给你,他只和你谈。” 孟玟暄心下一颤,脑子里“嗡嗡”作响,不安地冲着电话这端问:“您是谁。” 裴京聿举着望远镜,敌人的惶然尽收眼底。 他薄唇挂点笑,深情款款:“怎么,很久不对我抱怨扶不起的阿斗了?连我都认不出了吗。” 孟玟暄瞳孔紧缩,“裴二?你想要什么,我可是从未得罪过你。” 这男人不但权势滔天,还是一个玉石俱焚的疯子。 孟玟暄见识过很多次他的手腕,被狠狠威慑过。 那时候站队相同,没现在这种剑拔弩张的恐惧。 裴京聿:“叙旧。” 半山上,车窗的防弹玻璃略微起雾,给他漠然蛰戾的脸庞,渡了一点出尘的寒气。 裴京聿指尖夹着烟,带着一点儿悲悯和宽宥:“那位中国小姑娘,叫什么,黄栗。你呢,好吃好喝地伺候着。” 他凉薄道:“不放人也没关系。我在天皇那儿已经登籍造册,你供养到她自然老逝就行。” 孟玟暄惶惑地失声:“你真是登天的本事。” 她捂住心脏,艰涩地说:“樊尧津这种狠角色,被你当狗使唤。” 裴京聿扯了下唇:“你的人,还不如狗。” 他嗤笑了一声:“他还蛮有骨气的。放回来的是四肢健全的一个,剩下的还有没有气儿,我懒得过问。” 孟玟暄的魂,被他轻描淡写的几句话,吓散了一半。 她哀求道:“我认输,您放过我,有什么要洗底的,吩咐一声。” 裴京聿掐了烟,踩灭在雪里,烫出鸦黑的一圈儿:“我呢,天生污秽,洗什么。” 他轻浮散漫地踢了一脚冻雪,淡淡笑了:“你假装放人,给我录个证明就行。 孟玟暄哪儿还敢反驳:“是是,都听您的。” 裴京聿得到肯定的回答后,终于满意。 他压迫感十足,亲昵地补充道:“饵要一放一收,你后天再把人送回去。”- 姜嘉茉是第二天清晨,看到孙云岫发过来的视频的。 她蜷在裴京聿的怀里,在他的衣襟口,哭出了一点泥泞的濡湿。 【视频中,黄栗穿着单薄的衣裤,被后面的人,赶入雪场后的森林。】 【黄栗哭着求饶:“别这样,求你们了,我会冻死在这里的。”】 【远处是呼呼的风声,接着传来男人凶恶地叫骂:“放了你还不满意?贱命一条,又不可惜。”】 【黄栗脚步沉重,哭泣着往森林里走去。】 姜嘉茉心下不安,央求身后环抱着他的男人:“他们找遍了林场周边,也没看到人。我们去看看吧。” 她呼吸急促,眼睛潮湿:“黄栗陪了我四五年了。第一次登央视春晚,我在后台,头晕想吐,是她大年夜地出去一家家敲门买药。” 怕裴京聿不答应。 姜嘉茉恳切地邀请道:“这里我路况不太熟,你说过陪我的,我们一起去找找她吧。” 男人缱绻地帮她理好额发,绅士意味十足地替她穿鞋:“我们现在去。” 姜嘉茉心底的惊喜,简直无可复加。 她月牙一样清润的眼睛,惊讶地弯起来了:“真的吗?” 她坐在床沿,恍惚地托住了他的下颌,裙摆似水波颤动:“我误会你是个不通情理的人,对不起。” 姜嘉茉第一次主动,心甘情愿俯身,吻住了他的唇:“老公,谢谢你。” 恶贯满盈的男人,鼻息骤然乱了。 他转身把姜嘉茉锁住,捏住她的腕骨,把她压覆 在地毯上,昏天黑地地吻了下去。 这点儿肤浅的满足,不够! 还不够,一点也不够,根本不够! 他的心尖疯狂叫嚣着。 想要更多的渴慕,更多的被需要,无论什么肮脏的手腕都可以。 一个用不见光伎俩,偷来的眷恋。 他当然要彻底尽兴才满足。 “还没完。” “唤我什么。再叫几次,我想听。” 裴京聿眉峰漆黑,诱哄似地衔住她的唇,一遍遍引渡着,渴切地重复道。 他揉她小腹,看她在掌心发颤:“打算到时候给我什么甜头?现在预演试试。” 第16章 明烛天靠你解馋 由于等待了太久,姜嘉茉歪着头睡着了。 在她眼里。 裴京聿从来利落潇洒,不会被任何事物羁绊住。 但他居然会因为照顾她的生活起居,而耽误时间。 早上六点,姜嘉茉收到了,孙云岫发过来的视频。 裴京聿看完视频后,拥抱着哄她安抚,承接下她的忧心忡忡。 男人应允她,陪她去二道谷森林,寻找黄栗的下落。 裴京聿给她套上白狐狸大氅,雪帽,兔毛袜,和麂皮长筒靴。 她热得冒汗,小声抱怨道:“不要穿了,我快被蒸熟了。” 裴京聿耐心把衣着单薄的孱弱小仙鹤,一层层裹满厚实的毛皮。 “外面天寒地冻,比京都冷多了,你长冻疮怎么上镜?” 一听到上镜,姜嘉茉立刻规矩了,乖顺地多添了条围脖。 她甜甜地,心想,“万一他受凉了,我就把这个圈在他脖颈,让他温暖一点。” 完事后,姜嘉茉被他安置在红漆软椅,安心等待。 裴京聿的剪影,随着百叶窗外天色青蓝苍苔,渐渐泛白清晰。 英隽的男人,速度很快,干练利落地准备用品。 他完全不需要佣人帮助。 关于她的一切都亲手完成。 她的叶酸,DHA,钙片,桃木肉脯,椰丝糖霜,樱桃燕麦,放不够似地往包里揣。 姜嘉茉馋得弯眼睛。 她又有点羞耻,拍打他臂弯,提醒道:“又不是春游,你别全装零食,我吃不了的。” 干燥的房间里,点着冷檀的线香。 裴京聿的身上,也浸着不沾情欲的凉气。 他眼神匝着她,弯唇挂点笑,嗓音哑得惊人:“饿了算谁的?” 姜嘉茉眼里泅着汪湖:“我不会吵着叫饿的。” 裴京聿倾下身,鼻梁刮蹭着她洁白的耳际,把汗珠儿缀连成线,再用薄唇轻舐,铅笔描摹一样绘她。 “老公饿了怎么办,像这样吃你吗。” 他毫不讲理,唇衔她耳廓,逗弄那白月牙般的软骨:“好重的机心,逼我只能靠你解馋。” 姜嘉茉热得发颤,被他舔过的地方,有稍许的清凉:“你好不讲理,少诬陷我。” 她被他抱着,没出息地闭上眼,颤着呜道:“好啦,出不了门了。” 裴京聿终于贪恋地放松束缚。 他回到另一个房间收拾了行装。 锋锐英戾的黑色冲锋衣裤,笔直劲遒的长靴,系带结扣肆意不羁。 男人只露.出凸起泛着薄红的喉结。 他挂点笑叫她名字,雪峰似地上下滚动:“出发吧。” 姜嘉茉鼻尖浮着摇摇欲坠的汗珠,依着他走近雪地。 她被他牵在手心。 她眼睛不安,找后瞧瞧,像是检阅什么。 姜嘉茉细声批判道:“好危险啊你这个人带了这么长的刀!” 男人贵气十足,弯唇笑了。 裴京聿的眼瞳被雪照亮,像光下的玻璃海。 雪松下,他没有嗜血的凛然,宠溺哄着她:“玩的,没开刃。” 在清晨温暖的光线下。 他们并肩进入密林。 姜嘉茉和他聊天:“爷爷总说你,书香门第不沾霜雪。” 她小声地怨道:“哪儿会和人明刀明枪地斗,满身都是血。” 她想起那天。 ——别的女人,在视频里炫耀他。 姜嘉茉的心尖泛酸,醋劲儿一阵阵往喉咙涌:“某人光会耍帅。” 少女和心仪了好多年的男人,难得在一起。 气氛暧昧横生,说话总带着试探。 姜嘉茉把话抛给他:“是不是平时就这样,学的格斗技巧,都是勾引小女生的。” 裴京聿把她的手,揣进她口袋里,给她捂暖。 闻言,他稍微倾身看她。 他身上那种冰山冷寂的气息,潺潺地落到她身上,笼住只属于他的安全距离。 他似不解其意:“帅吗,教科书上标准动作。” 树梢落细雪。 裴京聿发丝上微有水雾,没沉溺在被夸奖的满足里。 他敛住警惕观察周遭的压迫感,稍有些安抚意味地低眉:“其实开刃了,防狼的。” 他很务实,满心在意她的安危。 只剩姜嘉茉一个人,被他蛊得失魂落魄。 她甚至为一个视频醋到没边儿。 姜嘉茉舔了下唇,羞恼地讲:“前几天有个好漂亮的女生,拍了你的视频。” 她用细白手指捏了下衣摆:“拍摄是讲究技巧的只有她的心里,有这个人,才能浑然天成的有张力。” 裴京聿长指在她掌心刮了下,笑得缱绻:“什么张力?” 姜嘉茉讲不出性张力,这样的字眼。 她拐弯抹角说:“就是,你在人家面前展现出野性。” 姜嘉茉酸酸地小声补充道:“你在撩拨她。” 裴京聿金尊玉贵的,懒怠挥刀练习,根本没把别人的称赏听进去。 现在听她再提起,眼梢略微眯了下,过滤了一遍她的表达。 他抿唇,漫不经心地揽了下她的腰线,“我野不野,你在床上不知道吗。” 姜嘉茉一听他这轻佻的回答,心里没来由地委屈“我才不知道。” 她眼睛泛潮,软声驳斥道:“而且她都说了你是她的,我哪有本事知道。” 裴京聿没察觉到她这股酸涩劲儿。 他满心警惕路况。 闻言,他饶有兴趣地笑了:“你满足过我没?” 他探路,挟她安然无恙地绕过深坑,启唇讥诮道:“你身体孱弱成这样,是没什么本事。” 姜嘉茉站着不动了。 她眼泪簌簌掉下来,嘴唇被她咬得发白:“那你去找别的女人,给你生小孩呀。” 她卷起他的袖口,咬他的腕骨:“你去让别人怀孕,去睡其他能满足你的女人。” 姜嘉茉好恨他。 他手腕上,一圈窄红的小小虚线,连成了不安的牙印。 裴京聿乌眸没什么情绪。 他就这样把她裹在怀里,任她狠狠咬他。 姜嘉茉舍不得让他疼,又摸索着他的手腕呜咽:“疼不疼呀。” 裴京聿揉着她的头发,嗓音凉津津的,微带沙哑,沉寂地说:“所以呢,是想我听你的建议吗?” 姜嘉茉哭着躲在他怀里喘,小声呜咽:“什么建议,哪有什么建议!” 裴京聿摩挲她眼角的泪,浮着丝趣味似地。 他重复她的话:“睡其他能满足我的女人啊。” 姜嘉茉心脏疼得微微发抖。 她双腿发软,绷直脊背,颤抖着捶打他:“你好无耻。” 裴京聿任她捶打,脊背上黝黑发光的刀鞘在晃。 他锋利的英戾都被敛藏住,只剩怀里柔情似水的包容。 裴京聿唇角幅度弯着,有被她招惹出来的几缕愉悦:“嗯,我很无耻。” 姜嘉茉眼泪被寒冷的天气,凝成了薄薄的霜凝。 她捏着指南针,只想鱼死网破,不要依赖这个混蛋了。 她没心思去权衡其他的,心脏钝疼地难过:“你就是混蛋!” 眼前这个男人,帅得不可一世,但同样恶贯满盈。 姜嘉茉捂住小小的脸,抽噎着讲:“是你强迫我怀孕的,你为什么对我这样坏。” 她恨 他的薄情和恶劣:“那天,我只是去沈容宴家里做客,我根本没有其他打算。你不顾我反抗,对我做了这种事。” 空气中有密雪折松的咔哒声。 浅淡的松枝气息,混着雪水的寒,浮在两个人周围。 裴京聿停顿了很久,默不作声把她搂在怀里。 他轻吻她的雪帽,用她发现不了的幅度。 半晌,他才不疾不徐地沉声问。 “设想我睡别的女人,你哭成这样?” 姜嘉茉不明白他在讲什么,不安地用湿红的眼睛瞧他。 她吸着微红的鼻尖,又把眼睫垂落到雪地上:“才没有哭。” 裴京聿抚摸她的脸,抹掉晶莹的小霜凌:“想吻你,但你骂我混蛋。” 他眼睫很黑,揣摩不透情绪,有点威压地盯着她:“算了。” 他指了下薄唇,挟出一丝笑,顽劣不堪地诱惑她:“我想你应该不愿意亲我这种恶人。” 姜嘉茉舔舔唇,仰头望向他孤绝的下颚。 好糟糕,她有点想亲他。 她才骂完他,又被他钓到口是心非,想吻他。 这样想起来,她实在太过见色起意,没有出息。 裴京聿就这样钓她,看她为他心旌荡漾。 他总是惹得她吃醋到哭,又被勾走魂一样,没出息地迷恋他! 这个以色侍人的混蛋! 姜嘉茉坚持自己没有被男色迷惑住。 她努力说服自己,把视线凝在指南针上。 姜嘉茉从他怀里出来,假装若无其事地,小声叫了几声:“黄栗,阿栗,奇怪,哪个方向呢。” 她假装自己不去在意,他唇红齿白的撩人劲儿。 她敷衍地垂下眼睫,用专业设备查看两人的方位:“应该是这里。” 就在这个时候。 裴京聿单手掐住她的后颈,另一只手扶住她的脊背。 她被他用倾斜的角度,桎梏在半空,用力地吻了下去。 这种感觉,就像悬在半空的白玉盘,被云雾拿捏住,束缚住,无法逃离地坠在那儿。 裴京聿散漫地支撑着她。 男人用舌去感知她小小的齿,裁剪她的退路,把她囚困到窒息。 裴京聿看到她脸上,终于不是病态的苍白了。 水光的唇,缱绻的眼眉,昭彰着她的情动。 她敏感的软舌,更是被他吻到酥麻发疼,完全无法合拢嘴唇。 裴京聿才稍微云收雨霁地松弛放开她,暖调的呼吸在她脸上扫过。 他扯正她的雪帽,把绵白耳垂藏进去。 男人挑起唇,愉悦地解释道:“我作恶多端,都强迫你怀孕了。” 他暧昧地呼出白气,像仙人一样吞云吐雾,妄为肆意:“我强吻下,犯法吗?” 姜嘉茉被他亲舒服了。 她没忘这个人是怎么把她胁迫到掉眼泪的。 她还需要他指路,引领。 她有点敢怒不敢言,气恼地小声怪他:“当然犯法了,无妻徒刑。” 他散漫地迈着长腿,闲适如白鹤一样,凤仪雅致地走在旁边:“无妻?” 半晌,他擒拿住她命脉一样,眼帘里住着她,笑道:“你呢,终生不嫁。” 姜嘉茉嘴唇轻颤,斜了一眼他:“当然要嫁,书里那样,嫁个踩祥云的盖世英雄。” 裴京聿站住不动。 他的黑色长靴,把地下踩了一圈剔透琉璃冰。 良久,他齿尖溢出丝笑:“行啊,我没道德,最擅长和英雄的女人偷.情。” 这人太邪劲儿太盛,真的无人能镇住他。 她每次讲话,都被他围追堵截地各种撩拨,最后惨败。 裴京聿不计后果,不通情理,甚至毫无道德标准。 她又不愿对他竖白旗。 姜嘉茉闷闷地走在前面。 一整天,她在他面前,从一开始的清高倔强。 到现在—— 他笑着,乌黑眼眸似点漆,丹青上最绝色的一笔。 男人修长指节捏着小零食,招手,冲她笑:“樱桃燕麦,里面有蔓越莓,吃了头就不晕。” ——“姜嘉茉,我小孩给我传音,说它要补钙了,回来,到这儿来吃。” ——“渴没,你不喝水吗。” 姜嘉茉连赌气的自由,都被他掠夺走了。 她回到他怀里,被人揽着腰一次又一次,被迫进食。 裴京聿几乎只喝水,他吃得甚少。 姜嘉茉颤着眼睫,一点点咀嚼。 由于运动过量,他带的拔丝糖果也酥甜生香,合她口味地好吃。 男人解下手套,白玉般的掌骨,隔着衣料,摩挲她的小腹。 他偶尔帮她捶打,腿部的肌肉,和纤细的膝盖。 裴京聿得了闲趣儿似的,眼中浮着欲,喉舌呷点坏:“肉呢,这么可怜见的薄薄长一点儿,挨得住什么?” 两人的光影在下午的日光中,亲昵地交叠。 他们的影子散落在惨败雪里,有点浑浊的虚妄。 姜嘉茉听完,羞愤地红了耳朵。 他的手腕有力,像囚困的枷,圈禁的锁。 他顽劣地揉按着,她光洁孱弱的腿骨。 她眼睫颤了下,闷声侧过脸:“你别闹我,我没办法吃饼干了。” 姜嘉茉手上的糖霜,疏疏落落洒在她的衣摆上。 整个人像雪砌的糖人,招人舐化。 裴京聿侵略意味很强,看她糟蹋食物,有点危险地在她耳畔说:“洒得好均匀,我还饿着,什么时候喂我。” 她咬得飞快,害怕又做了什么,惹得这个人犯浑。 姜嘉茉不敢浪费了,低头可怜巴巴,吃椰丝小饼干。 她能感觉,那个人摘了她的围巾,遮掩了天日,在品尝她脖颈那一小点白皮肤。 姜嘉茉不敢动,怕他又习了什么危险的伎俩,变着法要她用其他地方喂。 她只能翕着眼,让他吮够。 裴京聿是真有点疯劲,把她裹在怀里:“你又下药了。” 他挑开她衣领发.情,把她嘬到有点失温,都舍不得放开。 “你长成这样,天生就为了被我做这种事。” 姜嘉茉晕沉沉的,软在他脊背上:“嗯,知道。” 她抱着小水壶,连推搡他都没力气:“好困。” 本来她吃饭血糖升高,就有点懵。 现在温度被冷散了,她更使不上劲。 裴京聿这才从耽溺中回神:“你失温了?” 他把她搂得晃了下,探出指腹伏在她额上,像是测量温度。 裴京聿的眼神从贪恋中,逐渐清明。 他悔不当初的半跪在雪地上,翻出救生毯。 裴京聿用力把她裹紧在怀里。 男人脸颊贴在她脖颈里,他深切地为占有欲,感到自厌,哑声:“我乱发情,你怎么不扇我一巴掌。” 姜嘉茉回暖了些,但因为刺激毛细血管扩张,内衣被汗浸润了。 她也感觉自己核心温度在下降。 但她温柔地吻了他英俊的鼻梁:“你把食物都让给我吃,你好傻的。” 裴京聿把她用急救毯包起来:“会没事的。” 他感觉自己的神经,牵扯得惊悚乱跳,语气冰凉泛潮:“你在这里等我。” 他吻她的眼睫,磅礴的热压下来,把她抱得快要窒息:“我去找干燥的木头和树叶,生火给你取暖。” 姜嘉茉局促地靠着树干。 她衣服被汗湿了,一阵凉津津的冷意,像潮水一样裹着她。 她的黑发被水珠浸得粘稠。 周围没有任何声音,冷寂,孤独。 她把脸藏了一小半在发里,声音很轻地哄着小腹中,她和心爱的男人的孩子。 姜嘉茉想给它讲故事。 但除了拍摄过的剧本。 她慌乱又空虚的脑袋,根本留不住任何口口相传的传奇。 她只能回忆起大学时,看过的张爱玲的禁书《秧歌》 “金根被枪打伤,和爱人月香逃到山上。月香在恐惧中,摸到似青绿镯子一样的寒冷竹节,竹叶似舌头摇动。——好会形容呀。” “最后满身是血的金根,孤身把包袱留在树上,甘愿舍生去喂狼。” “月香穿上爱人的旧薄棉袄,把面颊挨擦在上面,领下打结,就像她的男人贴住她一样。” 姜嘉茉想,这世间平凡普通的恋人们,生离死别时都不是壮烈昭彰的。 也许只像鸿毛一样轻。 直到文学里戛然而止的结局后。 某天,一方下意识做了两个人的饭,才会为填不满的空虚泣不成声。 姜嘉茉柔声对它讲:“你爸爸没有抛下我们。他呀,什么食物都留给你我,他好傻,对不对。” 天色灰蒙蒙的,像没有挑过灯花的蜡,被烛泪覆盖。 姜嘉茉久等不来,抱着水和食物,心脏被惶然挤压得乱糟糟的。 她从未想过那个人会抛下她不回来。 但是万一北海道的密林,真的有狼群呢。 她不安地小声叫他的名字:“裴京聿,你在哪儿呀。” 姜嘉茉浑身怯怯地发颤:“你不要躲起来捉弄我了,这一点儿也不好玩。” “姜满——” 远处,男人的声音冰凉又沙哑,带着肆无忌惮的野性和失控:“趴下!” 姜嘉茉心弦颤了下,慌忙躲避着往后滚到雪洞堆里。 她心惊肉跳的仰头往上望。 下一秒,看到血红的枪眼,正凝滞在她的急救毯上。 姜嘉茉纤薄的脊背,一阵冰凉。 “砰——” 枪响了,硝烟气味浓烈, 远处树林有窸窸窣窣的声音。 她还没反应过来。 姜嘉茉就被一个黑影揽到怀里。 那人身高腿长,把捡到的树木枯枝往远处抛洒。 “哐当!” 干扰狙击者的视线。 裴京聿指骨往地上一捞,拎起两人的黑色包带,迅速掩藏进深林。 他把她裹成一团,搂揉在怀里,游刃有余地藏匿进树后,躲闪着枪点。 身后追逐的两三个人,似乎并不打算放过他们。 姜嘉茉感觉自己,完全变成了他的负累。 她用右手手掌拖着背包。 包袋把她的柔嫩的掌心扯出了血。 她一言不发,疼也忍着,也不多问,不想自己成为拖后腿的累赘。 “砰砰——”连续两发威胁性质的空枪,震得山林都在颤栗。 她察觉到追捕他们的人,暂时离他们稍远。 姜嘉茉柔声央告他:“你别抱着我了,把我背在身后就好。” 裴京聿漆黑眼瞳里,红血丝密得像蛛网。 闻言,他衔住她的唇,恶戾地咬噬了一口:“想帮我挡子弹?你少做梦。” 男人垂眸看见她的掌心被包袋磨砺地血红:“这些都扔掉。” 他心下钝疼,薄唇滚出的话更低劣:“你别以为我会愧疚,放你和其他男人恩爱。” 姜嘉茉颤抖着,小声说:“你都没吃东西,你会撑不住的。” 裴京聿往上掀起眼皮,故作若无其事:“姜嘉茉,你不要自作多情。” 他狠话往外撂:“我只是纯粹作恶,看着你对沈容宴依存的模样就烦,并没有多在乎你。” 可能说这些话。 他自己都意识到违心。 裴京聿无知觉地把唇,抵在她雪帽上。 男人半蹲下身,捡起地上掉落的松叶枝,撸下软叶,帮她止血:“别扯着包带,你手受伤了。” 姜嘉茉不愿扔掉背包。 她咬着嘴唇掉眼泪,沉默和他拉锯。 裴京聿语气沉下来,循循善诱地笑:“太重,我抱久了体力会不支的。” 她才满眼湿痕地松开背包:“你给我准备的,我都舍不得丢掉。” 男人笑了下,俯身吻了下她湿漉漉的眼睛:“哪来这么没出息。” 就在这关键的关头。 裴京聿还有心力,把包里她的营养品和一次性保暖毯,揣进衣兜里。 外面脚步声,逐渐靠近。 细微的风吹草动,已经能让姜嘉茉害怕到惊慌失措。 裴京聿强势地夺过背包,铆足了劲儿,朝着远处的山林扔过去。 “砰砰砰——” 三声点射,追击的人似乎兵分了两处。 是啊,密林深雪,无论是谁都不会贸然丢下必需品。 所以追击者必然会分流,往两个地方寻找。 除了裴京聿这种疯到毫无逻辑的男人,别人怎么可能抛下食物。 ——可他这么疯,只是为了她的手不会在冰凉的空气中,被包带磨破。 ——他其实好纯情。 姜嘉茉不是第一次,和他经历同生共死的刺激。 她始终觉得,他是全世界最危险的情人。 难以揣摩,热衷刀尖舔蜜的游戏。 这三个扛着枪的男人,到底是因为什么原因来追杀他们呢。 她咽了口唾沫,脊背发颤,想要问什么。 裴京聿瞧见她掌心跌落到雪地里的血滴。 他的眼神变得宛如野兽一样凶凛。 太鲜明了,比凌乱的脚印更具有诱导性。 ——再这样躲下去,两人迟早会被找到。 他一贯是个擅长正面迎敌,不死不休的凶徒。 遑论躲藏。 就像契科夫所言,“无需用言语形容月色明亮,只需展示碎玻璃折射出来的凛冽寒光。” 男人把姜嘉茉放下,在断崖边的雪地上。 嶙峋的山石遮掩住她的身影。 裴京聿用冰凉的唇,贴了下她的额头:“呆在这里等我。” 男人抓握着她的肩,怕极她会为他牺牲:“你要是敢出声,替我吸引那些人注意力。” 他身上冷寂的松柏香混着恋人的血。 又腥又烈,惊人地蛊惑。 裴京聿眼睛里黑雾沉沉。 由于担心她出来献身,他乖戾地恫吓道:“姜满,我活着一定把你操.流.产。” 姜嘉茉果然被吓得缩了下脖颈,惶然不安地往树后藏。 她细声嗫嚅道:“我知道你为了我的安全你总是吓我。” 裴京聿还以为自己真把孱弱的人吓到,微有些兴味地翘起唇角。 下一秒,姜嘉茉半跪着撑起来,义无反顾地含住了他裸.露的喉结。 片刻后,她吸了下小巧鼻尖,微微呢喃道:“是谁说,我不会心疼小孩,他替我心疼?” 裴京聿眼底情绪飓风一样汹涌难平。 他破坏欲极强地盯着她的红唇,水光潋滟,诱惑意味十足。 但这一次,他并没有吻下去。 男人笑着揉了下她的脸,有种两人心照不宣的宠溺。 他站起身,转身离去。 两名持枪的人在遮掩物的右侧。 裴京聿宛如喋血的罗刹一样,用长刀的刀光反射他们手上的探照灯。 他的骨骼爆发出杀戮的力道,趁着霰.弹长枪无法处理近距离的搏杀。 “哐当——” 男人刀尖蜻蜓点水地刮过地面,挪动翻转,砍落一个人手上的枪。 玉振金声,雪中迸裂的声音,好似那柄被他抚弄着玩儿的桐木琴。 裴京聿看清了孟玟暄家的义敷,鼻青脸肿又满是恨意的脸。 不愧是日式家仆,愚忠孝主的劣等残余。 “啊——”惨叫声灌满耳膜。 裴京聿丝毫不理会那人用日语求饶的恸哭。 他听到这两人牙床发抖的撞击声,像石块击打溪涧。 月色下,他玉石般苍白的脸上,有一种异端的美与暴烈。 这么轻易的战斗,就像隔靴搔痒。 他根本没什么快感。 他抬手捅进去。 长刺刀从义敷的肩膀刺穿,径直穿透皮肤和血肉,然后扎破另一个人的脊背。 他们就像修学院离宫桥上,腐朽的木质鹿。 时代更迭,迟早被历史长河湮没。 这些过时的义理,会被更具有权威的上位者,消遣到报废。 “就算我落单,凭你们两个,也不是我的对手。” 裴京聿胜券在握的笑了一声,狠绝地咬紧齿关:“我没要你们的命,自己回去找孟玟暄领罪。” 周围松香弥漫在月光海里。 裴京聿锋利的英隽,像是一窠危险的青蛇。 片刻,裴京聿猛然意识到什么。 男人从地上捡起一把枪,不要命似地迈开长腿,绕过松木,蜿蜒朝着姜嘉茉跑去。 果然,姜嘉茉眼泪盈盈,颤抖不安地跪坐在断崖上。 她的侧面不远处。 一个男人正用枪指着她的小腹:“裴二,放下枪。” 那一瞬间,持枪的威胁者。 第一次满意地从这个毫无破绽的掌权者的眼瞳中,看到了不一样的情绪。 裴京聿的眼瞳,闪过不安,痛苦,惊异。 威胁者满意地笑了。 “自我介绍一下,我是孟玟暄的亲弟弟,有合法持枪证的上等国民,孟叙然。” “我对你并没有什么敌意,但是这位小姐,肚子里的孩子是沈容宴的,一个祸害,我” 裴京聿根本没兴趣听他自我介绍。 他左手持长刀,随意擦进背后刀鞘里。 男人动作利落,堪称行云流水,使用右手单手“咔哒”枪上了膛。 ——还没等孟叙然自我介绍结束。 隔着百米的距离。 裴京聿根本没使用任何瞄准器。 他就这样半眯眼,冲着孟叙然持枪的右手,抬手一枪。 “砰——” 孟叙然掌骨,鲜血淋漓。 裴京聿语气很淡地阐述道:“你无需在我面前彰显,你所谓的正确性。” 他身上裹挟着浓烈的硝.烟味,又冲孟叙然的腿骨,补了一枪:“生老病死,从不会因为谁无辜,就不加诸在身上。” 孟叙然尖利地叫嚣着,崩溃道:“那又如何,你居然罔顾人命法纪,开枪打我。” 裴京聿看着崩溃着发抖的孟叙然,扬唇笑了下。 他不冷不热地质问道:“她肚子里的就不是人命了?我只是正当防卫而已。” 裴京聿对危险的警惕心,可谓是立竿见影。 几乎是瞬间。 他就意识到后方不远处,姜嘉茉的身上还有红点。 ——他能迅速射击,这帮凶徒自然不会心慈手软。 刚才那两个被他捅穿肩膀的人。 此刻,他们正站在松林后。 他们手上还有一把枪。 裴京聿恨自己的轻敌,居然懈怠至此,把武器留给对手。 刚才一瞬间,他似乎满心只剩下她的安危,无心思虑任何。 “砰砰——” 就在子弹从枪眼出去的一瞬间。 他扑过去把孱弱的人,裹进自己的怀里。 两个人一起从断崖的深雪,滚落下坡。 男人手掌从背后捂住她的小腹,以便护住两个人八周大的小小胎儿。 “扑簌簌。” 他们的衣料,被厚雪碾压得沙沙作响。 裴京聿费劲全身力气,一点儿也不让她接触到冰凉的雪地。 他的全身骨骼被山脊嶙峋的石块,敲击得闷响。 他强忍着疼痛,一点闷哼都没有发出来。 男人咬紧牙关,只是垂眸吻着她的黑发。 不知道过了多久。 山崖上万籁俱寂,没有搜寻的声音。 他才解除掉防卫的模式。 男人不顾浑身疼痛,稍有点癫狂地撑起身,眼角发红,把她裹在怀里。 他不顾她微弱的反抗,把人抱在膝盖,手探进去,摸她的腿。 姜嘉茉急恼到要哭出来:“你干什么,受伤没有,又发情了,混蛋!” 幼贝安稳闭合,边缘有微的濡痕。 裴京聿把人桎梏紧了,缓慢抽出手。 男人就着月色认真观察指腹,发现是他掌骨磨损出的血,并不是她小腹胎儿有恙落红。 裴京聿这才彻底松懈下来。 他躺在雪地里,没有任何情绪地望向夜空。 半晌,姜嘉茉听到他讲:“我挺想留住你。现在想起来,好像你还是属于别人,更安全些。” 须臾,裴京聿撑起身。 他似乎已经忘记,刚才讲出口的这句话。 疼痛让他艰涩地闷哼了声:“地图上,这里有一间看林人的小屋,那里更温暖,就在前面不远处。” 一路上,姜嘉茉都在回想他的前一句话。 她心里很乱,脑浆也一团浆糊。 如果非要理出一个是非曲直。 现在,姜嘉茉只能回忆起来。 ——裴京聿在危急关头,几乎是本能,癫狂灼热的,叫她“姜满”。 原来,他知道。 她是小满。 两人来到护林人的小屋。 院外,干燥的木柴,在被遮住的空地上。 姜嘉茉抱进来,小小一垛松枝。 裴京聿垂睫在壁炉上摸了摸。 他找到了几段尖端烧焦的小火柴棍。 裴京聿举止沉静,用火药头互相摩擦了几下,有了一丝火星。 男人冷白骨节上全是磨破的血渍。 他用火星,烫卷了几缕枯黄的松叶。 半晌,松叶熬出孤烟,松香四溢。 “噗嗤。”灼热的火亮起来了,他再用枯枝继续煨小火。 “姜嘉茉。过来,把外套脱了,把内衣烤干。” 裴京聿垂眸咳嗽了一声,分开长腿,坐在一旁。 男人眼尾发红,把他的外套搁在地上,让她垫着坐下:“我不看你。” 他冲锋衣敞开,探出手指去拿。 顷刻间,他给她置放了一地的零食。 裴京聿:“营养品和食物,我准备了双份,未雨绸缪,你选点吃。” ——他从来有所准备,不会让她挨饿,饥渴,遇到任何危险。 姜嘉茉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她不太懂这个人,平时浪荡肆意,浑话信手捻来。 今天却好像格外沉默,隽冷,情绪低落。 姜嘉茉把鞋脱掉,露出趾间玫红的雪白脚掌。 换作平时,那人一定会捂在怀里,用手摩挲,恶劣地问她,“是不是会犯不见光的病。” 但今天,他好像无心观察她,更别提过来钓她。 姜嘉茉掌心有点发颤。 她落寞地讲:“对不起,是我非要强迫你出来,陪我找黄栗,把你置于危险之中。” 身后传来脚步声。 凛冽的冷檀香汩汩淌下来,隔绝了整个世界的松木味道。 ——是那个人的拥抱。 裴京聿半跪在地上,用肘弯侧边,小心翼翼把她搂紧。 即使她内衣扣近在咫尺,细细的一挂,被他指节发力就会弄散。 平时他早就闭眼,津津有味地吮上去。 但是此刻,他就像融掉的火漆,被她封印成循礼的端庄形状。 裴京聿的嗓音低磁清寂。 他跪在地上,吻着她的黑发。 男人一遍遍对她忏悔,道:“对不起,真的很对不起,对不起。” 一切的导火索,都是他。 ——如果不是他把孟玟暄的人逼迫上绝路,诱导他们钓饵放人。 ——善良纯挚的她,不会因为和助理感情深厚,要求进入密林寻找,从而遭遇危险。 伊索寓言有天方夜谭。 渔人在海边捕捞,捡到瓶子,打开塞子,里面冒出黑烟,烟雾遮天蔽日,湮没了整个天光。 渔人害怕到极点,瓶中却有神祇。 神祇询问他有什么需求,可以帮渔人实现三个愿望。 就像此刻,裴京聿身上的黑色冲锋衣被污血浸湿。 他清贵英隽的脸搁在她的肩上。 男人眼角湿红,黑睫在颤。 就像瓶中被束之高阁,一朝奔赴来,为她实现愿望的凶神。 裴京聿摩挲她的脊背,怜惜地一遍遍梳理她的黑发:“你不嫁给我是对的,我真配不上你。” 男人狩猎地凶劲儿被他藏匿起来。 他腕骨的青筋隆起,白皙的皮肤皲裂,像是被打撒了禁欲绅士的外壳。 裴京聿眼圈红着:“我做错了事儿,不求你原谅。我低劣,即使得到你,也根本不会满足。” 姜嘉茉探起白手掌,怜惜地想要碰他额角的伤痂。 裴京聿似乎不想让她,看到自己这幅模样:“你别对我 这个恶人这么温柔,会惹人误会。” 被她触摸后。 他身.体猛地一颤,一下松开她,侧头喘气:“别招我,我今晚不想弄你。” 骨骼的疼痛鲜明灼烫,难以淤解。 裴京聿的肩膀也撞到了石块几次。 他闷哼了一声,估计半边都是青紫。 身侧的人,似乎被他的抗拒,吓到了。 良久,姜嘉茉都没有发出声音,也没有动静。 半晌,裴京聿半闭上眼睛,并不做其他设想。 须臾。 裴京聿感觉撑在地上的掌骨,被人柔柔的牵了起来。 姜嘉茉把他的手.指牵在掌心里。 她的手上是一卷清香的圈。 ——她用干燥的青绿松叶,编成的小小戒指。 姜嘉茉捂着肚子,半跪在他的衣服上,眼睫颤颤的。 一点一点,摩挲着,给他破皮流血的无名指骨节,套上指环。 裴京聿不着情绪,看着她的眼睛,逼迫性质地问:“这是什么。” 她嗓音很浅,充满治愈,哄他:“这是回应你的戒指。” 姜嘉茉眼睛湿漉漉的:“不管你做错什么事,我都想尝试着理解你。” 她有点柔若无骨地偎着他。 姜嘉茉把脸埋在他掌心,用细嫩的脸颊很轻地蹭他,吻他掌骨的血痕。 半晌,她说,“只要你不是对每个女人都这样,为她们披甲上阵。” 裴京聿心脏在颤,瞧着她给他套上的青翠戒指,吐息很沉。 他语气微澜,侧眸不瞧她:“你不是喜欢浪子只在乎你吗?” 姜嘉茉心口一窒。 她垂眼吻他的手指,柔声说:“有的人,我不想他浪的。” 姜嘉茉唇畔有他掌骨的血腥味,无端有了种抗衡的勇气。 她抬头,凑近他,眼瞳里第一次没有怯和慌乱,而是针尖对麦芒的撩拨:“那你呢——” 姜嘉茉和他鼻梁磨蹭,在他的唇畔躲匿,又围绕吐息:“你会让别的女人怀孕吗?” 第17章 一瓯春她向他求婚 也许是门外雪霁的寒冷天气,松香弥漫的潮热氛围。 两人相处的环境,实在太过旖旎暧昧。 姜嘉茉抖着唇,望向他。 她半跪在男人身边,唇在他脸颊上,很轻地碰了下。 蜻蜓点水的触感。 姜嘉茉恍惚着,手蜷在他铺陈的外套上。 她紧张得微微发颤,好似在等待某种宣判。 裴京聿睫毛稠密浓黑,有种君子不妄动的冷淡,玉石砌成的脸上,没有其他情绪。 闻言,他沉默地垂着眼。 他眼尾往上的地方,是冻得紫红的淤,皮肤被雪渍摩擦的伤痕。 半晌,裴京聿不知道想到了什么。 他终于弯唇笑了,带着浑得没边儿,没上心的洒脱:“你很好奇我会不会睡别的女人?” 该怎么讲呢。 姜嘉茉想,直言不讳地告诉他,对他表示好奇吗。 怎么会不好奇呢。 恋爱中的人,猜心不安,总是反复试探,时刻都想确认,是否是对方的唯一。 姜嘉茉不可遏抑地鼻酸,想要落泪。 她清楚地感受到。 裴京聿并没有像表面呈现出来的,这么漫不经心。 或许,他可能会为别的女人披甲上阵,就是好逞英雄,喜欢招致万千少女迷恋,为他魂牵梦萦。 但是—— 他真有这么恶劣,这么自恋。 那为什么强大的他,满身淤紫伤痕,没进过餐,饥肠辘辘。 毫无自保能力的她,被温暖火堆烤得舒服,营养品和食物足够,身上除了草屑以外,根本没有磕碰。 如果裴京聿不扑过来,护住自己,一起滚倒在山崖下。 她小腹被枪击中,跌落到深渊。 权衡利弊。 他根本不会被威胁,也不必有丝毫负担。 回国后,他依然做他红袖满楼招,锦衣玉食的公子哥。 答案还不明显吗。 姜嘉茉心尖似无数虫蚁咬噬。 她望向他的眼瞳,犹如关进深不可测的潭水。 她看到白色的裙摆,在火光中跳跃。 她是一株花楸树,或者春樱,想把长出的花苞都落到波澜里,滋润他眼中方寸的湖泊。 姜嘉茉依偎他坐下,枕在他膝上,回答道: “我肚子里有你的小孩。” “我当然想确定,它的唯一性。” 裴京聿眼眸淡淡,望向她,倏地笑了笑:“这样啊,原来是它想知道。” 他把她解下的围巾扯过来,松松搭在她小腹上:“别受凉。” 姜嘉茉抬起手掌,攥住他的腕骨,环住自己。 她仰直脖颈,雪白锁骨上下都有他的吻痕, 她眼瞳湿漉漉的,全是渴望:“我是你的女人,所以才会问你‘别人’。” 裴京聿每次看到她这幅荡得没边儿,不知道哪学来的迷离模样。 他心尖总泛起难以抑制的施虐癖。 他抿唇,掠过眼不看她,心里被羽毛挠过,柔到神志昏沉。 裴京聿越是难以自控,越觉得今晚的伤痕,疼痛难忍。 他眼皮颤了下,哼笑了声,长指捏她的下颚转过来:“好啊,满足这种好奇。” 裴京聿顽劣地玩她的唇:“睡不睡其他女人。守贞这种事,要花一辈子证明的。” 他讲话带点儿辛辣,好似一阵见血的果决:“我从来不吝啬被验证。” 裴京聿说完又浮出笑来,用手点她湿红的鼻尖。 他指骨上戴着她送的青绿松叶指环,勾惹似地:“但你不行。” 姜嘉茉瞳孔散开,眼泪盈着。 她无知觉地掉进陷阱,小声喃喃重复:“为什么我不行。” 他的痛觉鲜明,以至于冷汗津津眼皮滚烫。 唯余只有被她套上戒指的一小撮皮肤,清凉舒适。 裴京聿散漫地呼吸。 他用词尽量疏冷,缓解过去的偏执:“几年前,你是不是拍过被封杀的片吗,泄露了片源。” “后来参与的很多人,都没怎么在国内出现了。” 他神思浮泛,似乎只是闲散聊天,“国内媒体上,都说你情绪不好,住院治疗。” 裴京聿想捻烟,但指尖没有,他只能破坏着干燥的松枝,“和我在一起,也会千夫所指。” 他感受到气氛的窒息感,嗓音划开这种静默,“就像今晚,被人用枪胁迫。” 姜嘉茉感觉自己又浸没在潭中,身不由己地溺下去。 她说:“嗯,我没忘。” 她说:“我在一座山中景区的别墅里,静养了半年,远处青绿濛濛,每晚有雾雨。” 她对他解释:“那时候,沈容宴经常来探望我,我就是因为这些事,对他感激的。” 裴京聿感觉自己有种揉碎白云的破釜沉舟感:“姜满,我对你和他的旧事,没什么兴趣。” 他抓着她的手腕,逼她凑近:“你很脆弱。” 男人垂眸看她,宛如望向陷阱里无从挣扎的猎物:“我无法判断放你自由,是否比让你陷入危险更有利。” 姜嘉茉僵在原地,半晌,她听见自己的声音。 “什么是陷入危险。” 裴京聿嗓音虚浮,淡道:“和我在一起,发生撞毁凯迪拉克的事。” “在你之前,我撞过车,不止一次。每一次我都有惩戒恶人的快感。” 姜嘉茉把脸埋进他怀里。 她感觉到,男人的腹肌性感匀称,有种带给她安全感的滚烫。 她问:“什么是放我自由。” 裴京聿端然靠着墙,姿仪贵气:“字面意思,你不用偿还粉钻了。” 他唇畔浮出丝笑,很冷隽:“我能帮你排除万难,和你心仪的任何男人结婚。” 他寡淡地掠过她一眼,若无其事:“前提是,把我的小孩生下来。” 姜嘉茉感觉心尖又痛又痒。 她眼帘全是泪,感觉周遭一切都朦胧斜倒,难以分辨。 “你一个人,会带好我们的宝宝吗。” 裴京聿虎口被他自己捏得青白。 他只是情绪散漫地说:“嗯。” 姜嘉茉撑起身。 她水红的唇张合几下,眼泪跌落到唇畔,旖旎又万种风情。 她说:“你孤家寡人,惨淡地过日子。” 裴京聿掀起眼皮看她。 他英隽的脸,她肖想了十年,此刻近在咫尺。 两人对视着,脉脉的,讲不出多余的话。 姜嘉茉单纯凝视他的黑眼眉,鼻梁,薄情的唇。 她的眼泪止不住往下淌,恍若被设了禁区。 连爱这个人都被限制在红线外,她只能遥望。 姜嘉茉稳定了情绪,继续和他对垒。 她指着被那人咬噬到磨红的一小块肩颈皮肤:“以后,这里会烙上别的男人的痕迹。” 裴京聿神经跳了下。 他果然危险地眯了一下眼,沉晦难明地瞧着她,一言不发。 姜嘉茉顶住不安地情绪。 她小幅度吞咽了一口:“你会成为寡夫,一个人带孩子,我绝不会回来找你。” 她还在落泪,平淡的,隽永的。 姜嘉茉的眼泪淌下,像溪,辗转到脖颈里。 “我呢,会陪着另一个男人睡觉,在他怀里爱怜地吻他。” “我的身体很差,为他晕厥也安心。我醒来会哄他,抚慰他的不满足。” “我会和他有其他的小孩,他们会围绕在我身边,叫我妈妈,我会温柔教授他们做人的道理。” “偶尔周末,我陪他挽手去街上购物,偶遇熟人,我的粉丝会笑着祝福他,让他学会对我好一点。” 早上,那人给她穿上的毛衣,已经被泪水浸得濡湿。 这个男人,对她好专制,食物勒令她吃,迫她锻炼身体,连衣服也要亲手帮她穿。 浑话讲得情真意切,把她钓到失魂落魄。 那些疯狂的,撕心裂肺的,魂牵梦系的拉扯和纠缠。 他说,放她自由。 姜嘉茉感觉不到,自己是不是真的落泪了。 她只是再也无法视物。 什么老死不相往来? 他这种好手腕,带给她出生入死的刺激。 她如何遗忘,怎么敢忘? 她是世界上最坏的女人,转手卖掉了心脏一样的粉钻。 他这种债主就应该纠缠一生,恍若溺爱一样的惩罚。 ——让她被迫偿还,不是吗。 裴京聿用指腹描摹她的脸颊,他在帮她擦眼泪。 她的眼泪越擦越多,怎么尝试也擦不完。 他的耐心耗光了。 他很想匝紧她的后颈,垂下头吃掉那汪湖,又觉得理应克制。 裴京聿喉结滚了下,沉声道:“你刚才说,会吻别的男人,在他怀里睡觉,哄他,抚慰他的不满,给他一个个生小孩,公开和他的关系。” 他弯唇笑了,抹掉她眼睫缀的泪珠:“哭什么?我孤家寡人给小孩换尿片都没难过。” 男人好擅长以退为进,虚眯着眼:“你看,我过得差得没边儿,晚上冷醒了,掖被角的人都没有。” 他好像泥汀里长出的菩提,有桂月榴火的治愈。 他喷薄点笑,用鼻音哼出欲和懒淡:“我这个强.奸犯,对你做了这么多恶,就该孤身拖着孩子长大,过得差劲。” “你合该和翩翩君子,你喜欢的温柔类型,百年好合才是天理。” 他垂下睫,绅士意味十足,替她拢好外套,把刚才她扯下露出吻痕勾诱他的白皮肤藏住。 男人的唇好轻地落在她黑发上,悄无声息。 他依然是凛然禁欲的模样。 裴京聿用手碰了下她的唇珠。 她的嘴唇干燥裂开一小点儿,在他心尖浮出一个裂谷,招惹他用唇衔住。 裴京聿清醒地拿起水壶,撑住她肩膀,把她扶起来,“喝点儿水。” 姜嘉茉哭得真有点脱水。 她趴在他腿上,就着他的手腕,颤巍巍地小口啜饮:“你就这样,看我和别的男人百年好合吗。” 他垂眸睨她,扯出一丝笑:“这样也好。” 裴京聿抬手,帮她捻走黑发上的一颗小小松果。 他第一次没有强势意味十足地吻她,侵入她的灵魂,挑拨她的欲,和她在情事里颠簸。 他怅然地笑,望断前尘似的:“普通,安心的,和一个情绪很稳的人在一起,他会肯定你,引导你。” “至于那种事,是否让他满足” “可能和你拥抱入眠,他就够知足了。不希望你被做晕,会陪你锻炼,让你身体更健康。” 姜嘉茉的心里腾起一簇火苗,就像供养神殿的微光,照亮心底黑影幢幢。 她弯了弯眼睛:“你也知道,我没什么出息。” 她继续赖在他怀里,小声补充道:“我感觉,男女不一样的,男人心里有谁,不达目的不择手段。” “女人是那种,只要谁对她好,爱护,关心,给她安全感,她会回馈的。” 他英隽冰凉的脸上勾出一丝笑:“那你呢,也是吗。谁对你好,你就喜欢谁。” 姜嘉茉把脸熨帖到他胸膛上,在他怀里蹭掉眼泪。 她咬字有点天真的暧昧:“以后是。不计前嫌。想被他抱着,给我涂妊娠油。而不是让他掌骨被磨砺的满手血,检查我是否落红。” 裴京聿闭上眼,用指骨摁揉鼻梁。 他的黑睫倦怠翕上,像一笔勾勒的墨:“对不起,我保证不了。” 他弯唇许诺:“你这么好,一定会遇到其他爱惜你的人。” 姜嘉茉眼里泅着水:“你真舍得把我让给别的男人吗。” 裴京聿像沙漠的旅者,如愿以偿地吮走了她眼睫的泪,如饮甘露:“让什么?你的人生,要亲自选择。” 室内松风很凉。 他有种留不住的疏冷。 话锋一转,他还有余裕和她谈起艺术:“易卜生的《海上夫人》和《玩偶之家》完全不同,不是高位施舍的出走幻梦。你是学戏剧的,不应该比我透彻吗。” 裴京聿缱绻极了,垂眸吻她的黑发。 他吞噬了所有的画意诗情,只剩下黑白的清明。 男人笑起来很潇洒不羁,挟着让人臣服的天堑感:“这次是你我的最后一晚,让我抱会,我归还你自由。” 他的唇温热,在她耳廓哄她:“姜嘉茉,你要好好的,不要再想起我。”- 裴京聿的拥抱,不是裹挟在怀,更像是一场刻骨铭心的侵吞。 他哄她吃了很多食物。 她迷糊中,只感觉自己一直在进食。 就好像一场漫长的告别。 她要酒足饭饱后独自上路,他饥肠辘辘原地等死。 她蓬软的发上都是她的泪,鼻尖到锁骨,水迹靡靡。 姜嘉茉不明白最后一晚的意思。 她只知道自己有可能看不见这个人,无法和他纠缠了,心里漫无边际的恐慌。 那晚后来发生了什么,她实在记不清了。 她只知道自己的每寸皮肤,都住进了眼前这个男人的瞳孔里。 她和那个人在这里呆了快三天,但她从来没有挨饿半秒钟。 她只记得,松木枝桠快要燃尽,周围没有雪霁,已经没有能点燃的木头了,到处陷入沉寂的黑暗。 她惶惑不安,叫他的名字。 那人先吻她。 最后给她一层一层裹上他的衣服。 他漾着笑,拢着她问:“你说我们的孩子,叫什么名字好。” 姜嘉茉吐息缠绵,闭着眼说:“天上白玉京浮云挂空名,试涉霸王略,将期轩冕荣。” 她脸色纸一样白,陷入好温柔地回忆:“那年我在燕京台,有人给我写了很多诗。他的字不太工整,没有我喜欢的男人那种铁画银钩,遒劲列阵的字迹我很感激这种恩情。” 她感觉到她挚爱的男人伏在她肚子上,探听宝宝的心跳。 姜茉温柔地摸着他的黑发,很宠溺地笑起来:“叫裴云冕吧。” 裴京聿冻得呛咳一下。 他用手抵住唇,呼点暖气,熬过一阵冰凉。 他又靠过来,隔着衣料,吻她的小腹,“你对他,只是感激吗。” 姜嘉茉细白的手指穿过他的黑发,很柔地轻轻拍着,像是哄他。 “哪有什么办法呢,我喜欢上了一个对我很坏,性格恶劣的男人。” “他好糟糕,强占了我,不肯许诺我安稳,还要我自己选。” 裴京聿心悸了一下。 他好像在神志昏沉的濒死间,听到了想要的答案:“谁啊?我怎么不知道是谁。” 他的心宛如百爪勾挠,眼睛被得意和满足烧得通红。 连日的寒冷,饥饿,负伤,失血,让他耳畔的声音模糊不清。 裴京聿撑起身 ,勉强地把她抱紧,用余温让她更安心:“没出息的女人,小狗似的,谁好就围着谁。 他半跪在地上,耗尽所有心力,故作云淡风轻讲完话,把脸埋进她颈窝里。 “姜嘉茉,命运残酷,不由你我。但你记得那句‘漱冰濯雪,眇视万里一毫端。吗。坚强些,万一我没力气哄你,你也要撑着,等到救援。你那恩人给你寄情的文绉绉玩意儿,别忘了。” 姜嘉茉被他抱紧,热了很多,脸烧得绯云似的,惬意得弯起眼睛。 她靠着他,眼角潮红,微微地笑:“这首《金山观月》,我当然记得了,好潇洒。是沈容宴和你说的吗。” 那人没有回答了。 似乎他的骨头缝儿,都在冒凉气。 姜嘉茉说着开始眼角落泪,大颗大颗。 原来眼泪跌落下来是会化成小冰潭水。 怎么被他用唇吻干的时候,没有这么彻骨凉。 姜嘉茉眼泪盈盈,讲话的声音在黑暗的房间里回荡。 好孤寂的,没有任何回应地绕梁。 她一个人兀自清醒着:“什么寄情啊,有的人,他看我一眼,我魂都被囚困住了。别人写三百张情信,比不上他口头念一句。” “裴京聿,我老是在想,到底什么是爱,好像只是命运光临的那一刹那。” “念书时最讨厌宏大叙事,什么家国情怀,理想破灭。我老是会看哭,一个人偷偷掉眼泪,没人知道我哭。” “但你看到了我。” “我每次掉眼泪,都在等待你给我的那一点甜头。我哪儿离得开你。” “我好容易当真,一点小小的好,就会认真对待,想要回报给别人。但你对我这么好,已经超过我承受和理解范畴了。” 姜嘉茉颤抖着抱紧几乎冻僵的男人。 他紧闭着眼,英隽的脸上,唇和眼梢都是冰凌。 她一点点吻化那些冰,感觉苦涩的泪融在唇边:“傻瓜,告诉你一个秘密,我从来没有爱过别人。” “我心甘情愿,被你用粉钻困住。我已经知道它在哪儿了,我会把心买下来送你。” 她摩挲着他的长指:“笨死了,你怎么还套着这个松叶戒指。” 姜嘉茉弯起眼睛:“你好贵的,天价指环都困不住你。我要更努力赚钱才行。” 这么刻骨暴烈的爱与欲,十世烧灰都忘不掉的情劫。 姜嘉茉望向黑暗里,怅惘地叹息了一声。 她低下头,宠溺地笑:“你自己凉成这样,宝宝被你捂得好热。” “你不是要做寡夫养它吗。” “你人呢?刀尖舔血,明刀明枪耍帅。结果,比你的小笨孩子还短命。” 她恍惚回忆起《只影向谁去》。 如果现实生活,似文学作品就好了。 万一,他在某日的一个夜晚,入梦。 梦里,他的魂来到了今天,站在林中小屋里,静默地望向怀孕的她。 如果,他知道他昏迷以后,她是如何抱着他失温的身体,满眼是泪的告白。 姜嘉茉吻他的发:“裴京聿,如果我们仨都能安然无恙的活下去。” 她轻声絮语:“我会好好做你的妻子,它的母亲,陪伴你们,爱它和你。”- 清晨,雪霁后,渺远有小鸟啁啾。 姜嘉茉是被直升机的气旋的轰鸣声,吵醒的。 搜查的人来了不少,围绕在周围,忧心忡忡地看着她。 有人从身后扶住她,给她披上温热的毛毯。 她强撑着睁开眼,看到满脸担忧的沈容宴。 沈容宴扶住她的腰。 男人的鼻子高挺,垂眸往下看的时候,有点儿簌簌落落的阴影。 “我陪着裴京聿的人来的,很远就看到了木屋,算是我找到的你吧。你好傻,为我前妻那样的人去冒险,不值得。” 姜嘉茉似乎想起了什么。 她三魂七魄没了一半,惶惶然捂住小腹。 沈容宴察觉到了,说:“刚才随行的医生检查了,你腹中的胎儿安然无恙,心跳很稳,没有胎停。” 黄栗站在不远处,扑过来把姜嘉茉紧紧搂在怀里。 姜嘉茉虚弱道:“阿栗,你没事吧。” 黄栗嗫嚅着:“我能出什么事,左右不过迷路!” “你怀着孕,身价又高,万一你没了,我的铁饭碗去哪儿找。” 姜嘉茉从浸润的额发里睁开眼,温温笑道:“傻姑娘,俏皮话也别妄自菲薄,你特别重要,重来一次,我也会出去找你。” 黄栗撇开沈容宴。 她嗅到姜嘉茉身上有浓郁的松木香,让人安心敛息的香味。 她能察觉那个人把姜嘉茉保护得很好。 她心底替姜嘉茉甜,为这种生死攸关时,舍生忘死保护她的恋人。 得知姜嘉茉怀孕的时候,黄栗很惶然,怕她被辜负。 她作为局外人,从这件事都能察觉到。 ——嘉嘉喜欢了很多年的男人,并没有忽略她的感情。 黄栗眼泪断线珍珠,径直往下掉:“你没事真好,我和孙姐都要担心死了,她在医护那边替你张罗。” “现在没事了,我们把镜头补拍完,就回国,好好修养。” 姜嘉茉艰涩地坐起来,想去探询裴京聿的身影。 但她实在很虚弱,没力气了,只能阖上眼睛- 姜嘉茉在医院的这几天。 沈容宴的眼神望向姜嘉茉,缠绵到几乎能拉丝。 他比盛煦还积极,端茶倒水,前恭后倨地伺候着。 姜嘉茉从昏迷中醒来,察觉到他的陪床:“之前不是把卡还给你了吗,我们之间清偿了。” 她蜷了下手指,有点含糊轻细地对他笑:“孙姐他们如果缠着你,让你负责,或者帮我什么。只是他们心疼我,一厢情愿的。你不用被我的事情束缚,去忙你的吧。” 沈容宴心口一窒。 他握住姜嘉茉的袖口:“可是,孟玟暄让你受了这么大委屈,你本来就虚弱,现在营养不良,胎儿也危险。” 他专注地看着营养剂滴落:“我找到的你,我帮助的你,我不认为我们之间清偿了,让我再陪陪你吧。” 姜嘉茉锁骨上,嵌着一个快愈合的窄红齿印。 她稍微动了一下冰蓝色的病号服。 那一抹星点的痕迹,就被她遮掩进衣料里,成为她和那个人独有的隐秘与不堪。 姜嘉茉脸颊上一点点的红晕:“我有个很在意的人。” 她怯弱的笑,像西柚涩甜的瓣儿:“我向他求了婚,在他的手指上套上了一圈好廉价的草戒指。” “他啊特别贵气。我呢,好没出息的,一直在糟蹋他。” “我不知道他是否接受我的戒指,但是从头来讲,是他救了我。” 雪一直下,像童话布景,一个即将要圆满的绮梦帷幕。 沈容宴有些怔忪,欲言又止瞧着她:“可你的选项里,不该是我更好吗。” “上百亿,只是偿还?难道不应该是让我安顿好别人,好好陪伴你。” 姜嘉茉摇摇头。 她捂住小腹,眼睛里有点欢欣雀跃的光芒。 她脸上发烫,心脏砰砰跳:“他说要我自己选,我想我的答案从未变过。” “沈容宴,谢谢你的恩情,但深恩和爱是不一样的。” 她甜丝丝地笑:“我呀,真想绣金佩玉,把他娶回家藏在床上,住进神龛里那种。” “他呀,让人一看就动情。” “也值得被好好对待。” 姜嘉茉黑发如丝绸般垂下。 她撑起身,身上有种旖旎的松香:“我想去见他,问问他,到底要不要接受我的求婚。” 第18章 佛火微不想忍了 在和裴京聿分开,独自疗伤的这段时间。 姜嘉茉总是做很多梦。 光怪陆离的梦。 醒来后,她心里怅惘,无以复加。 世界上或许真有仙人。 他带着永堕孽海的孤苦,在风雨琳琅中出现。 他藏好钻心蚀骨的伤痕,却露出一点笑,许诺她百世顺遂。 他陪她赌书泼茶,打发辰光,愉快又短暂。 她是凡人。 怎么敢奢望和古画典籍里的仙人,长长久久。 所以蜃楼消失,好梦难求。 就像《罗刹海市》里。 马骥得了机缘,访龙宫,还是要回到俗世。 他告别玳瑁梁,鲂鳞瓦,四壁晶明,鉴影炫目的龙宫。 告别珊瑚床,八宝饰,流苏帐,缀明珠的龙女。 最后,有情人空嗟叹,“仙尘路隔,不能相依。此势之,不能两全。” 姜嘉茉想。 她去了那个人琉璃玉树的龙宫,和里面住的神仙,有过一段不见光的缘。 然后楼台雾散。 神仙也回到了书卷里,下落不明。 姜嘉茉在医院养好身体后。 她回到函馆的拍摄基地,剧组继续开工。 孟玟暄再也没有打扰过她。 姜嘉茉把剩下的雪景补拍完,辗转就到了三月底。 这段时间,她一直在留意国内的消息。 裴家不显山露水。 他母亲叶家倒是经常上要闻。 参加亚太经合会,出席公益,督建航天空间站,慰问受难孩童,在陪同下参观当地设施。 过尽千帆皆不是。 她一点儿裴京聿的下落都没有。 原来之前,两个人之间那点如纸薄的缘,全靠他们相互勉强。 姜嘉茉把备用手机打开。 剧组没有戏拍摄的时候。 她就翻着“藏春”的聊天记录发呆。 J的头像变成黑灰调,再也没有亮起来。 她之前发消息。 他秒回。 原来都是他,在等待她。 “藏春”上,姜嘉茉三言两语的试探,也石沉大海。 他离开得很彻底。 姜嘉茉想起,漆黑冰凉的林中小屋。 两人身处在绝境。 裴京聿那几句。 ——“这次是你我的最后一晚,让我抱会,我归还你自由。” ——“姜嘉茉,你要好好的,不要再想起我。” 姜嘉茉孤寂地捏紧手机,泣不成声。 裴京聿为什么对她,这么放心。 他是不是真的舍得放手。 让她随便就和什么翩翩君子,百年好合? 这些熬不过去的黑夜。 她一个人孤枕难眠。 姜嘉茉只能捂着小腹。 她轻声哄着,连胎动都察觉不到的小小胚胎。 “他怎么这么狠啊,一点念想都不留给我。” “小冕,万一把我惹急了。我真带着你,去和其他男人在一起。” “我连你也不要。” “让那个混蛋男人当寡夫,体会照顾你的辛苦。” “裴京聿,我好难过,你抱抱我好不好。” “小狗哪儿是渴肤,是在渴望主人抚摸。”- 月末,一行人回濮院,补拍《只影向谁去》的最后一幕。 通告单上,隔天的日程更替为剧组杀青。 最后一天,大家都沉浸在杀青的氛围中。 只有一幕,席尧吃醋的镜头,还需要补拍。 席尧掐着照壁的脖颈,细得可怜的一截骨。 她无措地,躺在他的掌中。 照壁脖颈被圈紧,她行将窒息。 席尧眼睛血红,痛苦地问她:“你是不是和另外的男人云雨过了,你腹中是我的孩子吗。” 照壁完全无法呼吸了。 她踢蹬着他的金线蟒袍,眼泪盈于睫:“帝君可是觉得,照壁脏了?” 席尧颤抖着咆哮道:“你把她放走了,让我发疯一样迷恋你的身体。你本来心就很脏,现在身子还被别的男人碰过。” “你本来就是琴师,在秦楼楚馆里,那些男人都对你痴情不已。你这一身的狐媚伎俩,谈什么清白。” 照壁摔了陪伴她一生的桐木琴。 她哀伤地望向他:“我只有过你,肚子里也是你的孩子。” 席尧痛苦地抱住她:“我不信,我不信。你这么轻易就能勾引得那些男人为你神魂颠倒,倾家荡产。怎么可能只属于我。” 照壁闭上眼睛。 良久,她把两个人的黑发束结在一起:“琴没了。帝君把我囚禁起来吧。” “我从此再也不看任何人,每天等你,想你,揣测你的心思,就这样为你活。” 琴断了。 情也断绝。 导演拍满五条。 他才气定神闲地说:“这就算过了,关机!” 人群中响起了一阵欢呼:“我们就等着晚上杀青宴了啊!” 姜嘉茉阖上剧本,撑着小伞。 她听着拍摄机器在轨道滑行的轰鸣。 她心里闲适下来,静看远处湖泊蒹葭苍苍。 她想,席尧这种痛苦的情绪。 很像裴京聿说:“姜嘉茉,你对我好残忍,你对我们的孩子也好残忍。” 可那人好剔透,好赤忱。 他从未说过她脏。 从未怀疑小孩不是他的。 从来舍不得,疯到伤害她。 他从来不自私。 甚至连她夸他,他也不自恋。 别后相思空一水,重来回首已三生。 姜嘉茉越反刍,越觉得那个人有一颗耽心。 她鼻腔酸涩,想要怜他,爱他,住进他怀里。 每次杀青的时候。 姜嘉茉有个习惯。 她会请剧组所有人,吃蛋糕和喝奶茶。 今天大家都洋溢在喜滋滋的氛围里。 趁着中午午休。 她陪同黄栗和齐妙,亲自去蛋糕店订购。 姜嘉茉很少使唤助理。 她觉得凡事躬亲,才更加纯挚礼貌。 路过酒吧街。 姜嘉茉停下了脚步。 她眼眶湿润,模糊想起几个月前。 她在这里遇到了骚扰。 那个人只字片语不提骚扰的事情,不让她难堪。 他陪她去旁边的蛋糕店,买莓果小蛋糕。 然后他孤身回到酒吧。 那段时间发生了什么,姜嘉茉不知道。 她只记得动物奶油香糯的气息。 芋泥和树莓酱夹心,酸酸甜甜的,浸人心脾。 裴京聿手背上,凸起的掌骨弧线,本来应该如雪山宁谧,上面却全是破损的血痕。 他悄无声息,为她讨回公理。 从来不向她炫耀。 姜嘉茉对身旁的助理笑:“就在这家店买杀青蛋糕吧。” 身旁的黄栗不解:“这家店是高端定制,可能一时半会,没办法赶工那么大的蛋糕。” 姜嘉茉:“我之前买过这家,试试吧,有人推荐过我,说很好吃的。” 齐妙一向很会分配时间:“我去隔壁买热饮。让工作人员搭棚,万一下午有粉丝探班,也让他们沾沾喜气。” 姜嘉茉在玻璃柜台前等待,观察琳琅满目的蛋糕模型。 黄栗进去和店员交涉。 半晌后,小助理喜不自胜地出来了:“嘉嘉,大喜事!” 黄栗指着店长手上的牌子:“你看!” 女店长穿着套裙,文雅漂亮,冲她们微笑道:“恭喜呀两位,你是我们店里第10000名顾客,按例免单。” 姜嘉茉眼睛惊喜地亮起来。 她推辞道:“杀青蛋糕要镌上剧照的卡通形象。定制的话,很费心神,我不想占你们的便宜。” 蛋糕店长礼貌地说:“这是本店的规矩。全国连锁店上百家,都是这么实施的,哪怕你们定制的蛋糕上万块,也免单。我也只是一个打工者,姜小姐你就别推辞了。” 姜嘉茉眼睛湿润了。 她完全想不到,再次踏入和那人有过一点羁绊的蛋糕店,还会发生这种奇遇。 黄栗翻看手机,找到几张照壁的可爱卡通形象。 她站在店里,在 叽里呱啦地和蛋糕师傅交涉。 姜嘉茉独自坐在杨柳树下,垂着眼在备忘录写下今天的奇遇。 她是公众人物。 有社交团队会帮她商务措辞,发微博。 很多微茫的小事。 姜嘉茉都无人告知,没有纡解的渠道。 她只能写进备忘录,讲给自己听。 她眼泪无端滑落,到唇上、颈里。 越是开心的时候,越想念他。 姜嘉茉有些寥落地想,“果然和那个人有关的小事,都很幸运。” 女店长在和她们交涉完蛋糕的形状。 几个人签下订购单。 女店长避开众人。 她独自上楼,打了一个电话:“裴先生,我们按照罗秘书的吩咐,已经照着免单条例,和姜小姐交涉了。” 电话的另一端。 普陀寺古木成荫,鸟雀啁啾。 大雄宝殿里,诸佛肃穆悲悯,数盏金灯香火光辉熠熠。 裴京聿站在朱红的廊柱边缘,有一种身居高位的端然和沉寂。 远处山下烟火喧嚣,车水马龙。 独他孤身一人,脱俗清霁。 旧日,他浑身愈伤,掌骨血腥的画面已经很远。 裴京聿恢复那副斯文凛冽的模样,从容隽冷。 由于香炉白烟微醺,男人身上有冷澹的檀香。 他缓慢步入后山的茶室。 裴京聿心思很静,耐心听电话这头的人说完。 男人似乎能描摹出她的模样。 裴京聿半垂着漆黑眉眼。 他嘴角的笑,渐渐成了一种揶揄的满足:“这么不着调的中奖讯息也相信,她可真好骗。” 他又接着叮嘱:“你把电话拿给罗铭,让他去萧山机场,去取空运来的玫瑰。濮院周边应该被她粉丝买了。” 电话这头,罗秘书不知道说了什么。 裴京聿眉梢微动,薄唇浮出一点笑意:“嗯,装作是粉丝送的。” 他吐息温热:“告白卡吗,就祝她杀青顺利,自由顺遂。” 裴京聿白玉般的长指,骨骼和青筋纹路上,微有泛白的伤痂。 他的无名指上,还戴着那个青针泛黄的松叶戒指。 ——她给他套上的廉价戒指。 他收敛性情和锋芒,在古寺佛刹里,空寂清修。 放下,忘却,让她自由。 裴京聿可以遗忘暴戾搏杀,枪械斗殴。 但他也没放不下,小恋人给他圈上的春天- 四月初,姜嘉茉去上海,参加一个电影庆典。 今天提名有她获奖,所以姜嘉茉的造型团队非常上心。 今天有资深前辈陪她走红毯。 两人携手,笑意盈盈。 姜嘉茉穿着珠光的高奢仙裙,佩戴浑圆莹润的一套珠琏,光焰动人。 主办方给她预留的位置是第二排,陪同老牌的影帝影后们同座。 她履历漂亮,资历也高,又是演绎世家。 这些戏骨们大多是她学院导师引荐过的前辈。 她和他们三言两句地聊着日常。 姜嘉茉领完奖,她捏着水晶奖杯,回到位置上。 人潮海海,星光闪耀。 可惜她心底的人,如屏山月,无法相见。 姜嘉茉批好外套。 模糊间,她听到一个影帝前辈说,“前段时间我去普陀寺上香,那儿的住持有道场,每逢观音诞辰讲经,香客济济,但是上个月末开始闭寺。” “开放的规模有限,武警环卫,说有大人物久居清修。” “第二日,我虔诚若渴,带上添灯的香油,昂贵高香又去祭拜。没遇到住持,倒是遇到了大人物家的公子哥。” 身边有位影后说:“我也听说了。裴老后人吗,他在禅房里修心养性呢。” 一个男人说,“你们说的这个人,我见过。他是有几分不世出的祖父遗风。芝兰玉树的模样,比电影明星还俊。” 后面一个拿着外套的年长女星坐过来:“你们说的是谁,裴京聿?” 她披上衣服,闲聊道:“我刚看到有个和他长得很像的男人,和中影的高层站在一起。” “他今天也来了?你怕不是眼花了吧。” 女星哼了一声,手指向后门:“这还有假啊,喏,就在出口那里。” 顺着他们示意的地方望过去。 姜嘉茉隔着喧嚣的人潮,无数的镁光灯。 她恍惚间。 好像看到了一个清隽的人影。 的确很像那个人。 他穿着裁剪质感上佳的衬衣黑西装。 他身姿如风露难以触碰,无人值得他的垂首。 男人的眉目隐在黑暗里,不知道看到了什么。 他薄唇掠起一点笑,足够激起凡俗众生的朦胧绮思。 他好蛊惑,完全勾走了她的魂魄。 终究缘悭一面。 这个人消失了。 恍若刚才发生的一切,都是一场幻觉。 姜嘉茉失魂落魄站在原地。 她小声叫了声他的名字。 她不禁心脏狂跳。 回过神来,姜嘉茉已经提起裙摆,从层层阶梯往上踏,火急火燎地想要追出去。 有几名安保为了她的安全,坚决把她留在颁奖礼内场:“姜小姐,外面鱼龙混杂,您请稍等活动结束,合照后,我们亲自把您交给你的保镖。” 姜嘉茉眼泪往外涌:“我有个很重要的人,他一定会来参加我的颁奖礼,我刚才看见他了,请让我出去。” 旁边有工作人员也来劝她;“姜小姐,稍后还有您和宋卓远宋先生的合体电影宣传,请你安心等待,事业为重。” 千军万马都在规劝她,阻隔她。 好像她真是昏庸的君王周幽。 为了褒姒的一笑,做出冒天下之不韪的坏事。 她的褒姒呢。 她千夫所指,烽火戏诸侯。 他为什么不肯出来见她一面。 姜嘉茉想,他躲着自己。 就说明他放不下,心里还有她。 回到座位的每一步。 姜嘉茉不掉泪了。 她端庄婉约,神采翼翼。 人生如逆风执炬。 哭什么 想要做的事情,想要见的人,要坚强踏实地向前争取,不是脆弱无助地流泪等待。 他说她脆弱。 她偏要迎难而上- 这段时间,裴京聿的时间分配很严谨。 早上,他开始回复地球另一端,项目科研首脑的邮件。 等他们商讨后,由秘书发给航天科技公司。 中午时分,打理风险股本的总顾,在专业GP委员会多数表决后,按照他的授意投资。 下午,他午休小憩起来,循例健身。 然后,他端坐,阅读NewsAlerts和订阅的科研期刊。 黄昏,后山客休禅房,花木幽静。 在暮色下,山寺敲响晚钟。 最近,裴京聿培养出了一个闲散的逸趣。 他发现助理给他准备的琉璃桃酥,经常被山寺的灰褐小松鼠,偷偷摸摸顺走。 桃酥是薏苡仁,芡实,茯苓,人参,山药,核桃做成的。 很合小动物的口味。 天空是流俗的红晕,山峦云蒸霞蔚。 暮鼓声中。 裴京聿姿态优雅,神采静谧,绅士十足。 他指骨拖着白玉瓷盘,里面盛满琳琅的坚果,站在青松下喂小松鼠。 男人嘴唇微弯,懒散诱惑:“给主人磕一个,不然不给吃了。” 半晌,他又和煦说,“这位小朋友拿了四个,这么贪心啊,错没?” 山川黛色青。 青绿的树叶跌落在地。 叶片被一双纤巧的双足,踩在脚下。 她怯怯的,不安的,却不敢往前再靠一步。 她只是惶然不安地看着男人的那双手。 ——曾经被 欲和渴望引导,在她身上肆意不羁,带给她愉悦抚慰的修长手掌。 两人就这样僵持了很久。 直到乌金彻底坠落,远处山峦宛如黑暗巨兽。 刹那间,松下雾灯亮起来,囚在树稍中。 那人似乎没注意到她。 他垂着睫,语气吊儿郎当的,似乎要把她的所有便宜占够。 他只看着近在咫尺的松鼠。 裴京聿笑了,瞧着小小的阴影:“带上你的小坚果走啊。还回来做什么,不怕我把你玩死吗。” 裴京聿哼笑了一下,他懒怠起身,垂手站定。 山寺白雾灯的光晕下。 他的轮廓匿在薄光中,神性到近乎不闻世俗。 男人冷冽苍白,眉眼乌黑。 他把手揣进裤袋,继续说:“我呢,也没多喜欢当主人。” 裴京聿咬着未燃的干燥烟草:“只是揣测过,某人最擅长见色起意,所以就陪着玩玩。” 他轮廓暧昧,说话很冷淡,“后来,坚果输没了。” 男人语气淡得像一汪湖泊:“我简直怙恶不悛,输得尽兴,想要把一切赔进去。” 四周寂寥,虫鸣声都消失了。 裴京聿像半轮寂白的月,明亮又晦暗。 他溺在松树的阴影处,静静地望向远处:“不是说好再也不见吗。” 姜嘉茉像被他灌了迷魂汤一样,朝圣般虔诚地走近。 她的的影子垂落在松树下,沉沉的,孤零零的,依偎在他的脚畔。 她好想,住进他眼睛里去。 她嗅到了他身上冷寂的白檀木气息,辛辣又苦涩。 她简直要被这种又烈又傲,只属于他的味道,呛得掉眼泪。 裴京聿转身,往禅房里走。 檐角的经幡飘飘摇摇。 他恍若没看到她。 姜嘉茉心尖酸涩。 她眼睑泛潮,提起裙摆,像是被蛊惑一般,跟着他。 裴京聿越是没有看到她。 她越是痴到要彻底征服他。 姜嘉茉决定扮演一个深夜引诱的白裙妖精,飘进他的房间里。 裴京聿戴着金丝眼镜,在灯下看书。 那人身后的书架上,有经文卷卷。 姜嘉茉一进去,就摁灭了案几上的台灯。 短暂的黑暗以后,终于视物。 那人好整以暇地,掀起眼帘看她。 白雾灯的稀薄光线,很像月亮,把他衬托得凛然禁欲,六尘不染,宛如阿难。 姜嘉茉脸颊泛粉。 她颤抖着,让裙摆从光洁的腿上滑下来:“我专程来找你的。” 女人毫不设防,解下束发带,微微摇晃脑袋。 黑发随着动作,散乱地坠落下来。 长发浮在莹白纤细的腰间。 姜嘉茉小腹有微微的隆起,里面怀着他的胎儿。 她半跪着朝他膝行而去,探出手指,怜惜地抚摸他漆黑的眉眼。 她像白烛温润,掉着剔透的泪:“我来找你了,你不想要我吗。” 裴京聿还是冷寂端然,静坐在角落。 他抬手,蛮横地攥住她的手腕,漆黑眼睛锁着她:“你知道我要的,不是这一朝一夕。” 他沉晦压迫感十足,解释道:“告诉我,天亮,你是不是就会逃走?” 姜嘉茉心脏像被拧紧了。 好像这个男人的怀疑和痛苦,在她的身体里生出纠缠的细线,把她彻底囚困住了。 她颤抖着反抗道:“你不信我。” 她从他掌骨里挣扎开,把跌落的薄裙捡起来。 姜嘉茉咬住下唇,艰涩地说:“你要是不相信我,我现在就走。” 裴京聿听完就笑了。 他手肘搭在案几上,分开长腿闲适地瞧着她:“好玩儿,脱完又穿。” 他模样温雅端庄,挺直脊骨,用手掌撑着脸,赏玩兴味十足地坐着:“某人每次看我像疯狗,对你发情,是不是很享受?” 姜嘉茉预判错了。 他能疯掉把自己关进山寺,彻底戒断一切俗世情缘。 他也许根本不张扬肆意,就是玩腻了。 于是,裴京聿又回到满殿神佛的高处,五蕴皆空,享受被众人跪拜的乐趣。 姜嘉茉低垂下睫:“我不知道是不是应该来找你,普陀寺只开放早上三小时。” 她跪坐在景泰蓝珐琅唐卡上,白皮肤微微发颤:“外面有警卫,我躲在药王殿整整一天,后来,手机导航没电了,我摸索着走到这里来的。” 她耳朵薄红,呼吸重一点:“我很少主动,不知道怎么取悦你。” “早上想带一瓶朗格多克,告诉你以后只和你寄情,想洒满在身上被你亲,但我很怕你已经不要我了。” 她艰涩地坐起来,从上往下穿裙摆:“原来你一点点冷淡,我已经完全受不了。” 姜嘉茉的眼泪,抹掉在裙子里,她感觉全世界起了雾。 她心里像被灌了潮沙,闷闷地小声说:“也许我今晚,根本不该来。我知道对你很痴心妄想” 空气很安静,身后传来脚步声。 那人呼吸窒了一下,混着月光砸在她的耳际,恍若叹息。 “你好会玩我。” 他声音像浮雪在颤:“我都避到这里,你还追上来。” 他眼睛乌黑,像吞噬一切的黑洞:“你就是欠,被我操.死都是自找的。” 姜嘉茉终于被他抱进怀里了。 她脑袋上还糊着裙摆,在清冽的松香中羞涩到狼狈:“不要吓我了。” 她细声解释道:“我没穿好裙子,我看不见你了,想看看你。” “不能看。” 那人半跪在地上,把她裹紧在怀里,执拗地不愿意帮她穿好,不和她对视。 她脸颊潮热,本来在软糯地抵抗。 后来,她摸索到他长指上细密软针一样的东西。 姜嘉茉完全难以置信。 哪怕自己视网膜坏掉,也可以接受。 她心脏遽烈地跳动,全身的血液都在沸腾,几乎想要尖叫:“你还戴着我送你的戒指。” 姜嘉茉挣扎着胡乱把裙摆蹭下去,摩挲着他的指骨。 待到用双眸确认。 她魂牵梦萦的那个人,的确还戴着她套进去的指环的时候。 她脸上灼烧一样的红:“你,答应了?这是你的回应吗。” 裴京聿鼻梁上还架着金丝眼镜。 他看起来绅士贵气极了。 男人眼睫微卷,偏头不看她,语气清磁:“答应什么了。” 姜嘉茉蜷起脚掌。 她调整了姿势,虔诚又颤抖地吻他不俗的眉眼:“我想和你有个家。” 她心里野火燎原似的,祈求道:“你接受我,好不好。” 他心底自虐一样,翕着眼,“嗯。” 片刻,裴京聿凶狠地抬起眼来,衔住她放肆的唇:“可是安稳,我保证不了。” 他近乎自毁地剖白:“我做过很多坏事。” “这样你也能接受吗,全部的我。” 姜嘉茉已经被他戴着松叶戒指的模样,冲昏头脑了。 她惶惶然真是他的小狗,给主人套上了一生唯一的项圈。 某种难以言明的,跨越阶级和天堑的畅快感。 让她毫无章法,答应他所有违禁的需求。 她只想留住当下的他,完全不考虑以后。 姜嘉茉喜不自胜地甜甜笑起来。 她和他耳鬓厮磨,瞳孔清亮:“我接受,你什么模样我都喜欢!” 她虔诚又讨好地吻他:“你等我,一定努力工作,给你买最贵的戒指。” 裴京聿定定望向她,一双含情眼更摄人心魄。 他桎梏住她的手腕,把她摁倒在禁忌的地毯上。 他轻佻地笑了,勾引意味地刮她的鼻尖:“我不是相信空头支票的男人。” 姜嘉茉魂都被他摄走了。 她舔他的指骨,颤着眼睫说:“你要什么,我什么都给你。” 身下唐卡画卷上,千百位神明光焰动荡,令人望而生畏。 而她独对她,死心塌地,梦寐肖想。 裴京聿抹掉她眼尾湿漉漉的泪珠,满意地看见她把脸颊依恋地贴在他手上。 好顺从,好贴附。 可是还不够,一点也不够。 还应该盛满他的欲,慰藉他的渴! 男人喉结滚了下,嗓音靡靡性感:“好像早就满三个月了吧。” 裴京聿摘掉金丝眼镜,额角浮出隐忍的青筋。 他埋头,吮她心脏处的细腻皮肤:“不想忍了。我试过克制。” 第19章 柳叶梢“明明是你不正常。”…… 山上气温湿冷。 经幡被风卷起,裹着松风飘荡。 月亮 像被束在藤上的黄白瓠瓜。 不知道在哪儿丢失了一绺小缺口,怎么也不圆满。 裴京聿的心里也圆满不了。 他在旧时的皇家山寺中,清风霁月地呆了一个月。 山下万家灯火,世间纷扰,都在三界以外。 而他的女人,攀天梯,乘云辇,来渡他。 姜嘉茉穿着勾勒出身体轮廓的丝绸裙。 裙子很薄,在雾灯下,几乎能透光。 姜嘉茉躲掉了警卫的巡查,身上染了药王殿的檀香。 她呼吸潮热,背过所有人,挟着隐秘的渴求,悄无声息地来找他。 窗棂有小动物窸窸窣窣的攀爬声。 姜嘉茉听见了。 她从小就被家里人教育过,寺院的动物有灵。 只有裴京聿性格恶劣,非要让它们认主。 她慌得用手捏住裴京聿的衬衣:“好像有动静,我们这样,会被听到的。” 外面是寺院狭长殿堂,穿过重重垂花门廊,就是佛光宝相聚集的侧殿。 一百零八罗汉金刚怒目。 容易听到的,何止被裴京聿喂养的小松鼠。 恍若诸天神佛都在夜游。 他们在禁忌意味十足地偷情。 像《玉堂春》中,“神案底下叙旧情。” 裴京聿听完她的话,笑了。 他辗转亲吻着她的脖颈,让她在皮肤的凉和疼中煎熬。 他的气息砸在她耳际,掌骨揉她轰鸣不已的心脏位置:“原来心跳是被吓到啊,而不是为我跳的。” 他不容置喙,把她摁紧在他怀里。 他的另一只手,逡巡在姜嘉茉的脊背上,顶住她的蝴蝶骨。 男人胁迫地拥住她:“你别想其他的。” 就像他为了消弭她在这个世界的痕迹,从头到尾让她成为他的骨和肉。 姜嘉茉的脑袋微微上仰,急促地呼吸。 裴京聿强势极了,捏住她上颚。 他力道很重地吻她:“还有余裕去听别的动静吗?” 男人在浓情蜜意中,依然不忘雪恨:“你心里就没有我,你老提别人。” 裴京聿衣冠楚楚,除了被她捏的衣领微皱,连缎面领带都光洁无比。 而她裙摆完全皱褶,甚至被他撕破了一圈。 姜嘉茉头发散开,泫然欲泣地呜着求饶:“没有提别人。” 她懵懵然想不明白。 为什么这个看起来完全掌控欲的男人,为什么这么多的哀怨。 裴京聿桎梏着她的手腕,浑不讲理地说:“在沈家,你满心沈容宴。” 他简直想把这个女人碾碎了,把这颗薄情的心吃掉出来:“你家,你说要忌讳你父母。” 他听她酥酥地哼,吻她的红唇:“现在呢,还要忌讳满天神佛?” 姜嘉茉意乱心慌,怕他想起沈容宴又犯疯病。 她探出细白的手指揉他的黑发:“只宠你,好不好。” 她垂睫,轻轻吻他的黑发,痛得敛住呼吸,哄他:“我一个人好难受的,谢谢你。” 月亮被掩住,过了好久才在黑云中透出一线,像泅了一弧醇酒。 漆黑的房间里,模糊响起男人低磁微哑的声音。 裴京聿像兽,隐匿着危险吐息:“想我了吗?” 他语气蛊惑,没什么愧疚的意思:“你为什么要来找我。” 姜嘉茉皮肤丝丝有点凉。 她也恨他野性不羁不知足。 姜嘉茉拍他肩膀,说出单音节:“……我舍不得看你一个人。” 但这个人,之前决绝的再也不见,把她吓怕了。 让她舍不得再去反抗什么。 裴京聿似乎被她怯弱地表达取悦到。 他昏昏笑着:“所以你可以放任沈容宴一个人?” 他的轮廓看起来很绝色,只为她情动的模样,太具有欺诈性。 姜嘉茉没力气地歪在他肩头。 她太喜欢这个男人了,以至于很容易受骗。 这种春水煎茶的麻痹和酥痒,只有他带给她过。 姜嘉茉咬着唇角。 她眼泪汪汪凝望他的脸,失魂落魄地吻他的侧颈:“……嗯。” 他明知道她眼饧身软,色令智昏,还要偏激地继续问下去:“为什么选我,是因为感激吗?” 他身上的白檀混着松香,掬在她鼻息里,就像测谎前的仪式:“别人对你好,你是不是也招手就去了。” 裴京聿把她束缚在怀中,一点一点吮她的白耳廓。 “觉得我可怜,同情我?” 姜嘉茉颤抖着抬起手,触碰他太阳穴曾经受伤的位置。 男人额角青筋浮出,看不出皲裂的疮痂。 他身上热汗把衬衣浸透,薰得她浑身发烫。 姜嘉茉脑袋有微微的眩晕:“可怜的。” 裴京聿血液沸腾。 他感觉自己在捕猎时,被食草动物,温柔触碰的施舍感。 男人的心脏被捏紧,征服欲在脑袋里,心潮涤荡。 “你这种泛滥的圣母心,放在我这种坏男人身上,你被我玩死在这儿都是活该。” 姜嘉茉目光恍惚地靠近他,似乎全靠本能在回应。 “可怜的,我舍不得让你一个人活在世界上。” 男人动作顿住了,呼吸陡然乱了。 他英隽的脸执拗地偏向别处。 裴京聿眸中的恶劣在月下变得清凌。 他鼻梁上睫毛有绒边的阴影,显得他的情绪晦暗难明。 “你一直有很多机会,打掉这个小孩。” 他寻找救赎似地,埋头在她的脖颈,齿间咬.啮着她汗湿的皮肤:“为什么不打掉。” 姜嘉茉好柔地吻他的头发。 过了很久,她呼吸缓慢恢复过来。 姜嘉茉望向裴京聿眼睛里,那一点朦胧的月光。 她无端掉泪:“和你失联这段时间,我一点儿办法都没有。” 窗外有松鼠一晃一晃地在松枝掠过,咿咿呀呀地叫。 姜嘉茉穿的春衫裙,很薄。 她桎梏在裴京聿怀里的脊背和腰肢,都消瘦苍白得可怜:“我和你的羁绊好像很浅,除了肚子里的小孩,什么也没有了。” 只有被这个男人吻过的地方,才星点,有血色。 姜嘉茉探出手指,搂住他的肩膀:“我不想和你到此为止,我喜欢它,喜欢和你有共同的血脉。” 她把脸埋进他的怀里,小声嗫嚅道:“虽然你对我很糟糕,性格也恶劣,但是我没想过和别人好。” 裴京聿沉静地望着她动作,冷白喉结克制地滚动了一下。 他把她的下颚抬起来,和她接吻,恍若要从喉咙尝到她的心:“是真心话吗。” 裴京聿没有一开始挟持意味十足地逼迫感了。 而是有点细水长流,缱绻隽永的长吻。 姜嘉茉想要证明自己的虔诚,也花光了心力去承接这个吻:“真不真的,婚后证明给你看,好不好。” 两人松开的时候。 姜嘉茉换气不够,软在他怀里。 裴京聿把她打横抱起来,捧在臂弯中。 姜嘉茉的心脏,伴随着他长腿的前进,慌张地跳动着。 他的床,整洁,禁欲,一尘不染。 她皱巴巴的裙,在洁白的床单上灰落落的。 她紧张地蜷起小巧的脚掌:“我会把这里弄脏吗。” 姜嘉茉每次去找他,都风尘仆仆的。 她藏着浩浩汤汤的情意,像朝圣的教徒。 她心尖的人,像隔绝糟粕,明光辉辉的神祇。 裴京聿本来倚着她,撑着头,兴味十足地欣赏她身上的红痕。 闻言,他蓦地笑了一声。 他用掌骨轻佻地拨,她破皮的位置:“小姑娘这么厉害?” 男人的枕间寡凉的雪松气息,钻进她的鼻尖:“好啊。” 他瞳孔中全是愉悦,趴 在她膝盖,从下往上瞧她。 “你不把这里弄脏,不许晕。” 姜嘉茉脸颊通红,像发了高烧,汗晕晕的笼罩着,眼睛里也起了雾。 她本来还强撑着,叫他,哥哥。 后来,她脸颊滚烫,头晕目眩地恍然,疲倦地睡着了。 姜嘉茉醒过来的时候。 裴京聿正在床畔,看书架上的心经。 他长指虚拢着线装书,漂亮的手骨比书稿还贵气。 她脸色绯红,小幅度地蹭到他腿边,平复害羞和心悸。 姜嘉茉看了眼换过的床单。 她羞耻地吞吞吐吐:“对不起,我很久都没有所以一下就昏睡过去了。” 裴京聿拢住她汗湿的发,帮她缓和呼吸。 他哼了声,唇上调笑着:“行,把我逼到大半夜看佛偈,你就是天生来克我的。” 她颤着趴到他怀里,脖颈有细汗的潮:“我是六点来找你的。” 姜嘉茉把手心搭在他腕骨的脉搏处。 她安心地摸着跳动:“你看现在的时间,我坚持了好久了。” 裴京聿搁下佛经,带着梵香的长指挑起她的下颚:“现在才十一点。” 男人温热地吻覆在她的眼睑上,毫无章法:“你的好久指的是什么?” 她的眼睛变得温热,皮肤又不受控制地痒起来。 姜嘉茉喉咙哑了,无措道:“明明是你不正常。” 裴京聿的脸英俊冷锐。 他不置可否地任她批判,半晌才懒淡道:“不够刺激,要不去外面松树下试试。” 姜嘉茉几乎要尖叫出声了。 她慌张地掀开被子想逃:“你在说什么浑话。” 她像掉进油锅里的鱼,惊惧地扑腾着:“不要,不可以。” 姜嘉茉想,她真是被他保护久了。 完全低估这个男人的危险程度。 他就算没兴趣做主人,依然是天生高位。 万一他真有恶劣癖好呢。 姜嘉茉后悔极了。 她明白和他在一起的每一秒,还是高空走钢索的刺激。 男人在她背后低声笑了出来。 那种无所顾忌的恣肆的笑。 他荷尔蒙渗透到她的骨头里。 他把她摁倒在床上,看她因为强烈的羞耻感,闭上眼睛:“跑什么,这么迫不及待吗。” 他还穿着衬衣,腹肌隔着衣料在她脊背上挨擦。 姜嘉茉的漆黑的发丝铺了一床,细弱,可怜地颤抖着,像无数的针脚扎进他的心脏。 “我害怕。” 他冷硬的骨骼都变成了寸寸柔肠。 裴京聿摩挲她脊背上的红痕,浮着笑问她:“我要是真有这么涩情,怎么没趁着你晕过去睡你?” 她的黑发似小小触须,绸缎一样缓慢爬到他身上。 她心虚又忐忑,拱起脊背,绵绵叫他:“老公,误会你了,对不起哦。” 裴京聿用指去绕她散落的发。 他低哑地“嗯”了一声,勾勾唇角:“山上你骗我什么?” 姜嘉茉回忆了半晌,霎时涨红了脸。 她紧张地吞咽了一下:“我说,我身体很差,为他晕厥也安心,我醒来会哄他,抚慰他的不满足。” 姜嘉茉简直后悔和他说出这种话。 她差点把舌头咬到:“我只是在假设以后。” 姜嘉茉伸出瓷白的手指,羞耻地捂住了眼睛:“不是现在。” 裴京聿唇角的弧度下去了。 他那双眼睛凉薄得渗人,不笑就很寡情:“原来你只为别的男人晕,醒了也只安抚他们。” 姜嘉茉提心吊胆地听着,怕他又讲出什么危险句子。 她紧张地趴在他怀里,下一瞬就要用手捂住他的唇。 裴京聿把手撑在支起来的膝盖上,半翕着眼眸:“他们谁都可以,就我不行。” 他瞧起来有点落寞:“我就是打折送的。” 他陈述道:“果然先怀上了,彩礼没有,也不认真对待。” 姜嘉茉简直要被这个男人折.磨哭了。 她不知道他哪来的这么多交涉伎俩,翻来覆去地捉弄她。 她拢住长到腰间的黑发,颤抖着捧着他的脸:“只抚慰你。” 她一下下亲在他眉眼,额角,鼻梁。 姜嘉茉本来是敷衍地哄着亲他,后来真把自己赔进去了。 想到眼前这个英俊的男人,是她小孩的父亲,被她暗恋了十年,彻底私有。 她越亲越虔诚,像小狗似的,把他亲得湿漉漉的。 裴京聿受用地半闭着眼,睫毛微颤。 等她亲到没力气了。 他才惬意地掀起眼皮瞧她,沉沉笑了声:“哄三岁小孩儿呢?” 姜嘉茉耳际红了。 她实在没力气再安抚他,让他满足一次。 她又不好意思,拿出腹中小孩儿威胁他。 姜嘉茉只能温声告饶:“你想我怎么哄你,你讲呀。” 裴京聿揽了她的腰,把她箍紧在怀里,诱哄似的:“记得吗?你给我下药那天。沈容宴来电话,你不接。” 他用手玩她的牙龈,绕她的舌:“就现在,打过去。” 姜嘉茉呼吸都僵硬了起来。 她轻促地啊了一声,窘迫地把手机往后藏:“不可以的。” 裴京聿在揉她,揉到她颤抖着蜷缩:“你心里还有他?” 姜嘉茉难以承受地半闭上眼。 她颤巍巍的把挂着小吊坠的手机,交到他手上。 裴京聿把她抱在怀里。 男人曲起长指,拢住她的脖颈,把她桎梏得彻底。 裴京聿环住她,懒怠地滑动通讯录。 他哼道:“啧,认识这么多男人啊。” 他撩开她的黑发,惩戒性质地咬上她的脊背:“还有其他选择,怪不得下药拒绝我。” 男人不甘地抿直下颚线:“通讯录里根本没我,我算什么,一夜情对象?” 他吃醋吃到没章法。 完全忘了,给其他男人打电话这回事。 裴京聿非常嚣张。 他在她手机里,紧急联系人的位置。 输入他的号码,一行又一行。 什么工作号码,私人号码,家庭电话,通通加上。 姜嘉茉说,除了腹中的小孩,两人的羁绊很微茫。 他非要逆天改命,一层又一层地往上套嵌。 最后,不知道他哪儿习来的招数。 他把他的名字加A置顶。 裴京聿稍微满意了一点儿,在她耳畔浮着笑,说:“以后有事儿先找我,明白吗?” 姜嘉茉点点头。 她笼在黑发里面,细声央求道:“我有你了,不给他们打电话了好不好。” 等待他回答的这段时间。 姜嘉茉心底有好多羽毛在挠。 但裴京聿根本没打算放过她,吐息淡淡,哑声道:“你亲我,我滑,滑到谁,选谁。” 姜嘉茉稍微靠近他,怯怯地吻。 裴京聿抓紧她的黑发,横征暴敛地吻下去,把她弄得仰在半空呜咽。 第一个选中的人是《只影向谁去》的搭档宋卓远。 手机切换到拨打界面的时候。 姜嘉茉紧张地闭上了眼睛。 她默默祈求这么晚了,宋卓远不要接起来。 “嘟嘟嘟——” 她的手机禁锢在裴京聿冷白的骨节间。 吊坠小羊在半空摇晃,就像被悬空置于绞刑架上一样。 姜嘉茉双手捏住裙摆,紧张到止不住发颤。 “喂,是嘉茉吗,有什么事吗。” 宋卓远周围热闹溶溶,好像有很多人在聚餐喧嚣:“我在嘉兴这边录综艺呢。勖净天你记得吧,我们一起拍过《人生如逆旅》,他女朋友来探班了,这家伙地下情,埋得够深的啊。” 裴京聿玩着她黑发末梢,倏忽笑了,“问他,有没有遇到你的家属来探班。” 姜嘉茉身子软得没有形状,趴在他手臂上发抖,艰涩地重复了一遍。 她轻声询问:“宋卓远,你遇到有人来探我的班吗?” 过了半晌,只传来呼啸的风声。 宋卓远很认真的思考了一会儿。 他的声音有点喘。 最后,他回到宁谧的房间:“有的!” 宋卓远:“嘉茉,酒吧那个向我借火的公子哥,你是不是认识。” 他回忆道:“有段时间,他经常在你门口徘徊,又不进去。” 姜嘉茉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她有点失声地问:“你遇到过很多次吗?” 宋卓 远笑了:“是啊,总感觉他对我蛮有敌意的。” “咔哒。”电话被裴京聿挂断了。 他讲话寡淡,若无其事地解释道:“没什么意思,挂了才好。” 姜嘉茉的眼泪砸在他的臂弯里:“你一直在我身边吗。” 半晌,她才呜咽着,抖着声音问:“你是在担心我的安全,所以守护着我吗。” 她低着头,回忆道:“最开始我在酒店里,的确有私生骚扰。” 裴京聿没想到吃醋,把自己赔进去了。 他的真心昭昭。 她随时都可以伸手检测到。 裴京聿:“一天眼泪落个没完。” 他闭上漆黑眼眸,放纵似地吻她的眼睑,漫不经心的说:“单纯护食而已。” 也许是她心里已经有了抉择。 还没等他滑动通讯录使坏。 沈容宴的电话就打了进来:“嘉嘉,我回国了,孟玟暄也回国了,我想约你吃饭,替她向你道歉,地址我稍后发你。” 沈容宴在电话那头,兀自说着。 裴京聿在一旁捣乱,他捏着她的后颈,覆唇亲下来。 这样他还犹然不足。 男人往上擒覆着她的后脑,把她吻到呛咳起来。 “咳咳——” 沈容宴等不到她回应:“喂,嘉嘉,你在吗。” 她半晌才溢出微薄的声音。 那人湿润的唇,威胁意味十足地抵在她耳上, 他脊背肌肉都在圈禁她,腰线也绷紧了:“回复他。” 裴京聿把她抱得再紧,依然不满足,阴沉沉地冷笑道:“怎么,在旧情人面前就哑巴了?” 姜嘉茉抖着声音,对沈容宴说:“好的呀,地址你发给我。” 听到她做出肯定的回答。 裴京聿心火烧到骨头发痒:“你就这么迫不及待见他吗?” 姜嘉茉没说话。 她眼睫卷了卷。 半晌,她用鼻梁讨好地蹭着裴京聿雪峰似的喉结。 姜嘉茉:“沈容宴,我家属会和我一起来,可以吗。” 裴京聿似乎难以置信。 他的漆黑眉眼里灯火微光很亮,额间细汗渗出,凉薄灿烂,褪去漠然的漂亮。 他朦胧地问她:“要宣誓主权了?” 姜嘉茉阖上眼睛,只是把他抱紧了。 裴京聿选中的最后一通电话。 姜嘉茉看到通讯录上名字的那一刻,她惊恐地睁大了眼睛。 ——陈景寅。 在沈容宴家的时候。 裴京聿把这个名字提溜出来,说是她的暧昧对象。 姜嘉茉紧张又害怕,吓得牙床磕碰,眼睫发抖,如坠冰窖。 陈景寅,这就是几年前。 她拍摄的风月片的男主角。 姜嘉茉之所以还存着这个人的号码,是因为他是剧组里,带给她伤害最轻的一位。 过去不好的记忆,宛如潮水涌入她的脑袋里。 她记得那片湛蓝的海域。 他们示意她穿着薄如蝉翼的泳衣跳进海里。 姜嘉茉浑身莹白赤.裸,瑟瑟发抖。 他们只为了拍摄一个她受难的镜头。 姜嘉茉像寻找救命稻草一般,抓紧了裴京聿的手。 她的胸口遽烈起伏,惶然无措地说:“不要打给这个人。” 裴京聿臂弯里圈着她。 姜嘉茉饥渴又盲目地往他怀里钻。 为了一小点安全感和慰藉。 裴京聿很无所谓地撑着脸,启唇淡道:“这个人,肯定是空号。” 他眼睫下影影绰绰地浮着笑:“别害怕,他伤害不了你了。” 男人用虎口钳住她细软的手指,脉脉的:“摁下去,你来亲自证明。” 第20章 风帘动色令智昏 “不要!”姜嘉茉咬在他的手掌骨节上。 她瓷白的脸上,泛着淡淡的粉:“你这个人好不讲道理,吃醋吃到他的头上。” 她颤抖抹眼泪,眼睑像桃花片:“我不想联系他。” 男人青筋嶙峋的臂弯,汇聚了一泊她的眼泪。 姜嘉茉抖着嘴唇,“我和陈景寅是拍摄过那种片,但当时都是他单方面对我发情。” 她白皮肤颤着,尝试着蜷缩起来:“我不想再回忆起来了。” 姜嘉茉渴求他把自己狠狠搂紧:“主人抱。” 她心底微微酸楚,自我推荐道:“我很软,很好抱的。” 她贪婪地往他怀里钻,无耻地吻他,饥渴地讨好他。 姜嘉茉含含糊糊地嘟囔着:“只要不给他打电话,可以被你弄坏掉。” 裴京聿任她施为。 他不着情绪,薄情地撩起眼皮看她。 他松垮地放开桎梏她的虎口,没有其他的反应了。 一瞬间,姜嘉茉只想洗涤自己的恐惧和酸楚:“我不怕疼,你要什么我都给你。” 她完全忘记了小腹里的胎儿。 姜嘉茉疯狂又虔诚地吻他,像教徒献祭:“我们做吧。我不愿意想起这件事,求你了,帮我忘掉。” 裴京聿要求她摁下去,给这个人打电话。 她不愿意这么做,于是忤逆他,想发泄似的糟蹋自己。 让他用更激烈的欲求,消弭陈景寅的记忆。 裴京聿像一尊玉砌的雕像。 他用一种静止的冷酷眼神瞧她。 他迷人地笑了,用惹她爱慕的语气,近乎宽宥地说:“姜满,你宁愿我克制不住把你操流产,也不想给这个人打电话,是吗?” 裴京聿浑身都是疏离冷淡的劲儿。 男人的眉眼匿藏在经文书架的阴影中,肃冷,死寂。 她看不真切他的情绪。 裴京聿散漫探出长指,掌心抵住她的脖颈,指节搭在她的红唇边。 “就这么红口白牙,说被我弄坏?” 姜嘉茉以为他真打算继续,顺从地闭上眼睛。 就着这个动作。 姜嘉茉之前防备蜷缩,瑟瑟发抖的姿势,被他柔情又强势地打开。 裴京聿的手滑下来,分别桎梏住她的腕骨,长腿把她的膝盖压住。 男人一点点拆分她的拧巴状态,像剥开蝴蝶的蛹。 他像是履行一场围猎:“乖女孩儿,别怕。” 姜嘉茉怯怯地颤抖着,期待他即将带来的疼痛。 宛如浮游生物,遇到悬停在头顶的鲸鱼。 灯光被他的阴影,彻底掩盖住了。 裴京聿眼睛深邃,静谧地瞧着她。 他的黑色发梢垂落:“你恐惧到想要自毁,用性来遗忘伤害?” 男人冷白的胸膛上,被她抓破的血痕,像天价瓷器上的一绺红丝带,贵气逼人。 “我当然可以满足你,把你囚在床上,逼你陪我不停地做。” 他薄唇微弯,恶劣地笑。 虽然在笑,但是让她不寒而栗。 裴京聿:“反正是帮你治病。你还必须感激我,求我施舍给你一点儿温情。” 半晌,姜嘉茉才缓慢地睁开眼:“你不要吓我。” 她的神经冰火交煎,不知所措的望向上方的人:“我实在不知道怎么办。” 姜嘉茉感觉自己很像召唤恶魔的邪徒,病态狂热地期待即将发生的一切。 她却又无端深深恐惧。 裴京聿抵住她的额角,就着居高临下的状态。 他怜惜似地吻她,“你就打算这样逃避下去,不愿意面对么?” 他折磨她的唇,叼着蹂.躏:“嗯?选一种。真想在床上躲一辈子?” 裴京聿说完就撤走,他把手机搁在她枕头旁。 男人把单手撑在脑袋后面。 他闲适地仰面躺下来,似乎并不作兴干涉她的抉择。 就恍若,刚才危险到说把她困在床上,操到流产的人,根本不是他。 姜嘉茉手掌捏了一点白床单,半晌才反应过来。 她的吊坠小羊,无辜极了,像她一样失魂落魄,躺在那个人的床上。 姜嘉茉撑起身。 她猛然想起另一种走捷径的选择! 姜嘉茉眼睫上挂着泪。 她得逞似的,速度飞快,从枕头上把手机抢过来。 姜嘉茉没有摁下拨打键。 她长按后 ,把这个号码径直删除了。 联系人的地方空了一行。 姜嘉茉庆幸地漾起笑来,空中楼阁般的喜悦:“我早就该把这个号码删掉了。” 裴京聿侧过脸瞧她。 他漆黑的眼瞳在光下,像鉴定不出成分的贵金属。 他搁在耳际的指骨泛白,浮出一抹笑,寡淡的:“没鉴定这个人是否空号,就把他删了,日后不后悔吗。” 姜嘉茉倔强且嘴硬:“我只需要留住想留住的人,像这个人就是需要摒弃的无用社交。” “我和他根本就没感情!有你还不够吗。” 她像专业的演员一样,压制惶惑和喜悦,精细地控制表情:“为什么会后悔呀。” 姜嘉茉想,陈景寅是否空号,和自己一点儿关系也没有。 她向钦慕了十年的男人求了婚。 她和他同床共枕,被他抱在怀里亲吻。 姜嘉茉不明白,为什么需要被这些无关紧要的人,左右情绪。 裴京聿笑了。 他的笑容不到眼底。 就像神明不仁,静观凡人在末日的天罚受难。 他私下为她做过的事,宛如一泓经历过暴雨和海难的船只,在万米洋流下孤寂又窒息地搁浅。 可是更重要的是,她还是没有勇气去面对旧事,只想逃避。 哪怕他已经为她兜底。 裴京聿扯了一卷叠好的被子。 他敷衍地耷拉在身上,抬手灭掉灯光。 男人不着情绪,淡道:“睡吧。” 姜嘉茉被他晾在床的另一端。 半晌,她在才月光里,缓慢地爬过来,把自己覆在他身上:“想抱。” 她像做了错事的小狗,很堪怜的,茫茫然地:“你没有抱我,我睡不着的。” 姜嘉茉拼命想在他臂弯里,找个合适姿势。 她找不到,急地小声呜咽。 裴京聿闭着眼没了耐心,鼻腔里喷出点讥诮:“现在又装得这么乖?” 男人认输似的,没好气地把她捞进怀里:“过来。” “生了点反骨,全拿来招我。” 姜嘉茉只是笑。 她摸着他胸膛滚烫干燥的皮肤,好甜蜜地笑起来。 她亲了亲他的喉结:“别生气了老公,晚安哦。” 她安然在他怀里,被他抱紧,陷入深度睡眠的那一刻。 姜嘉茉的脑海里,蓦然跳出了一个被她忽略的重要问题。 为什么裴京聿会这么笃定,陈景寅的号码是空号呢? 他打过? 或者,他知道陈景寅出了什么事? 怎么可能呢。 裴京聿是家世煊赫的名门贵公子,和一个长相出色被选中出演风月片的不入流小演员。 能有什么交集啊。 姜嘉茉恍然真有点后悔删掉号码了- 早晨,裴京聿的秘书来了,送来取掉标签的崭新绸裙,是她喜欢的款式和白色。 姜嘉茉洗漱时,瞧着镜中被衣料掩住的红紫吻痕。 两人分离这么久。 那个人对她凶成这样,她开心极了。 隔壁书房里。 裴京聿嗓音清磁低沉,宛如大提琴。他熟稔地用德语,开视频会议。 她听不懂,但也喜欢听。 在古寺青黛石墙的菱花纹下。 姜嘉茉仰起头,她含笑看挂着红绸绳挂保护牌的参天古木上。 小松鼠在树梢里,藏藏掩掩。 昨晚,她把小松鼠们的主人,睡了。 姜嘉茉有一种对它们负责的自豪感。 为了纪念她和恋人重逢。 姜嘉茉在修缮古木和佛像的捐款箱前,偷偷捐了六位数。 裴京聿午休起来。 他听僧众们提起了这件事。 他们三言两句感念她的善心,并没有妄言。 裴京聿把负责捐赠的居士叫过来。 他交涉了三言两句:“我客居于此,依赖你们照料。” 他看完姜嘉茉的捐款单,用笔悄无声息地在数字后面添了两个零。 裴京聿语气淡淡,温和道:“全算成是她的。” 居士双手合十,点头应是:“感念施主功德。” 裴京聿本来也没有多虔诚拈花,执迷佛缘。 他客居在祖父母礼佛的寺庙,只是为了戒断旧情。 他的助理在午后暖调的光影里,帮两人收拾第二天出寺的行装。 姜嘉茉结束了拍摄,闲暇的时候,就要尽情畅快。 她在古寺里逛来逛去地追猫。 姜嘉茉穿着那人选好的高跟鞋,瓷白光洁的脚踝上,绑着玉瑶色的钻石系带。 僻静古刹里。 她狭长的鞋跟把沾着青苔的石板,敲得哒哒的。 她用栀白的鳄鱼皮手袋装猫粮,真有一点不韵世事的天真。 姜嘉茉站在栖霞台上,郁郁葱葱的梨木遮掩在她头顶,风吹雾水掉落,下起梨白雨。 她发丝上沾着水珠,不设防地探出漂亮的手掌,招揽小猫们:“咪咪,吃饭!” 须臾,她玩累了,一个人坐在烟波浩渺的塔楼上。 姜嘉茉远远望着相携的恋人,在排队抽签算姻缘。 她心里微微动了心念,很想去下面算一卦。 于是姜嘉茉下塔去旁听。 因为要避谶,寺庙里的签文都是吉利的。 但裴京聿太忙。 她欲言又止了很多次,还是讲不出口。 直到傍晚,用过晚饭后。 两人穿过亭亭净植的佛莲池,绕过满是明黄佛偈经文的长廊,来到一方锦鲤悠游的活水天地。 年长住持鹤发长须,主动请他们落座:“裴先生可是要离开了,在这里住的习惯吗。” 清茶白烟如雾般缭绕。 裴京聿用茶润了唇,乌眸从墙上的佛偈移下来。 他点头:“多有叨扰。” 姜嘉茉牵起那人修长的手指,主动交代了来意:“师父,我要和他结婚了。这次擅长闯入来找他,我知道自己很冒昧。” 她对待生人从来不紧张,温声询问:“我能麻烦您帮我们看看吗。” 住持只是笑:“本自具足,何须外求。相信您的一切愿望,裴先生都能满足吧。” 裴京聿抵唇咳嗽一声,眉宇敛着:“她心诚,您无需顾忌我,帮她解惑就好。” 他说完,很柔地拢了下姜嘉茉的头发。 男人手揣在裤袋里,起身出去了。 住持见他背影,摇头念起《宗镜录》,“莫系念,念成生死河。” 他叹息道:“一念执着,就是堕入轮回啊。” 姜嘉茉不解其意:“他不执着的!我才执着。” 她不知道哪儿生出的勇气:“师父,和你说句心里话吧,我喜欢他十年了。他完全不知道,现在才开始回应我。” “他心里有谁,我不知道。” “但我腹中已经有他的胎儿了。” 姜嘉茉手心泛潮:“用这样的手段得到他,我才是最执着的那个。” 住持见她模样,对她笑道:“万事分已定。小姑娘,你有没有想过,都是缘法,你合该和心上人在一起。” 姜嘉茉眼神清亮,喜不自胜:“真的吗。” 她眼睛弯弯,急忙站起来,追出门去找裴京聿。 空寂的房间里。 竹帘掩起房间里檀香。 墙上,刚才裴京聿看过的庞居士偈,昭然镌刻着一行字:“随流去,妙应无私。情若竹篮随水,不执不拒。” 住持独坐在禅房里,看着没了白雾的清茶。 他扼腕叹息,兀自空嗟叹:“你说自己执着,他比你还执着。” “不仅执着,他还强求。” “他那么有悟性,看完谶语,一点就透。却明知‘我执之苦’,舍不得悔改。”- 姜嘉茉心里清楚,那晚在寺庙里。 她一意孤行,没有听裴京聿的话,验证号码是否空号。 她就径直删掉了号码,好像有点过分。 回到工作室的这段时间。 她打电话,询问了三三两两圈内好友。 无论男女。 他们似乎都不知道陈景寅的下落。 ——这个人好似忽然人间蒸发了。 这两天,姜嘉茉简直如坐针毡。 她很想找方式让那个人开心点儿,又不得章法。 机会来得很快。 今天,姜嘉茉把沈容宴给她 的俱乐部地址,发给他的秘书。 她明白裴京聿对她的掌控欲。 姜嘉茉给他讲电话,怯怯柔柔的,像露珠儿坠到蝶翅上:“你的西装是什么颜色呀,我在怀庭的商厦衣帽间里等你。” 她呼吸湿热,刻意勾他心弦似的:“想和老公穿配套的裙。” 她躲在橱里,按照他的喜好试黑裙,“我是你养的。只让你高兴,好不好。” 裴京聿的品味很高级。 他曾经花了天价给她买小玩具和情趣装。 他必定在打扮她的这方面,有自己独特的喜好。 除了代理品牌商的奢牌衣服。 平时机场日常私服,都是姜嘉茉自己搭配的。 今天是她陪伴他,和沈容宴见面的重要日子。 她只想把所属权彻底给他。 电话的另一头,裴京聿捏着手机。 男人黑眸凝在车窗上,像银烛冷屏上,绮怀似的一汪新月。 月下发生着让他灭顶愉悦的杀戮。 他笑笑:“好,选了几套房,你随便挑,署你名儿。” 姜嘉茉只是让他做主,给自己选一套裙。 他就轻描淡写地,送她几栋别墅或者四合院落的选择权。 姜嘉茉感觉自己很像一个执迷不悟的信徒。 用她的爱,把他从云端拖下来。 用一点小小贡品,来获取他非凡又磅礴的施予。 裴京聿从不会让她多等。 他很快就乘电梯到了这里。 男人穿着手工黑西装,英隽锋锐。 他把手揣在裤袋里,站在光洁大理石面的衣橱架前等她。 他看起来端然蕴籍,贵气极了。 那些奢牌的定制衣裙,在他面前都无所适从,变得流俗。 姜嘉茉赤着脚,雪白的细腿踩在地毯上。 她脚趾尖怯怯蜷着,悄无声息地渡到他的身边。 她仰起芙蓉面,懵懂地瞧他:“这条黑裙,和你很配了,可以吗。” 只需略施小计。 姜嘉茉细嫩的脚心就如愿以偿地,踩在了他的鞋上。 裴京聿托起她的胯骨,单手把她抱起来,搁在臂弯上坐着。 她扶着他的肩颈,安心地并着腿,任他扶稳自己:“老公好厉害。” 她甜得不行,朝他撒娇:“我现在是会当凌绝顶!” 裴京聿不愧玩刀射箭,西装暴徒。 他的核心是真的稳。 他抱着她,逛了大半春夏新品的定制展厅。 裴京聿淡道:“这些配不上你。” 直到姜嘉茉看见了一袭勾勒身材的曳地红裙,脊背有蝴蝶系带。 她被珊瑚赫的端庄红色,诱惑得睁大了眼睛。 裴京聿:“试试。” 姜嘉茉接过长裙,没有去衣帽间。 她站在原地,充满欲和力量地盯着他看。 男人绷着下颚,抿唇和她平视:“要我抱你去更衣室吗。” 裴京聿话音刚落。 姜嘉茉细白的手扯住侧边的拉链。 一点一点的往下拉。 她最先穿上的那件吊带黑裙,就从她肩颈处缓缓滑落。 她比他还大胆,当着他的面,露出光裸的身体。 就这样,站在几千平的地方,在光可鉴人的地板上。 浑身赤裸。 姜嘉茉做出离经叛道的事情,眼泪泊着湖。 她的语气很怯,指着她的身体,迷醉地望向他:“你吮破皮的地方已经愈合了,看看。” 裴京聿眯起眼瞧她。 或许有那么一刻。 他真想立刻在她身上开垦疆土。 他真想把这个欲化成的妖精弄死在这里,让她身上满是他的东西。 但如果这样过招就被拿捏住。 那就根本不是他了。 裴京聿把她举抱起来,品啜她示意的部位,垂眼咬噬下来,往玻璃幕墙走。 他冷濯地弯唇笑,埋头嘬着她的皮肤:“好啊,和老公在窗户试一次,让别人都看见你这幅骚样。” 姜嘉茉被他抱起来的那一刻,还是害怕了。 她不穿衣服时,苍白病态,被他叼得过电一样颤,匀出心神求饶:“我再也不敢了。” 裴京聿森然地瞧她,掐住她的下颚,把她吻得舌尖发麻:“谁让你穿衣服是为了取悦我的?” “穿衣服是为了展现自己,明白吗。” 裴京聿不顾她的反抗,算账意味十足地钳握着她的腰,摁在怀里,“脱成这样,就是为了勾引男人干你?” 他压迫感十足地望向她的瞳孔,恶狠狠地逼她对视:“我不吃这套,你别搞得还在报恩。” 男人很凶凛。 没说几句话,他就把她惹哭了。 姜嘉茉本来就羞耻。 现在更是哭得抽抽搭搭的。 她耍小聪明,想要压制他,看他失控又失败了。 她没出息地抱得膝盖,落寞地低下头。 裴京聿哄她只需要几秒钟。 他骨节伶仃的指,在她黑发上揉了下,有点拙劣地帮她把编好的发带扯好。 他尾音上挑,沙哑道:“活了小半辈子,第一次替人扎头发。” 姜嘉茉睁大眼睛,掌心揉走泪痕,惊讶地瞧着他。 男人把她抱起来,禁锢在衣帽间。 他垂眸,头也不抬替她穿裙子:“不想你这幅样子,被别人看到。” 裴京聿亲自出手,替她调整腰腹褶皱的位置。 换做平时,他有千百种伎俩,勾引得她浑身发痒,缱绻又暧昧。 但今天,他看起来真的很生气,举止粗鲁极了。 姜嘉茉眼睫湿漉漉的。 她被他一点儿不体贴的动作,弄得全身发颤:“呜,扯到头发了。” 她吸着鼻子,细声解释:“我的造型团队有七八个人,替我换衣服。” 那人明显放轻了动作。 他英隽的眉挑起来,“你有本事也付我伺候的钱?” 裴京聿唇角浮着笑,嚣张又顽劣:“回去把他们鱿鱼都炒了,求我给你搭配。” “你不是要赚钱养我?” “你雇那么多造型师,开销不大吗。” 姜嘉茉茫茫然愣神,瞧他漆黑的眉眼。 她似乎在认真考虑可行性。 男人语气吊儿郎当地弯唇,讥诮她:“一副色令智昏的样儿。” 这个人毫不讲理,被他的长相迷惑住,完全是人之常情。 姜嘉茉想。 他理智的天平,好像从来都均衡而且稳固。 就像他沈容宴家里掠夺她时。 他说:“原配的忠贞,是不是该被你这种坏女人,践踏受难。” 他一直都有自己的道德标准,像无视规则,混乱邪恶,有魅力又叛逆疯狂的暴君。 而她是被他吸引的信徒。 她居然认定他说得完全正确。 趁着那个人眼神漠然,低头给她换鞋。 姜嘉茉偷偷摸摸地俯下身,在他额间好轻地贴了一下。 好开心。 她像一朵小云,吻到了自己倾慕的月亮- 沈容宴发给她的地址,是皇城根下的俱乐部。 青灰色的古旧宅院,种植着满院的春樱和榆树。 姜嘉茉在几年前来过几次。 那时候,她伴在沈容宴身边。 姜嘉茉总是低垂着眉眼,乖顺看他们在不同的设施馆里娱乐。 数年里,她和裴京聿每一次对视,都奢侈地可怜。 有时候,姜嘉茉很想和沈容宴断绝来往。 但是,她舍不得,从此再也看不到裴京聿。 姜嘉茉记得。 有一次,她穿得白色吊带裙,陪着盛煦,秦稼轩和沈容宴一行人打桌球。 那天,裴京聿陪外宾来 的,天色很晚。 他临进门时,绅士地给圈里另一位大腕的明星女友开了门。 那女人风姿卓越,手里几部一番待播剧。 她跟在他身后,不疾不徐地往露天茶舍走。 这个明星和裴京聿,天造地设的一对璧人。 姜嘉茉手里拿着球杆,心里酸水一阵阵往外冒。 她站在角落,怨恨地盯着他们。 她记得,裴京聿一眼都没有看她。 她单是看着他们一前一后的模样,全身汗毛都要炸起来了。 姜嘉茉甚至想扑过去,拦住裴京聿的路,问他为什么要玩女人。 她和他只是脸熟的关系。 哪怕在南法埃兹,两人已经上过床。 她尝试骚扰他,他把她当成涩情小广告,删了。 所以姜嘉茉并不知道,他私下里能不能认出自己。 他们并无其他交集。 盛煦看她情绪不好,体贴地过来问她在瞧什么。 姜嘉茉对盛煦摇头:“我没事。” 她心脏疼得酥麻,嘴唇颤抖地蹲坐下来,藏在角落里掉眼泪。 姜嘉茉也不想这么情绪化,但是她完全控制不了。 他没来的时候,她盼着他来。 他来了,周围的一切变得索然无味。 她现在就想闯进那个人所在的茶舍,坐到他腿上,环住他的脖颈吻他。 一想到有别的女人,会对他做出这种亲昵的事情。 一想到他会对别的女人很温柔。 姜嘉茉的心脏都拧紧了,好疼。 好嫉妒。 真奇怪。 那时候她还没得到他,从未和这个男人在一起过。 除了那一晚,在他身下,被他做到疼得落泪。 可能暗恋就是这样。 明明对方根本没有多看一眼,心底却失恋了千百次。 可是被背叛的酸涩,想到他另有所属的不甘,已经让她抑制不住情绪崩溃了。 她太喜欢这个人了。 以至于心里闷闷地,觉得好寂寥。 所以两个人重逢的澳门赌局上,她才不顾一切的赢他。 她只想吸引这个他的注意。 哪怕她的伎俩很拙劣。 姜嘉茉结束回忆。 她手指头动了动,贪婪地和这个男人的指骨缠到一起。 眼前的男人,好像一阵琢磨不透的飓风。 她得到了他,也一点都不满足。 真恨不得死在这个男人怀里。 姜嘉茉瞧着车窗外,怯声道:“好像快到了。” 裴京聿强势地捏了下她的后颈。 男人亲昵帮她,把莹白脖颈上的裙领翻好。 哪儿有一处吻痕,像是野兽宣誓主权的标记。 明晃晃的,昭彰着他的占有。 今天,姜嘉茉纯挚得像小绵羊,懵懂地并腿坐着,根本不知道他的野心。 裴京聿勾她魂一般,斜睨她一眼。 他用骨节分明的长指抵唇,满意地掩住幅度。 裴京聿嗓音微哑,很蛊人的坏:“怎么,要见到你旧情人了,这么沉不住气?”【你现在阅读的是 】 20-30 第21章 携玉龙情敌见面,分外眼红 裴京聿对这种消磨时间的局,兴致匮乏。 他被工作牵绊住了。 姜嘉茉被守在门口等待的盛煦,先叫进去。 茶室昏濛的暮色中。 姜嘉茉注意到,这里坐了一圈一圈的熟悉面孔。 上次她被裴京聿用官方约谈的手段叫去,遇到的丛黎,朱叙棠都在。 姜嘉茉还没看清剩余的人。 她只注意到他们中间,坐着裴京聿的大嫂章仪梵。 章仪梵似乎和沈容宴的前妻孟玟暄,颇为投契的样子。 两个人坐在一起,三言两语地笑着聊天。 章仪梵也注意到了她。 她红唇弯了弯,浮出点笑:“嘉茉,来了,我们正聊起你呢。” 章仪梵命人给姜嘉茉斟热茶,问:“宝宝几个月了呀。” 姜嘉茉在最远处落座,温声道:“谢谢梵姐关心,快四个月了。” 一旁的朱叙棠听了。 她把姜嘉茉从上到下瞧了个遍。 上次她被裴京聿言语威胁过,现在对姜嘉茉丝毫不减敌意。 朱叙棠把眼神,凝在姜嘉茉的小腹上。 她一出口就火辣辣的:“我说二哥对你那么上心呢,真是好手腕。” “有些人,除了会演戏,还有伺候男人,哄着他不下床的本事。” 盛煦坐在一旁。 他有些不畅快,把茶杯往桌上一搁。 他把手搭在姜嘉茉椅背上。“阿棠,她招惹你了,你哪来这么大的火气。” 从黎在旁边凉凉的帮腔:“盛煦,你自请去军队历练,搅散了和白大小姐的婚事,不就是为了她吗。” 她坐在沙发边,细腿高高翘起来,晃着足下的高跟鞋。 “白璇也来了,你怎么不问问她有没有火气。” 白璇性格温静,正在一旁玩手机。 闻言,她抬起眼睛,笑了笑:“我能说什么,盛煦他自己不也求而不得吗。” 秦稼轩打着圆场:“大家好不容易聚在一起。” 他努努嘴:“况且暄姐刚从日本回来,大家不要搞得这么剑拔弩张嘛。” 孟玟暄往沙发背后一靠。 她哼了一声道:“我回来?” 她垂眼看着珊瑚贝的长甲,不经心地说:“我就算回来,也是被沈容宴哄来,给他的小情儿道歉的。” 朱叙棠拢了下桌面的烟灰缸:“我说错什么了。” 她敲了下烟盒:“姜嘉茉十六七岁起,就把你们一个个迷得神魂颠倒。围着她团团转,砸钱给她投资源拍戏。” “——现在更是抢着,当她肚子里孩子的爹” “够了。” 章仪梵抬起手制止。 她的眼睛往四周扫了一圈:“一个个搞得这么声嘶力竭的,不难看吗。” 章仪梵走到姜嘉茉身边,熟稔地温声说:“嘉嘉,你姐姐和我也是旧时的同窗。” “现在流言蜚语满天飞,说这小孩来路不明,全被我弟压下来了,从来没入过你的耳。” “你听这些姑娘,三言两语的,觉得窒息,难以接受。” “殊不知已经是很小的群体了。” 章仪梵说:“你想想看,还没结婚,就怀了孩子,实在太过离经叛道了。” 她递给姜嘉茉一张纸条,“老太太和太太都想看看你。” “你下周左右,去这个地址找他们,拿着这个函,警卫会放行的。” 姜嘉茉垂眼,说好。 章仪梵继续说:“约过产检吗。” “你去日本之前,家里静候了十来个人的营养团。” “后来,阿聿回来了,心情很差,让他们就地解散。” 姜嘉茉点头:“产检了很多次,小孩一切健康。” 章仪梵把姜嘉茉的手握在手心。 女人手腕上翡翠绿的手镯,如水一样温润:“我还去你家做了客,陪你父母闲聊了几句。她们不知道你的近况。” “我怕你有隐衷,也没提怀孕的事。” 姜嘉茉被她这么温柔的关心后。 她眼睛里水波一般潮湿起来。 她垂睫说:“让梵姐担心了。” 章仪梵涂抹口红的嘴唇稍动,笑着说:“我老公裴衔羽,对情爱不怎么在意。” “裴家培养出来的,把事业和功利放在首位。” “他可能之前在饭局上对你不尊重,你多见谅。” 姜嘉茉稍微点头:“那顿饭,我其实很吃得很开心。” 她细声细气:“我还觉得自己礼数不周,提前离席,劳烦哥哥嫂嫂记挂了。” 章仪梵闻言,温声笑了。 他扭头在茶桌边打量一番,又转头望向姜嘉茉:“稍等一会儿,我把这些姑娘们都带走。” 她提醒道:“你有什么心里话,和沈容宴讲清楚。” 章仪梵:“我弟性子傲。他啊,谁也看不上,也不是会解释的人。” “你怀了他的宝宝,要和他相互体谅。遇到事,多站在对方的立场想想。” 她拿出手机,自来熟地加上了姜 嘉茉:“宝宝的事我会多留心的,你也照顾好身体。” 姜嘉茉心里被阳光照过,稍微舒服些许。 她眼睫颤了下,不合时宜地问:“没人相信我怀的是他的宝宝,她们都觉得我私生活很糜.乱。” 姜嘉茉怔怔仰面,望向章仪梵:“姐姐和我,这么多年,生活从未有过交集。” “凭什么认定我小腹里是裴家的血脉呢。” 茶室上方,有藤叶做的装饰,在静谧的日光下,像是一帘青绿的旧梦。 章仪梵不知道想到了什么。 她唇角划过一丝微妙的笑容。 她欲言又止,最后说:“门票。” 章仪梵解释道:“阿聿那里的门票。” 姜嘉茉不解起意,怔忪地重复道:“门票?” 她咬住嘴唇,捏着裙摆,漫无边际地回忆道:“什么门票呀。” “我和裴衔羽是青梅竹马,阿聿是我看着长大的。” 章仪梵语气很轻,优雅极了,像编织一首诗:“你知道他最喜欢红色吧,有一天你会明白的。” “你看,你今天就穿着他最喜欢的颜色。” 章仪梵探出白臂,帮姜嘉茉拢好黑长发:“很旖旎,很美。” “她们都说你是祸水,你就当成酸涩的夸耀好了。” 姜嘉茉笑了笑。 她肩膀上散落的黑发,掠过裴京聿在她皮肤上留下的咬痕。 姜嘉茉抬起湿漉漉的眼睛:“没关系,姐姐,事业上的成就,我压得过在座任何人。” 她的声音大了一点,昭彰似的:“私底下,我就喜欢以色侍人。谁管得着?” 姜嘉茉咬字高傲又超然:“我很享受充满怨恨和嫉妒的眼神。” 她笑起来,有逾越理性的端庄和诡谲:“你们压不垮我,只能滋养我。” 姜嘉茉是明星,镁光灯下光彩照人。 她比在座的家室煊赫的大小姐们,都更懂得如何摄人魂魄。 这些姑娘们日夜浸在美容院,打新研发的针,用最先进的技术保养,甚至比不过她的素颜。 她能被这么多男人当成白月光爱着。 是有几分独树一帜的魅力。 无论是浪荡的,怯弱的,典雅的,任何模样她都能信手演绎出来。 姜嘉茉根本不在乎,别人怎么置喙她的私生活。 对啊,她就是私下里是那个人的小狗。 她愿意对他摇尾俯首,当他是君王,可是那又如何? 她的事业风生水起。 这是她和恋人的情趣和性癖,自己爽到就好。 人本来就是要繁衍的。 性这回事上,足够刺激就好,谁也不比谁高贵。 姜嘉茉笑着,模仿她痴迷的男人讲话。 ——那人说,“不然我随机选一位,做亡命鸳鸯。” 姜嘉茉斟酌着用词,带着一种原宥愚昧和恶意的宽容:“你们最好别这么恶毒。” “不然我随机选一个你们心仪的男人,勾勾手指。” 姜嘉茉端坐着,对抗所有人的目光:“我只需要静静地等,他们就会疯了一样地痴迷于我。” 她垂下眼睑:“你们可以试试。” 这些姑娘们一个个瞠目结舌。 平时,她们都在私下里,悄悄八卦姜嘉茉的旧事。 万万没有料到,人家在明面上,直接回怼她们。 倒是去补妆回来的章仪梵。 闻言,她低头笑了。 她一直觉得这小姑娘性格软糯,过分脆弱。 当年,他们家里的上一辈,也是这样。 在漫天流言蜚语中,公开我的爱人,登报结婚的。 难怪彼此会成为一家人。 太阳下无新事罢了- 章仪梵果然领着一圈大小姐们,去隔壁美容院做保养。 晚上吃饭,就相熟的五六个人。 他们换了场,去隔壁俱乐部八楼的中餐馆。 这里入会条件严苛,全是装潢很豪奢。 有种“光摇朱户金铺地”的架势,“清樽红烛”天下闻名。 门廊处的紫檀木雕屏风,珠帘绣幕,是故宫规制。 清晚期工匠从江南水路运来的,现在难以仿制。 往里走,到处都是奇珍异草,清香馥郁的植株点缀。 姜嘉茉对这种靡靡的纸醉金迷不敢兴趣。 她一路都在看手机,盼着裴京聿早点来。 曾经她在这个圈儿里呆过。 沈容宴他们一行人,在下面四层小赌怡情以后,总喜欢在上面来喝点酒。 这里,她很熟悉。 今天,裴京聿来得很晚。 男人倜傥地施施然进门。 沈容宴正在雕花金丝奏章册上选菜。 他比盛煦,更加熟络姜嘉茉的口味。 沈容宴殷切道:“芦笋河豚,鱼腩和海胆,我各点了一份。” 一旁的孟玟暄挑惹矛盾似的,嗔怪沈容宴:“某些人,比人家的正牌家属,更懂得献殷勤。” 裴京聿一来,就听见这句话。 他的眼睛很黑,轻描淡写地掠过在座的人,钉在姜嘉茉身上:“给她献殷勤,不是很正常一件事吗?” 姜嘉茉很担忧裴京聿会忽然较真。 他这个人情绪像座冰山,表面磅礴能撞毁一切航船。 波澜平静的洋流下,潜藏着更窒息的危险。 她手掌在下面捏着象牙白的桌布,有些微微地颤抖:“你来啦。” 裴京聿的眉眼敛着光,沉沉“嗯”了声。 孟玟暄穷追不舍,道:“你看,你没来,沈容宴对嘉茉嘘寒问暖的,连人家爱吃什么都知道。” 男人指骨夹着烟,火星很亮,暧昧似的,掠过周遭的所有人,灰烬烧在姜嘉茉身边的玉石烟灰缸里。 裴京聿摁了烟,伸出掌骨,帮她扇走眼帘前的白烟。 他寡淡笑了,反问道:“她这么好,谁不对她献殷勤?” 孟玟暄知道裴二不好招惹,对女人掌控欲十足。 所以,她完全没想到。 ——他不接她话茬,找姜嘉茉的不是,反而情比金坚地赞颂她的好。 孟玟暄只好讪笑道:“我当然知道姜小姐人很好了,但是吧,沈容宴在日本,对她形影不离殷切照顾,端茶递水的,帮她约产检医院。他和我结婚几年,都没对我这么上心。” 她用手指叩了叩桌面,加强语气:“我还以为,姜小姐怀的是他的孩子呢。” 孟玟暄:“你看,多巧的事儿呀,他一回国,她就怀上了,连日期都能对上。” 姜嘉茉脑袋花枝一样折下来,盯着那个玉石烟灰缸。 她感觉很像自己,被烫伤了,满身灰烬,解释不清。 裴京聿手掌撑在姜嘉茉椅背上,把她朝着自己这边拢了拢。 他掌骨温热,就像给她力量似的。 男人垂眸把酒一饮而尽,眼梢有点薄红,语气却辛辣地呛人:“管不好自己的男人,让他跟在别的女人背后发情,不是你的错吗。” 沈容宴大少爷脾气,闻言咳嗽了一声,笑骂道:“谁是她男人。我和她早就离婚了。” 他冷冷地哼了一声:“我现在单身。” 姜嘉茉以为裴京聿会陪同孟玟暄一起,挑自己的错处。 但她完全想错了。 她难以置信地抬起眼睫,感激地望向裴京聿:“谢谢你。” 她的声音很柔,像羽毛在他耳膜上刮了一下。 厢房里有些剑拔弩张。 正好推餐车的服务人员来了。 盛煦殷切地起身,帮助他们上菜,“大家别吵了呀,好好讲话,都是认识了十多年的朋友了,干嘛非搞得互相怨怼。” 裴京聿鼻息带了一丝凉气儿,“孟玟暄,你回国干什么来了?” 他倦怠地笑,“生意场上的贺礼少来,我不缺你这三瓜两枣的。” 还没等孟玟暄回过神。 裴京聿先没了耐心,他不笑了。 男人晦暗的眼眸压在孟玟暄脸上,吐字很重:“你回来的目的是,给她道歉。” 孟玟暄温笑道:“今天我和你姐姐章仪梵也聊过,你看,姜小姐根本不在意我们,她心气蛮高的。” 她插科打诨地聊起别的:“嘉茉产检一切顺利,根本不会把这些事情放在眼里,何必要作践我呢。” 沈容宴一向最懂如何做好人。 他不理他们如何起纷争。 沈容宴没心没肺地,往姜嘉茉瓷碗中夹菜。 他侧头 看她,制造两个人的暧昧氛围:“来,尝尝这条鱼的大腹,肉质肥香。” “谁作践谁?” 裴京聿沉沉笑起来:“她怀孕,肚子被你弟用枪指着。” 他把筷子一撂,危险又狰狞,很美地勾出脖颈的青筋:“别逼我找招,让你现在跪下来道歉。” 裴京聿冷静的迫近,道:“说!” 孟玟暄齿关发颤,对裴京聿敬畏不已:“您别生气啊,实在对不起。” 裴京聿把姜嘉茉一捞,桎梏在自己怀里。 他扶着她的脊背,给她源源不断地渡去力量:“你该给她道歉,不是我。” 孟玟暄做小伏低地低下头:“姜小姐,多有得罪。” “我弟弟腿伤,还在医院躺着恢复神经元呢。他不分青红皂白绑人威胁,确实有错。” 女人诚挚地垂眼:“以后我会带他登门,附上厚礼,向你亲自赔罪。” 姜嘉茉抖着嘴唇,小声说:“好,我接受的。” 裴京聿拢了下姜嘉茉的头发。 他示意她别紧张,一切都是她应该得到的。 姜嘉茉心尖一涩,温软地靠着他。 她无端有一种想要流泪的冲动。 为那个人,不计前嫌,振聋发聩地为她撑腰,帮她说话。 男人瞳孔中有不甘的阴霾:“沈容宴结婚这几年,你们两口子到处宣扬,她是他不见光的情人。” 他脸色很沉,宛如魔障,有种挥斥方遒的狠:“金屋藏娇地把她束起来养着,给她投上亿的项目。” 裴京聿慢条斯理转脸,看向沈容宴。 他冷峻地问道:“她被你们这样骚扰,没有要求给她名誉损失费就算了。” 男人身上有清寂的白麝和松香,被姜嘉茉吸入鼻腔,宛如拯救她的佛火。 裴京聿眯着眼睛,讥诮道:“你们心甘情愿投钱,给她拍电影。” “花小钱赚的盆满钵满。” “她用过你们两位什么钱,讲啊。” 沈容宴停止咀嚼:“我和她,这么多年了,不管怎么说,都是有感情的。” 他抱臂看着碗底的汤汁,颤颤地发光,“嘉茉十八九岁,大学早读起不来,我每天给她打电话,叫她起床。” “她去学赌术,学推演,算牌,回来后第一个告诉我,和我一起上赌桌。” 裴京聿浑身浮出了一层戾气。 他凉飕飕地笑了,那股蓬勃又侵占地野性,能让周围所有人感到不安。 沈容宴继续对峙着:“就这么说吧。” 他粲然一笑:“我根本不在乎嘉茉肚子里的孩子是谁的,生下来认谁当爹,我都没关系。” 沈容宴挑高眉毛:“你以为那晚我不知道吗。” “咱们谁私德有亏,自己心里门儿清。” 沈容宴移开眼神,转向姜嘉茉,又移到裴京聿身上。 他怼到:“你占有欲上头,发疯把人强占了,你没问过她愿不愿意!” 裴京聿表情一怔,随即恢复寡淡。 他生疏地想要喝酒,却发现杯中的酒,刚被他一饮而尽了。 于是,他敛眉,若无其事地给自己倒酒。 这句质问沉重不已,像罄竹难书的罪证,一字一句拓印到他的心底。 沈容宴似乎抓住了裴京聿的命脉似的:“她现在脖颈上有什么,咬痕。你给她弄上去的?” “裴二,你还在念小学吗,用这种低级伎俩来对我示威。” 他步步紧逼:“我承认你的条件确实比我好,那又怎么样?” 沈容宴宣判道:“你真挺可悲的,这样耗尽心力,在她身上找一点垂怜。” 裴京聿笑着看他。 男人松弛地摁着鼻梁,少顷,才启唇道:“我哪儿可怜,你接着说。” 沈容宴平时那种漫不经心地劲儿完全收敛了。 他肃穆地说:“她给你什么许诺了?” “姜嘉茉没给你什么定情信物吧,她甚至连戒指都没给你买一枚。” 沈容宴完全具有道德优势地批判道:“你算什么家属?她给了我上百亿,来让我后顾无忧!” 孟玟暄和盛煦,任由饭桌热气蒸腾。 他俩插不上话,吃瓜都吃饱了。 他们只觉得这两个男人剑拔弩张的劲儿,完全能写进史书。 为了一个女人,多年的兄弟反目成仇,字字句句直击对方痛点。 裴京聿唇角弯着幅度,英漠的靠在椅背上,吊儿郎当地听着审判。 他垂眸,用薄削苍白的长指把玩着青瓷酒杯,懒怠道:“对,没买,也没给我什么嫁妆。” 男人藏住失落,混不吝地说:“那有如何?我根本不在意,她愿意为我生小孩就够了。” 沈容宴咧嘴笑了,乘胜追击道:“小孩儿?” “这孩子不是你强行侵犯她,让她怀上的吗。” 沈容宴字字回怼:“你就图一时的畅快,你以为这就把她拴住了,问过她是否愿意吗?” 姜嘉茉注意到,裴京聿的眼睑微微有些薄红。 他死寂地坐在那儿,落寞的,孤伶的。 裴京聿其实很可怜。 他什么都没有得到过。 他没有什么拿得出手,来向情敌炫耀的,关于她的旧日往事。 他没有得到过她送的任何东西,只有一枚泛黄的松叶戒指,和宝可梦蛋糕券。 他甚至因为掠夺癖发作,连她腹中的孩子,都没有一个正式的,甜蜜的,昭彰给别人看的名分。 姜嘉茉贪看了他两眼。 她就觉得,心脏疼得难以呼吸了。 姜嘉茉的碗里。 全是别的男人给她夹的食物。 裴京聿教她爱惜身体,让她温润地吃一些健康营养餐。 所以别的男人给她夹的菜。 他装作没看见,哄她多吃。 而他呢,孤零零地,千夫所指的。 他喝了一晚上酒,什么东西都没有吃。 姜嘉茉把椅子移向他,贴近了,轻轻碰了碰他的手。 裴京聿沉默地瞧着她,把她的手指扣在掌心。 荧幕里情人抵死缠绵,生死告白千言万语。 比不过此刻,手掌温度,脉脉含情。 他浮出点笑,烟云一样淡,声音却很沙哑:“怎么了。” 姜嘉茉看着那人竹骨般遒劲漂亮的长指上,空落落的。 没有戒指。 什么都没有。 他真是干净,淡泊,似水一样的君子。 他应该被人放在神龛上爱着的。 可是,她好贪心。 私有他,又总是糟蹋他。 她连自己多年都感情都嫌,总觉得什么都配不上他。 姜嘉茉觉得自己心坎都是凉的,酸涩的。 她的心,就这样碎了,闷闷地为他疼起来。 姜嘉茉的眼泪,簌簌砸了下来。 她用细白的手指,把他的手掌捧起来,贴在自己的心脏处。 她等候裴京聿感知到自己的心跳,对他讲。 “这颗心做嫁妆,够不够。不够的话,还有我这个人。” 姜嘉茉吸着鼻子,眼泪滚落下来,抬头大声说:“他问过我,愿不愿意。” 她眼眶发红,脊背颤抖着,转向沈容宴:“你说错了。” “他对我做什么,我都是愿意的。” 裴京聿听完,心有灵犀似的,缓慢侧过脸。 男人乌黑的眼眸凝在姜嘉茉身上,微微动情地滚了下。 须臾,他唇角上翘,似乎笑了。 第22章 红粉姿向老公证明二十四次 姜嘉茉转过眼来看他。 她的手指在他手里颤,就像她这颗鲜活的心脏,被他摘进了手心。 她就这样瞧着他,动情的,旖旎的,和他眼神纠缠。 裴京聿什 么都不缺。 她除了这颗心,实在不明白,怎么向他表明自己的心意。 沈容宴稳定心神,似乎并不相信这个答案:“嘉茉,你告诉我,是不是他逼迫你这么说的。” 他攥紧拳头,呼吸滞涩:“我一直尊重你,陪伴你我不明白。 “如果像他这样,强行占有你,就能得到你的心。我算什么?” 沈容宴像是猛然回过神:“我知道了!你还我的十一位数,一定是他威胁你的筹码。” “他是不是让你还债,让你在我面前演戏,买断你未来的人生,还有你小腹里的孩子。” 姜嘉茉感觉到,裴京聿的掌骨,冰凉一片,似乎失温。 /:. 他睫毛像羽状叶片,散着垂下来。 旁观的人看不清他的情绪。 姜嘉茉心里涩疼。 她用了全身力气去握住裴京聿的手。 她想要像濯枝雨一样,润泽他,让他有底气,安心一点儿。 姜嘉茉:“你还不明白吗,我说过我们之间清偿了。我已经向他求婚了。” 姜嘉茉心脏蜷缩起来:“阿宴,你对我的感情,我回应不了。” 她的语气细微地哽咽着:“我真的很想珍惜他,在日本我就对你说清楚过,那些钱,是我主动为我们的旧事做的了断。” 还没等沈容宴开口。 裴京聿就主动打消了他的诡辩。 他弯唇笑了,恢复了鄙夷又促狭的劲儿:“我呢,随手就能拿上百亿,买断你和她的感情。” 裴京聿掀起眼皮,淡淡地望着他:“她要和我结婚了。” 他凑近姜嘉茉,亲昵又低沉地说:“婚后,她高兴在外面玩儿,可以用我的钱,随意消遣任何男人。” 他说:“我一点儿也不在乎,她怎么花我的钱。” 裴京聿散漫地啜了口茶,反问沈容宴:“但你可以吗?你还要女人帮你还债。你拿什么跟我比?” 她崇拜的恋人,真有一种逾越道德的施予感。 姜嘉茉的内心颤了一下。 她终于不难过了,心里隐秘又虚荣地畅快。 她喜欢他的样子。 残忍,傲慢,自成公理,劣势也要竭力抗争,什么都不屑一顾。 这才是他,他绝不应该被自己折堕。 沈容宴哑口无言地怵在那儿。 他引以为傲的旧情。 裴京聿看起来,根本不以为意。 裴京聿似乎只为了当时强占她,稍微失落。 他只在意,姜嘉茉是不是自愿为他生小孩。 裴京聿跳脱了被质问的框架以外。 他又恢复了意气拿云,心气嵯峨的模样。 沈容宴咬紧牙关,斥骂道:“裴二,亏我枉自把你当朋友。” “你手段可真低劣。” 他话音刚落。 裴京聿就笑了,惬意地从鼻腔里喷出一点鄙薄,似乎想说什么。 就在这时,他搁在桌面的电话,亮了起来。 裴京聿颦眉扫了一眼。 手机白光给他不俗的下颚,渡了些不近人情的冷气。 他站起身,弯腰贴了一下姜嘉茉的鬓发,诱哄似地沉声讲:“我接个电话就来。稍等会,我陪你回家。” 现在他刀枪不入,自成圭臬。 他说,原配的忠贞,该被她这种坏女人践踏受难。 可是现在。 他看起来,就算被践踏,就算受难。 他也依然能和小三上谈判桌,随意挥霍千金,把处处留情的花心女人拎回家。 他起身离开了。 姜嘉茉的眼睑还是红的,但里面莹然有光。 她专心致志的看着桌上的一点。 过一会儿,她掌背捏着什么,泛着白。 姜嘉茉细声对在座其他人说:“我今晚有点失态了,我去补个妆。” 她沿着裴京聿离开的反方向走,熟稔地绕过古韵盎然的包厢布置,来到空无一人的休息室。 姜嘉茉的心脏跳得很快。 她的手在颤,缓慢打开,里面有一截他吸了几口的细长香烟。 她好像从祭祀的焚香炉里窃了香。 私藏点燃。 揣着一种亵渎的心思,想要插.入香炉,捕获白鹤做辇下凡来的仙人。 姜嘉茉红唇轻柔分开。 她沾着水光的红舌,绕着滤嘴边缘舐了一圈,纸质边缘很润。 这是刚才裴京聿抵唇叼在嘴里的。 她心里难以抑制地嫉妒起这根烟。 这一绺淡淡的属于他的味道,已经干燥了。 谁都不知道她含蓄外表下,对他有多么露骨的渴望。 姜爱茉着迷地翕着眼睛,咬住抵在舌下。 她的嘴唇潋滟地嘟起,不断用舌舐。 直到香烟滤芯,被她口中恶津.液沾满。 她才扶着百叶窗,小声喘息起来。 一点儿也不够。 她想像那天一样,把脸依恋地埋在他手掌中,舔他的指。 她草率地补了个妆。 身后忽然传来男性沉闷的脚步声。 姜嘉茉阖上粉饼,以为是裴京聿。 她像候着伴儿的鸳鸯似的,一双含情眼在镜中盼待着。 那双黑色的男士皮鞋停在休息室的门口。 顺着鞋往上瞧。 是沈容宴。 他看起来深情难消磨,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姜嘉茉看:“嘉茉,你果然在这儿。” 沈容宴的情绪有点低落,黯然地坐在L形的沙发,“我什么都没想,就觉得这里能找到你。” “你记得吗,那时候我和他们灌起酒来,昏天黑地的。” “你经常在这个里间,背剧本。” 他像只孤雁,“你总是在等我,可我没有珍惜你。” 姜嘉茉苍白的脸上,露出为难的薄红:“我们是朋友,谈不上珍不珍惜的。” 她抿紧唇,半晌才说:“那个人,他会介意我们单纯相处。” “我和你,以后非必要,不要这样了。” 沈容宴叹道:“我对你做过什么?你就这样老是对我立规矩。” 他多情地埋怨道:“我一直把你放在心尖上疼惜,从未对你动手动脚,就普通的坐在一起和你聊天,你都这么避忌吗。” 姜嘉茉嘴唇嗫嚅着,半晌才说:“不是的,我舍不得看到他会吃醋发作。” 沈容宴擎直脊背,艰涩地露出一个笑容:“你们女人,是不是都喜欢坏男人?” 他叹道:“我尊重你。我承认那时候我有其他女人,但我舍不得把使在她们身上的手腕,放在你身上。” 沈容宴有点恨她的自我作践。 他低声责怪:“你呢,你就任他糟蹋你,你可是住在我心上的人啊。” 春夜的长平街,夜露沁凉。 回想潮旧的往事,就像溪涧中摇晃的藻荇,顺流伏仰。 分明无心也无意,却总能网罗住游曳的鱼。 他们没有注意到,室外银质金属光泽的门把上。 裴京聿的手指骨节拧出寡淡的清灰色,崎岖的血管微凸。 男人漆黑的瞳珠,在光下显得晦暗,英隽的脸上蛰伏着戾。 他听不清他们说什么。 可是脑袋里已经被他设想出来的,他们耳鬓厮磨的场面填满。 方才,姜嘉茉在对峙时,施予他手指的温度,已经烟消云散了。 就好像从未有过似的。 一切宛如纯粹的勉强。 他需要她证明一千遍一万遍,只爱他。 衣兜里坠着一个乌金的打火器。 裴京聿薄唇滚着笑,盯着金属物什看了一秒。 他想起马上要惊得叙旧的爱侣,似劳燕飞散。 真令人兴奋。 她真过分,分明主动用松叶戒指套住了自己。 见到老情人就忘情了。 她不肯陪他,把今天这场示威局演完。 徒留他一个人,因为这一点儿道德感,原地交煎。 顶级圈层,雍容华贵的俱乐部又如何。 不过是他吟鞭断水的注脚。 就在姜嘉茉恍神的那么一霎那。 这一层的火警警报,骤然响起来。 巨大的轰鸣盘桓在头顶。 自然灾害难以避免,就像西西弗斯的巨石一样,消耗人的理智。 姜嘉茉不顾身后沈容宴的呼唤。 她踉踉跄跄地提起裙摆,从休息室出来。 她想起小腹里的胎儿,茫然无措地想要寻找到那个人,扑进他的怀里:“老公。” 她回来时。 盛煦他们已经离开。 裴京 聿在包厢里,眼睑下漾着薄醉。 他看她回来,唇角恶劣地弯起来,语气却很淡:“去哪了,半天找不见人。” 她念念不舍地回到他的怀里,红裙勾着他的裤腿,骨头软了:“刚才门口有火情警报,我很担心你,就回来了。” 他话音刚落。 裴京聿掐住她泛红的脸,粗暴地裹紧她,把她抱在膝上吻她。 他趁着醉,品酒似的癫狂吮吸她的舌,长指想要把她塑形,动作野得三两下,就挤乱了她的鬓发。 “不是警报,你压根想不起来我是吗。” 男人濯了点沁凉的酒,抹在她脖上,把她当酒具吮:“回答我,去哪儿了。” 姜嘉茉的黑发漾在半空。 红裙在她光洁的腿上卷了一个边儿。 他就像那次检验她是否落红,追踪进去查验了。 男人的骨节拢出来的时候,果然有可疑的露。 他恶劣撬开她的牙关,玩她的齿,要求她舔掉,藏好自己背叛的证据。 她迷醉地张嘴含他的指:“休息室。” “哐啷——” 她身后的菱花木橱窗,在摇晃。 包厢里木质古董架上,搁着青玉瓷器,宛如绞刑架。 姜嘉茉是刑犯。 她艰难地思考着木架上瓷玉的易碎程度。 她不敢擅自往前,靠近他。 裴京聿掐她的舌,威胁问:“休息室还有谁,说。” 姜嘉茉一开口:“呜。” 她的舌就在他指间经脉上绕,三言两语都被他缠走了。 裴京聿不紧不慢地批评道:“说了什么,我一句也听不见。” 他衔住她的耳朵,碾珍珠般嚼着品鉴:“我没喂你吗,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 她被这个男人训诫手腕,折磨得失魂落魄。 她只有这一小圈方寸天地,像春雨覆落的井中,生出的一株桃木。 桃木遇到白壁浩光的仙人,被他伐走。 她被铸成了他的剑,日夜桎梏在手上把玩。 姜嘉茉存了平复他情绪的意思,在禁忌红线上跳舞,试探道:“我一个人。” 怕他不相信。 她又捏着他绷紧的衬衣,手被他胸膛的温度烫到。 姜嘉茉回缩了手,小声论证道:“你看,我回来也一个人。” 裴京聿鼻梁从她的额头,一路蹭到她的心脏。 他调风弄月,揶揄地质问她:“脑里住着几个人。” 姜嘉茉的心脏磬钟一样轰鸣。 他犹不满足,问,“心里呢,几个人?跳得这么快,是背叛的愉悦吗?” 裴京聿把她桎梏在怀里。 包厢的的灯禁忌地熄咽。 他的吻一寸寸琅珰覆落。 他自虐似的,在她耳畔缱绻说出真相:“我看到你和他单独相处了。” 姜嘉茉心神遽烈震颤,就像自己真的背叛他一样。 她羞到完全睁不开眼:“对不起,相信我,我和他没发生什么。” 裴京聿的唇凝在她白瓷般的脖颈上,挨挨擦擦,可怜见的:“你旧情人说,我就没本事,只能在你身上弄出痕迹示威。” “求你给我一点儿垂怜。” 姜嘉茉被他束缚住腕骨。 男人每次覆落唇,垂眸吮下来。 她都把羞耻崩溃,把脸转向另一边。 裴京聿齿关重了些,就像报复雪恨。 姜嘉茉吓得带了哭腔:“我这辈子都不会见他,你不要再想招数折磨我了。” 他语气低沉,温文尔雅地宣判:“你没信誉的。你的永远就一两分钟,什么保证都没用。” 裴京聿抱紧她,顺势装佯:“不够啊。给点儿证明,我比他更让你动情。” “休息室里,你们好像呆了二十四分钟。” 他贪妄地含她额发,牵丝去抿汗珠儿:“你一分钟不到就能证明一次,那证明二十四次给我看吧。” 姜嘉茉就在他怀里,眼神很快散了。 怀孕体质虚。 她又太喜欢他,禁不住一点儿撩拨。 证明一两次,宛如瞬息生死。 姜嘉茉耳根通红:“能不能先欠着,求你了,我们还要回家呢。” 裴京聿身上有一种摄魔屏、秽仙尊的狠。 他吻到她几近窒息,才柔戾地咬字,问:“现在知道,要和老公回家了?” “怎么在他身边呆的二十四分钟,不知道。” 他的指骨,虚搭在姜嘉茉脖颈上:“你在这儿的记忆全是他,我都没消弭一点儿。” 裴京聿身上吸引人的麝香味道,就像诱惑她分泌多巴胺的仙池魔障一样。 只要嗅到,就能让她魄散魂消。 她被他缠着又证明了一回,勾惹得红了眼圈:“你好混账。” 裴京聿嗓音性感地极了,沉沉哼笑道:“得意吗,老公只对你无耻。” 姜嘉茉光洁纤细的脚在他裤上晃。 她稳定心神,忍无可忍地用脚掌,踩他的鞋面:“你再这样,我就出去打车,回工作室住。” 裴京聿强制性地剃掉她的反骨。 他浑得没边儿,质问道:“原来证明二十四次,这里的记忆,也更替不成我。” “还没结婚呢,已经不愿和我住一起了。” 姜嘉茉被他黏黏抱着。 他浮浪地去捏她,问她在休息室,别的男人面前,有没有犯渴肤症。 姜嘉茉羞愤到宛如被胁迫,连忙说,“没有,绝对没有。” 片刻后。 裴京聿抱着她,摁亮了灯。 男人弯腰,捡起骨碌碌滚到在地上的青瓷瓶。 他故意装作若无其事,把下颚搭在她肩膀上,懒淡问:“夏旭把那几套房发给你看过,选婚房,你选好了吗?” 姜嘉茉难耐地磨蹭了一会儿。 她细声回答他:“景山北角,虽然离爸妈家近,但是我是公众人物,不太方便。” “京郊的竹风涧,我仔细想过,还是觉得太奢靡了,不适合我。” 她似乎想起来了什么,黑发缠着汗水散落下来。 姜嘉茉激动地发颤:“老公,我看到备选企划里有燕景台,那套房子是你的吗?” 裴京聿刮了下她的鼻尖,讥诮道:“不是我的,还会是谁的?” “你旧情人?” 她充满期许地摇晃他,回忆往事:“我没怀疑!只是之前在这里住过!” 姜嘉茉从他腿上下来,赧红着脸。 “我和你讲过吧,我几年前情绪不好。很喜欢坐在门廊,看远处的黛山和云翳。” 裴京聿半蹲下来,帮她整理裙摆,系高跟鞋的绶带。 他垂睫,沉沉笑了两声,阴阳怪气地恶劣:“没事少招我。你剩下二十次,今晚我全让你兑现。” “谁不知道?你的恩人日日来看你,给你写信寄情。” “不是的!” 她细腿白若冻玉,交替摩挲了一会儿。 姜嘉茉红着脸,抖着嘴唇:“那种事不能多做的。” 她像被丢掉的小羊羔,委屈地说:“而且你都不满足,就我一个人,显得我好没出息。” 姜嘉茉的绵白的手指捏了捏桌布,似乎要做出什么紧张的剖白。 “关于那套房子——” 裴京聿没耐心听她讲和谁的旧事。 在她看不见的地方。 男人指骨的青筋凸出来,像是竭力隐忍。 他的手掌就着他半蹲的姿势,倦怠地搭在他的膝上:“怎么了?” 裴京聿缓慢起身,手揣进裤袋里,垂眸看她。 姜嘉茉欲言又止了很久,终于斟酌出了语言:“就是——” 她眼睛湿漉漉的:“燕景台那套房子,庭院里有一株栾树,五年前我亲手种下的。” “我在树上刻了一个人的名字,想要有一天亲眼带他去看。” 她微微露出了一点点笑,静美得真有一尊观音面,在他心尖的神龛上住着。 姜嘉茉之前被他玩到脱力。 苍白的人,此刻眼尾和颧骨都很红。 姜嘉茉环住他,依恋地抱紧,祈求一般望向他。 她的眼神天真含欲,仰面看他:“老公。” 姜嘉茉的脸上,泛起病态地潮红,说:“就现在,你能陪我 ,亲眼去看看吗?” 第23章 飞琼夜以身相许 五年前,孙云岫还不是她的经纪人。 姜嘉茉签的是一家外资控股的大型娱乐集团型公司。 公司高层领导鱼龙混杂。 想要有片约,想要有戏演。 她要先学会讨好他们,以及按照他们的需求,拍摄各种分级的电影,以供下沉市场娱乐。 姜嘉茉记得,她刚来燕景台那会儿。 她望着空无一人的旧宅,感到无边的孤寂。 她在房间里走了一圈。 最后,她伸手拉下四楼阁楼的百叶窗。 远处景区的峰峦,在雾气中若隐若现。 这里很安静,也很干净。 沈容宴的助理安排好一切,准备离开:“医护会在每周二,定期过来为你做检查。” 助理提醒道:“如果其他时间段有人来,一定是沈先生来探望你。” “姜小姐,你安心休息吧。” “食物和日用我都准备好了,有需要再打电话。” 姜嘉茉没有打过电话。 来到这里,她几乎没有再给手机充过电。 她只记得无数的亵渎,辱骂短信,全是红字的通话记录。 她只记得机场长枪短炮的质问和嘲弄,媒体上铺天盖地的歪曲言论。 远处山野有雾灯,宛如巨兽瞳孔,在车辆经过时闪缩明灭。 她夜晚睡不着觉,坐在门廊的白光里看书。 福楼拜,纪德,菲茨杰拉德,库切和萨冈。 她翻过几页。 明明书里的主角并无感伤。 但她脑中嘈杂纷乱的声音,让她看几行字就开始无端落泪。 记忆变得碎片化。 十七八岁时,她随意背完一整套戏剧台词,流畅展现自己。 而现在合上书。 她就不记得,刚才看过什么情节。 偶尔入睡,梦里全是浑浊的海域和无边的水,身后的人都在催逼自己跳下去。 她每次惊醒,都汗水淋漓,几乎窒息。 三餐变得可有可无。 姜嘉茉自己都不知道,上一次吃饭是什么时候。 没有人珍惜她。 她也习惯性胡乱对待自己了。 她不想打电话麻烦沈容宴。 更不敢见到父母失望的眼神。 家人劝诫过她,公司这种要求,一定是骗局,不要接这种擦边电影。 姜嘉茉不敢背天价违约,孤身去了东南亚。 在语言不通没有熟悉亲人的拍摄现场,穿着很少的布料,一遍遍跳海。 她想哭的时候,连诉苦的朋友都没有。 这部片在公映前。 有一些大尺度,不雅的片段流出。 那时候姜嘉茉还不是影后,只是一位科班出生,略微被熟悉的小演员而已。 因为这部片是一位港台的知名导演执导。 还没上映,片段就在国内引起了轰动。 她精神状态很糟糕。 终于,她鼓足勇气,把电话打给了盛煦。 姜嘉茉恳求盛煦,帮他把这部《无人下潜》的片源买断。 她仰脸看他:“我一定会还你的。” 盛煦一口答应了她,私下里却为钱发愁。 后来有天,她在清迈的医院里静养。 盛煦来找她,护士走后。 他激动地说:“我们在镰仓拍的文艺片《春与人宜》卖了特别高的价格,宣发也很强,应该能凑钱买到这部片源了。” 盛煦靠在椅背上,担忧地望向她:“回国吧,嘉嘉。” “国内的心理医生好一些,沈容宴已经在联系了。” “你姐姐姜稚雨也记挂着你,她一再询问我你的下落。” 姜嘉茉捂住脸:“姐姐还怀着孕,我不忍心看她为我担心。” 她小声抽噎着:“我太糟糕了,没有胆量去见他们,我没病,只想一个人待着。” 盛煦安慰她:“沈容宴给你找了一套房,定期有医护探望,你不用见到任何人。” 姜嘉茉带着哭腔的声音,从白色被套下传过来。 哀伤又破碎的恸哭。 她没有依赖于他们的照顾,只是泪水涟涟,说:“我会还给你们的,我一定会还清的。” 她一个二十二岁刚毕业的小姑娘。 被天价违约金架在脖子上,威胁着拍摄这种片。 煎熬整整大半年,实在撑不下去了。 回国后,她又在医院呆了半个月。 做完必要的检查后。 姜嘉茉跟着沈容宴的助理,来到了这里。 燕景台这里,装修很空旷。 她偶尔能观察到旧主人的一些遗留痕迹。 沙发和木地板都被更换过,放置古董的门廊,被酒渍泡过。 姜嘉茉蹲在角落,发现了什么。 很快,她细白的手指,从书架的夹缝中,找到一张泛黄的旧日喜帖。 喜今日赤绳牵连,入他年白首永偕。珠联璧合,桂馥兰馨。 新郎:钱羽,新娘:许怡微。 文逢舟先生敬启。 落款日期是2007年1月13日。 下面清秀小楷,隽着一行小字:“文先生,我和他这周末结婚,我再也不等你了。” 姜嘉茉暗中揣测,应该是前任屋主留下来的请柬。 她把上面的灰尘擦干净,妥帖地把请函,搁置在书架顶上。 房间里每个角落。 姜嘉茉到处都走过。 她倚在三楼,朝下望,模仿着请柬的语气:“我和他周末结婚,我再也不等你了。” 姜嘉茉觉得很矫情,想要哄自己笑的。 没想到,她念完以后,抱着膝伏在楼梯上,哭得泣不成声。 她已经一整年没有看见裴京聿了。 她这样糟糕的人。 爱和不爱,已经是奢侈品。 姜嘉茉的意志没有彻底垮。 她还是想要练台词,撑起身来多学一点。 等抨击和嘲弄都消退。 无论多么小成本的片约,她都会努力尝试的。 姜嘉茉一直是好学生。 专业课和文化双第一,不学习不看书,心底会愧疚。 尽管记忆力很差。 她还是每天站在门廊处练台词。 日升月落。 她也不知道时间过了多少,只知道心理医生来了很多个轮回。 击溃她的是无数个轻描淡写的小事。 她早上给自己做了一个皱巴巴的三明治,切开后找不到餐刀了。 第二天,她才发现刀在床上,甚至给手腕划拉了一条红线。 遇到他。 那是一个雨天。 夏季的山雨,有一种让全世界失去形状的湍急。 青黛色的雨打下来,植株都在水中摇荡。 阁楼上的乌木窗棂被水泡胀。 灯光也刺啦刺啦地扑闪几下。 平时她蜷起来看书的安稳区域,就这样没入了永夜。 她闷在这种湿润环境,呆了很久。 第二天她腿弯处,长了密匝的红色小点湿疹。 姜嘉茉是演员,把保养好皮肤,调理状态当成事业来做。 重重打击之下。 她终于坚持不下去,跪在阁楼里,难受地失声哭了。 姜嘉茉的视线,在模糊之间,被汽车的远光灯晃到。 好像有一个身量很高的男人。 他撑着一把黑伞,在溽暑天气,濛濛雨中,来到了这里。 姜嘉茉像受惊的小鹿,被恍惚闯入的陌生人,吓了一跳。 她觉得自己此刻,病态瘦弱,也没有护肤,太见不得人了。 而且她本来也不愿意和别人来往。 姜嘉茉慌乱地回到自己的小阁楼里。 她锁上门,藏了起来。 那个人并不在意她的躲匿。 他就像来到自己领地一样,悠然自得。 他长身玉立地站在那儿,整理别墅里的物件。 她糟糕的三明治,冰箱里冻坏了的果蔬,胡乱摆放的书籍,卷成一团的薄被,都被那个人整理好了。 姜嘉茉在黑 暗的阁楼里藏了很久,感觉自己什么都做不好。 她的情绪又变得低落。 她抱膝坐着,又小声抽噎了起来。 阁楼的门,似乎被人曲起指节敲响。 那人讲话伴着雨声,微微带了一点笑意,问:“哭什么。” 姜嘉茉不知道,嗫嚅半天,才堪怜地细声道:“没有人喜欢我,他们都觉得我很恶心。” 在食物短缺,身体不健康的情况下。 她从小在公众眼光里,遭受这么大的打击。 她心里最盼望的第一需求,还是得到认可和喜欢。 男人靠在门上。 半晌,他对她说:“想被大众喜欢,就要坚强点,要辨清是非。” “成为榜样,给他们提供情绪价值。” 姜嘉茉似乎听进去了。 她很轻地重复了一遍,柔韧又坚定,说:“我知道了。” 隔着一扇门扉。 这个雨雾蒙蒙的夏夜,那人安静地听她说了很久很久的话。 姜嘉茉太久没表达了,她的语速又快又急,好像很担忧他会走掉似的。 她说:“还有,我想要一个灯泡,和一管涂抹湿疹的药。” “我好饿。” 她又有点羞涩地补充道:“但是我不敢看到你。” 他笑了,说:“以后,我不进来了。你需要什么,就给我写信投到外面的邮筒里,我会买给你。” 窗外风雨潮涨,姜嘉茉听不真切他的声音。 她觉得他好温柔,有点滟滟地开心。 姜嘉茉想到秘书说,沈先生可能会来。 就像为了确认对方,是否会再次到来一样。 她像是求证似的,希冀地叫他:“沈容宴。” 那人听完后。 隔着薄薄的门。 他沉默半晌,随即释然一样:“嗯。” 男人带了点笑意:“喜欢吗,你想我来,我就来了。” 姜嘉茉抱着纤薄的肩膀,恋恋地说:“你以后,多久来一次呀。” “沈容宴”静静听远处潺潺的雨。 他随即说:“你想我的时候,我就会来。” 姜嘉茉:“我才没有想你。” 她撑起身,想要换一个位置,听到他的声音更清晰一点。 没想到她刚起身。 在黑暗的房间里,她被自己搁在地上的小毯子,绊了一下。 “砰——”地一声撞到在门框上。 她躺倒在地,半晌都爬不起来。 长期的饥饿,惊惧,孤独,自厌,一起袭来。 下一秒,小阁间被男人一脚踹开。 她乖顺地陷落在那个人的怀抱里。 黑暗中,“沈容宴”把她抱得浑身发疼。 他艰涩地哑声问:“你怎么把自己搞成这种样子!” 姜嘉茉埋在他怀里,想要嗅到一点点属于他的气味。 但是只有雨水的沁凉。 她昏濛间,什么也闻不到。 她躲避着他的拥抱,虚弱无力地说:“我们这样,不太好。” 那人掌骨桎梏着她的腿骨,把她纤细的腿捏得微微泛疼。 他眼中的光黯下来,哂笑着,似乎叹息:“你就这么不待见我吗。” ‘沈容宴’的身量很高,在小阁楼里走动要受限。 他举手投足却很潇洒,卓然有风致。 他被她避忌了,就克制地再也没有抱过她。 姜嘉茉被他藏进被单,掖好被角,露出一点白得可怜的耳朵。 她感觉到自己散乱枯燥的长黑发,被他动作幅度很轻地摸了摸。 她的脸蹭了蹭气味舒服的被子,终于安下心来:“沈容宴,你记得给我写信。” 房间里漆黑。 “沈容宴”坐在她身边的地毯上。 他像是渡了一层黑气,雾沉沉的压抑。 他勾唇,笑了声:“在你面前你都不肯要我,我懒得写劳什子的信。” 姜嘉茉的眼睫缓慢地眨了眨。 这个人给她的感觉很奇怪,让她心里砰砰地跳。 她归因为太寂寞了。 所以看见一个人,就会产生雏鸟思想。 这个人混不吝的语气挺像沈容宴,但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姜嘉茉敛住呼吸,怯道:“我不明白,什么是‘要你’?” “平时这么纯啊。”那人拖长腔调地说完这句。 他懒怠地收起支棱在她枕边的手,忽然失去了兴致似的。 “下次我来,我要看到你吃完,下面那一排营养料包。” 姜嘉茉不说话了。 她遮上眼罩逃避世界,把自己卷吧裹起来,藏进被窝里。 她第二天醒过来的时候。 天光发白,周围天朗气清。 阁楼的灯泡被那个人换过了。 她每天睡醒,心尖都在颤,像滚水进了油锅一样,期盼着他的来信。 姜嘉茉终于听话地进食吃饭了。 甚至学会了稍微珍惜自己。 认真和他讲了自己喜欢的各种护肤品和护发精油。 在她穿着月白的薄裙,在门廊里睡着的那些夜晚。 “沈容宴”悄无声息地潜进来看过她。 她微燥的头发,又被养得乌黑稠密,瀑布一样垂落下来。 她蜷在沙发上的腿部皮肤,还是白得不见天光地漂亮。 男人很想探出指腹,一寸寸地抚弄,径直从裙摆里探出去。 想要把她连骨带皮亵玩一遍,破坏掉她的纯。 他的理智就像一层透光的糖纸,舔一口就会褪色消散,四分五裂。 他硬生生忍住,转身离开了。 “沈容宴”的字不太好看,没有落笔如云烟的洒脱。 可是他那些鼓励她的信。 卡片上,却有一种凌云的气魄。 “要被人喜欢,就要有自己的风致,让他们追逐,模仿,甚至崇拜。” “而不是展现自己有多脆弱,惹得他们同情。” “观众没办法去同情一个靠角色塑形、比他们生活优渥的演员的。” “姜满,大众流泪都是哭自己,顾影自怜,而不是怜惜别人。” “而你,需要让别人敬畏,明白吗?” 为了和他有共同语言。 她终于静下心看书了。 从前草率地翻阅几页就开始神志昏聩,注意力涣散。 当姜嘉茉,有想要和他分享的目标以后。 她看完了那一年最火的那不勒斯四部曲。 其实营销只是一种手段。 只有真正震撼人心的故事,才能经久不衰。 很多书籍影视的流行和爆火,不是没有原因的。 莉拉和莱农身上,在贫民窟的绝境也能熬出来,确实有她不具备的精神内核。 每次姜嘉茉看到那句:“我的整个生命,都是一场提升社会阶级的庸俗斗争。” 她都会默默在心里想。 是的,过去的错误,只是为了在更好更有秩序的地方扎根,被迫犯下的罪咎而已,无需再自我责怪。 她感觉自己破碎的灵魂,被一点点修复着。 也许活着,就是不断被锤炼摔打。 就像《活着》这本书的福贵,所有的亲人,全都离开了自己。 书里说:“人是为活着本身而活着的,而不是为了活着以外的任何事物而活着的。” 所以,她想,对呀,我还活着,我才二十多岁,我还有无数个逆风翻盘的机会。 她攥紧拳头:“我只需要面对,然后勇敢活下去。” 就像无数次考试都只是单一的阶段检验。 她不过是考差一次。 往后还有千百场决定性考试。 她要认赔杀出,再逢赌必赢。 隆冬一月,姜嘉茉在山上受冻,发起了高烧。 也许是那人注意到。 这么长一段时间,山上的邮筒被大雪覆盖,他的信笺无人光顾。 他有点慌神。 “沈容宴”在宅院里楼上楼下地找了一遍,他终于在阁楼里找到了她。 姜嘉茉发烧迷迷糊糊。 她感觉有一只冰凉的手贴在她的额头上。 她警惕性地颤了一下,实在没心力睁开眼睛:“你是,沈容宴吗。” 那人的举动凝滞了一瞬,随即把她扶起来,环在了怀里彻底套牢。 他的声音轻得,几乎不可闻,温柔地安抚:“我是。” 姜嘉茉叫着他的名字,突然觉得很难受。 “阿宴我好难过,真的,我不知道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 泪意顺着她的眼尾滚下来,就像两条平行的溪。 “快了。” 男人扯了下唇角,哑声哄她道:“今年过年,就能回家了。” “过年回不了的。” 她的眼泪止不住,机械地反驳道:“我和电话里的爸爸妈妈吵架了。” 男人给她用冰毛巾湿敷,把她扶起来。 他准备喂她吃家里医药箱中,备存的感冒药。 姜嘉茉的裙被热汗浸透了。 她烧得神志昏沉,死死紧闭着嘴唇,不肯吃药:“抗凝药对肝不好,会造成皮肤色素沉淀的。” 她小声告诉他:“我回国前打了美白针。” “沈容宴”终于看到她有自己的意志。 他讲话带了点笑意:“不知道哪来这么多忌讳。” “总要想办法退烧,不然烧傻了怎么办?” 男人捏着她下颚,用指腹摩挲她的唇,威胁道: “我找人给你打退烧针,或者撬开它给你灌药,选一个。” 姜嘉茉浑身闷得出虚汗。 她不知道哪来的倔强,就是不吃药。 最后“沈容宴”还是不忍心看她难受。 男人一整宿没睡,来来回回很多次,用医用酒精帮她擦皮肤。 他纡尊降贵地,一遍遍使用冰袋,替她降温。 临近早晨,姜嘉茉终于没那么烧了。 她甚至模糊地闻到,一点香甜的米饭味道。 “沈容宴”煲粥的手法很生疏。 虾粥里的菜叶,显出不合实际地苍绿。 但味道很香甜,粥也浓稠。 男人自己也稍微不好意思,用手抵唇咳嗽一声:“你就享受服务吧,迟早我要补偿回来。” 姜嘉茉尝试着睁眼看他。 高烧后无比虚弱,让她只感觉眼前有一个模糊的人影:“阿宴,对不起。” 男人在她背后桎梏着她。 听完后,他不知道哪来的坏脾气:“说的都是我不爱听的。” “沈容宴”趁着生病的人,不忌讳吃食。 他搀扶着她的脊背,恶劣地要求她吞咽:“快吃。平白招我伺候。” 因为她心里有另外一个人。 一个不可能的人。 她实在不知道怎么感激眼前人。 姜嘉茉昏昏沉沉,在饭后困意来袭之前,小声对他说:“我记在心里了,一定会报恩的。” “沈容宴”正在帮她整理小阁楼的书。 闻言,他的眼神定在她的唇上,把她抓回来,凑近她,问:“怎么感激,以身相许吗。” 姜嘉茉已经蜷成一团,昏睡过去。 那人没较真。 他揉了下她的黑发,宠溺地哄道:“睡吧,我会陪着你的。” 后来,她模模糊糊回忆起那天的光景。 在蹭掉绿漆,氧化变黑的邮筒里。 她投递了最后一张卡片。 姜嘉茉写道:“我生日是五月的节气小满。” “如果可以的话,我不躲避你了。” “我们一起过一个生日,可以吗。” 从去年溽暑,到隆冬除夕。 那个人陪伴了她整整半年,无微不至地照顾她。 姜嘉茉想着,今年五月小满。 她就鼓足勇气下山,重新开始新一段的人生。 她想要最后和他一起过一个生日。 但她没有等到这个人的答案。 因为大年初一那天晚上。 周擎和孙云岫上了山。 孙云岫是圈内最权威的金牌经纪人。 姜嘉茉躲在阁楼阴影处,偷偷摸摸地看他们。 她的裙边露出来一点,被敏锐的孙云岫注意到了。 “嘉嘉,你还记得我吗。”孙云岫激动地上前,把她搂进怀里。 姜嘉茉挣扎了一下,没挣脱。 她就乖顺地任由这个眼睛含泪的女人,抱紧自己。 姜嘉茉:“孙姐,你们好。” 孙云岫:“《春与人宜》这部片,爆了!” “今天一天的票房4.2亿元,看完的都说感动得热泪盈眶。” “嘉嘉,有人投钱为你单独开了一家娱乐经纪公司。” “我一定会让你成为影后的。” “走吧,我们下山。” 姜嘉茉心里空落落的,总觉得有什么很重要的事情,被她忘记了。 孙云岫:“犹豫什么呀嘉嘉,正好利用这个机会造势,一雪前耻!把去年夏天那些痛苦的事情,全都忘记。” “忘记?” 姜嘉茉脑袋很痛,耳朵嗡嗡地轰鸣:“可是有人告诉我,往事都是一种历练,它们成就了今天的我。” 他教过她去面对。 “哎呀,这句话有水平。” 孙姐激动道:“不愧是我的嘉嘉,在媒体面前就这么说呀。” 姜嘉茉早早收拾了几件裙子和日用品。 本来她还想卷起小毯子带走,她把手指陷在绒布里。 上面依稀有一种医用酒精的气息。 ——是那人给自己降温时用的,被她蹭了一身的酒气。 回不去的过去。 姜嘉茉眼眶湿润了。 为自己根本来不及给他道一个别。 为自己还没等到他的回答。 她就要离开了。 孙姐笑盈盈地招揽她:“别恋旧啦,你现在身价今非昔比,想要什么都唾手可得。” 姜嘉茉坐在周擎的商务车后座。 她忍不住回头,遥望落雪的燕景台。 她终于得偿所愿,脚步轻快,登上天梯,奔赴被众人都喜欢的高处。 那个人,陪伴她度过了无数个籍籍无名,熬不过去的漫漫长夜。 就这样轻易,被她忘在了脑后。 古书上都说。 金榜题名时,就是和旧情恩断义绝的时候。 姜嘉茉知道自己很渣。 所以后来,在知道经纪公司,也是沈容宴出资,帮助她,为她开的。 她才狠下心卖掉粉钻,也要偿还这段深恩。 在去燕景台的车上,姜嘉茉蜷在裴京聿的怀里。 她睡得迷迷糊糊的,恍惚间想起了这些旧事。 那人说的话,一直回荡在耳畔。 “怎么感激,以身相许吗?” 姜嘉茉在记忆里搜刮叙旧,终于找到了一个说过类似的话的人。 “以身相许的人,除了你,还有谁?” 她的脑袋里,好像有一位并不专业的裁缝,硬生生地把两段记忆缝合在一起。 裴京聿把唇抵在她的发上,闭目休憩间。 他感觉有什么东西砸在了他的臂弯上。 湿漉漉的,一阵沁凉。 他心脏一窒,看见姜嘉茉仰起脸看他。 她的脸颊上,一颗一颗的泪水,簌簌滚落下来。 裴京聿抬起手掌,用拇指指缝划过她脸颊的水渍。 他感觉这种悲伤的湖泊,顺着掌纹,淌进了他的身体里。 男人喉结滚了下,不明所以地勾着眼尾,看她:“哭什么,我不是在这里吗?” 姜嘉茉盯着他看了很久。 她声音温吞,失落,像是下一秒就会被日光蒸发掉一样:“你好像我的一位故人。” 裴京聿:“?什么。” 他黑眸微眯,懒懒散散垂睫睨她:“又打算把我当谁的替身?” 想到裴京聿对沈容宴的针对和敌意。 她感觉自己不能再想了。 于是,她兀自摇摇头:“没有啦。” 姜嘉茉把双腿,搁在他的膝盖上,对他露出一抹依恋的笑容。 她“啵”地亲他一口:“老公无可替代,是天下无敌最帅最好的男人!” 那些黑暗中阵痛的旧事,比不过此刻得到他。 她的那颗树,她的心。 他们的以后。 他会陪她过无数个小满的生日。 一定比得过,错过的那一个。 第24章 春山好“去民政局。” 两人一路从西城回丰台。 到达住的地方,已经接近晚上十点。 燕景台在湿地公园里。 非山上住户持有门禁卡,都需要购买门票进入。 姜嘉茉很久都没有到这里来了,不知道现在开始实行新规矩。 她在山下的物业处录面容。 怎么拍照都不满意,她稍微耽误了一些时间。 回到车上。 裴京聿的秘书冲她竖起食指,比了一个嘘的动作:“小声些。” 姜嘉茉顺着罗铭的眼神,望过去。 裴京聿靠在后座闭上眼睛,冷戾的眉眼柔和极了,似是睡熟。 男人西装衬衫地领口散开,露出脖颈上微凸的喉结骨,手臂撑在车门 储物台上,肌肉线条流畅,收敛贲发的安然。 姜嘉茉就这样瞧着他,又要移不开眼。 身边的罗铭看她目不转睛的样子,笑了笑:“上车吧,姜小姐。” “他刚回国,时差还没倒过来,今天是特意陪你的。” 罗秘书指挥年轻的司机方平:“环山公路开慢点,少显摆你的车技,别把裴先生吵醒了。” 姜嘉茉扶着车门站着。 她忽然低头开始脱高跟鞋。 姜嘉茉伶仃纤白的脚踮起来,赤脚踩在柏油环山道上:“要不你们回去吧。” “这截路换我来开,反正我熟悉,我会小心谨慎的。” 她仰头看他们:“别推辞了,这样你们也能早点回家。” 罗铭很识眼色。 他知道自己和方平呆在这里,就是电灯泡。 于是也不再退拒,点头说:“好,那你们路上小心点。” 忽然,他又想起来什么:“对了,姜小姐,你别赤脚开车。” 罗铭说罢,绕到车后,从后备箱里拿出来一个黑色丝带的礼盒。 姜嘉茉接过来,打开一看,里面是一双运动鞋。 她蹲下身试穿,舒适合脚,是她的尺码。 姜嘉茉放好礼盒,惊讶地感叹道:“他今天给我准备的吗。” 罗铭点头:“你们在普陀寺那几天,裴先生就按照你的喜好,吩咐助理尹秋,给你准备好了日常用的衣服。” “你的护肤,精华,饿了要吃的营养品,安胎药,车上都有。” 路灯下,姜嘉茉的眼睛颤了颤,晕着旖旎的水光。 她似有不解:“可我记得,那天是夏秘书陪同,而且也不是开的这辆车。” 罗铭和方平准备离开。 闻言他笑着望过来:“姜小姐这么聪明,一定知道答案。” “当然是裴先生的每辆车,都准备了你需要的东西。” 姜嘉茉心脏被巨大的惊喜击中。 那天,她满心虔诚,对他求婚的时候。 那人似乎很不以为意的模样。 原来私下里,他已经把她当成生活的一部分了。 自己的每次偶然,都会得到奖券的兑现,在他这里成为必然。 姜嘉茉之前总觉得他危险,强大,难以揣摩。 现在,她才从细枝末节中,察觉出他的照顾。 哪怕是一小点点,他之前对她再坏,她已经甘之如饴。 如果今天自己不赤脚开车,需要运动鞋。 也许永远都发现不了这个秘密。 姜嘉茉忍不住透过后视镜,观察这个男人。 他眼皮耸拉着,倦怠阖上,脖颈上血管勾人得涩。 裴京聿安详睡着。 他完全没察觉到,她鬼迷心窍的注视。 姜嘉茉搀扶裴京聿从别墅的停车区走过来。 她摇摇晃晃地陪他走上台阶。 路过门口的绿漆邮筒。 她恍惚了刹那。 宛如回到了五年前。 男人闭着眼,似乎察觉到她的不专心。 他赖在她身上,坏心眼地把手臂环在她肩膀上,脑袋埋在她白皙的颈窝里:“走啊。” 姜嘉茉小声哎了一声,她太喜欢这个人,只能任由他使坏。 他重重地压在她身上,逼近她:“想什么呢。” 姜嘉茉受力不均衡,又被他压着。 两人一齐在门廊处停下来。 裴京聿闭着眼睛,搂住她躺在地毯上,他的脑袋支棱在她胸口。 男人冷濯的荷尔蒙气味,恣肆极了,洋洋洒洒地落到她的身上。 裴京聿听着她轰鸣的心跳,得逞似的哼出一点笑来:“我是谁?” 他的嘴唇在她心脏的地方作怪,挑开她的领口就吻。 姜嘉茉觉得他的问题好奇怪。 她被他亲到难耐,没办法从地上撑起身。 她尝试几次都失败了,被他摁在地板上,没完没了地吮。 姜嘉茉扯着他的头发,推搡他的脑袋:“还没关好门呢,又开始发情了。” 裴京聿身上有薄薄的酒意,他探手就来遮住她的唇。 灯光下,他冷白长指上青色的血管很清晰。 他本来是让她别讲话。 后来他一双手又使坏,顽劣地玩起她的舌来。 姜嘉茉劝谏的声音,逐渐变得混沌。 最后消失了。 裴京聿变本加厉地找出招数,让她舔他指节,再臣服于他。 他的声音低哑,有种蛊惑人的靡靡之欲:“认清楚了吗,进了谁的门。” 姜嘉茉眼神涣散,揉捏他的衣领, 她艰涩撑起来,抱着他,爱怜似的哄他:“我有认清的,想要给你看我的树。” 裴京聿听进去了,终于肯从她身上起来了。 他一副无所谓的架势,抵唇咳嗽了一声,帮她整理好裙子。 男人似乎非常不经意地说:“行,勉强陪你去看看。” 姜嘉茉擦掉抹花的口红,眼神恍惚地从他怀里爬起来。 还没等她走下台阶。 裴京聿第一次真实情绪外露。 他不确定地叫她的名字:“姜嘉茉,万一,那棵树上是别人的名字。” 他一副浪荡公子的模样,混得没边地笑着走下台阶:“你欺骗我感情的话,要怎么补偿我。” 姜嘉茉错愕地眨了下眼,望向他漆黑的瞳孔。 她的视网膜里盛满了他的模样:“不会的。” 姜嘉茉第一次笃定地对他发誓道:“我如果认错人,我就是小狗。” 裴京聿听完就笑了。 他笑声很愉悦,薄唇中带着一点讥诮:“你不本来就是吗?” 裴京聿走过来,把她拢在怀里,眼下泛着酡红醉意的阴影:“小骗子。自己说,认错我多少回了。” 姜嘉茉想,这个人讲话,好没有道理。 她刚想开口,被一双凉津津的手,冷得缩了下脖颈。 那人冷白的指骨微微潮红,搭在她锁骨那儿,似胁迫:“骗我的话,你知道后果。” 庭院西南角的那株栾树。 姜嘉茉从未看过它的花期。 她种下的时候,还是细细的一株。 她太思念他了,找不到机会表达。 有一天,她发现院外的路边,有一棵压在篱栅下的小小栾树,像她手臂一样的粗细,营养不良的模样。 她带着小遮阳帽和铲子出门。 姜嘉茉费了好大的心神,才把这棵树移植在院落里。 她记得,当时她还委托“沈容宴”帮她购买了草木肥料。 那年,姜嘉茉种上树,在树上刻了一个小小的“聿”。 人在恋慕着某个人的时候,总喜欢把身边的一切都赋予和他相关含义。 她实在没有心力,再去照顾小动物。 这棵栾树,就是她用来思念他的小小宠物。 她没有在信中告诉沈容宴。 一如她对裴京聿的爱,持续经年,无声无息。 栾树在五年后,已经长到四楼阁楼那么高了。 顺着裴京聿微颦的眉宇,和毫无喜色的眼瞳。 姜嘉茉心里的不安,隐隐约约扩大了。 那一年,她用餐刀,深深刻下的“聿”字。 现在,好像一个惹人开心的玩笑似的。 ——只有五条长短不一的浅浅杠线。 裴京聿在她头顶戏谑地笑了一声:“又被你骗到了。” 他垂眸,似乎也没真相信,漠然望向她:“全是横线,你在测量自己的身高呢。” 姜嘉茉扑到树旁,难以置信地看了很久。 她悻悻然摸着树皮:“怎么会呢。” 半晌,她才回过神嗫嚅道:“我还以为你看到会开心的。” 裴京聿恶趣味地假笑了两声:“我特别开心,满意了吗。” 男人的声音低哑,胸腔闷闷地震动,颤得姜嘉茉心尖发痒。 裴京聿圈着自己的猎物一般,抱着她,支招:“我这么好哄,你怎么不趁着我睡着,去刻一个?” 他顺势敷衍的话,让她想要取悦他的行为变得昭然若揭。 姜嘉茉羞耻地红了脸,抱住他的手臂,摸他手腕的骨峰:“我解释不了,可能是小树的自愈能力太强了。 裴京聿笑了一声。 他用指腹摩挲了一下她说谎的唇,哑声审判道:“姜嘉茉,以后你说什么,我再不会信。” 他说完,从她手里抽身就走。 姜嘉茉第一次感受到这个男人在散漫外表下的失落。 她失魂落魄地站在原地,浑身发抖地叫他的名字。 她把门关上,跟随着他的脚步。 关上门。 姜嘉茉游魂似的,摸索着穿过宽阔的客厅。 “裴京聿,你在哪儿呀。” 她叫了几声他的名字,就不安地掉眼泪了:“我真没有骗你,我当时住在这里,满脑子都是你。” 姜嘉茉被巨大的伤心席卷了。 她只感觉,自己曾经想用来和他寄情的什么物件,都失败了。 朗格多克白葡萄酒,他在让自己怀孕那天,把旖旎的情意破坏掉。 这些信是沈容宴写的,她根本不敢在他面前提起来。 原来,宅院里的那株树上,也没有住着他的名字。 她用什么向他证明她爱他呢。 手机备忘录里,同步记下的平凡小事吗。 或者,很多年前,他从英国皇家公学回来开生日趴。 她送他的礼物里面,有一封隐晦的表白信。 他会保存着吗。 两人都已经走到婚姻这一步了。 姜嘉茉只感觉,那些过去的物件,都变得毫无意义。 姜嘉茉扶着楼梯,往上走。 她习惯性地想要躲回自己的小阁楼里。 姜嘉茉在四楼走廊上勇敢地对他告白:“一楼的装饰书架上,有一封喜帖,新娘是许怡微,写给文先生的。” 她努力回忆着:“信上写到,我和他周末结婚,我再也不等你了。” 姜嘉茉的声音,在黑暗空旷的楼道回荡着,“当时沈容宴给我写信,我和你一点联系都没有。” 她失落地揉着眼睛:“我也在想,如果有一天,我要和别人结婚了,没有和你在一起,我一定会特别难过的。” 她说完就开始掉眼泪。 她小声说:“……也许你根本不会在乎,一切都是我在勉强。” 黑暗中,裴京聿静静地看着她,黑沉沉的眼睛深不可测。 他似乎在判断着她说话的真伪性。 姜嘉茉上楼,径直回到小阁楼里。 她当时的小绒毯叠放在那里。 她埋头去嗅了一下,没有那年医用酒精的味道了,只有阳光晒过的温暖味道。 她摸索过去,熟悉的位置还摆放着当时她看过的书。 没有一点点灰尘,全都是一尘不染。 这里的什么都没有变。 五年后,她从稍微脸熟的新人演员,变成了挑起百亿票房的影后。 从困在他怀里,和他第一次做,吓得浑身落泪的少女,变成了他小孩的母亲。 她还是没能和他心意相通。 阁楼外,传来男人沉闷地脚步声。 他如此娴熟又准确地找到了她。 男人的手伸进被子里,恶趣味十足地挠她的下巴:“蜷起来干嘛,小狗似的,还知道回窝睡觉是吧。” 姜嘉茉满眼湿漉,扭着逃开他:“我不是小狗。不是不相信我吗,你不要来这里!” 她脑袋像生锈一样。 她不知道为什么裴京聿这么快就能到阁楼来。 男人身上缱绻的情意一瞬间消失,只剩下危险又晦暗地冷笑。 他俯身,把她身上缠的薄被扯走:“你不是小狗,是我的母狗,只有我才能让你爽。” 姜嘉茉听完,抖着嘴唇,浑身发颤:“你要做什么,你走开!” 裴京聿尾音挑起来:“猜猜看,我做什么?” 他危险地禁锢着她,不让她脱逃。 男人抬手扯掉领带,解开领口的扣子,破坏掉绅士禁欲的形象。 他“刺啦”一声,把她的红裙撕破了。 裴京聿:“当然是行使权力,做男人对女人该干的事。” 他破开红鲤鱼的白腹,搜肠刮肚地取走她的器官,要把她吃干抹净。 姜嘉茉嘴唇艰涩地张合着。 她惶惑地扇动眼睫,呼吸微弱又急促:“裴京聿,今天在外面,我已经不行了,现在受不住的。” 她踢蹬着他,准备往外逃。 裴京聿单手桎梏住她的脊背,把她摁在了地毯上。 他信手用拆解下来的领带,从背后把她双手绑住,就像稳住摇摇欲坠的风筝。 姜嘉茉瓷白的手臂往后翻折过来,惶然无措地摊开。 没有手掌支撑,只能跪倒在他面前的姿态。 她不安地直掉眼泪:“那棵树我真的刻过你的名字。” 她的长发散落在脊背上,枝枝叉叉的,像负荆请罪。 “你不要吓我好不好,这里太黑了,我会害怕。” 裴京聿听了觉得好笑。 两人的眼睛都适应了黑暗,山中白月高悬,砸进窗来,把他的身影变焦,影影绰绰地孤绝。 “这也要骗我?” 他薄唇渡了点笑意在她耳畔,似勾在她心脏上。 男人磨人地缠她,恶劣地腻歪道:“哪儿黑。你这就认不清人了。好好感受,让你舒服的是谁。” 他每次撩拨她的时候,都缠绵又缱绻,没欲求似的,纯粹替她服务。 可是今天不一样。 他把她当作一个干涸时享用的阀门,调笑似的拧开。 裴京聿提溜着她的腕骨,把她从背后硬生生扯出了一个垂花枝的弧度。 姜嘉茉最脆弱的小腹,暴露在空气中。 她的皮肤被他的强势带来的寒意,激发出了细小颗粒。 她像一只被拘束在藻荇里的鹤,呈现失措的跪姿:“可是这样我看不到你!” 她的衣料砸到了他的金属扣上,皮肉传来钝疼和难堪的感觉,像蝉鸣无休无止,往大脑神经里钻。 只要他一松手,她就会没骨头似的用脸贴地。 姜嘉茉只能哆哆嗦嗦地祈求道:“你抱着我可以吗,我很害怕。” 裴京聿的掌心干燥又烫,修长的指满笼着她双腕,轻松地钳握着她:“怕就对了。” 他漆黑地长睫上下一压,蛰伏的欲透出来,命令性极强地说:“感受我。” 煎熬了快四个月。 他终于如愿以偿。 裴京聿察觉到,她一点也不像表面上一样抗拒,反而很渴望他的样子。 男人的薄唇翘起来,迷人地笑了。 今天他微微有些酡醉,放弃了凛冽的模样。 他喘的声音很哑,明目张胆地勾引她,诱惑她更深地沦陷下去。 “熟悉吗,老公的形状。” 裴京聿的薄唇掠过她的粉得怜人的脖颈,也不咬噬下去,就这样碰着、挨着,撩拨她:“我是谁。” 他感受到她脖颈上血管的流动,招人可怜的一点点淌着。 “说话!” “不说?那我用整晚让你记住。” 姜嘉茉的皮肤每次被他触一下,都会电打一样颤栗。 她嘴唇咬得发白,像招展的旗似的,迎风塑形:“我快没力气了。” 他没停,垂眼和她调情。 男人的呼吸纷乱,嚣张的冷麝味道是缓解她渴肤症的解药。 可他不抱她,只是从背后禁锢着双臂,像挂衣帽的木架一样挟持着她。 于是,疼爱成为了一种磨人的酷刑。 他用手捏住她的下颚,把她的脸扭转过来,男人唇角得逞地弯起来,叫她:“教过你的,主动亲我。” 姜嘉茉眼睛里水光潋滟,嘴唇颤了一下。 她的那点稀薄的胆量似乎他吓破了。 她很茫然地凑近他,很轻地呢喃地:“……那里痛。” 裴京聿另一只手扶住了她的脖颈。 雄性的力量充满威压,强令她纸片似的贴紧自己,含笑揶揄道:“不喜欢这种痛吗?” “单方面享受有什么好,学着欢迎我。” 他像个得到心爱玩具的坏小孩,粗鲁地拆解着她每一个机械零件的构造,把她惹得叮哐作响。 裴京聿:“你上楼的时候,说了什么?” 姜嘉茉神智昏蒙,嘴唇被他的指骨,蹂.躏成了一皱纸;“……没有说话。” 男人在这沉有月光的小黑房间里,是危险暴戾的君王,案牍上所有奏章罄竹难书她的罪行,判她流放或者监禁,全凭他随心所欲。 他的语气残忍,修长手指上青筋浮了起来,不通人情地搭在她脖颈上:“你想和谁结婚?” “什么叫有一天,你和别的男人结婚?” “怀孕了,你还没断念想?” 姜嘉茉气息不稳,急促地换着气,几欲晕厥。 她告饶地冲他笑,被他弄服帖了一样。 姜嘉茉被他困在怀里发抖,细声对他道歉:“和你结婚,一直是你。” 她纯情到心慌意乱:“对不起,没让你看到树上刻的字,是我不好。” 她话音刚落就兀自脱离, 伏在地毯上,汗水像珍珠似的往下滚。 裴京聿恶趣味地捉着她的脊背,渔网似的把她困住,贯彻恶意到底,继续欺负她:“你这是道歉的态度?” 他青白的额角贲着青筋。 他终于克制不住了,拨开她的长发,蛮横地叼着她的后颈:“你骗我。” 姜嘉茉绵软地仰头呼吸着。 男人粗暴都没有亲吻她的唇,只是把她嵌在怀里,“你为什么要选这里,只属于我有这么难吗。” “我真后悔把房子借给他。” “我恨不得让他在这个世界上消失。” 他心底的火焰把她烤干,掠夺感十足地驾驭她的一切。 裴京聿的汗水炙热滑落。 他闭目隐忍,“姜满,我被你气成什么样了。” 姜嘉茉咬唇不说话了。 她的恋人是一个情和爱都填不满的黑洞。 吞噬一切,几乎疯狂地要她证明。 姜嘉茉脸上泪痕涟涟,隐忍阖上眼睫,强撑着让他尽兴。 裴京聿低沉的在她耳畔喘,英隽的鼻梁磨她的脸颊:“想把你关在这里,永远不出去。” 姜嘉茉的世界里,全是属于他的味道。 包括她自己,还有她小小的绒毯。 曾经带给她安全感的小阁楼里,除了月亮以外,漫山遍野都是裴京聿。 姜嘉茉听清以后,瞳孔缓慢聚焦,满是震惊和恐惧,“放过我吧,宝宝不能在这种环境里出生。” 他眸光一沉,有点咬牙切齿地说:“你向我求婚的,现在怎么要我放过?” 裴京聿像是被气狠了,把月光的所属权都夺走了,摁住她昏天黑地地压下来,瞳仁漆黑:“你真是毁我的天才。” 姜嘉茉吓得心脏皱缩:“你不能这样对我。” 她倾述似的,给他讲出交换条件:“你还记得白鹭湖吗,我们第一次遇见的地方,我喜欢你十年了,没有别人。” 她话音刚落,不知道怎么又激怒了裴京聿。 他发狠,把她彻底裹入怀中,吮她的皮肤,“姜满,你这个骗子。” “别拿莫须有的事情再骗我一次。” “你没一点信用。” 姜嘉茉被他挟迫着,在被彻底镇压的感觉中,渐生出了一点安全感。 她小声念着他的名字:“……好难受。” 裴京聿粗砺的舌一次次戏弄她,促狭笑道:“老公伺候得好吗?” 姜嘉茉瞳孔散了,望着天花板。 裴京聿叼了着又吃了一会儿,勾勾缠缠地啜她的心脏处:“你是我的。” “以后不许喂小孩,只能喂我。” 姜嘉茉不知道醒过来,是什么时候。 她只记得,月亮还是高悬在天空,从西边的山脊上,到了东边的树梢。 显然不是同一天了。 姜嘉茉的小腹隐隐有些泛疼:“……我好难受。” 她下意识捂住肚子,苍白地撑起身,有气无力地叫那个混蛋男人的名字。 “我好疼,裴京聿,孩子,我们的孩子。” 那人修长的影子歪在门廊上,宛如竹影幢幢。 唯余他手上腕骨名表,光焰清明,有种镶竹嵌宝的贵气。 裴京聿:“醒了就知道找老公,很不错。” 他走过来抱她,暧昧荡漾:“中午帮你洗澡的时候检查过了,它命硬着呢。” 男人的气息炙热,行刑一样烤着她:“嗯?想通了,夫妻没什么隔夜仇。” 他五官绝色到宛如艺术品。 裴京聿垂睫含她滚烫的耳坠:“能认清我吗。” 姜嘉茉低垂着头,红着脸,声如蚊蚋:“……能的。” “饿没?” 他喊她的名字,轻佻地弯起唇:“这么暗,呆着不害怕?” 裴京聿就像跨过五年时间,询问过去那个胆怯的小姑娘。 他语气微带宠溺的波澜:“阁楼的灯坏了,在储物间找到了e27螺口的灯泡。” “我来换。” “之前你在睡觉,我怕吵醒你。” 姜嘉茉看着他专心致志地拧灯泡。 她思绪漫无边际地问他;“你怎么知道具体的大小啊,你换过吗。” 裴京聿深邃沉晦的眼睛,审视地望向她。 顿了几秒,他轻描淡写掠开眼。 他衿怀坦荡,哑声道:“这是我家。” 光线刹那间,变得明亮了起来。 裴京聿抱她去喝海鲜粥:“冰箱里能用的食材实在不多了。” 她陷在他怀里,恢复了一会儿意识,轻声问他:“你还生气吗。” 餐厅光线澄明柔和。 裴京聿垂眸看她,诱哄似地,朝她笑:“骗就骗了,你更重要点。” 她被他的笑蛊惑住了心智,依恋地坐在他怀里,被他一点点喂粥。 他的厨艺一如既往的好,甚至锦上添花,连花生酱和白胡椒粉放入时间,都算的恰当。 姜嘉茉喝完后乖巧用薄荷水漱口。 她恍惚夸他道:“你一直手艺这么好吗,上次你在我家,做饭也很好吃。” 裴京聿从中央岛台走过来看她,唇角擒着一点琢磨不透的笑。 他示意她吃叶酸,奖励性质地给她喂了颗奶酪小方糖。 “之前很生疏。” 男人粗糙的指腹,在她唇边无意摩挲了一下:“很多年前,我煲粥,一晚上毁掉了三锅。” “还好别人不介意,什么都吃。比现在的你好养。” 姜嘉茉心尖酸涩闷涨。 她咬奶糖的时候,嚼得快了点,牙在唇肉里磨了下,针刺一样的疼痛从口腔席卷了大脑。 “咬到了,疼。” 裴京聿的指节伸了过来,摸索她唇肉,帮她涂抹溃疡的药。 姜嘉茉乖顺的张开嘴,用温热的软舌,去绕他的手指。 她像小狗一样,将他冷白骨节,掌骨的骨峰,起伏的青筋,一点点舔过。 姜嘉茉的眼睛湿漉漉,仰头看他,给他咬了一圈牙印:“……不可以做饭给别人吃。” 裴京聿的指,在她唇肉疼痛的地方绕。 他垂眸任由她咬着,唇边绷紧,没什么笑意,“你想怎么栓住我。” 他凑近她,眼尾的小痣惑人地清晰,诱惑她灵魂一般:“被我关在这里,永远也出不去?” 姜嘉茉呼吸一窒。 她摸着他手腕上她咬的牙印,抖着嘴唇想了很久,落泪点了下头:“嗯。” 男人宛如引火烧身,用掌骨帮她划走眼泪:“笨,我哪舍得。” 裴京聿俯下身,把她抱起来坐在岛台上,扣住后颈,单手掐住她的下颚,舌凶猛地探进去吻她。 他的怒气,醋劲和不甘,随着吮到了她嘴里的血腥味,逐渐程度加深,迷恋这种让她疼的快感,把她烧沸。 “树是你种给我的,我信。” “但你以后不可以再骗我。” 第二天姜嘉茉醒来后,那个人已经不见了。 他在小阁楼里陪她睡了几夜。 那人金尊玉贵的,应该睡得并不舒服。 姜嘉茉摁亮手机。 聊天记录里,是他按照她的需要,帮她罗列地服用各种营养品,补剂的时间。 裴京聿:“我稍有些要紧事,有需要打电话给司机,会接你。” “今天有人来给你洒扫,灌溉园木。” “她做饭味道很好,试试。” 姜嘉茉下楼,晚春寂寥的风,掠过她的发丝。 她想了很久,敲字回他:“我会想你的。” 约莫中午,有一位书卷气息很浓的短发妇人。 她戴着银边眼镜,轻声叩响了门扉。 见到姜嘉茉过来开门。 女人掏出居民卡给她看:“姜小姐你好。我姓许,和裴先生说过的,循例来这里收拾房间。” 姜嘉茉的瞳孔在看到“许怡微”三个字以后,眼睛瞬间放大了。 “阿姐,我认识你。” 姜嘉茉把她迎进来。 她垫脚去书架顶部,摸索她曾经 放置请帖的位置:“你看,这张请帖,是你留下的吧。” 许怡微接过来,抚摸那种泛黄的金箔婚函,笑了笑:“这张纸,十八年了,居然还在这里。” 两人泡清茶落座。 姜嘉茉斟酌了半天语言,“你和他……这位文先生,没有在一起吗。” 许怡微本来对旧事缄口不语, 过了很久,许怡微擦拭桌面,才轻声说:“没什么隐瞒的,文逢舟已经不在了。” “很多年前,他犯了错,双规后,就在监狱里自杀了。” “这里本来是法拍房,被裴先生买下来了。” 许怡微垂眸,语气淡淡的:“离婚后,我在一所大学当教授,闲来无事,总是想到这里来转转。” “毕竟是我和他共同生活的地方,一砖一瓦都有曾经的记忆。” “后来,我得到了裴先生应允,一个月来个一两次。” 姜嘉茉怔怔点头,怕触及到眼前女人的伤心事,也没存其他八卦的心思。 她盈盈笑着,问:“五年前我也在这里住了半年,当时没看见许姐来这里探望呀。” 许怡微温柔地擦拭旧物件,回忆道:“我也是五年前,大概就是四五月吧,清明后,我实在很想逢舟。” 她动作凝滞了一下:“那两个月,裴先生一直孤身住在这里。” “他像是等着什么人。” 许怡微:“那时候我看着他,总觉得看到了熟悉的那个人。” “我就对裴先生说,让我在这里修剪一下花木吧。” 女人回忆道:“当时这里的花和树,生长得都不太好。” “有些划痕,还是我亲自用盆景伤口愈合剂涂抹的。我包裹了几个月锡箔纸,才渐渐修复好。” “毕竟是那个人家里的一草一木,他不在了。我想好好爱惜一下它们。” 姜嘉茉没想到,居然有这种阴差阳错。 她终于知道,自己刻下的“聿”字,为什么会消散了。 她有点遗憾地咬住嘴唇,想到:“原来这个世界上的感情,都是此消彼长的。” 树上的刻痕不在。 她没办法向裴京聿证明她的感情。 只是因为,这个世界上还有一个孤独可怜的女人,向逝去的爱人寄托哀思。 自己的恋人还活在这个世界上。 只要裴京聿在身边,她还有无数个向他告白的瞬间。 她已经很幸运了- 周一的早晨,姜嘉茉昏昏欲睡,被裴京聿从床上拎起来。 男人帮她穿衣服,漆黑瞳孔中情绪不明,薄唇浮着笑意,“走,和我出去一趟。” 姜嘉茉摸到他脉搏,跳得很快。 她乖顺地收拾好了自己,倚在他怀里,眉眼弯弯地笑着看他:“我们去哪儿,产检吗。” 裴京聿把她桎梏在怀里,怕她逃跑似的:“不是想被老公关一辈子吗,还有别的方法。” 他低缓地笑,沉沉的:“猜我这几天做什么了?” 男人垂眸吻她,感觉身上毛孔都在兴奋地颤栗着:“我征求到你家里人同意了。” 姜嘉茉心跳遽然剧烈:“真的吗。” 裴京聿把她的户口本和身份证拿出来,放在桌上:“你父母亲手递给我的。” 他吻她干净澄澈的眼睛:“去民政局。” 第25章 倚东风偷.情 姜嘉茉从未想过领证,怀孕。 她总觉得这些字眼,离自己非常遥远。 原来身份的转换,只需要短短十分钟。 五一结婚的情侣一簇一簇,成双成对。 姜嘉茉戴着鸭舌帽、口罩。 她被裴京聿揽在怀里,并不显眼。 两人领完证,牵手混入熙熙攘攘的人群。 姜嘉茉的外套口袋里,揣着两册崭新的结婚证。 她心里甜蜜,又爱不释手,摸出来看了一眼。 姜嘉茉的手指在那个人的照片上掠过,心脏变得很柔软:“……你居然在笑。” 也许婚姻是围城。 恋人用爱建高楼,谁都心甘情愿做笼鸟。 裴京聿把她压在影下,怕别人多看她一眼似的。 他顺着姜嘉茉的手指,扫了眼照片上柔婉笑着的她。 他眼眸泛着温:“拍得挺好。” 姜嘉茉心尖颤了颤,眼泪簌簌滚落:“你心里温柔,所以对我才这么温柔。其实我好普通的。” 午后的日光照在裴京聿的脸上,带着浓烈的野性:“非要我在这里发情,你才能确定自己不普通?” 他又在教她自珍。 姜嘉茉平时采访,说话习惯打压自己藏拙,展示谦逊。 裴京聿不吃这套,又开始轻佻浮浪地撩拨她:“不知道你这样多招人?” 他眼神沉沉地笼着她,指尖从她的脖颈里,挑出一绺带着体温的黑发:“我真想现在亲你。” 姜嘉茉的脖颈红了,烈火春生一样,滚烫地烧起来。 她往他怀里依偎着,伸手抹眼泪:“……我和你,真的结婚了。” 裴京聿的手骨在她腰间使坏,像是逗她笑:“再哭,我就把结婚证撕了,我俩离不了。” 姜嘉茉被他哄笑了,哭腔柔柔的:“不要,我好珍惜这两本。” 她结婚证上的男人,是三千弱水最难求的一捧。 她掬了十年,似透明袋中的一尾红金鱼,才把他彻底占为己有。 裴京聿一贯执行力很强。 街上人影幢幢,他抬手拉下口罩白线。 他微微倾身,唇贴在她湿红的眼尾上,嗓音低哑:“还想亲,没够呢。” 喧嚣人群从身后走过。 裴京聿抵在她眼睛,亲昵地吻了一会儿。 时间蔓延。 他才发现,在这么多人面前,她居然在笨拙地迎合他。 姜嘉茉颤巍巍地踮起脚,细白手指扶在他的臂弯里,维持动作到发着抖。 宣誓心意这回事。 她已经在努力公之于众了。 裴京聿倏然笑了声,安抚性质捏了一下她的后颈,彰显占有欲:“人多,不闹你了。” 商业街广场的大屏幕上,被新婚的情侣租赁下示爱。 粉白的荧光,亮着彼此的名字。 那些人特意请了专业的摄影师,大张旗鼓地炫耀爱意,拍下领证这天的画面。 姜嘉茉恋恋地笑了。 她想要在这种气氛中沉迷不醒:“我们在街上走走吧。” 男人不说话,但是他放缓了脚步,和她一起在济济人潮中徜徉。 姜嘉茉挽住他的手臂,忽然觉得有一种落泪的安心。 她在潮水一样的喧哗中,想要倾述一些什么。 姜嘉茉:“《春与人宜》爆火以后,我就从燕景台离开了。” “出来拍摄的第一部,是一个大导演的民国谍战《暗室不欺》” “我晚上失眠,早上醒不来,一天三四页的台词背不完,总被导演批评。” “在横店民国城拍的。” “说起来,我也遇到了很多幸运的小事。” “我住的小区,有一条漆黑的暗巷。” “我和黄栗每次经过那条路都害怕,在那儿住了半个月,那条路被整改,路灯明亮了起来。” 姜嘉茉眼里似温有旧年的灯。 她笑着对他讲:“是不是很幸运。” 裴京聿更紧地揽住她的腰,他抵唇咳嗽一声:“嗯。” 姜嘉茉靠在他的肩膀上:“还有,我不是早上起不来吗。” “我住的小区对面,是一家KTV,之前霓虹灯彻夜不息,我睡不着。” “后来工作忙起来,我就忘了。” “这家店也整顿停业,半夜再也没有扰民。” “倒是清晨五点,我去梳妆的时候,总看到招牌的白光,明晃晃的,就像唤我起床。” “后来我独自去看过,KTV已经人去楼空。” “但是这里还通着电,很明亮,陪我穿衣,开始迎接新的一天。” 姜嘉茉和身边的男人十指相扣。 她的裙摆被风卷到他裤腿上,就像飘摇的浪奔赴船桅。 姜嘉茉:“想和你解释,大学沈容宴的叫早电话,和KTV的招牌白光一样 ,单纯唤醒我,但也仅此而已。” 裴京聿似乎明白了她这句话的意思。 她很贴心地解释起,餐桌上沈容宴引以为傲的往事。 他哼笑了声,勾出和她十指交缠的掌,放到唇边,抵住咬了她手背一下:“他有帮到你,我会陪你感激的。” 姜嘉茉手背发痒,心尖也被羽毛挠过似的。 她想,他身上是有一种让她色令智昏的意味。 这个男人。 危险时,罹患情热的疯癫,歇斯底里地挟持着她,宛若日历上打叉的希斯克利夫。 纯情时,是陀思妥耶夫斯基书中的阿廖沙,有天国明辉的纯粹圣徒。 他的罪衍和宽宥,居然同时被她的举动所有。 好迷人。 北京已经入夜,两个人就在街上耗着。 她偶尔看他一眼,嘴角偷偷弯起来。 姜嘉茉依然对这种关系的转变,感到生疏。 后来两人终于决定,随便找一家楼顶餐厅吃饭。 他们很黏,没有对坐,而是并肩。 裴京聿绅士感十足,银光餐刀被他握在指间,帮她分解食物。 他不经意问她:“演过这么多角色,有没有适合我的?” 姜嘉茉咽了口青柠汁,依在他肩上:“……你一定是最坏最野的反派,被民调投票十年榜首人气的那种。” 裴京聿闲睨了她一眼,笑道,“你呢,和我玉石俱焚的聪明主角?” 姜嘉茉垂下眼,像个乖学生:“我是面容模糊的无辜平民,在大战中当尸体。” 裴京聿顺势握住她的脊背,把她往怀里带:“休想。” 他勾唇,隔着她衣兜的结婚证,揉她的小腹:“你怀了我的小孩,要和我不死不休,出现在同一张通缉令里。” 姜嘉茉啜的明明是常温的酸饮料。 她的心却满满涨涨地甜起来:“瞎编什么呀。” 裴京聿润物细无声,吻她的头发:“我出事,名下所有遗产都留给你。” 姜嘉茉隔了一阵,才闷声道:“傻。” 她侧头咬了他下颚一下,眼里有泪:“我会陪你走,把你的小笨孩子送去孤儿院。” 他把她扣在怀里,语气混不吝地凶狠:“少装佯。” “嫁回去找你老情人帮我养,多好,反正他们欠我的。” 姜嘉茉闷在他怀里,柔婉地笑:“你这就帮我决定了呀。” 裴京聿凉津津地笑了一声,疏冷地宣布道:“谁对你和孩子不好,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他们。” 晚上,他们在楼顶餐厅吃完饭,在光影绰绰的玻璃栈桥上散步。 姜嘉茉依然不敢相信,自己和他真的出现在同一张结婚证上了。 她恍恍惚惚,俯瞰二环的车水马龙,有点发蒙:“我们真的结婚了吗。” 姜嘉茉扯了下他的衣袖,指着自己的脸:“你要不掐我一下呀!” 她懵懂看他,把全城的光都盛在眼里:“我有点怀疑真实性。” 裴京聿在夜雾里揽住她,和她亲密无间交颈,把她逼停在拐角。 他待到她退无可退,才危险嚣张地吻下来,吻到她春心漾动。 裴京聿拉着她的手,往下使坏:“掐老公这儿,感受到了吗。” 姜嘉茉本来被他亲得晕晕乎乎的。 待她反应过来。 女生瓷白的蔷薇面,臊得发颤,抖着嘴唇说:“你无耻。” 裴京聿缱绻地垂眼瞧她,一副风光霁月的模样,沾着水光的薄唇含笑: “不是怀疑真实性?” “它对你的反应,够真实吗。”- 领完证的当天。 姜嘉茉没和他一起去燕景台过夜。 吃完饭,他的司机分别开了两辆车,停在红灯斑斓的路口。 裴京聿招手,示意他们掉头,往反方向接姜嘉茉回父母家。 姜嘉茉本来对这个男人着魔一般上瘾。 她不想和他分开,羞赫地和他讲:“你出差几天呀,我就在燕景台等你,不可以吗。” 裴京聿闻言笑了,唇角弯弯地哄她:“这么大的事儿,不回去见见父母?” 他用指节刮了下她的鼻尖:“被拐了一辈子,还是要带点儿甜头回家。” 姜嘉茉也注意到,后备箱里琳琅堆满的礼物。 她懂他周道,颤着眼睫,温声说:“是我考虑不周了。” 裴京聿揉她细软的腰:“没这种说法。” 他垂眸吻她:“你我并蒂连枝,别分开讲。” 裴京聿送她上车之前,细心地让秘书和她的助理,核对了几天的行程。 他锁住她的尾椎,把她抱在车前盖上,低沉亲昵地商量:“我要出去两周,回家住饮食健康点,不要蜷在山上,谁照顾你?” “下周你拍完代言,我司机接你去选辆车。燕景台回西山墅挺远,自己开车方便。” 姜嘉茉把脸埋进他颈窝:“……我有司机接送。” 裴京聿揉了下她的发:“没车哪儿来的自由。” “区区几千万,义乌小产品一样不值价,只要你方便,就该花。” 姜嘉茉抚摸着小腹笑了笑,没有推辞了:“这样好败家,我可能要接四五个广告才能赚回来。” 裴京聿揽住她,把唇贴在她耳廓,热气缭绕:“你,赚钱的天才。” 他认输地告饶,淡淡睨她:“我一个广告都接不到。” 他拢住她微微发颤的脊骨:“你很值得,别再妄自菲薄。” 裴京聿又惩戒性质地再问了一遍:“不败家,对不对?” 姜嘉茉眼睛里都是泪痕,点头赞成:“嗯,特别特别值得。” 他沉静地瞧她,脉脉地弯起唇。 分开的时候,她对他恋恋不舍:“万一我渴肤症犯了怎么办,痒痒的。” 裴京聿英隽的下颌上,印着餐厅里她的咬痕。 他黑密的眼睫匝下来,诱惑似的,伏在她耳畔说:“等我回来,我们不在家,约在酒店见面,成么?” 他露骨地耳语道:“和我偷.情,裴太太。” 姜嘉茉眼睫颤个不停。 她慌张地推开他,从车前盖下地,她差点崴到脚。 在她身后,裴京聿好整以暇地把手揣在裤袋里,懒懒散散笑了- 到家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九点。 姜嘉茉忐忑不安地在门廊徘徊,连敲响门的勇气都没有。 她呀,一声不吭地就在外面怀孕了,现在连证都领了,才舍得回家。 姜嘉茉审慎地判断着情况,很害怕父母责怪。 裴京聿今天选来陪同她的司机,是姓龚的老师傅,部队转业出来的。 龚师傅见她犹豫,于是冲她笑了笑:“我和你爸爸是旧相识,姜小姐别紧张,裴先生把一切都打点好了。” 姜嘉茉的父母,还有爷爷奶奶,都没睡。 察觉到外面有动静。 父母两个人一起来应门:“小满,在门口站着做什么,快进来。” 侄女只只也没睡,甜甜叫了她一声小姨,“这里,真的有了吗?” 只只过来摸她的小腹:“我可以要一个妹妹吗,我会陪她玩公主游戏。 姜嘉茉想起,裴京聿逞欲在她身上肆意施为的模样。 她红着脸羞愧难当:“你们都知道了呀。” 妈妈含笑给她端来热水,温声说:“……大年夜就隐隐约约猜到。” 她牵起姜嘉茉的手,有些哽咽:“小满,你受苦了,孕吐得很厉害吧。” 姜嘉茉窘迫地摇摇头:“阿聿对我很好。” 姜稚雨在一旁笑了:“……还不好吗,那人有没有让你选房子?过户了四五套在你名下呢。” “他只说,离我们这里近,回家方便。” “……真是,好一个金屋藏娇啊。” 姜嘉茉难以置信的仰起头,怯怯地往家里人脸上扫了一圈。 他们何尝是在意礼物和房产的人,不过要一个可以落到实处的诚心保证罢了。 妈妈:“你爸爸早就料到了你会回来,给你熬了陈皮花胶汤,多少喝点。” 姜嘉茉想,其实她根本没和他们讲过今天领证。 她在外的日子,家人都是这样夜夜等着自己。 她把脸埋进奶奶的肩膀,细声抽噎起来:“你们是不是对我很失望,隐瞒这么大一件事不说,现在孩子都四个月了。” 奶奶什么也没说。 她就这样安静温柔地抱住姜嘉茉,恍若已经安抚了千言万语。 半晌,奶奶才柔声道:“傻孩子,你想我们责怪什么?” 爸爸在一旁搭理檀木花架,闻言责怪了一句:“我好好煲的汤,放凉她也不喝,招我生气呢。” 姜嘉茉笑盈盈地捧起碗,啜了一口:“我现在喝!” 姐姐姜稚雨在她面前坐下,懒洋洋地用腿蹬住茶几:“……第一次裴二来的时候,我就说来了个财神爷。” “后来他坦白了和你的事……爷爷生气了,让他吃了几次闭门羹。” “……老爷子私下里其实欢喜极了,还去庙里算签选过名字呢。” “裴二真是好本事,不知道想了什么招,把家里人一个个哄好了。” 奶奶听到半截,慈声笑道:“哪有什么登天的好本事。” “真心最重要。” 姜嘉茉的脸笼在白雾里,心酸酸地像是被融化。 她想不出来那人被拒绝的模样,一想就抽丝一样难受。 她的掌心在自己柔软小腹上蹭了蹭:“能得到你们的承认和祝福,我想,这才是他在新婚夜给我的礼物吧。” 姜嘉茉回到房中,心里惴惴不安,去窗边检查了好几次。 她总是想起,那个人在雪夜撑着伞来找她。 那天她感觉自己恐惧又羞耻。 今天知道他不会来,却潮涨一样,满心期待。 那人的电话打来得恰到好处。 “怎么样,他们批评你没?”春夜静谧,他的声音性感又低磁。 姜嘉茉下意识开心的说:“没有。” 一想到以后和他就是夫妻了。 她的心跳脉搏都在颤,根本没办法抑制住这种兴奋感。 她的手被热汗浸得潮润,他分享了家人的祝福:“爷爷表面上不说,其实特别喜欢你。” 无论什么样的小事,他都安静地听她讲述,似乎一点儿也不觉得腻味。 直到姜嘉茉眼皮撑不住了,糯声打了个哈欠。 “你该睡觉了。” 电话里的男人沉沉笑着,唇角有点薄弧度,让她意乱情迷的坏:“乖点儿,等我回来陪你睡。” 姜嘉茉怕他说浑话,手忙脚乱地把扬声器摁掉:“知道了。” 她像吃了一汪蜜,酡红地说:“我会想你的。” 裴京聿混不吝地说了一句什么。 他尾音勾着丝丝缕缕的笑意,就像羽毛刮在她的心尖。 “老婆,我也会想你。” “晚安。”- 再遇上陈景寅,完全是一件意料之外的事。 姜嘉茉晚上有航班,去吉林补拍镜头,顺便参加商务活动。 下午,她选完车,确定了送货时间。 姜嘉茉从商厦里出来。 她注意到路边有一个穿黑衣戴宽帽檐,兜售车饰的男人,被安保不耐烦地赶出去。 姜嘉茉瞧着那人身高腿长,一副模特身材,却佝偻着背,被骂的像犯错的孩子,失落地垂着头。 她的心尖发软,生出了一点怜悯。 她走过去:“你去前面的店面看看吧,维持治安,是他们的职业,互相体谅一下……” 男人嘟囔着几声埋怨,抬起头,露出满是胡茬的下颌:“就是看不起人。” 下一瞬,他眼睛瞬间点亮:“姜嘉茉!你是姜嘉茉吧。” 姜嘉茉起初还以为他是认出自己的粉丝,露出一个礼貌的笑。 待到她反应过来,这个男人是谁。 她瞬间一个冷颤,慌不择路地往大厦长廊跑。 陈景寅追上来,急切地自我证明:“嘉茉,你不认识我了,我是阿寅啊!” “我们一起拍过戏!” 姜嘉茉抖抖索索地按电梯。 看见男人追过来。 她放弃了上行的念头,转身往一楼的配电房逃去。 关上门。 姜嘉茉站在黑暗,逼仄,满是电流声的小房间里。 她终于长舒了一口气。 她急忙地翻找手袋,想要和裴京聿打电话。 她紧张极了,想要在恋人的声音,给自己一点慰藉。 屏幕的白光洒在她脸上。 她想起那天,她删掉陈景寅号码的时候,裴京聿笃定对方是空号。 姜嘉茉又怔怔地,放下了电话。 ——他怎么会知道陈景寅是空号呢。 隔着配件房的金属门扉。 陈景寅的声音有些乍悲乍喜:“你不用害怕我的,你看,你还是高高在上的明星。随便叫来一个保镖就能赶走我。” 他靠坐在门外,焦躁地抹了一把脸:“我什么都没有了,只是你脚下的泥而已。” 陈景寅:“能见到你,我真的很开心。” “我们在泰国,你和我的那些回忆,都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构成部分。” 姜嘉茉眼泪都要涌出来了:“……可是这一切,是我生命中最难以启齿的部分。” 陈景寅沉默良久,才嗫嚅道:“自从那部片的导演死后,我的事业全毁了,只能做不露脸的网拍模特。” “这两年不太景气,我本来和朋友合开了一个赛车装饰品牌。” “因为我现在是外籍,公司都由他出面。” “他捐款而逃了,我出来兜售一些做好的车饰,出来卖。” 姜嘉茉惊诧地打断他的话。 她难以置信地问:“你说什么。导演……胡家耀居然去世了?” 陈景寅模糊地回忆道:“对,五年前吧。” “在泰国甲米,车转弯撞到了悬崖上,车毁人亡。” “当时我们传媒公司的高层,楚山海,段志璋,在探班酒席上,非要你陪睡。被拒后扇你耳光的这两人,也下落不明了。” “我回国之前猜过,高层生意场上出了事,再加上灰产拉皮条代.孕。” “资产被执行后,他们很有可能润去了其他国家。” 陈景寅后悔不迭:“我当时也受了点挫,我原来的公司让我还三百万。我还不上,被他们带去澳门玩轮赌。” “你说巧不巧,那天正遇上亡命赌徒械斗。” 陈景寅:“我已经努力逃跑了,还是被捅了三刀,没办法陪酒。事业也垮了。” “我是马来华人,家里人迷信,去寺庙求过。” “后来我改名换姓,一切联系方式都注销了,也不敢再进娱乐圈,就在这百子湾附近,躲躲藏藏,混口饭吃。” 听他说完。 姜嘉茉没这么抗拒了。 她厌恶谁呢,大家都是可怜人而已。 她推开一线光,温声对陈景寅说:“你现在过得很窘迫吗。” 陈景寅见她出来。 一米九的男人哭得孩子似的:“你终于肯理我了。” 陈景寅渴慕地看着她,宛如久旱逢甘霖:“……我的赌术还是你在剧组教我的。” “……我在蜗居地下室已经呆了三年了,我真的熬得蛮痛苦的。” 姜嘉茉心软地一塌糊涂。 她记得这个人那年在剧组的样子,阳光痞帅。 陈景寅最喜欢黏着她,找她逗闷。 因为剧本原因,要他对着她动情。 他每次羞耻地自我解决后,都惶惑不安地求她原谅:“……我真没有亵渎你的意思。” “你还记得我拍摄的技术很好吗。” 陈景寅知道自己低劣,还是不知廉耻地说:“……我被行业封杀了。影视寒冬,又找不到工作,你能不能收留我。” “我可以把你拍摄得很漂亮,让你很满意。” 姜嘉茉为难地拍了拍他的肩膀,结果手里满是濡.湿。 陈景寅低垂着头:“……我家里已经没衣服穿了,住在地下室,阴暗潮湿,这件衣服还 没晒干。” 他以为姜嘉茉嫌自己脏,抖着嘴唇去衣兜里翻找纸巾,帮她擦手:“让你见笑了。” 他整个人湿漉漉的,落魄又伤心。 姜嘉茉终于心软了:“我马上要赶去吉林白山补个镜头,大概十天回来。” “最近太忙了,行程我也不确定。” “公立生日有粉丝庆祝会。” “五月十七日,是我农历生日,我会去瑞悦五十层,你下午早点去等我,我们聊一下工作的事吧。” 姜嘉茉想了想,扫码转了两万块给他:“你拿着,去买两件能穿出门的衣服。” “这就算试用期的薪水了。” 陈景寅眼圈红了,喜不自胜:“嗯!我一定会保护好你的。” 直到飞往吉林的飞机,在气流颠簸的时候。 姜嘉茉心里惴惴不安。 她始终没弄明白,陈景寅说的,“保护好她”是什么意思。 《无人下潜》这部片,从导演,制片,再到演员,好像全员都遭逢了噩耗。 姜嘉茉怀着忐忑的心情,在白山补拍玩剩下的镜头后。 五月中旬,她拖着疲惫的身体,连轴回了北京- 房间是裴京聿开的。 他出国之前,和她做过约定:“等我回来,我们不在家,约在酒店见面,成么?” 裴京聿也知道,春光千金难买,和她约好晚上七点见面。 几天前,姜嘉茉已经在粉丝见面会上,过了生日。 今天是只属于她的节日。 她做了和之前一模一样的宝可梦小蛋糕,想要晚上给那个人兑换奖券。 如果不是行程安排不过来。 姜嘉茉是真的没有想过,自己在总统套房里和陈景寅见面。 陈景寅一改胡子拉碴的模样。 他衣着整齐,清爽干净,蓬松的卷发下,是混血的深邃眉眼,鼻梁很高。 陈景寅放下手里的资料和文件,礼貌地对姜嘉茉笑:“为了入职,我做了充分的准备。” 姜嘉茉走马观花,看完了他拍摄的作品集和视频。 她语气绵绵:“我都很满意。” “下个月我打算去面试四五部新片,你联系齐妙,把我的作品剪影整理一些高光时刻,我带去见新戏的导演。” 姜嘉茉:“要不今天就到这里。” “我还约了人,他七点就到了。” 陈景宴从公文包里,拿出来一叠文件:“等一下!” 他递给姜嘉茉:“有件事,我一直很在意。” “……导演胡家耀的死,泰国警方的结案报告很草率。那年我们拍戏的时候,胡家耀经常喝酒飙车,我不认为这样一个人,会醉酒后坠崖而死。” 姜嘉茉一点一点翻阅着白纸的函件。 她回想到:“这个日期,是那年溽暑天,我已经回国了。” “这时候,我在燕景台上住着,不知道这些旧闻。” “而我半年后出来拍戏,这件事的热度已经过了。” 她漂亮的眼睛缓慢阖上:“我现在记得……当时他拿出两片比耳环还薄的布,让我穿上拍戏。” 姜嘉茉五指握紧,咬牙:“如果我早知道他去世了,一定会有一种报仇雪恨的快乐。” 陈景寅蹙眉思忖了一会儿。 他收好白纸:“当时胡家耀对我非打即骂,召唤全剧组孤立我,大夏天让我在烈日下暴晒。” “我浑身都是蜕皮的晒伤,还好有你,帮我抹药。 “在片场我一直过得很痛苦,恨不得手刃仇人。” “后来得知他去世了,我虽然诅咒了他上千次,但心里隐隐约约觉得不安。” 陈景寅嘴唇颤了几下:“……你说,真是意外死亡吗。” 这一瞬间,就像吉光片羽猛然回溯。 姜嘉茉忽然想起,在北海道的大雪山谷中。 ——那个人在耳畔说的:“在你之前,我撞过车,不止一次。每一次我都有惩戒恶人的快感。” 姜嘉茉只觉得,有什么东西在心里烧。 汹涌的,煎熬的,像要把她整个人炼化成灰。 不对呀。 那时候,裴京聿和她的生活,完全没有交集。 后来她去了燕景台,两人连见面的机会都没有。 他从来没有表现出,认识自己的模样。 五年前,他们就像各自的陌生人。 可裴京聿真有种漠视人命、逾越道德的危险感。 他有这个权势和能力。 她怀有他的小孩,于是更不怀疑。 两人藏春上联系。 ——是她找了一个电脑高手的粉丝,黑进他工作的私人邮箱。 她说拍到对方交通违法的记录,要他陪自己玩性.爱游戏买断。 那人后来真做了一个App。 在上面,他和她你来我往地过招,又心照不宣,各自没有在现实里提起。 曾经,她真的挖空了所有心思,招惹他,信奉他,妄图永远得到他。 为什么在和他迈入婚姻殿堂的当下。 姜嘉茉心跳得很乱,会觉得如此惶恐不安呢。 陈景寅:“楚山海,段志璋……我总觉得这两个人还在圈子里,嘉茉,你万事要小心一些。” 就在这时,走廊传来脚步声。 姜嘉茉只觉得灵魂要从胸腔里颤出来了。 一阵又一阵地心悸。 她面色冰凉如纸,魂魄没了一半:“我老公,好像来了。” 她手忙脚乱,把陈景寅从沙发上拉起来:“你快躲躲!不能让他发现你。否则,我就再也解释不清了。” 陈景寅拿起外套,连滚带爬地跑向洗手间。 姜嘉茉小声叫起来:“那里不能躲,会被他发现的。” 陈景寅慌不择路地跑出来,藏进衣帽间里:“你老公要是问,你就让他用房间里的衣橱,我在这里呆一天应该没事儿。” 他急的浑身发颤:“反正我在地下室也呆惯了……哎哎,公文包!” 姜嘉茉拿起公文包,甩给他。 她的心跳到嗓子眼了:“快进去吧你。” 她细白的手指把陈景寅往里推,猫咪挥爪子一样恐吓到:“敢弄出声音就辞退你!”- 打开门。 姜嘉茉整理好衣裳,拿出演员的职业修养,镇定了心神。 门外。 裴京聿斜倚在郁白的门框上,察觉到门开了。 他浸没在清灰的冷调光中,懒懒散散地垂眸睨她。 他勾过来的这一眼,让姜嘉茉像滚水里的鱼,跃入小石潭一样悸动。 男人唇角浮着点笑,戏谑的:“太太,我修水管来了,你老公不在家吧。” 姜嘉茉眼睫乱颤,心虚的反驳:“……当然没有。” 裴京聿伸出长指,把她捞在怀里。 他吞噬她氧气似的,撬开她嘴唇,吻了下去:“小蛋糕呢,怎么没先抹上?” 第26章 暗河明“爸爸只要你一个乖女儿。”…… 姜嘉茉今晚是一个深居闺阁的贵妇人。 设定是有了。 深夜来偷香窃玉的穷小子裴京聿,对她的扮相不太满意。 裴京聿示意她解开礼物盒的丝带:“拆开看看。” 姜嘉茉坐在他怀里,和他灼烫皮肤贴着。 他的衬衫扣刮过脊背,让她安心。 盒子里有一套剔透的水钻,和她今天穿的黑裙相得益彰。 “帮我戴上好不好。”姜嘉茉仰面看他,祈求道。 手链,耳坠到项链,被拍下的宝石又被再次切割成完整的一套配饰。 裴京聿没有再计较,被她卖出去的粉钻。 他总是润物细无声,用她舒服的方式对她好。 裴京聿帮她扣上耳坠。 他坏心眼地掐捏着她的耳珠,长指把她小薄翅膀一样的耳朵玩了个遍。 姜嘉茉颌骨泛痒,脊背绷紧,又舒服得发抖:“别揉了,还有项链呢。” 他用舌去触碰那个泛着微光的圆盘,喉咙里含混地问:“项链的锁扣在心脏上,需要我帮你扣吗。” 姜嘉茉低着头看他,眼睫颤着不敢看他:“嗯。” 姜 嘉茉坐在沙发上。 他长腿迈下去,单膝跪在她面前:“生日快乐。” 男人鼻梁滚过她的皮肤。 他把脸埋在她心口上,垂眼耐心十足地用舌绕着旋扣打转。 金属在他齿尖硌着,发出磕碰的声响。 项链咔哒一声,严丝合缝地锁上,她皮肤上凉丝丝的寒意消失了。 裴京聿绕过钻石细链,眯着眼叼起她吮吻:“你是谁的?” 姜嘉茉感受到了酥痒和细密的疼痛。 她眼睛里晕了一圈水光。 她探出手臂,把男人取下来的素白耳环拿过来。 “戴上正合适。” 姜嘉茉套在他尾指上,往上碾了碾,脉脉地看他:“你是我的。” 她坐到地毯上,埋在他的怀里:“松叶戒指不够,耳环也不够。等我们老了牵手去广场散步,我也会问你当下的意见,当天要不要只属于我。” 姜嘉茉知道,陈景寅也许能听到他们的对话,但此刻她不在乎。 她想,原来在大庭广众下,昭彰爱意求婚的人,真挚炽热到不在乎任何人的目光。 裴京聿用关节剐蹭她眼睫上的水光,和她勾了勾指尖:“今天先属于你,以后看你表现。” 他说完,又恢复了野性,有点逞欲地坏。 男人撩开她侧颈的黑发,宣誓占有似的烙下一个印迹。 姜嘉茉颤着眼睫,任他噬咬。 半响,她才红着脸说:“你的小孩一点也不乖,好像在躁动。” 她示意他把手掌放到肚子上,解释道:“医生说,四五个月,轻轻触摸和轻拍,可以刺激胎儿的触觉发育。” 裴京聿唇角挑了挑,把她抱在怀里,掌骨温柔地揉她的小腹。 隔着她细腻的白皮肤。 男人能感觉到手下传来宝宝的胎动,宝宝在他的触碰下,逐渐安心下来。 他顺势把她拢得很紧。 半晌,他才哑声问:“它晚上会闹你吗。” “会的。”姜嘉茉红着脸对他说:“但是很乖,不会影响我休息。” 她太瘦了,一点也不显怀。 他用手揉她的又薄又软的皮肤,就像一个脆弱温暖的茧。 每次想到掌下的这个女人,居然甘心为他生小孩。 他心尖就泛痒。 裴京聿的眼神漫不经心掠过前面某处,然后他若无其事地掠开了。 顺着他的目光。 姜嘉茉突然注意到,陈景寅的鸭舌帽还搁在前面的地毯上! 姜嘉茉心里一凛。 她不知道裴京聿这种对危险非常敏锐的男人,到底有没有发现那个鸭舌帽。 她吓了一跳,慌忙去吻他,尝试转移男人的注意力。 姜嘉茉穿着黑色的吊带裙,光面丝绸,柔顺地攀在他裁剪利落的西装裤腿上。 北京七点的夕照下,她的雪白肩胛骨泛着淡粉。 她展示着全套的钻石项链,红着脸无耻地诱惑他:“我这样,好看吗。” 裴京聿凝神看了她几秒,倏地笑了。 他手腕抬起,托着她的尾椎,单手把她抱到了露台上。 他拉下了里间的玻璃门,陪她站在半空的尘嚣中。 这里是北京最出名的金台夕照。 他把她放下来,任由她裙摆的绸带在他掌骨上缠了几圈,回到了他的掌心里。 就像两人纠缠不休的缘分细线一样。 姜嘉茉圈住他的脖子,由衷赞叹道:“这里的日落很美,到处都是金灿灿的光。” “因为是和你一起看的,所以我一定会铭记很多年的。” 裴京聿不说话,垂眸看着远处,不知道想些什么。 他任由姜嘉茉的裙摆不安分地在风里荡漾。 半晌,他闷闷地笑了,眼睛就像绉纱云雾中的月亮,侧头过来看她。 他说:“你会忘的。” 姜嘉茉的心里有小爪子在抓挠。 她呼吸一滞,反驳道:“证据呢,我什么时候和你一起看过夕阳?” 裴京聿拢了件他的外套,帮她搭在肩膀上:“风大,披上。” 在和煦的风和温暖的阳光下。 空气的细小尘埃,有一种怀旧的味道。 两人静谧了很久。 他抵唇咳嗽了一声,言简意赅地说:“很多年前,普吉太吵,秘书在苏梅岛上包场了一家酒店顶楼。” “傍晚我在房间里养神。” “有个人在栅栏花篱里哭,边哭边骂,说一定会杀了所有人。” “夕阳的光海很美,我被吵得心悸,心想这人一定是饿的。” “于是招来酒店人员,说请她冬阴功汤和三文鱼。” “她就没再哭了。安静吃完,陪我看完了那天的日落。” 男人侧头望向姜嘉茉流泪不止的眼睛,干燥的唇在她眼贴了贴:“哭什么?” 裴京聿嘶哑道:“第二天,我找前台问了她的电话,给她送了一捧花,留了号码,想要约她出来散散心。” “她的电话来得很快。” “我刚接起来,就骂我侮辱她,说我恶心,活该一辈子孤寡。” 他弯唇,似满不在乎的样子,淡道:“你说,她是不是忘得很快?” 姜嘉茉伏在他怀里,涕泗横流:“我不知道第二天邀约我的是你!” 她满脸湿漉漉的,捂住脸颊:“对不起,我真的不知道。” “我记得那个夏天的傍晚!” “投资方有个大佬,叫段志璋,在探班酒局非要我陪睡。” “我拒绝了,被他打了一巴掌,就跑出来了。” “……我实在没有地方可去,于是只能藏到酒店楼顶上。” 姜嘉茉断线珍珠一样掉泪:“我记得当时一个穿酒店裙褂的中年女人过来。” “她中文不标准,但是送我好吃的食物,让我填饱肚子。” “我真的好感动。” “我就在天台上坐了很久,终于平复了情绪,直到夕阳落山。” 她颤抖着捂住钝疼的心脏:“第二天,我收到了鲜花,我以为是段志璋送的。” 她艰涩地抽噎着:“我觉得他羞辱我,照着纸片上的电话,劈头盖脸地骂了一顿。” “我很少骂人,气得浑身发抖。” 裴京聿抓紧她颤抖不已的身体。 他把下颚搁在她的发上,把她抱在怀里,晃动着哄她。 男人轻吻她的额头:“……好,没事了。” 裴京聿的手掌拢在她脊背上,帮她顺气:“回想起来,被你骂是件好事,至少你学会反抗了。” 姜嘉茉哭累了,几乎在呜咽;“……我不知道送我食物,和邀我散心的人是你。” 她有些喘不过气:“所以老公,你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呢。” 夕阳下,裴京聿瞳孔中有巍巍碎金,就像莲台上长明的烛焰,尊贵到令人神往。 他可能费尽心力保护她。 陪伴她度过最艰难的一天傍晚。 裴京聿也许想要她放轻松,不用在意沉重的错过。 他轻描淡写,对她笑:“夏天去度假,偶然遇到的。” 他温柔安抚她:“缘分吧,对吗。” “我还记得……那个傍晚,酒店露台上开满整面墙的风车茉莉,远处的潮汐一浪又一浪。” 她抱住他,埋在他心口处:“我好遗憾,我记不清当天的日落了。” 裴京聿把她的下颌抬起来,低头把唇慢慢凑过去:“那就记得今天的。” 服务生推来了餐车,在门口掀铃。 摆放好食物后,服务生礼貌地退了出去。 趁着裴京聿没注意。 姜嘉茉动作飞快,悄悄把陈景寅的帽子,扔进酒店的衣篓里。 裴京聿穿着衬衫,在露台站了一会儿,热得浑身冒汗。 汗水顺着他冷白结实的脊背跌落,劲瘦 的腰线纹理布料也是润的。 他含了一块醒酒的冰,凉得神志清明了些,招手叫姜嘉茉:“过来。” 她像做错事一样眼睫乱颤,紧张的吞咽了一口唾沫,朝他走过去。 裴京聿分开膝盖坐在沙发,腕骨收紧几乎没费力,把她抱到腿上:“上次让你验证陈景寅的号码,你很抗拒,事后我仔细回想。” 他吻她的唇,把口中凉津津的冰渡给她:“这种事,我们应该从源头解决问题。” 姜嘉茉听到陈景寅的名字,绷紧了身体,化掉的冰从嘴角跌下来。 裴京聿觉得好笑,又凑过去吻她:“盛煦的父亲是央宣的高层。在盛煦的恳求下,他截断了《无人下潜》的片源,并没有送去过审。” “这部片现在在我这里。” 他手骨捻起狭长的礼物盒,从里面拿出来一个高清加密数字(DCP数字电影)的U盘。 裴京聿:“这是唯一储存下来的原片。” 他分开把她微湿的黑发拢到肩膀后:“我可以陪你销毁,彻底忘记,但做这些之前,我希望你明白——” “姜满,我不会用生死以外都是小事,这种废话安慰你。” “我只想说,你很漂亮。” “这种身材,放在哪里只会迎来欣赏的目光。如果谁觉得脏,是他们心很脏。” 裴京聿抚摸她的脸颊,静谧又隽永:“我们一起看一遍。你把记忆里的每一张脸,都更替成我。” 她没说话,只是对挚爱十年的恋人无条件信任。 姜嘉茉垂下眼睫,依恋地吻他的掌骨。 再庸俗不堪的风月片,荧幕反射的光线,依然是清洁寂白的。 光晕落在裴京聿的身上。 他像满身白露,桂枝绶带的仙人。 无论片中镜头多低俗。 他拢住她抱紧,一点儿也没有发情。 播放到她跳海的镜头。 裴京聿眼睛里终于有杀伐的凶狠。 他竟然比她还烦躁,眉宇拧紧,全身骨头绷紧,铮铮如玉碎金振。 裴京聿抱紧她安抚,他先来吻她:“很美,是我五十年后都会记得的美。” 姜嘉茉侧头看他,眼睛有些发潮:“……我不敢和任何人诉苦,因为害怕破窗效应。” “我也担心你会介意。” 他的戾气宛如沙滩上堆叠的城堡。 只要一看到她眼里的水,就被泡融化了。 裴京聿亲昵地哄她:“不成立。你是最干净明媚的一扇窗。” “就算被看到,被人想要拥有,那只是他们夸耀美的手段而已。” “那些人渣手段低劣,你无需为此歉疚。” 他眼睛黏在她身上,挪不开:“你漂不漂亮都不重要,我会透过外表,看见你。” 姜嘉茉忽然怔怔地落下泪来:“你的话,比那些教育女人自尊自爱的歪理,强一亿倍。” 裴京额头和她相抵,扬起唇,对她笑。 “我想共感你的痛觉。” 他用手掌抚摸她的脊骨,臂弯,小腹,像珍惜易碎瓷器一样温柔。 男人拉起她的双手,放在自己的心坎上:“帮我脱衣服。” 姜嘉茉手指顿了一下,还是循例照做了。 他清漠地展现着自己,宽肩,窄腰,结实修长的腿部肌肉,多看一眼,都能叫她面红耳赤。 男人端持克己,矜贵倨傲。 哪怕是耽溺于欲色,也很少裸.露出整个骨架。 裴京聿让她解开衣服后。 他没有要压覆着她,昏天黑地的意思。 裴京聿温隽地对她提出:“你现在拍我,随便拍一段。” 姜嘉茉红着脸举起手机:“你别望向我,我会不好意思。” 拍完后,她抱膝坐在沙发上,看他操作。 裴京聿镜头海浪的喧嚣声中,把她圈在怀里,对她说:“姜嘉茉,我说了陪你经历的。” 他轻松地抠像,用动态跟踪和合成,让自己出现在了屏幕里。 电影镜头里。 一贯清峻贵气的男人,跨越了经年的时间,在屏幕中抱紧了她。 他陪她沐浴当天的海风,陪她在浪中徜徉。 裴京聿抱住了当年那位无助可怜的小姑娘。 《无人下潜》低俗不堪的影片,承载着她最惨白的人生经历。 但是这里所有的一切,羞耻,悲愤,伤心,怨怼。 他都在多年后,一帧一帧地陪她彻底磨平。 她忽然有了一些勇气,尝试着去回握住他的手。 姜嘉茉的眼泪滑落到下颚。 她不说话,只是不受控制地落泪,哭久了脑袋都是酸酸涨涨的,“……有你真好。” 姜嘉茉眼珠缓慢地转了转,“除了这个单薄的字眼,我想不到用什么词,来表达现在的感受。” 裴京聿穿上了衣服,衣料上的檀木气息,掠进她鼻腔里。 他倚在她头顶,抚摸她肋骨和小腹:“你有过拒绝、自救,自我保护。” “窗户是你在擦拭和修缮。” 他沉静地望着她:“每次你说自己千疮百孔的时候。我都在想,我何德何能,让你接纳我。” “你本来靠自己,就能做得特别好。” “谢谢你,给我保护你的机会。” 男人像润泽她的濯枝雨,呼吸习习萦绕在她耳畔:“删掉陈景寅,也许是你自我保护的机制。” “我没怪过你。” 他吻了吻她的绯红的眼尾:“来日方长,我会陪你从逃避解决,变成战胜它们的。” “结婚证在你那儿,学会合法依赖我,嗯?” 姜嘉茉怔忪一瞬,拼命点头:“嗯!” 她心里有一簇小火苗微微燃了起来。 她一直都知道,眼前的男人特别好,只是海棠无香,无人敢接近,去了解他而已。 “小蛋糕呢。”他喉结滚了滚,又恢复了那幅坏劲儿,黑沉沉的眼睛裹着危险的欲。 裴京聿凑近她,宛如咬饵一样,呼吸浓得昏聩,“我馋得发疼,姜满。” 他松垮地扯下衣料,宛如云蒸雾绕的山脊,缓慢显出轮廓。 燥热纷乱的房间里,剩下难耐地呼吸声。 男人忍耐了两周,心火灼烫得骨缝里都痒。 姜嘉茉婉转细弱的一把嗓,哑得不成样子。 她纤瘦雪白的脚掌,也被那人贪恋地抹了一遍又一遍,然后舔掉。 姜嘉茉的耳朵通红,被他的野性强势,占有到神思昏聩。 她被他禁锢在怀里,无措地抱怨道:“……你这个人,他们是不是没买过蛋糕给你吃呀。” “八辈子没吃过似的,呷得我好疼。” 陈景寅所在的衣橱,在套房的另一端,有墙体阻隔,根本看不到这里的情况。 这才让姜嘉茉放心下来。 但是这种偷.情的感觉,让她敏感数十倍,每个毛孔都彻底扩张开。 裴京聿明知道她渴肤症,依然贪恋地溺在她怀里,让她痕痒到用皮肤贴他。 就像汲取信徒热望的神祇。 裴京聿唇边还有一点奶.油:“你自己长成这样的,能怪我?” 他像饕餮化成人形,长得出尘脱俗。 男人没完没了粉刷白城墙,专注极了:“甜成这样的,没吃过。” 姜嘉茉腿软到无法站立,跌跪在地毯上。 她躲避着他,只想逃过去洗澡。 裴京聿心里似乎特别好,在她头顶花锦浪生般地笑:“你亲我下,我抱你去洗。” 姜嘉茉誓不认输,不愿意被恶魔支配:“你休想!” 她白瓷般的细腿支棱在那儿,简直招他犯罪。 裴京聿好整以暇地站在旁边,用手去牵扯她裙摆的绸带。 他说,“这么磨人,每晚都缠着让我遛?” 这个人惯会映射了,发起浑来嘴里就没有一句能听的话。 姜嘉茉反过身,狠狠地咬在他垂落的腕骨上。 他薄肌覆着青筋,骨峰上的咬痕,性感极了。 混蛋似乎很享受她带给他的疼:“又在我身上犯小狗病?” 裴京聿唇弯弯的,揉她的黑发:“姜满,我把你骄纵狠了。” 他扔掉细绳,还是那幅骄矜的上位样儿,垂眸懒怠地玩了下她的牙龈。 “我还真是贱,不被你咬几口都不习惯。” 后来,裴京聿的影子又覆上来,他连她在地毯也不放过:“看你这样,我受不了。” 他威压地撑在上方,哼笑一声,顽劣不堪地掐她的下颚:“叫声爸爸听。” 她红着脸捂住小腹,恨恨地咬他的指骨,小声推辞:“……宝宝会听到,你怎么做家长的。” 裴京聿坏到骨髓里了,把她锁紧,在她耳畔喘道:“小破孩子,生出来把它扔 了。” 他混得没边儿,薄唇很红,凛冽又美:“爸爸只要你一个乖女儿。”- 裴京聿今晚谨慎地可怕,和她在房间自带的浴室里折腾一宿。 他帮她洗完澡,抱她上床。 姜嘉茉昏睡过去了。 他语气很轻地叫了几声她的名字。 察觉到姜嘉茉确实没有反应。 裴京聿悄无声息地掩上门。 套房大的惊人。 他关掉中央空调的冷气,闭上眼冷峻地判断着呼吸声的方位。 没有人可以在这种燥热里熬几个小时,一定会很快暴露的。 白月把寂黑的天色照得发青,垂下来一汪涟漪水,全城的灯影都在光中溶漾。 顺着燥热难耐的呼吸声,他长身端然停到衣帽间门口。 顾及小恋人睡着,裴京聿并没有砸门。 他眼神清寒,深不可测地凝在门上,语气寡淡地说出恐吓的字眼:“滚出来吧,别招我把衣帽间的门,用几百根铁钉封死。” 陈景寅本来就被热到浑身发颤,现在听了更是招架不住。 “砰——”他打开门,呈现匍匐的姿势跪倒在他面前:“哥,是我,你不记得我了?” “……好热,这里太热了。” 裴京聿的脚冷白修长,掌背的经络崎岖又蓬勃。 他是天生的高位者,矜冷地抬脚,踢了一瓶冰水,滚过到眼前男人的膝盖边。 他压迫感十足地威胁道:“跪好了。没叫你动,不许喝。” 陈景寅拿起冰水,贴在脸上,一瞬间宛如救赎似的:“嘉嘉说她老公回来……我以为今天来的人是盛煦。” “我真没想到会这么幸运,能在这儿遇见您。” 他激动地浑身发颤,嗓子痒得冒烟:“澳门一别后,我们几年没见了。” 裴京聿漆黑的瞳孔危险地眯紧,似乎在打量审视眼前的人:“你居心叵测地靠近她,想做什么?” 他额角也有汗,汗湿的几绺额发垂下来,眼神森冷:“当时我留你一命,是看你可怜。” “……楚山海。” 陈景宴抬起头,神色凄惶地说:“捅我三刀的,是他手下的人。” “我有个兄弟,陪我一起卖车饰,说调查到了一些他们的灰产,半年前突然失踪了。” “我去报了案,警方只能立个失踪,他们也束手无策。” 裴京聿不着情绪地看着他,似乎在判断他说话的真实性。 他脸色惨白,脸上满是水珠:“哥,你是我的恩人。大恩大德永世难忘。” 陈景寅磕头哭诉着:“我连感激你都来不及,怎么可能伤害你身边的人,再说嘉茉和我同仇敌忾。” “相信我,我是为了保护嘉茉,才回到这里来的。” 陈景寅膝行着回到衣帽间。 他在公文包里翻找了半晌,终于找到了一个有钢印的小册子。 “……这是马来警方发给我的线人证。” 陈景寅身量已经很高。 但裴京聿赤脚站着,比他更高一些。 他垂眸睨着陈景宴,让他宛如溺水一样难以呼吸。 裴京聿乌黑的睫毛湿成一缕,淡道:“让她远离真相,才是最好的保护。” 陈景寅壮着胆子,反驳道:“她有权利知道真相!” “楚山海还在圈里,嘉茉随时都有可能再遇到他。” “当时他们对她特别执迷。” 陈景寅眼眶红了:“你为她做了这么多事,从甲米赶回来,找遍了清迈全城的医院,她被沈容宴接回国了。” “我还以为你一生都在暗光里。” “我甚至以为她的老公是盛煦!” “你对她这么好,她一点儿也不知道!” 陈景寅恳切地表忠心:“我一定会保护好嘉茉的,万一有楚山海的下落,我也可以联系警方。” 裴京聿低头望向陈景寅,就像那日悬崖上油箱起火光,触目惊心地烧灼,焚毁他的整个世界。 他薄唇浮出一抹笑,满不在乎地讥诮道:“我不需要任何人感激。” 陈景寅急得额角冒汗:“我能证明……我能证明她会在公理和你之间,选择你呢。” “我能证明她爱你,并不是感激!” “您的深恩难忘……如果我在她身边这里,一定会帮你的。” 裴京聿像是有了一丝兴味儿。 他陷入沙发里,凛然的声音飘出来:“帮我什么?” 陈景寅认真又虔诚:“帮你确认,她由始至终爱的人,只有你,没有别人!” “你做什么,她都会以你为第一正确。” 陈景寅记得冲天的火光。 记得这个又美又疯戾的男人浑身是血,笑着从车里爬出来:“不是无人下潜吗,现在是无人生还!” 记得澳门轮赌时,那个人怅惘地说,“我有个心上人,出千的技术也这么差劲。” 他的心上人就在隔壁睡着,安详地闭着眼睛,生日的记忆全是甜梦。 裴京聿思忖了一会儿,他的黑凛凛的眼睛,锁着陈景寅。 在一场漫长的审视后,他唇角勾了一下,恍若接纳:“这水,你喝吧。”- 姜嘉茉从梦中醒来,伸手往旁边摸了摸,没什么温度。 她察觉到,裴京聿已经离开很久了。 等一下! 她像想起来什么似的,瞬间清醒。 衣帽间的门虚掩着,她紧张得浑身发颤。 那人一定知道陈景寅在这里了! 按照他的醋劲儿,说不定男人已经没了半条命了。 危险! 姜嘉茉悄声靠近,心里响起十层警报。 她颤抖着伸出手,拉开衣帽间的门。 陈景寅被五花大绑,歪在房间里呼呼大睡。 他的身上,放着一张白纸,随着男人的呼吸起伏。 姜嘉茉捡起来一看。 上面是她恋人藏锋遒劲的漂亮字迹。 裴京聿:【帮你训过了,是个好职员。准许入职。】 背面,他恶趣味十足地写道:【夫人,你也不想他被辞退吧】 【来玩玩#出差遭遇特大暴雨,讨厌的上司装醉卧倒在怀里】 裴京聿:“你不是六月要飞垦丁面试新戏吗,我去找你。” 姜嘉茉想起昨晚他的强势,难耐地并好腿。 她弯弯眼睛,和他发消息:“你想喝酒吗?” “我会带朗格多克,告诉你我六年前,到底和谁在寄情。” 他冷冷警告道:“离这小子远一点。我没忘他在《无人下潜》里,对你痴迷的样儿。” “你敢出轨,我就带着孩子,每天去你剧组静坐示威。” 姜嘉茉被他逗笑了,甜甜地回复:“就想出这个小招数治我呀。” 裴京聿寂白的指尖顿了很久,他在屏幕上敲下一行字。 “姜满,万一我在通缉令上,你真愿意和我不死不休吗?” 第27章 鹊桥仙“爽吗?” 那个人呀,一天没个正经,嘴里都是浑话。 什么被通缉,什么不死不休。 岁月平静如流水,彼此的情意也应该绵长隽永,宛如蜜糖兑水,一点小小的甜就好了。 姜嘉茉揣摩不透,他心里在想什么。 恨和爱都被无限放大,非要弄得飞蛾扑火似的。 可她哪有什么办法。 这个人她本来就用一辈子爱着的。 他尽力扶持她,是哥哥,也是情人。 这个混蛋,吃完醋又不讲道理。 骨子里坏到极点,引诱她,撩得她受不了,还非要问她,喜欢这种坏吗? 那还能怎么办呀,她只能宠着他。 陈景寅陪她回工作室。 路上,姜嘉茉写了个小作文哄他。 姜嘉茉眉眼弯弯的,打字夸道。 说他这种“民调投票十年榜首人气的反派”,这么厉害又帅,应该被万千少女迷恋。 “被您看上,简直是小人的殊荣。你看我狂热到心甘情愿,为你怀胎十月生小孩了。” “这辈子哪儿离得开您。” 她这段长篇大论小作文。 ——裴京聿是在会议中途,看到的。 在会的几位私募创始人,还等着他给意见呢。 裴京聿就像浅啜了几口酒,醺然而醉,唇微微弯着,眼睛雪浪似的亮:“不错,我很满意。” 秘书罗铭是知道他陷入爱河了。 罗铭在下面和分管秘书们,偷偷憋笑。 裴京聿很快察觉到了他们的调侃。 他抵唇轻咳一声,视线如检阅领地,逡巡着扫过每一个人。 他的威压宛如收割,大家麦穗一般,沉甸甸地垂下头。 裴京聿行 径恶劣地浮出一个笑来:“想必罗秘书很清楚,我究竟在什么地方满意。” “你就在DCF模型、PE对标上写个三万字的估值合理性评估吧。下面的人也别闲着,IPO、并购、回购的退出路径,我也要详细报告。顺便,投后管理人员的选聘问题,在我回国之前,交出具体的人才名单。” 席上在座的每一个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嘶——” 他们太得意忘形了,忘记了这人的魔王属性。 开完会后,第一秘书处,怨声载道。 罗铭趁机溜到茶水间,低三下四地给姜嘉茉打电话。 他恳求道:“尊敬的裴太,你能再发一个小作文哄哄他吗。” 电话这一端。 姜嘉茉的语气也很为难:“他送给我的求婚戒指不见了!” “都怪我。” 她自顾不暇,细声道:“我刚刚打电话问了夏秘书,他说阿聿没有带走戒指。” “我去函馆前,把求婚戒指挂在卧室门背后了。” “现在我到处也找不到。” 她微微有点哭腔:“……我真是一天丢三落四的,糟蹋他的心意。怎么办,我现在不敢看到他了。” 罗铭听完后僵持在原地。 这下彻底完了。 但他训练有素,语气温润地哄着他:“您别担心,裴先生明天的航班离境。” “你们分开的这段时间,你还可以慢慢找。” “再说,他上次让温秘书拍下你生日钻石的时候,也没有提起戒指的事。” “他这么在乎你,怎么会计较这些呢。” 回工作室后。 十多个人到处翻遍了,都没找到戒指。 黄栗发动大家做扫除。 他们累到躺在地板上喝啤酒,戒指还是不知所踪。 姜嘉茉压下心底空寂的失落。 她装作不在意,笑着招呼大家道:“算啦,你们先煮小火锅吃吧,锅底都烧穿了,也没见到戒指。” 姜嘉茉本来想让陈景寅加入拍摄和剪辑组的。 后来她发现,陈景寅是个全才。 他和谁都能打成一片,工作能力让齐妙都佩服。 于是她就选他做助理了。 这几天,姜嘉茉拿着作品集到处奔走,一共试镜了六部片。 两部重要配角,一部客串,两部女主。 姜嘉茉是天生的戏骨,现场效果极棒,台词清晰, 有部战争片的导演,是姜嘉茉父亲制片厂的朋友。 戏要在明年上半年,在张掖开机。 姜嘉茉试镜了三次,都被刷下来了。 吴旻伯伯心疼她刚生完小孩,春天在漫天黄沙里奔波劳累,对身体康复不太好。 姜嘉茉辞演了一部青春片的女主。 她非要死磕这部战争传奇。 七月流火,她丝毫不矫情,带着团队奔赴沙漠。 姜嘉茉也对之前的试镜不满意。 她换上衣服,做好妆造,把试戏给她的脚本,重新演绎了一遍。 姜嘉茉的表演能力,从各种角度来说,都碾压式地胜过同年龄段的女星。 副导黎曼,是吴伯伯的妻子,认真审阅了送呈的材料。 她观察到姜嘉茉在三天之内,就被晒黑了一个度。 黎曼被感动得心里酸酸的,亲自登门送了一大堆营养品慰问,拍板敲定了这个角色。 恋人永远是最心疼和了解自己的人。 裴京聿问她,“争取这个角色,只需要一句话的事,为什么要这样呕心沥血?” 他懂她,所以没问值不值得,只是心疼她的付出。 姜嘉茉举重若轻,对他笑:“你不是说,要出现在通缉令上,要我和你不死不休吗。” 姜嘉茉解释道:“这部片,要学很多枪.械知识,换弹夹,做爆.破的实操。” 她认真对他告白:“……而我想保护你。” 视频的另一端。 裴京聿的眼神空濛宛如山雾,沉沉地遮住真实想法:“哪有男人会依赖于女人保护?” 半晌,他薄唇弯了弯,“你还真热衷陪我演亡命鸳鸯啊。” 亡命鸳鸯。 姜嘉茉低头望着自己空荡荡的无名指。 再抬头,她的眼睛里亮着光焰:“你记不记得,很多年前,在敦煌鸣沙山,你开直升机救过我,说过类似的话。” “我当时真的好感激你。” 裴京聿眼睛渴得发红,审视着她馥浓,白软的皮肤:“哪儿的事。” 他眉峰漆黑,像掠夺的兽,发浑笑道:“……我不记得。” “我也不要你感激,知道没?” 裴京聿缱绻又危险地咬字道:“你要是再对我有感激这种情绪,我回来一定干得你下不了床。” 姜嘉茉害羞得红了脸。 她眨了眨眼睫,情绪低落地垂下头:“罗铭是不是和你说了,我……” 镜头那边,他的脸太过绝色,轮廓骨峰昳丽脱俗,对她笑一笑,似华枝春满。 戒指丢掉的事,姜嘉茉实在难以启齿。 裴京聿还是观察到了。 他当着她的面,穿着锋锐的西装裤,随意脱下衬衣,散漫露出薄肌诱惑她:“怎么?” “姜满,你弄丢戒指了吗。” 男人勾点笑,语气凉津津地侵略过来。 他的手指凑近屏幕,似要掐住她脖子一样威压:“就这点小胆子,总是践踏我的心意。” 屏幕那端,传来衣料和皮带金属扣的响声。 裴京聿英漠的脸上浮着戾气,性感地吐字:“把老公当狗玩儿是吧。” “脱掉。” 他的视线似侵占,黏在她身上:“看清我。为我满足一次,就放过你。” 她红着脸弄到一半。 楼下陈景寅在叫她,说,“有人打电话问周末上午的行程,有没有私人安排!” 姜嘉茉小声喘了几声。 她以工作为先,先大声回复了陈景寅:“……没有安排,可以让他们来。” 视频里。 裴京聿又开始犯浑了,阴沉沉地讥诮道:“可以,他们谁都比我重要。” 姜嘉茉安抚他:“你哪来的这种说法,只是讲工作。” 裴京聿的语气带着一丝怨怼:“表面讲工作,实际暗通款曲。” 姜嘉茉:“我和他只是工作关系,朋友而已。” 裴京聿皮笑肉不笑的,眼梢挑起来:“男女之间哪儿有纯洁的友谊?” “男女之间哪儿有纯洁的上下级?” “男女之间哪儿有纯洁的搭档?” 姜嘉茉的唇微微濡水,歪着头不知道说什么了:“……” “承认了?” 裴京聿沉晦地半眯上眼,压迫感十足的勒令她:“那看着我,开始吧。” “别理会别人,想着我。” “带给你这种感觉的人是谁?” 被窝里,他呼吸滚烫地透过屏幕诱惑她,薄唇浮了一点得意:“爽吗?” 情思昏濛,让姜嘉茉的灵魂抽离出来, 她的心脏患了谵妄,砰砰乱跳,昏天黑地得酸涩起来。 姜嘉茉眼神涣散,难过地想,“原来他在连敦煌鸣沙山救下我,都不记得。” 她手臂搭在枕上,眼睛湿润:“我曾经那么刻骨铭心,只是他生活中面容模糊的甲乙丙丁。” “那他是什么时候心里有我的呢,难道只是吃沈容宴的醋吗。” 她像患了某种瘾。 孕期本来就痒得难受。 她每天不靠他满足很多次,心里都是空的。 就像分离焦虑的小狗,根本没办法离开那个人。 姜嘉茉只能喑哑缱绻地,一遍遍叫着他的名字:“……爽的。” 她软声祈求道:“我想要再看看你。”- 周末,预约的人来了。 一共六七位,是裴京聿的母亲叶汐文,派来的营养师团队。 不光是姜嘉茉,原来她的厨师唐靖安,也辗转不安起来。 他惊诧地说:“老板,怎么他们一个个学历镶金边似的,除了营养师以外,还有十来个证。” 唐靖安殷切地给姜嘉茉捶腿:“你不会辞退我吧。” 姜嘉茉和他悄悄耳语:“我才不会吃什么健康饮食呢。” “你帮我挑挑刺,给他们一个下马威。” 姜嘉茉本来以为他们例行检查,结束后就会离开。 按照叶女士的吩咐,这群人是来加入他们的。 姜嘉茉想方设法找借口推辞,但是这几位在健身、护肤、保健方面都非常权威。 让她根本挑不出一点错漏。 之前在戈壁拍摄。 她瓷白的皮肤,在高原日照下,晒得泛红。 晚上和那个人打视频电话,她都会羞耻得开滤镜。 没想到,吃了他们做的营养餐食疗了几天。 她又恢复了雪凉莹润的皮肤,宛如白珍珠。 姜嘉茉熟悉的lamer鎏金,娇兰黑兰,LP铂金面霜,香奈儿黑金砖都没换掉。 秦媛探测其他护肤品的过敏源,介绍道:“这几种没有刺激成分,孕期都可以用的。” 他们沿用了她的护肤习惯,并每天耐心帮她按摩,涂抹妊娠油。 现在胎儿六个月大了。 她的小腹光洁漂亮,一点皲裂的妊娠纹都没有。 姜嘉茉:“我姐姐肚子上都有妊娠纹,按照遗传来讲,可能我也会长。” 她感激地枕在床上:“你们把我护理得真好。” 秦媛听了姜嘉茉的夸奖后,微笑着说:“是你的底子好,我们的能力只是锦上添花而已。” 这几位能力出众又谦逊温润的员工,谁不喜欢。 而且他们归属叶汐文,不用她发工资。 关键是省钱! 现在她工作室的团队一共二十二个人。 和新来的几位熟悉以后。 大家也逐渐变得其乐融融的。 最近,她和裴京聿好久都没见面了。 她在屏幕里为他尽兴,比“藏春”时期,还要频繁。 因为来的这几个人,严苛监管她的睡眠。 所以两人彼此抚慰,变得比偷.情更刺激。 姜嘉茉去垦丁面试的前一晚。 一行人在家里收拾东西,分装行李。 姜嘉茉躺在沙发上,喝着温牛奶,看电影鉴赏的期刊。 二楼上大家吵吵闹闹的,互相调侃着八卦。 她没出门,又恢复了没血色的苍白,因为耽溺于情.欲,所以总是昏昏欲睡。 齐妙心疼她,冲楼上喊道:“你们安静一点儿呀,让嘉嘉休息一会儿。” 楼上小范围地响起了一阵欢呼。 “戒指。” 楼上的黄粟绕开铺陈了一地的行李箱:“嘉嘉!” 她急切地扶着栏杆下楼,喜滋滋地宣告道:“陈景寅找到你的求婚戒指了!” 在黄栗的手上,流光溢彩的戒指泛着耀眼的光。 姜嘉茉的心脏被微小的快意填满。 她难以置信地接过来:“……没错,就是那一枚。” 姜嘉茉把戒指捂在胸口,感激地望向陈景寅:“你在哪里找到的呀。” 陈景寅的脸涨的通红。 他支支吾吾,不出个确切的答案,只说卧室里找到的。 姜嘉茉不疑有他。 她把戒指戴上以后,笑着宣布道:“我这次试镜完,拿到合格通知,我们就去珠山岛度假吧。” “你们也知道,我和他是隐婚,不想被拍到。 “我让孙姐推了三个奢牌的春夏秀场,闷在北京也不是事儿。” “反正我们人多也蛮温馨的。给你们放个假,住到八月底再回来。” 一群人在带薪休假的激励下,都兴奋地欢呼起来- 珠山岛是一个只有富商巨贾包场度假,还没有被商业化的海岛。 这里在热带,四季如夏。 悠远的风静谧地掠过,雨水洗涤的树梢。 全世界都按下暂停键。 他们住在民宿里。 海岛上的花和树繁茂,植株散发着沁人心脾的清香。 站在房间里,一推开窗就是海,在阳光下宛如玻璃汽水,莹凉的蓝色。 黄栗已经习惯在海岛上的生活了。 她和齐妙组队,上午去岛屿森林采蘑菇。 下午坐着小船,陪几位大厨海钓,每天都吃不同的海鲜。 傍晚烧烤后,夕阳西下,一行人沿着海岸线散步,去岛上书店接到姜嘉茉。 他们十来个人,聊着天,分享当天的趣事,在晚风里回家。 民宿外有一片私人海域。 明亮的晚灯把这一截海照得发光。 姜嘉茉在沙滩椅上护肤。 她撑着头,笑着看他们在水上来往追逐。 女摄影包思茹穿好泳衣:“我游一百米只需要四分钟。” 护理师蒋韵满不在乎,在一旁做拉伸:“我们浙江人,百米四分只是及格线。” 一旁的宣发何允,拿着汽水猛灌,打趣道:“你还不知道吗?” “我们起跑线在陆地上,他们浙江人起跑线在海里。” 她的厨师唐靖安,对新来的营养师秦媛有意思。 两人在光下玩飞行棋,眼神暧昧拉扯。 被黄栗和造型师孙茜茜一群人,笑闹着推入海中:“我们专门针对情侣!” “大家都是单身,就别秀恩爱了,这么黏牙呀。” 远处陈景寅他们几个男人,在椰树下兴奋嚎叫:“我们把椰子打下来了!” 他们笑得前仰后合:“哈哈哈哈,李威爬上去用拖鞋砸落的,他属猴的吧。” 李威挂在树上,他一脸正经:“笑什么。我用了黄栗的高跟拖鞋,谁叫她鞋底厚。” 黄栗叉腰笑骂道:“你们!明天别想喝我的美味蘑菇汤。” “就我一个云南的,天选植物学家。” “不然岛上,还有谁敢煮蘑菇吃呀。” 这个夏天,日子隽永又幸福。 落雨夜,岛上的琴叶榕被雨丝打得沙沙作响。 雨水落在潮湿的土壤里,汇成弯弯的溪流,钻入植株中。 落雨的夜晚。 他们灭掉灯,民宿偌大的大厅里,玩牌看电影。 从情.色片、悬疑,再到恐怖片。 大家都是同龄人。 一晚上分享着零食,裹着小毯子彼此羞臊的脸通红:“谁起反应了,谁是小狗啊!” 轮播到惊悚片,几个女生吓得尖叫。 没人敢回房间睡,呷着酒,在大厅里对付一夜。 黄栗颤巍巍地询问:“有没有人去卫生间,组个队,我是真的害怕。” 一旁的孙茜茜坐起身:“走吧,我不怕,和你讲,山村老尸还是我高中上晚自习看的。” 几场暴雨过后。 这群人的胆量都练出来了。 每天散完步,他们都吵闹着回来看惊悚片:“每次这种心跳加速后,你们好多人都陪着我,就很安心。” 杨大厨宠溺道:“好,走吧,回去我给你们煮低卡关东煮吃,还有章鱼小丸子。” “好耶!”大家纷纷欢呼起来。 城市的喧嚣,内卷的压力,承担的重任,在珠山岛都能轻松放下。 不知不觉,就到了七月下旬。 姜嘉茉肚子里的宝宝也越来越大,日常使用托腹带了。 她在岛上的医院里做了排畸,子痫前症,GBS检查。 还有每周循例的胎心监护。 因为珠山岛常年有富豪包场,所以医疗水平偏上等。 检查结果,宝宝一切健康,她更加安心待产。 姜嘉茉骨架小。 在燕景台那会儿,她身体太差了,缺钙耻骨疼,辗转不适。 姜嘉茉耻骨疼得掉眼泪。 她怕影响裴京聿,催他去隔壁休息。 那人搂住她,温热手掌贴紧她小腹:“我们结婚了,就应该同床共枕。” 她变得很娇,要他抱在怀里不停的哄,才能安心入睡。 后来,几个营养师来了,他们轮番想办法给她补钙。 在珠山岛上,姜嘉茉更是坚持每天徒步,锻炼身体。 孕期她的皮肤状态因为激素的原因,变得 更好,也没有低血糖和贫血了。 偶尔,她给妈妈姐姐打电话,讲自己的近况。 家里人看见她有在放松生活,健康作息。 他们都安心下来。 八月初,有天姜嘉茉散步回来,看见大家三三两两地在沙发上讨论着什么。 她一走近。 他们就立刻停止了讨论。 那天傍晚。 姜嘉茉吃饭时,才知道。 珠山岛上来了一位包下整个岛屿的富豪郁先生。 他乾纲独断,住在岛上最豪华的酒店里。 这位郁先生一来,就垄断了岛上的二十多条船,用来接送自己的客人。 黄栗愤懑不平,道:“模特网红来了几十个,坐了三船,他们玩什么派对这么花呀。” 李威:“船都被他们三倍价格租下了。我们想要回到陆地,要驾驶三四个小时的小船。” 唐靖安想了想,絮絮道:“……还好我们大家的补给足够,岛上的医疗设施也齐全,不然造成很大的不方便。” 姜嘉茉靠在沙发上养神。 她软软的下颚陷在皮革里,温柔脉脉的:“都是来度假的,我们之前也没怎么出海,也这样安稳平静。” 她劝慰他们:“何必和他们计较呢。大家井水不犯河水。” 身后的陈景寅,心却陡然乱了。 郁先生。 好熟悉的名字。 他记得,有一个叫郁鸣深的男人,好像是段志璋在澳门赌局的庄家。 这几天,陈景寅早出晚归。 他利用自己的外貌优势,想办法和酒店这边的人套磁。 他了解道,租下整座岛的人,叫郁淳,三十多岁。 这人看起来和郁鸣深没有关系,他终于放下心来。 但陈景寅也留了个心眼。 他把得到的信息,全部发给裴京聿:“哥,有情况,你让你的人甄别一下。” 姜嘉明想要太平安然,以和为贵。 郁先生这边的人,根本没想过放过她。 下午,她循例去岛屿书店的三楼看书。 几个穿黑西装,戴墨镜的男人,径直走向她,邀请她去岛上的酒店小叙。 他们遭到姜嘉茉的拒绝后,这几个人也没强求。 他们送她了一个玻璃罩,红木底托,浮着淡淡的沉香。 里面是一株水晶茉莉,花蕊夹带花苞。 寓意,圣母孕子。 正巧,这时候,她的朋友,七八个人赶来接她回家。 路上,陈景寅的心绪宛如潮水一样不安。 但他不敢明说,怕造成大家恐慌。 他寻了一个恰当的理由,装得若无其事,把茉莉密封罩打破,扔掉了。 姜嘉茉实在没仇家。 她在安恬幸福的环境下长大,纯挚待人。 自然没有往危险的地方想。 姜嘉茉得知陈景寅把水晶茉莉打破了。 她眼睛澄澈地问他:“你有没有伤到手呀。” 陈景寅慌得眼皮泛青,不好意思地眨眼,说:“没有,等我回去,给你做一个更好的水晶饰品。” 姜嘉茉微微笑道:“你帮我找回戒指,我还没来得及感谢你呢。” 和她相处这段时间。 陈景寅算是知道。 为什么那个人宁愿满身沾血,也要让她双眼剔透干净。 她真的值得被好好对待。 姜嘉茉拒绝了他们后。 郁先生并没有派人来干涉他们。 现在,只是私下里行动,变得不太方便。 工作室的人想要租借船只,完全变成了不可能的事情。 事故发生在八月末。 那天姜嘉茉和黄栗,在珠山医院产检回来。 秦媛一脸忧心:“嘉嘉,我们要想办法回去,台风奥维斯,在三亚附近海域掉头。” “现在外面的新闻,铺天盖地都是台风预警。那位郁先生已经在转移了。” 唐靖安也附和道:“对,回来的时候,听岛上居民说,来珠山的船马上停航,必须要想办法撤离。” 一旁的汤茜茜捂住脸,泣不成声地说:“今天下午,我和李威他们去租船那里问了。” “……我们想尽了各种办法,价格也提高到了十倍,还是租不到。” “我们被困死在这里了。” 由于台风临前的瑞利散射,高层针状卷云外扩。 窗外的天空呈现惑人的红粉色,妖艳而恐怖,有一种异端的惊悚感。 姜嘉茉稳定了心神,对他们说道:“我们还有两艘低功率发动机的小船,能够容纳十二个人。” “救生衣一共十四套,体质差一些的女生穿。” 她娓娓道来,安排道:“我们按照四女二男搭配,如果一船全是姑娘们,万一遇到险情,会体力不支。” “明天早上五点天亮开始撤离,往返八个小时,下午两点第二趟。” “来度假的一共二十三个人,一天就能全部撤离。” 姜嘉茉仿佛无坚不摧,坚韧地对他们说:“现在是生死攸关的时刻,恐惧和惊慌都没有用。” “大家先休息,把体力保存好。” 姜嘉茉示意他们吃饭;“眼泪解决不了任何问题,没有什么熬不下去的时刻。” 她真像一尊小菩萨,观音心肠。 深夜了,姜嘉茉还筹划着出门去,给郁淳道歉,要他们租船给他们。 一行人赶紧上来规劝她:“嘉嘉,你安排得很好,先按照你的方案执行吧。” 齐妙也劝她:“姓郁的自顾不暇,怎么可能租船给我们。” “……对,你还怀着孕,不要去冒险。” 第二天凌晨四点,大家就做好了准备。 说起来让人落泪。 第一批上船的人,谁都不愿意穿救生衣。 在生死面前,这一点宛如丝线般坚韧的情谊,变得尤为可贵。 其实第一艘船上岸。 完全可以不用返程,弃后面的人于不顾。 但是他们完全没有往利己的地方想过。 这两个月以来,大家彼此依赖,已经成为了对方的亲人。 两个回程的舵手,是陈景寅和唐靖安。 他们下午一点返程,珠山岛已经淅淅沥沥下起了雨。 每趟十一个人。 总有最后一个人牺牲。 其实后面这一趟的每个人,都做好被留下了准备了。 黄栗在雨中哭着喊他们:“别耽误时间呀,再熬一两个小时,晚上雨势大,我们谁都走不了。” “别推让了,大家都把救生衣穿上吧。” 陈景寅清点了一遍人数。 他沙哑地嘶吼道:“嘉嘉呢,她去哪了!” 黄栗涕泗横流:“我劝过她,七个人一起坐船,她拒绝了,说台风奥维斯三天后,就会移动到西北方。” “她把一切责任都揽到自己身上,说她拒绝了郁淳,才会让你们坐船。” “她的身体也不适合淋四五个小时的雨。” 她心如刀绞:“你别问了,陈景寅,开船走吧。” “嘉嘉去了岛上医院了,她几天前就预订好了,会安然无恙的。” 陈景寅看黄栗还在原地发呆,于是他斥道:“那你呢?” 黄栗抹了一把眼泪,坚决地说:“我要去找她,我陪她在医院呆三天。” 陈景寅于心不忍。 他强迫性质地把黄栗架上船:“祖宗,你就别添乱了,一起走吧,不然我们都走不掉了!” 小船在雨雾里,渐渐驶离珠山岛。 黄栗望着远处的珠山医院模糊矗立的影子。 她忽然泣不成声:“嘉嘉没办法淋几个小时的雨,她会禁不住的。” 船上,大家脱离危险,都心疼地感叹:“……她实在太善良了。” “对呀,怕我们为难,给每一个人一条生路,自己选择离开。” 黄栗更是失声痛哭:“……可我真的不放心,我的嘉嘉啊。” 陈景寅的眼眶里,不知道是雨还是水。 他把船上各人的救生衣检查好,才抹掉湿润。 陈景寅像给自己打强心剂一样,喃喃重复道:“……她会没事的,她一定会没事的。” 有个人,出生入死的守护她,带她逃离苦厄 悲怆,让她眼底一直干净澄澈- 姜嘉茉在医院的伞架上,放好透明雨伞。 医院的大厅明晃晃的,几只躲雨的小猫蜷在大理石廊柱下。 毛发湿漉又伤心,小尾巴都卷起来的。 傍晚雨势渐大,乌云压顶,信号被阻隔。 她尝试着给那个人发消息,全是转了几圈就出现红色感叹号。 姜嘉茉抱膝思忖了一会儿,拿出了“藏春”的私人手机。 小满:【好久不见。】 小满:【台风要来了,我不知道会不会死在这里。我脚畔放着一瓶朗格多克,我一直在等你寄情。】 小满:【我在很久之前,曾经问过你一个问题,我说,你有没有庄重放在神龛上的人。】 小满:【其实那时候,我说谎了。】 小满:【我总是掩盖自己的真心,总觉得顾左右而言他,和你的关系中,就不是劣势。】 姜嘉茉笑了笑,纤细的手指在屏幕上敲打着。 小满:【七年前,你在敦煌鸣沙山,开直升飞机救过我。天神下凡一样,我当时咳得喘不过气来。你说,让她们安静,不然选一个女生,做亡命鸳鸯。】 小满:【你不记得了,但我记得。】 小满:【再恐惧的环境,我也会为你悸动一百万次。想要被你驯化,成为属于你看日落的小狐狸。】 姜嘉茉想,临死之前,自己还在痴心妄想。 她想要告诉他,七年前,“孟光接了梁鸿案”。 她就算死掉,也想和他举案齐眉。 “嗡嗡——” 外面骤然雷声隆隆,威压的轰鸣声铺天盖地。 姜嘉茉把小小的脸,埋进膝盖里。 雷声铺天盖地,如心脏擂鼓,就像一个举世无双的传奇告白。 过了半晌,姜嘉茉才意识到。 这不是雷声。 ——这是直升机的迫降轰鸣。 她睁开眼,看见一辆直升机,摧枯拉朽地在晦暗风雨里驶过来,停在医院大厅外的停机坪。 所有的植株在迫降的气旋中,狂热地摇摆着,就像奏响凯歌。 飞机上下来的男人身高很高。 他穿着衬衣,黑臂环,垂坠感十足的长裤,勾勒出笔直匀称的腿部线条。 他漆黑眉眼被水浸湿,浑身染了一层雾,像云桥上巍峨的仙人。 “任何男人都能拯救你于水火中。” 裴京聿唇角弯了弯。 他走到门诊大厅里,狠狠地箍紧她,宛如失而复得的珍宝。 “可是——” 男人抱得她浑身发疼,骨头都在叫嚣着颤抖:“我是来爱你的。” 是一个窒息的、滚烫的、浓烈的、恶狠狠的拥抱。 姜嘉茉孱弱地缩在他怀里,伶仃纤白的脊椎,仿佛他一用力就会折断。 裴京聿放肆又野性,横冲直撞地吻她:“为了验证,我记得七年前救过你,连命都不要?” 他把她舌尖咬出了血,喉腔里甜腻带着腥,还要上瘾地用力吮吸:“姜满,你好疯。我真想操.死你。” 第28章 断蓝桥“给小孩儿通通路子。”…… 此时台风初见端倪。 医院大厅外种植的热带植株,在淅淅沥沥的雨中晃荡。 密集的雨点在落地玻璃上,敲出白噪音。 裴京聿的吻辗转掠夺,强势到无法抗拒。 他吞噬似的舔舐她的牙龈,深吻到她舌尖发颤:“姜满,我不走了。” 姜嘉茉被他细密封堵住口齿,吻得呼吸不畅。 她拼命往后躲闪,惊慌和恐惧让她没有体力去承接他的吻。 裴京聿欺身渐近,吮得她接近窒息。 他像猎食的兽,狠狠啃咬了一口她的红唇:“你这么带劲儿,我不奉陪怎么能行。” 姜嘉茉被他咬疼了。 她扭身挣扎着,艰涩地呜咽:“……你怎么找到这里的,我没想过你会来。” 裴京聿抬手,扯回她的脚踝。 他顺势而上,把指骨探进她裙摆里。 她的皮肤珠玉一般温润的触感,让他泛起施虐癖。 两人接吻时,被她牙尖咬破的舌返出腥甜。 裴京聿抵唇咳嗽了一声,他好整以暇地观测她的颤栗:“那不然呢?” “你希望谁会来。” 裴京聿根本不费吹灰之力,就让她悸动,“你在等别人?” “不是我吗。” 裴京聿黑发濡湿,发梢上的雨水如汇聚,顺着他的眉峰跌落下来。 他后半身体浸在暗光中,眼神是深邃的沉晦。 他闷闷笑了一声:“我冤枉你了?” 裴京聿眼波里藏着痛楚的血丝。 他把她从头到脚巡视一遍,涩声道:“全部人都撤离了,我在渤湾检查了三遍。” “每一艘上岸的船,我都觉得有你。” 他的魂像悬浮在半空:“我像疯了,一个劲儿在下客后,扒着驶来的船询问,全是陌生面孔。” “直到最后一艘船,什么也没有。” 裴京聿紧紧桎梏着她,手臂上青筋隐现:“我以为你肚子里有我们的孩子,你至少会珍惜一点儿。” 他抱紧她,薄唇寻到她耳廓。 他埋下头,嗓音喑哑,沉晦宛如梦呓:“我在半空中,冒着被雷劈落的风险低飞,提心吊胆,怕你半途在海里。” “你呢。” 医院的白炽灯清白冰凉。 空寂的过道里,只有呼啸的风掠过耳畔的声音。 姜嘉茉唇被他咬出了血色,轻颤着:“……我以为你不在国内。” 她扶住他的手臂,泪眼朦胧:“不管你信不信,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告诉你,我有思念你。” 哪怕是在当下,哪怕是在这里。 “啪。” 裴京聿齿关发冷,在她臀侧落力稍重地拍打了一下,似惩戒:“我问你,他们所有人都能走掉,为什么你被困在这儿。” 他太会调弄她,掌控全局,肆无忌惮地拍打她。 “啪。”又是一下。 姜嘉茉整个人虚弱地苍白。 此刻她羞耻得闭眼,往他怀里蜷缩:“……没有船了。” 这个昏聩的岛上,全员撤离,荒芜人烟。 他就算把这个连不珍惜自己,也不珍惜他们孩子的女人,操.死在这里,也无人知晓。 情.欲混着薄怒,一阵一阵地焚毁着他的理智。 裴京聿心里那股破坏欲还在炙烤着他,恨不得把她烧成灰:“为什么不坐最后一趟船离开。” 姜嘉茉:“我总要考虑他们的安全,七个人没办法坐船。” “而且他们也有家庭有父母,陪我来度假,被留在孤岛上。” 她抽噎着,眼睛湿红:“……我于心何忍。” 他眼里无波澜,只是凉津津地问:“你没有家属,是吗?” 姜嘉茉抹了眼泪:“有,是你。” “我一想到你安稳在这个世界某个角落,就觉得独自赴死也没什么可怕。” 他肺腑像被揉皱,碾压到已经分不清是疼还是爽了:“赴死?” 裴京聿讥诮地笑了,掐住她的下颚,就像狼咬住兔子的喉管。 “你是怎么在怀孕的前提下,做出这种决定的?” “你考虑过我一秒吗。” 灯光宛如清霜,覆落在他身上,如雪如雾,像绕着孤山的云霭,冷寂得伤心。 姜嘉茉可怜地望向他,她咬住下唇,恳求他体谅:“工作室的那些职员们。” “他们都还年轻,还有很光明的未来。” “……你想想看,我舍得抛下他们谁,独自留在这个孤岛上。” 裴京聿恍若忍受着巨大的不甘,箍紧她要她共情:“我能开直升机救所有人,但绝不可能是你。” 他难以抑制地心底的火焰:“你就舍得抛下我,在这世界上!” 裴京聿把掌骨贴在她小腹上:“怀孕,不是自愿的吗。” 他埋在她颈窝里,贪恋又狂热地吻她,像把她咽进脏器:“为什么在选择时,先放弃它?” “说话。” 姜嘉茉愧疚地咬住唇,眼眶发红,一言不发。 半晌,她眼泪簌簌滚落,小声嗫嚅:“我没有。” 裴京聿单手把她拎起来,长裙裹起来,紧贴她玲珑的曲线。 他抬腿往安保室区走,专.制切断了一楼大厅接待处的电源。 她黑发缠在颈间,从他指缝落下去,漾在半空中。 监控没有了。 灯光也消失了。 闪电白光过后,只出现了一对交缠的人影。 窗外外面雨势淋漓。 两人要在坐直升机飞回去,已经很艰 难。 裴京聿浑身散着冷寂的死气,他显然已经没想过离开。 他也疯,要和她长长久久不死不休,耗在这孤岛上。 他薄唇湿红,笑得潋滟:“既然不愿意交代,那就证明给我看。” 闪电隆隆,在渺远的天幕劈开银白的窄线。 在冲天巨响中,裴京聿静谧地对她说:“你也知道,爱是一个动词。” 姜嘉茉下意识颤了颤:“你要做什么?” 裴京聿托着她的臀,手恶趣味地陷入皮肤,拧红了也不罢休。 他英俊的脸上,全是危险的邪劲儿,兴致勃勃地:“教你爱我。” 裴京聿在她身上轻易点火,鼻息恣意地撩在她身上,戾气不减,笑道:“你好伟大,能为这么多人牺牲。” 他声音晦涩,如琢玉时,磨具剐蹭而过:“为什么只对我残忍?” 医院走廊有冰凉的不锈钢座椅。 一排规则的棱边,沁得她小腿血液都凉住了。 姜嘉茉被他逼退窄小一隅。 她的裙被他弹指迸裂,半露着肩颈,有种欲盖弥彰的惑人。 漫无边际的黑暗。 闪电就像帷幕开场前的预警。 短暂的清明后,尖啸的雷声冲淡了对全世界的知觉。 束缚她在怀中的男人,危险到令人生畏。 他把她周围的所有缝隙,都设了禁区:“舒服吗。” 片刻后,他垂眼,掠出一丝快活的笑,长指交替摩挲:“体质这么荡?怕成这样,还是对我有反应。” 裴京聿更加肆无忌惮地凑道她身上嗅。 他掐住她盈盈一握的细腰,把他的气息,扩散到她所有知觉里:“姜满,你根本没兴趣救他们。” “纯粹为了复刻,我开直升机在鸣沙山救下你的往事。” “是吗?” 姜嘉茉仰起细白脖颈。 她拼命摇头,发丝拍打荡漾:“……不是的。” 她攀伶在他肩上,脱力地混乱呼吸,就像一颗脆弱的蝶茧:“我是小满,你的小满,‘藏春’上……” “我的?” 裴京聿难以置信地哼笑:“婚结了,生死当前,也没考虑过我。” 天雷阵阵,似万劫永难逃,劈天砍地的砸下来。 他情人般脉脉,舔她睫毛根,吮那点她眼睛浸出的水:“我有时候真想把你杀了,一簇一簇翻开皮肉,找找你的心,是什么做的。” 他身上雨水气息加重了麝香的欲,环住她的骨节用力到青白:“玩弄我,看我为你患得患失,你会爽吗。” 她无措道:“……我没有玩弄你。” 裴京聿没情绪似的,让她销魂蚀骨地忘我,兀自冰凉地讲起往事。 “我都记得,然后呢。” 他一字一顿地宣判着她的罪行,给她上春风的课,指上薄茧刮过她的嘴唇:“你说你有一个结过婚的心上人。” 裴京聿端然坐着,英隽又倜傥,咬字惑人,重复道:“他的女人不止你。” 姜嘉茉百口难辩。 他的平静质问,比闷雷轰鸣更加惊心动魄,让她住进眼泪的泽国。 她脊背起伏,小声回忆当时的情景,呼吸很闷:“……我口没遮拦,只想争胜负。” 裴京聿深吸一口气,顽劣地把她撑起来,流连安抚着她的小腹,“既然如此,我记不记得这些旧事有什么所谓?” 他若无其事地别过脸。 他乌沉沉的眼中,有一片靡靡的水泽,悄无声息的:“姜满,你赢了,那时候我好疼啊。” “验证完又如何?” 他摁她在怀里,轻拢慢捻地探手玩弄她,似拨弄一只棋:“你根本不在乎。” 她想说,她在乎。 她单方面证明给他看了五次。 直到闪电在天际消失。 她苍白着脸,从旖旎地昏聩中,被他毫无怜惜,掐着脖颈吻醒。 天色比浓墨还要寂黑。 裴京聿像挟持人质,把虚脱的她从椅子上捞起来。 他抬手勾起她脚畔的生活用品。 “医院地势太低,涨潮后会被彻底困在这里,我带你去酒店,那里有室内停机坪。” 裴京聿把她抱去飞机。他提起总距杆,操作飞机,利落破风,在雨幕中往渺远处的铭盛酒店飞去。 岛上的基础设施实在少得可怜。 酒店附带的大型娱乐场倒是矗立在雨幕里。 从私人飞机往下望,云霄飞车像蜷在黑水中的长龙,摩天轮更是被吹得颠三倒四摇晃。 “轰隆——” 姜嘉茉听到金属轰然的撞击声,面色无血色地缩回头。 裴京聿眼中浮出一丝兴味儿:“生死的概念很抽象,没经历过的人都大无畏。砸到脚,就知道往后缩了。” “姜满,你就像玩火烧手的小孩儿。” 他懒怠地从鼻腔喷出调侃:“台风还没来呢,这整座摩天轮被推倒,都是正常操作。 “你害怕?” “我不怕。” 姜嘉茉白如纸,却被他激得气急血热:“我玩火烧手,你呢,玩火自焚。” 裴京聿笑了,胸腔颤着,拖着尾音蛊惑她:“是啊,刚不是焚了你几次吗。” 他挑着唇,又开始使坏:“谁哭着说受不了,让我多摸摸她?” 姜嘉茉心虚地叫了一声:“不可以再讲了。” 她禁不住逗弄,被这个人一缠,感觉浑身酥麻难耐。 她已经浑然忘记了恐惧,只剩下某种难以名状的激素,让她泛痒。 两人之间的氛围,像早春细密的雨丝一样,情愫绵绵。 暗光中,她一双雪白的腿难耐地摩挲了下:“我们今晚分房睡。” 裴京聿含糊地哼了一声。 他漆黑的眼掠过她,轻佻道:“我有梦游症,半夜最喜欢抱着女人睡。” 姜嘉茉呼吸不匀,扑簌着眼睫,半晌才驳斥道:“我可以把你捆起来,就不会乱跑了。” 裴京聿正在迫降,恣肆又嚣张,冲她挑起唇角:“捆我?好啊。妈妈,还得多扇我几巴掌。” “不然儿子胁迫您,陪我通宵学习。” “不听话的时候,踩踩我,嗯?” 姜嘉茉用纤白的手指捂住脸:“哪儿学的这些昏招。” 她放松下来,把单薄的身体陷进座椅:“一天没个正经。” 他最知道怎么帮她化解恐惧- 酒店的食物储备倒是还有盈余。 回到跃层大型套房。 裴京聿简单地给她DIY了一盘肋排意面。 他没喂她,抱臂坐在沙发上,发现手机彻底没讯号了。 裴京聿回房间,换了一件干净黑色睡袍。 标准尺码对他来说稍短。 他简单系了个结,露出微凸的喉结,和冷白的脚腕,和脚掌背上起伏的青筋。 他懒洋洋地站在那儿,换了一张黑胶片。 姜嘉茉多看了他几眼,一眼就落到他脖颈血管的咬痕上。 她刚才被他激哭了,给他弄上去的。 姜嘉茉一时间心慌意乱,像馋狠了一样。 她埋头昏天黑地吃东西,没尝出个囫囵味道。 倒是被那人身上的乌木沉香气息,蛊得晕乎乎的。 姜嘉茉的嘴唇上沾满酱,大眼睛扑棱瞧着他:“还有吗。” 她小声补充一句:“好好吃的。” “有。” 裴京聿似恶意报复。 他微风簇浪般笑了,斯文地建议道:“陪我上床。” “绝无可能!” 姜嘉茉克制住想要舔舔酱汁的冲动:“不就是意面吗,我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然后惨败。 她切洋葱的时候,感觉自己的眼睛都睁不开了,差点切到手。 意面也熬干了,比剧组盒饭的干炒牛河,颜色更加浓郁。 她用黄油润牛排,后来浮油越来越多,薰得她头晕脑胀,最后控制不好火候,煎焦了。 全军覆没。 姜嘉茉痛定思痛,鬼鬼祟祟地倒掉,想要掩盖罪证。 裴京聿端然坐着,捏着刀叉,霁月清风地叫她:“呈上来。” “老公大老远来找你,理所应当也享受你的厨艺。” 姜嘉茉不得不承认。 这个人长得太具有迷惑性,吞炭嚼灰也能英俊地一 塌糊涂。 仿佛他的五脏庙里,供奉的不是洋葱和小糊牛排。 而是饮风露啜白月。 他薄唇弯了下,用温青柠汁漱口,问道:“第一次做饭?” 裴京聿的衣袍在腿部,有堆积的褶皱。 他意有所指,视线松松垮垮的,垂落在她身上,笑道:“感谢你,让我多拥有了你的第一次。” 没有人比他更会说情话。 他会把糊掉的牛排,团成一簇的意面,当成她的所属物珍惜。 姜嘉茉眼泪凝在瞳孔外,把他瞧了又瞧,终于心满意足。 她嘴上却怯怯地抱怨:“你这个人,把我的晚饭吃掉了,我们分房睡。” 关掉客厅灯前,裴京聿非常不经意地走过来。 他吊二郎荡掠过她,去拿水,匀称长腿和勾勒的腹肌若隐若现。 他用薄茧的手,抹了下她的唇,上面有一点芝士。 他唇角弧度浅淡:“不玩捆绑游戏了,小心我今晚梦游。” “不玩!” 姜嘉茉站在酒店的落地窗边。 她能清晰地俯瞰到,下面的棕榈树,被大风吹成摇晃的波浪。 这里远离海。 不像之前居住的民宿,推开窗就是澎湃的波涛,更加惊心动魄。 姜嘉茉拉上窗。 她心惊胆寒地戴上眼罩,塞了耳塞,藏进被窝里。 洗完澡。 裴京聿用网格胶带,米字型贴好所在套房的窗户。 再用毛巾和保鲜膜,覆盖住缝隙。 做完一切后。 他选了本酒店装饰的外文高数学术著作,回到床上。 裴京聿长指寂白指骨微红,散漫地玩着酒店柜台的金属打火机。 他随意翻了几页,寻了几道Frobenius流形的Legendre变换题来做。 这些题比Jacobi三重积的整数分拆,二方求和难一些,但胜在有趣。 他写了三张稿纸,轻松地就剩下最后一题的波色-费米对应,用空间维度计算处理母函数。 房间外忽然传来轻微的脚步声。 猎物自投罗网一般。 裴京聿阖上眼皮,散漫地捻着笔。 他装作沉沉睡着,闭上眼睛。 他压下唇角那一抹顽劣地笑,像真正失去意识一般,浑然安宁。 姜嘉茉先是捡起那几张白纸,宛若天文符号一样,完全看不懂。 她失落地垂下眼睫:“你真是一点也不解风情,我还以为你在写诗。” 她把梨花白的掌心搭在他手腕上,依恋地摸了摸他的脉搏。 “我一个人好害怕。” 下一秒,装睡的男人骤然睁开眼睛。 他反扣住她的手,一把就把她拖到了自己床上,三两下就把绸裙脱掉了,掌骨在她身上逡巡着慰藉她。 裴京聿宠溺地调侃道:“怎么先患梦游症,渴肤馋成这样?” 她冷汗濡.湿的黑发蓬蓬散开,裹在他的影子里,糜乱地叫着他,哼道:“……想抱,我害怕一个人。” 姜嘉茉往他怀里躲,听他的心跳,依恋地小声反省:“今天,我对不起家属。” 她嘴唇热津津,含住他冷硬的喉结:“我想活着,和你睡好多觉。” 裴京聿的喉结,被她一点一点咬噬地舔。 他的遒劲的掌骨,蓦地收拢了一霎。 他随即抬起手,摁住她的后颈:“傻得没边儿,被卖了还帮我数钱。” 她被他弄得哭叫。 在他的影子下,她显得淫.乱又圣洁。 他似有若无地在她颈间,触碰着,舔走她的细汗。 姜嘉茉眼睛空濛,别过来瞧他,她懵懂问:“被卖去哪儿。” 裴京聿揉她的黑发,纵容地用惑人的气声对她说:“恶龙的巢穴。” 他轻佻地勾惹她,垂下眼帘吻她:“给我孵蛋。” 姜嘉茉烫红了脸,小小反抗起来,想要转过去。 男人长腿一勾,把她夹在怀里,手掌贴着小腹,温热的唇吻了下额角:“贴着我。” “让它感受一下,爸爸很在乎妈妈。” 姜嘉茉蓦然红了眼眶。 他从来没有说过爱。 但是任何一个举动,都胜过这个字。 台风摧枯拉朽,就像海子的诗。 远在远方的风比远方更远,目击众生死亡的草原上野花一片。 窗框发出啸叫,风声惊惧刺耳,雨势更是磅礴如倾倒。 雨水像白烟一样,被狂风吹得旋转。 远处地势低的地方,已经被淹没到膝部。 最危险的一次震动,姜嘉茉亲眼看到一棵树被吹起来,扭曲旋转了几圈后,压垮了停留在岛上的居民房。 后来她才察觉到。 没有最危险,只有更恐怖。 每一天醒来,台风逐渐加到十五级,每次都狠狠地再装修了一次整个岛屿。 无数的树木,都阵亡在了风中,或者歪斜着倒向建筑,轻描淡写就像游戏中卡牌倒塌了一般。 酒店停了一次电。 周遭陷入灭顶的黑暗。 裴京聿早就有所准备,哄睡她后,他孤身下楼,接上了备用发电机。 她的恋人无所不能,说光就有光。 就像《创世纪》,地是空虚混沌,渊面黑暗,神的灵运行在水面上。 他是她的盖世英雄。 他们在酒店十二层,最为安全,但也在风中晃动。 半夜,姜嘉茉醒来,听着哐当作响的玻璃,吓得浑身发颤。 裴京聿从身后环过来,胸腔靠紧她,让她整个世界都安定下来:“什么都别怕。” 他把她抱在怀里,属于他的热气缭绕着安抚她。 他温柔拍打她的脊背,诱哄似的:“小满做了这么多好事,一定会安然无恙。” 姜嘉茉脸颊浮着淡粉,示意他听胎心的颤动,轻柔道:“是我们。” 他挨紧她,和她度过末日:“嗯。” 他们在天崩地裂的惊变中,安然无恙地过了三天。 三天后,台风已经过境。 清晨云收雨霁,恍然露出了玉白的日头。 到处都是断壁残垣,估计当地政府很快会派人来修缮。 两人下楼透气,在海边散步。 他们在溺着深深黑水的沙滩上,找到了一艘不知道哪儿漂过来的四人小船。 裴京聿在寻找物资。 她却害怕满沙滩的退潮小螃蟹,它们密密麻麻地举着钳子,一副横行霸道的样子。 姜嘉茉:“我申请躲到小船上去。” 他揉了下她的头发,说好,把她抱上小船。 他指骨上有海水的湿冷,泛着凉,却让她浑身舒服到颤栗。 姜嘉茉红了脸,作势不在意:“在这里躺一会儿,肚子舒服一点。” 她仰面躺在船上,就像水中的奥菲利亚,闭着眼安稳的小憩:“我在这儿陪着你,你等下叫醒我。” 姜嘉茉怀孕容易困,想着他在身边,心下变得安稳。 她呼吸沉静,很快就睡着了。 裴京聿在海边找到了一台发电机。 可惜发动机进水,连杆损坏,组排空气启动处理困难。 他专心致志地排水,用储备的机油润滑,方便两人日常使用。 恍然间,他像是冥冥中心电感应一般, 心脏钝疼了一下,忽然意识到什么。 回过神来,他才察觉到,小船随着退潮的海浪,往前漂浮到了很远的地方。 那一点小小的虚影,在远处浮浮漾漾,宛如一尾叶,却承载着他的整个宇宙。 裴京聿一瞬间意识飘荡到了半空中,一切都变成褪色的虚影,失去了重要性。 好像他在一个周遭陆沉的荒岛,全世界只剩下他一个人。 永远的,漫无边际的痛苦和孤独。 “冷红尘霎时雪亮,热春光一阵冰凉。” 他几乎是下意识,想要用灵魂喊出她的名字。 姜满,明明是你闯进来的。 不能总抛下我一个人。 每一次都留在我原地痛苦徘徊。 一直隐忍着,不在你面前暴露我的不堪,还做得不够好吗? 可是除了惊醒安睡的她,连声音都变得毫无意义。 退潮的海水有些混沌。 平时有洁癖到偏执的他,神经疼了一刹那,根本不会沾这种脏东西。 裴京聿连腕表都没意识摘下来。 他脱了件衣服减少阻力,跳入浑浊的海水中。 透明的黑水覆满整个感官,随着他的动作荡漾起来,标的物小船变成一个信仰,浑忘全世界的一切。 划过海浪。 他游过去扶起那艘船。 裴京聿连划水的动作都放轻,担心吵醒船上的人。 那一瞬间的惊心动魄。 这个世界上再也无人知晓。 他不想告诉她。 姜嘉茉歪了一点脑袋,皮肤上还有被他咬噬出来的红痕。 她睁开眼睛:“我们在海上吗,我好像睡着了。” 她听到这个人的很重的喘息,像是潮汐一般,缓慢,无条件的,守护着她。 姜嘉茉眼睛迷蒙了一瞬,却在看到他的第一时间,为他害羞地心跳起来:“没耽误你吧,要回去了吗。” 裴京聿胸腔起伏,海水从喉结上下跌落下来,就像融化的雪山。 他微微低哑说:“耽误了好久。我呢,不太想放过你。” 他的笑容锋锐,像十七岁为心上人投球,那么昭彰炙热地瞧她一眼。 裴京聿扬唇对她笑:“你得做点儿什么补偿我。”- 姜嘉茉其实也不知道。 如果回溯七年前,在鸣沙山的那端经历。 除了对他铭心刻骨的崇拜和慕强。 是不是还有对自己也变成强者的渴望。 裴京聿教会她的,不是用生死来测验他是否记得两人之间的往事。 为爱癫狂到赴死,是传奇。 但他诋毁一切的传奇,要传授她求生的方式。 两人头顶是苍白空茫的天穹。 裴京聿让她坐在主飞。 男人没了贵气又浪荡的坏,浑身肃穆威严地指导着她,抬手帮她抹掉眼泪:“傻,哭什么,好好学。” 他介绍道:“这里是操控杆,需要控制飞行高度,这个是抗扭踏板。” 姜嘉茉眼睑濡湿,坚定地乖乖点头:“嗯!” 他教授她先打开燃油阀,再启动辅助动力单元,摁下启动按钮后,监控发动机转速。 裴京聿:“别怕,叶公好龙没意义,勇于尝试、实践和祛魅,找到最正确的,适合你走下去的路。” 姜嘉茉的眼睛莹然有光,似有一种故人来的心脏闷疼感。 好像很多年前,也有个人,这样鼓励她。 那个人真的很像他。 裴京聿垂眸,对她介绍标识:“这个是CollectivePitch,只要缓慢抬起来,旋翼就会转动。” 他虎口包裹住她的指。 他的青蓝微小血管在她皮肤上淌,陪她一起抬起总距杆。 裴京聿:“对,现在离地两米了。旋翼稳定在90%RPM,通过周期杆,我们把持前后平衡。” “姜满,你脚踩下来,控制机头方向。悬停稳定,往前推动周期杆加速。” 裴京聿不紧不慢,在身边蛊惑她,赞扬她:“没出现涡环状态,起步很流畅,现在升空。” 姜嘉茉小小地惊叫了一声,胸膛跳动得快要爆炸:“我们在半空中了。” 她话音刚落,侧风斜掠过,吹得机翼晃荡。 裴京聿扶住她的手。 他微红的骨节压在她指尖,酥麻,痕痒,源源不断给她力量:“周期杆照着风来的方向压杆,配合脚踏调整。学会祛魅,这个比开车简单。” 裴京聿瞳孔清透,里面有琥珀酒镀成的膜,漾漾的光:“姜满,我可以救你一辈子,但我更希望从旁辅助,看你自己操控人生。” 她没有民航局颁发的直升机飞行员执照。 在飞回陆地的过程中,她紧张地浑身冒汗。 姜嘉茉呼吸潺潺的:“我们会不会被制裁呀,判几年有期徒刑什么的。” 裴京聿身上有种纸醉金迷浸润过的欲,稳得像棵长在悬崖的青松:“怕什么,到海面领空,你切换自动悬停,老公来开。” “一百万罚款,买得到你高兴几分钟吗。” 姜嘉茉畅快地浑身小幅度发抖:“回去我就考证!” 她感觉到睥睨,自傲,和高空带来钻入神经的轻微耳鸣。 姜嘉茉抿住唇,长睫卷了卷,瞧着他:“这是你对七年前在鸣沙山救下我的回答吗,就是教授我自救的技术。” 裴京聿唇角浮着笑,语气散漫又坏:“真当我是什么正人君子?” 换驾驶座时。他又开始使坏,禁欲绅士的外壳破了,抬手就来挑她的下颚,作势要厮磨地吻:“回去让我多睡几次,给小孩儿通通路子。” 直升机下是波澜平静的海。 他在这儿,就要上演欲海翻波。 吓得姜嘉茉手忙脚乱,摁下航路跟踪,便于按照预设航点自动起飞。 这个人一天就正经不到十分钟。 他还是趁机亲到了,掐着她的咽喉,指腹掠走她唇上的濡湿:“学费不够啊。” 姜嘉茉脖颈上脉搏在颤。 她的脸上不正常潮红,像火烧云一样,无法自控。 裴京聿探手贴了下她的额头:“觉得晕眩吗?” 姜嘉茉这才意识到自己病态的兴奋,神思恍惚。 她尾椎僵了,蜷起的手指揉捏裙摆:“嗯,好像有点。” 她毫无道德感的危险情人,盯着她思忖了一瞬。 裴京聿没什么愧疚心理,判断道:“姜嘉茉,你好像被我干发烧了。” 姜嘉茉的嘴唇颤了下,心像被羽毛刮过,难耐地悸动着。 她着魔一样,想要帮他辩解。 她想说是台风后气候温差大,并不是他的错。 那人拉下变距杆,利落地航行在风中。 裴京聿危险地压了下眼尾,绷直下颌,审问道:“某人的老情人,貌似伺候过你发烧啊。” “你当时有没有爱上他?” 第29章 卧朝夕“让妈妈好受一些。”…… 姜嘉茉从未和任何人说过,“沈容宴”照顾过她生病感冒的旧事。 所以裴京聿提起来的时候。 她的心脏像被人狠狠捏了一下。 在机场候机回北京的路上。 裴京聿明知道她感冒,整个人昏昏欲睡。 他坏得如兽类狩猎,虎视眈眈地瞧着她,享受掌下猎物的示弱,不放过她每一个细微表情。 他浮着笑,呷醋问:“老公和他比,谁会照顾你?” 姜嘉茉感冒鼻塞,微微张口呼吸:“沈容宴对我来说,就像我生病了,去医院看病。” “医生也会无微不至的照顾。” 她望着他,真诚地讲:“我总不可能也爱上医生。” 她撇清得这么彻底。 裴京聿瞳仁乌黑,在她身上滚了下,还是沟壑难平地不满,哼了声:“明白,你只懂报恩。” 他不知道想起了什么。 半晌,他才波澜不兴地调侃道:“要你对谁动动心,还真挺难的。” 分明是他自己要问的。 她怎么回答,好像都栽入了埋雷的禁区。 敷上清凉贴后。 姜嘉茉清明许多。 她不假思索地认真告诉他:“可我喜欢你呀,如果是你照顾我,我一定会动心的。” 裴京聿似乎很受用,衔了一点淡淡的愉悦,笑道:“没良心的女人。” 裴京聿把她揽在怀里,用清凉贴给她冰敷,还在记仇:“三两句好话,就把我当医生使唤。” 他的指骨也凉津津的,在她脖颈上宠溺地剐蹭,带走渗出的汗。 姜嘉茉在他怀里蹭了个舒服的位置。 她享受地眯着眼睛:“那我就开一个私人医院,把你供起来,以后只给我治病。” 裴京聿没说话。 他垂眸,抵唇吻了吻她的头发。 姜嘉茉用细白的手臂揽住他。 男人衬衫下,肌理线条蓬勃又野性。 她听着他心跳,闭眼小憩了一会儿。 姜嘉茉想到了什么,恍然反应过来:“对了老公,你是怎么知道,沈容宴在我发烧的时候,照顾过我的呀!” “他又讲这种事,让你不开心了吗。” 裴京聿没想过她会问这种问题。 他哄她多喝水,轻佻地逗她:“我呢,全知全能。” 裴京聿扶着纸杯看她喝。 他咬字威慑,蛊惑着她:“你做的坏事儿我都知道,和其他男人的那些小心思,休想瞒过我。” 姜嘉茉懵懂地快速眨眼。 她眼睛湿漉漉地,有点羞惭:“你不会在燕景台装了监控吧。” 她坐直了身体,慌乱道:“有些时候,我在楼下睡的,你会看到吗!” 裴京聿微眯了下眼,眼尾往上挑。 他否认了监控的事情,却又顽劣不堪地弯唇笑,讲:“想被我看哪里?” 他沉沉翕目,显得危险又性感:“姜满,自己说,在我床上,你做了多少次坏事儿。” 她刚贴上的清凉贴变得滚烫,要被自己的热气蒸熟了。 姜嘉茉似清露花逦迤,含苞待放地青涩。 她羞耻地坐在他膝盖上,小幅度摇晃他的肩:“……忘掉!你不许回忆那种事情。” 裴京聿修长的掌骨搭在她腰上,缓慢地帮她纡解酸胀的疼。 他作势要咬她水红的嘴唇。 男人语气清磁,在她耳畔蛊惑道:“行啊,你先别在我腿上乱蹭。” 现在,她的大腿膝弯处,还有一个牙印,很浅的绯色,像日轮。 裴京聿收好退烧贴,不着痕迹地帮她整理了裙摆。 姜嘉茉脸烧得厉害,心脏也跳得毫无章法。 “在珠山岛上呢。” 她颤着芍药红的眼尾:“你开直升机登岛,怎么知道我在医院呀。” “好幸运,你居然能这么快找到我。” 裴京聿牵起她垂落的手,纤巧梨白的指,蜷在他掌心。 她的无名指戴着流光溢彩的粉钻。 裴京聿把她的手指抵在薄唇处,叼住咬了一口,让她手掌泛痒。 他淡道:“每次白天和我视频,都是做产检。” “你没想放弃孩子,会找地方好好待着,安抚它。” 姜嘉茉看着他漆黑英隽的眉眼,声音软糯:“我知道了!我和老公心有灵犀。” 裴京聿笑了,微红指骨抬起,占有性质地捏她的后颈。 他呼出的热气,轻浮地缭在她耳廓:“嗯,分明是身有灵犀。” 姜嘉茉想起来,昨晚,他囚困着她,宛如水仙乘赤鲤,在她耳畔低哑性感地夸她,“这么会舔,宝宝是小狗吗。” 李义山的诗好贴切,“一夜芙蓉红泪多。” 她昏聩到不求甚解,做情.欲的譬喻,再合适不过。 裴京聿有谡谡松风的好家教,却用来乱造词句,变成荤话,引诱她。 这个人,在公众场合也会发情。 在她面前,他没有一点绅士禁欲的冷淡派头。 姜嘉茉赫然不已。 她从手指一直烫到耳际:“以后在外面要限制一下,我们回家才可以亲。” 裴京聿有航司的高级会员资格。 候机的贵宾区,疏疏落落的有几个空乘服务人员。 裴京聿神色一凛。 他凑近掐着她的下颚,游刃有余地舔舐她的牙龈,把她氧气泵空。 半晌,他才牵丝撤开,憬彼又端然,宛如君子,道:“之前是治病时间,医生等不了。” 裴京聿本来就分付疏狂,擅长只手遮天,极具掌控癖。 规矩和天理,都要亲手制定。 姜嘉茉讲的限制,刚设下就被他嚣张犯禁。 她别过头,手指陷入软皮座椅:“……你明知道我发烧了,你会被传染感冒的。” 裴京聿抿唇笑,随意又放浪形骸地凑近她:“传染?这点儿还不够。” 他眉眼漾着愉悦,圈她在怀里,耐心地商量道:“你还想亲多久?”- 回到北京以后。 也许落地温差太大。 当天傍晚,她的感冒加重了不少。 回到燕景台,裴京聿在和秘书打电话。 姜嘉茉头重脚轻。 她浑身冷一阵热一阵地冰凉,差点一脚踏空。 那人眼疾手快地擎住她,把她捞起来,抱在怀里。 他就着拥抱她的姿势回房间,顺水推舟地推掉了所有工作:“罗铭,和旧金山那边说,摩根士利丹科技峰会我会去。其他有事往后搁两天,发我邮件,扥我处理。” 姜嘉茉在意识模糊中,做了一个梦。 梦里,她回到了俱乐部的棋牌室。 他们一群人玩纸牌,她和沈容宴一组,裴京聿和别的女人一组。 她仔细地想要看清那个女人的脸。 她看的心脏发疼,后来模糊地看清,这是岑窈君。 ——很多年前,和裴京聿一前一后走进俱乐部的女星,也是她下一部谍战片《金风未凛》的另一位女主角。 裴京聿和岑窈君配合很默契。 两人一直连胜。 他对自己却很坏,出的每一张牌都对自己围追堵截。 裴京聿在梦里也很顽劣,打断沈容宴给她喂牌:“搞什么小动作呢,她离不了男人?” 他挑衅又锋锐地盯着她看,懒怠地捻着牌,另一只掌骨在她腿上施虐,带给她愉悦又有点隐痛。 他仿佛很享受她走投无路的模样,唇角弯弯:“随便碰一下你就爽成这样,小狗似的。” 姜嘉茉输无可输,气得手指发抖,陷在椅子里落泪。 很酸涩的,像失去他一万遍,没有被他看到的眼泪。 她哭得浑身颤抖,心脏一牵一牵的疼,仿佛没遇到这么伤心的事情。 “……我不是小狗,你为什么不喜欢我。” 姜嘉茉从梦中艰涩地醒来,掉着眼泪咳到发抖。 意识模糊地之间。 她发现那个人正环住她的脊背,把她搂在怀里。 他用烫毛巾热敷她的腋下和大腿内侧,又重复擦着她的颈部和耳根。 裴京聿的动作很温柔,近乎不厌其烦的那种。 保持升温的透明小水壶,已经见了底。 旁边还放着几叠用过的白毛巾。 她也不知道漫漫长夜里。 裴京聿持续着这种动作,换水,贴敷,到底多少遍。 以至于她醒过来。 他还在帮她擦拭,捂脚。 裴京聿似乎没想到她会做噩梦。 她能稍微安恬地睡着,留他孤身一人,面对无边无垠的夜晚。 他在受难和煎熬中,找到了一丝骄傲的欢欣。 至少他把她照顾得很好。 小腹里的胎儿偶尔在她薄白皮肤下动一动。 他垂眸控制不住心脏温柔,用掌心很轻地揉敷:“乖点,让妈妈好受一些,嗯?” 姜嘉茉枕在他的怀里,苍白虚弱地叫他:“老公,你一晚上都没睡吗。” 裴京聿察觉到她的眼泪把黑发濡湿。 他轻哄着拍打她的脊背,落力很轻地亲吻她的眼皮:“居然能认出来是我。” 他的嘴唇干燥清凉,贴在她光滑滚烫的眼皮上。 他收敛住桀骜和野性,语气温温地问:“想起什么了,哭得这么伤心。” 裴京聿鼻梁在她额角厮磨地滑,舔.舐渗出的细汗,轻柔地吹拂她的眼睑:“我在这儿陪着你呢。” 姜嘉茉神色恹恹,点头又摇头。 她蜷缩在他怀里,鼻息困难,梦里的心悸比头晕更煎熬:“……我梦到你不要我了。” 她挣扎着咬在他掌骨上,留下一圈脉脉的牙印:“我不想吃药,对小孩不好。” 裴京聿没睡,眼下有淡淡的清灰,闻言笑了,鼻梁上的阴翳烟消云散:“和之前一个样儿,我哪有逼你吃药?” 姜嘉茉宛如踏着云,虚浮又懵懂地问:“……之前是什么时候。” 裴京聿拢紧她,胸膛肌肉绷着,轻拍着哄她起来,喂她喝热水:“姜满需要我的时候。” 她闭着眼睛像是睡着了。 半响,姜嘉茉反应过来什么,眼尾濡湿:“家里好像有一些酒精,你怎么没用那个帮我敷。” 裴京聿眼皮猛地一跳,若无其事地问:“我之前用过吗。” 姜嘉茉的皮肤被他用温毛巾擦拭。 关节处的皮肤,在光下有盈盈光泽,很招人犯罪的样子。 她趴到他的身上,眼睛湿漉漉的,睫毛上挂着泪珠:“……有人用过。” 姜嘉茉盯着他看,专心致志,似乎竭力在检验他说话的真伪性。 “我最近老是有一点念头,很奇怪的。” 她忐忑覆上他的手指尖:“就是眼前发生的事情,总有一种熟悉感。” 姜嘉茉:“我现在真的好迷茫,心里乱糟糟的,好像高中的时候写压轴题,找错了解法一样。” 她的皮肤热烫,脸上也不正常地潮红,用一只手捂住脸,小声啜泣起来:“最初和你相处的时候,我很害怕你知道我五年前的旧事,想逃避起来,不被任何人发现,只看到光鲜亮丽的我。” “那段混沌的经历,我从未想过面对。” “是你陪我面对,救我出来的!” 她心口好像被蛰了一下:“出来后,我好像从生活中的细节里逐渐发现,我之前好像认错了一些人。” “在濮院拍戏,你来酒店找我,非要我认清眼前的人是谁。” 姜嘉茉眼泪盈盈:“我当时觉得,你这个人天生就很坏,占有欲也强,什么都没多想。” 在月白的灯晕里,裴京聿绷着眼睑,笑了:“对你,什么欲都很强。” 她玩世不恭的坏情人。 在这种时刻,他居然还笑得出来。 姜嘉茉羞恼地挣扎着,捶了一下他的腿:“我是给你留下了什么坏印象,让你觉得我有认错人的前科吗?” 她说了一长段的话。 现在她的喉咙痒得钻心,趴在他臂弯里咳嗽,肺叶都痉挛起来:“咳咳。” 裴京聿不笑了,轻柔地拍打她的脊背。 他一言不发,低头吻她的黑发。 半晌,他才说:“我只是不太确定,这些是不是你想要的。” 姜嘉茉胸口颤颤起伏:“……我也想知道,所以我会勇敢一点。” “等我病好了,就积极地去面对,去验证问题的答案。” 她大口呼吸着,像是竭力扫清眼前的云雾:“如果我弄清楚当时的真相,还能和你好好的吗。” “不然呢?” 裴京聿捏着她下巴,在她唇上咬了一口,嗓音低惑:“小腹里怀的是谁的。” 姜嘉茉差点又要被他的模样蛊惑到。 她疲倦地撑起身:“你别闹我,其实我之前就隐约有这种怀疑。” 想到这里。 姜嘉茉失落地垂下眼:“但是我变得好羸弱,怕承担认错的后果。” “可是你又照顾了我整晚,一想到这里,我的心就酸酸的。” “……我希望有的人,天生骄傲无所拘束,能被我和肚子里的宝宝爱着,而不是明珠蒙尘。” 姜嘉茉把手指搭在他的指节上。 两人手指契合,但没有严丝合缝地叩紧,而是微微触碰一下对方,暧昧又试探。 她吸了下鼻子,“你教会我勇敢,你看,我会把这种正面的情绪回馈你。” 姜嘉茉的眼泪扑簌掉落:“如果我认错了,及时纠正,希望你可以不计前嫌,把我们之前错过的地方补回来。” 裴京聿已经替换了最后一遍毛巾。 她瓷白的皮肤,毫无保留地在他眼下,招致他落唇下去。 姜嘉茉:“告诉我,真的错了吗。” 裴京聿:“哪有什么错。” 他帮她拭泪,说,“孕期容易瞎想,你就是放不开。平时太节约了,我买一架AirbusH120给你练手,再找两三个飞行上万小时的赛级教练,陪你学开飞机。” “在珠山岛,给你绑了我的离岸金融账户,那三张卡不受东亚国际反洗钱FATF约束。” “金额没有上限,你随便刷。” 姜嘉茉一直知道他对自己大方得没边儿。 现在她的眼泪要落不落的,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裴京聿搂住她:“你没去春夏秀场,我心里愧疚,怕你时尚资源降级。” “所以让你姐姐拍下了一些古董高定,还有今年发布的。把怀庭买下来了,当你的衣柜。全是法国高定协会在席的品牌,供你全球首穿。” “我有个朋友,叫景煾予,他的恋人也是法国高定协会登籍造册的品牌客户,在东京收藏了几千套藏品。” “我不会让你输给任何人。” 姜嘉茉滚下两行珠泪,被脸颊的温度晕热了:“……可我也不想让你输!” 她声音微弱地反驳道:“爱情不是这样的。” “不是只有索取和给予两种概念,人是会心疼的!” “我想要你一直骄傲恣意,当大赢家。” 裴京聿漫不经心地别开眼,有点自虐地反手灭掉灯:“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他阖上冷薄的眼皮:“睡觉,你闷点汗出来,明天就好了。” 姜嘉茉背对着他,很小声地补充道:“你心里有事,我知道的。” 她眼尾濡湿:“你不想讲,没关系,我一定会找到真相。” 黑暗中,裴京聿抱得她浑身发疼:“那我允许你,得知所有真相后,有离开的选择权。” 他埋进她的颈窝,说:“我没你想得这么好。” 如果只是沈容宴有关的。 他不可能讳莫如深至此。 一定有其他的,他难以启齿的事情。 但不管什么。 她都想尝试着去了解他,接纳他。 姜嘉茉:“如果你有心结,我就把结咬开。” 她细声强调:“我不是你的小狗吗。” 裴京聿听完,笑了:“笨,哪有这样自称的。” 他掌骨揉了揉她的发丝,簌簌的。 他冷白指节穿过绸缎般的长发,覆住了她的后脑勺:“老婆。” 姜嘉茉被这个词,蛊得脖颈泛粉。 她羞耻地惊叫道:“……你还会说这个词呀。” 裴京聿哼笑了一声,看她被一个甜蜜称呼,就刺激得发颤:“求婚还逃跑,现在知道好处了?” 姜嘉茉:“不够的,我对你有好多亏欠。” 裴京聿扯落衣服,不想再控制情欲似的,把她整个人强势地裹进自己怀里:“多久前的事儿啊,五年,六年?” 姜嘉茉颤着眼睫,神色昏濛的回忆到:“……应该快六年了。” 她满是期待地咬住嘴唇:“我必须弄清楚,那时候的人到底是谁。” 姜嘉茉感受到他的滚烫,红着脸嗫嚅道:“我一定会找到证据的!” 裴京聿的带着薄茧的手,贴在她小腹上,脊背贴过来,把她箍紧:“好啊。” 他咬字含混,贴在她耳际,低沉性感,问:“如果真的认错了,你打算怎么补偿我?” 第30章 共沉浮嗯?乖女儿。” 高烧消退,姜嘉茉这两天还在轻微咳嗽。 工作室的员工们回嘉云传媒述职报到后。 他们和孙云岫提着大批营养品,来慰问了姜嘉茉。 “看你平安,我们就安心了。” 孙云岫带来了好消息:“嘉嘉,你去垦丁面试的《流离者的海》收到主演片约了,明年五月开机。” “看来你要无缝进组了,身体吃得消吗。” 她提醒道:“况且你一月就要去张掖,拍摄战争片《金风未凛》” “这样安排下来,明年可能没有休息时间。” 姜嘉茉静坐在花荫里,笑道:“预产期是今年十月末,到明年,我差不多也休 息五个月了。” “孙姐,我最艰难的时候,是待播的《春与人宜》帮我突围事业瓶颈。” “只要手上有底牌,就始终有骨气。” “如果我怠惰偷懒,不去权衡家庭和事业。我连自己都照顾不好,怎么给宝宝树立榜样呢。” 孙云岫依稀记得,几年前,姜嘉茉脆弱又无助,藏在窗户后偷看她,让她心疼不已。 她也懂她经年苦涩的暗恋,懂她想要站稳脚跟,有自己的话语权。 孙云岫唏嘘不已,不住点头:“我当然支持你去拼,身体也很要紧。”- 姜嘉茉上次见到工作室这群人,还是岛上阴霾密布的台风天。 现在他们又恢复都市职场上班的打扮。 除了皮肤晒得更阳光健康以外,彼此插科打诨也更加亲昵了。 姜嘉茉心里温热,约了家私房菜馆,招待大家。 酒过三巡,她主动举杯:“敬我们生死之交的感情。” 她和他们中间的好多人,一起跨过千山万水拍摄,一同在谣言和舆论中相依。 唐靖安红了眼眶:“嘉嘉,不是说我们已经是家人了吗。” “你生产那天,我们都请假去陪你。” 摄影师包思茹也说:“对呀,我们全程记录它的降生,做成影片,一定会很有纪念意义的。” 姜嘉茉点头应允,微笑垂眼:“被你们这么多人见证,它真是一个幸运小孩。” 晚上,他们一群人在棋牌室玩牌。 陈景寅在茶室里,盖着外套补觉。 黄栗坐在她旁边,浏览姜嘉茉给她的资料:“嘉嘉,按你的话来说,这几年,你和裴京聿之间是陌生人的状态。” 她扶了下眼镜,不解地问:“所以你到底怎么和他联系上的呀。” 姜嘉茉示意她小声点。 她侧头看了一眼睡熟的陈景寅:“我不是一直有一个私人手机吗?” “前两年,我找到了一个电脑高手的粉丝,黑进裴京聿的私人邮箱。” “我威胁裴京聿,说拍到了他交通违法的记录。” “我说自己现在太无聊了,要他陪我玩刺激游戏买断。” “他问我喜欢什么?” “我说性,因为我很寂寞。” “后来,他做了一个专属的匿名软件给我,叫藏春。” 姜嘉茉脖颈泛粉,不好意思地讲:“因为我叫小满,他说‘满园春色关不住’,所以要藏起来。” 一旁的陈景寅扯下外套。 他“咻”地一声坐起来。 他把黄料金丝楠上面的茶具,撞得叮咣作响。 陈景寅:“好刺激啊,你们是史密斯夫妇吗!” 黄栗略微嫌弃地睇他一眼,示意他出去:“你一个大男人,整天听墙根吃瓜,好意思吗。” 陈景寅殷切地凑过来。 他微蜷的黑发下,一双懵懂又渴求的眼睛眨了眨:“我这是关心老板,和老板的老公,再说我是老板的心上人亲自批准入职的,当然比你这个恃宠而骄的老人尊贵。” 黄栗一时语塞,抱臂哼了一声:“你就狐假虎威吧你。” 眼看两人又要闹起来。 姜嘉茉揉了揉眉心,含笑地制止道:“好啦,陈景寅在这里,我也没想瞒着他,我继续讲。” “我曾经收到了一个他发的视频,是他陪同外宾骑马的骑装。” “我电脑高手的粉丝,帮我找出来了地址。” “国际赛马上千匹,高端会员规格,私人马场,非请勿入。” “巧的是,我六年前,跟随沈容宴他们去过一次。” 姜嘉茉陷在座椅里,模糊地回忆道: “我记得那场聚会裴京聿也在。马场主人是他的朋友袁渊,赵庭澜之类的。” “他身边的朋友坐不垂堂,很少和秦稼轩,盛煦他们打交道。” “好巧,沈容宴家里人长辈,建军节去了边疆慰问。” “沈容宴得闲攒局,邀请我和盛煦一起去马场玩。” “你们也知道,我肚子里的宝宝七个月了,一个人不太方便。” “我想借口给宝宝选一匹小马,获得会员资格,和袁渊打交道。” 姜嘉茉起身掩好藤窗外的喧嚣,垂眼道:“我很早就认识裴京聿了,悄无声息地仰望着他。” “我其实一直弄不明白,他到底什么时候心里有我的。” “……婚姻只是一个门槛,我还不够了解他。” “他欲言又止的沉默,他带给我难以揣摩的惊慌感。” 姜嘉茉把嘴唇咬得发白,“结婚后,我还是不够了解他。我和他的这种甜蜜,就像空中楼阁。” 她认真道:“他为我做了太多,解开我的心结。我也想平等的爱他一次。” 陈景寅听完这些话。 他的心里像海啸一样遽烈震动起来。 哪怕他私下里知道裴京聿是他的恩人,但他也觉得对方太过神秘。 为什么会年少玩刀。 为什么睚眦必报。 为什么绝不承认为她做了这么多事。 陈景寅面上不显,若无其事道:“你的意思是,想进入他更私密的社交圈吗。” 窗外是北京被霓虹照得暗紫色的天空,就像一杯醇厚馥郁的葡萄酒。 酸涩的,难以言喻的甜蜜。 姜嘉茉把温热的掌心贴在小腹上,想要宝宝给她一些力量。 她凝视着房间里,她信任的两个朋友。 “可能爱上他,注定是一场冒险。” “他说,六年前,陪我在苏梅岛看过一次日落,只是偶然的邂逅。” “不管是不是偶然。” “这都说明:他六年前就认识我,陪在我遥远的身边。” 姜嘉茉的眼眶微微润湿:“我不知道爱一个人是什么样的。我想这个世界上没有人能讲明白。” “有时候睡醒,我都害怕。觉得他身上全是秘密。” “我怕他什么时候又突然离开,就像从未接近过我一样。” 她像是坚定了信念:“我想再了解他一点。” 陈景寅欲言难止了半晌,终于开口:“嘉嘉,或许他是在保护你,就像刀,稍有不慎,会割伤手。” “我之前认识他。我觉得他不想你了解他的阴暗面,怕你承受不住,会逃走的。” 姜嘉茉脊背薄削,看起来孱弱不已:“我可能会害怕。” 她用手指捏着裙摆:“……但我还是想要靠近他。” 黄栗抿了一口茶,点头表示听明白了:“你忘啦,当时我陪你去新加坡找他,我们换了几个身份,才混进会场。” 她收好资料:“这次也一样,我们帮你创造机会,去和马场主人打交道。” 一旁的陈景寅也严肃点头:“行,那我就做你俩的保镖吧。”- 周末,姜嘉茉和盛煦一群人,开车去了袁渊的私人马场。 为了避免尴尬,她竭力避免和沈容宴单独相处。 办好入住手续。 黄栗和盛煦陪她去申请马场会员资格。 接待处窗明几净。 玻璃柜中可供权贵巨贾选择的赛级幼马,都严格介绍了四五代的尊贵血统,珠璎宝络装饰着,后续科学营养饲养,配有专属训练员,消费不菲。 大多数玩票的新贵们,都是被朋友介绍,来这里消费学习马术,以便更好地融入上层圈层。 他们宁愿学习经验后,去香港赛马会玩赌马。 很少有真正的贵族,把马当成爱宠来养,花钱陪伴长大,自由驰骋的。 在公开的维基百科上。 姜嘉茉没办法找到,任何关于袁渊的下落。 她也不愿意贸然行事,把自己的底牌是裴京聿透露出来。 想要让大人物对自己信任,并打入渗透进入内部。 她必须要让他知晓自己的能力。 姜嘉茉选决定用自己最擅长的赌博技术,把袁渊钓出来。 拿着准入资格,姜嘉茉一行人移步来到了半山的透明观赏茶室。 不少老钱们已经在各自的包厢里落座了。 这里装修雍容堂皇,墙上插着明黄彩羽孔雀翎,气势煊赫,有凤凰腾云之姿。 金漆画册和包厢的巨幅投注介绍屏幕上。 有赛马的各种讯息,马匹介绍,投注类型介绍。 很快,门被敲响,穿着素雅高开叉旗袍的女人进来,全程陪同她们选择。 盛煦问:“我们玩独赢吧,这几种量级的赛马我都很熟,带你小赚一笔。” 姜嘉茉摇头,语气温婉,对投注辅助小姐说:“我买复式三T,总投注数六 十注起投的话,我先买一百万注。” 女人神色微怔:“姜小姐,你可以先尝试一下混合三T,Banker固定的话,可以减轻损失的。” “你知道,我们并不是明面上的赛马场所,只是让大家尽兴。” 姜嘉茉加深笑容:“不置之死地而后生,哪儿来的尽兴?” 她把投注平板递给陈景寅和黄栗,让他们随心所欲选择马匹。 两人提心吊胆,翻阅着资料上马匹和训练员的介绍,害怕一百万注全部打水漂。 第一轮,六场,稳赚不赔。 第二轮,六场,铩羽而归。 第七轮,六场。 黄栗已经输哭了,陈景寅也涨得脸通红,盛煦一脸颓丧地盯着屏幕。 唯独姜嘉茉面不改色。 她静候着,注意到奖池已经累积到十亿元,已经到了红线区域。 虽然投注的不止她一个,但是散票的三T赌徒,不会这么不要命地狂热。 平时最多攒几期后,叠压上百万。 慌的不应该是她。 四九城的膏梁子弟。 谁没有父母几载为官的命脉牵着。 袁渊的马场,国际化规格,出入奥运冠军,赛级马术师。 这里赌马,只是小赌怡情,过个瘾。 绝不会因为十来亿元,动摇经营的根本。 姜嘉茉不了解袁渊。 但裴京聿的朋友,一定是个聪明人。 所以她丝毫不怵,坚信自己逢赌必赢。 透明包厢被人从外面敲响。 两位秘书模样的男人,讲话肃穆,望向姜嘉茉说:“姜小姐,袁先生请您去山水长廊小聚。” “今天奖池概率出了问题,您的钱会原封不动回到账户上。” 姜嘉茉搭了一件珍珠白绸缎的防晒衣。 她回头,对陈景寅和黄栗做了一个上钩的胜利表情。 “成功。” 裴京聿的离岸账户在她手上。 这次有九位数的资金变动,又原封不动退回来了。 她消费,裴京聿可能并不以为意。 但是资金退回,他一定好奇到底发生了什么。 上钩的又何止袁渊一个人? 姜嘉茉从来不打算隐瞒裴京聿什么。 她想让他知道。 ——孱弱的自己,从来都有认赔杀出的孤勇。 这里的亭台楼榭,腾马做装饰,院中四水流方,以青竹做牵引。 滴水落珠溅玉地没入湖中,清凉舒适,聚财纳气。 院内没有金玉雕刻的装饰,古朴典雅。 恍若她并不是为了十亿的赌池金额来到这里,而是为了悠然见南山的闲暇。 有人坐在水榭里,面前摆着珍珑棋局。 黑白混淆在一起,难以分开。 是袁渊。 男人大概四十多岁,戴眼镜,带着沉淀后的从容贵气。 袁渊一双玲珑眼,定在姜嘉茉身上。 半晌,他才做出邀请手势:“姜小姐,你自以为是的小伎俩,根本不足以让你我见一面。” “我命人查了入款的账户,户主是裴二在海外的虚拟代码。这才是我请你过来的原因。” 他要和她上战场,彼此剑拔弩张。 姜嘉茉自然也奉陪:“岑窈君来马场几十次,也见不到你一面。你和她还有旧情。” 她未语先笑,审视了面前的上位者半晌,才说:“请你出山的办法,多糟糕无所谓,奏效不就成了?” 袁渊眯了眯眼,随即笑了:“算你聪明,我们先来一局吧。” 两人开始对弈。 姜嘉茉用白棋反提一字,做成了一个单片劫的局。 后续袁渊每次用黑棋打劫,她就放水粘劫,让他官子先抢。 连续几次,她不动声色地让他赢了。 袁渊眉眼舒展开来。 姜嘉茉压着禁忌线输掉,不明显放水,把这个上位者哄高兴了。 她也赢了。 姜嘉茉捏着棋子,稳定了心神:“我想,你作为外人,的确没有义务告诉我,关于裴京聿的任何旧事。” “但你作为我和他的共同朋友,应该不希望看到,我和他的婚姻岌岌可危,像这次一样,我来搅乱你安静的生活吧。” 袁渊赞许地哼了一声:“想不到,你还挺会谈判的。” 他盯着涟漪上掠过的蜻蜓,淡淡陈述道:“我没什么可以告诉你的。” “姜小姐,我办公室里有一叠旧报纸,你或许可以帮我带出去扔掉。” 姜嘉茉深觉得此人不好相处,简直比裴京聿还难伺候。 但一想到恋人的名字,她的心就变得柔软下来。 她随着这个人穿过湖泊和假山的长廊,来到藏书室。 袁渊进门拿报纸。 姜嘉茉在藏书阁前面瞎逛。 她注意到装饰墙上,有几百张历年来的会员纪念照片。 她径直走向六年前的日期。 很巧! 她居然在相簿里,找到了大学时的自己。 她穿着青黛色的油画棉裙,清寂苍白,对着镜头淡淡地笑。 盛煦年轻又阳光,穿着白T恤,笑容爽朗。 姜嘉茉的眼神不受控制,往后方稍远处望过去。 在照片的角落,野性矫健的漆黑马匹,正被一个英俊恣肆的男人驯服。 他掌骨上的青筋脉络蜿蜒暴起,性张力十足。 索实粗壮的缰绳,把高大的马匹牢牢桎梏住。 他的力道太强,压迫得骏马前腿,嚣张地登凌在半空中。 裴京聿穿着锋锐干练的骑装,黑衣黑长裤,凛然从容地保持着这个动作。 同一时间。 他漆黑的眼梢微眯,跃过人群,不着情绪地钉在姜嘉茉身上。 ——是六年前,对身后视线一无所知的她。 姜嘉茉在原地看了很久。 在遗落在时间里的旧照片。 他宛如住在屏上,英隽贵气,永远年轻,招人有一些神魂颠倒的南柯臆想。 姜嘉茉捂住遽烈跳动的心脏。 她一张一张看下去。 六年前的那天。 剩下三四张,临走前拍摄的集体照。 家世显赫的年轻男女们活力四射,青春自信。 姜嘉茉站在角落。 她只占了一小点点位置,身体骨架伶仃,白瓷的手腕向前和拢,不安地交握着双手。 她很少笑。 特别是盛煦不在旁边的时候。 姜嘉茉更加孤寂。 她清冷地抿着嘴唇,脸上没什么血色。 那人没有一张注视着别的地方。 他疏懒的眼皮垂下,下颚的走势孤拔又漂亮,薄唇有点不易察觉的幅度。 裴京聿的眼睛,全都凝滞在她身上。 ——每一次无人知晓定格的时刻。 她把手机拍摄模式调出来。 一张一张再次翻拍了当时的照片。 这是巧合吗! 不管是不是巧合。 恍若跨越了六年的时间。 她孤寂又无处安放的情思,被这个世界上她最渴慕的人,观察在眼里。 就算当时是她对他一厢情愿。 但至少有那么一个瞬间。 他那双凛然出尘的眼睛,定格在她身上过。 姜嘉茉打开两人的对话框。 她竭力不让自己眼泪,扑簌簌流下来。 她把照片拍摄给心尖上的人。 小满:“在你视频中的马场,猜猜我发现了什么。” 【照片】【照片】【照片】 小满:“我被注意到了。” 那人的消息几乎是秒回。 他的黑眸被手机光晕照得宛如点漆。 裴京聿的薄唇稍弯,冷白修长的指骨在屏幕上敲了敲,恍若叩响一扇门扉。 他复读她的话,回复道:“我也被注意到了。” ——被六年后的你,注意到了- 袁渊给她的这叠旧报纸。 姜嘉茉拿到手以后,仔细观测了一下上面的日期。 各种类型的报纸都有。 日期是十七年前,断断续续一直最近十年前的。 再近一点的时间,纸媒就退出历史舞台了。 姜嘉茉敏锐地揣测,报纸上有重要的信息。 十七年前,那时候她还只是一个稚嫩的小姑娘。 她来不及仔细思考,整理好后揣进自己的备用手袋里,交代给陈景寅:“这就是袁渊给我的资料。” “回工作室,我们好好查找一下上面的讯息。” 陈景寅似乎比她还重视,诚挚地对她敬了个礼:“保证完成任务。” 姜嘉茉想,和那个人恋爱比云霄飞车还要刺激上万倍。 她还需要按照拼图的碎片一点点施工,才能按图索骥,找到谜题的答案。 好奇怪,她居然对这件事痴迷到上瘾。 黄昏时分,姜嘉茉站在马场的露天咖啡馆,欣赏日落。 法式素描花卉的桌布上,珐琅黄铜的盘子堆叠成了一个塔台架,上面摆放着精致可口的各式甜品。 黄栗拿出手机。 她准备拍摄几张照片,发朋友圈。 一旁的陈景寅把报纸铺陈开,用手臂举着,他正在仔细浏览。 黄栗不满道:“你这些废报纸都发黄了。” “你还举得这么高,把马卡龙小蛋糕弄脏了,一会儿嘉嘉怎么吃呀。” 她推搡陈景寅:“我还没切好滤镜呢,你去隔壁看报纸,等我拍完再回来。” 受气包小陈哑口无言,像个民国长褂的老学究,坐到远处看报纸去了。 姜嘉茉靠在咖啡厅的露台。 她注意到,不远处的马场上。 ——岑窈君带来的两位圈内新人,正站在远处的马厩,和沈容宴一起挑选马匹。 沈容宴穿着骑装,笔直干练地站定,手里牵着一匹枣红骏马。 两个年轻女孩,夏筱和丁雅冰,陪他站在一起。 夏筱踩着脚蹬,蹭不上选好的白马。 她摇晃着身体,微跺脚,朝着沈容宴撒娇。 黄栗拍完照,也顺着姜嘉茉的视线看过去。 她乐不可支,模仿着夏筱的语气。 黄栗含笑着对口型,道:“呀,这匹马太高了,我从来没有尝试过骑马,上不去怎么办!” 话音刚落。 沈容宴就把夏筱抱上去了:“坐稳。” 夏筱抱着马颈后的鬃毛,笑盈盈地冲着沈容宴飞吻:“谢谢宴哥!” 黄栗转头看姜嘉茉的神情。 ——毕竟谁也不愿意对自己示爱的人,被一群女生追逐。 姜嘉茉颤了颤眼睫,什么也没说。 丁雅冰已经在枣红马上了。 她似乎也不太熟悉这匹马,胡乱拽了一把缰绳。 这匹马立刻躁动地踏着蹶子,往前奔走。 丁雅冰吓得浑身发抖,慌忙呼唤着沈容宴的名字,满脸惊慌地说:“我需要你。” 沈容宴往前小跑几步,随即他利落地翻身上马。 他牵着缰绳,把丁雅冰搂在怀里,修长双腿和她的臀腿暧昧地贴在一起。 黄栗已然想到少儿不宜的地方去了。 她“啧”了一声:“这男人可真是天生浪子,左右逢源呀。” 姜嘉茉的黑发被夏风吹得荡漾。 她把掠到红唇上的一缕摘下来。 黄栗:“怎么了,嘉嘉,你为他吃醋了吗。” 姜嘉茉趴在栏杆上,怅惘地闭上眼:“我只是在想,如果同样的事情,发生在裴京聿身上。” 她艰涩地平衡着呼吸:“……我一定会难过到死掉的。” 她想起照片上,那个人驯服烈马的模样,很寡淡,但有种不可一世的威慑力。 黄栗刚想说什么。 她注意到,不远处有人呼喊。 沈容宴正好整以暇地朝着她们的方向招手。 他显然注意到姜嘉茉的注视,已经从其他女生的马背后下来了。 他好像也注意到姜嘉茉情绪不佳。 沈容宴站在下面,放浪形骸地冲着她们喊道:“我和她们没什么,嘉嘉,你多看看我!” 沈容宴和裴京聿在某些方面真是一类人。 恣肆,野性,洒脱,潇洒。 但裴京聿身上有一种蛰伏的戾,暴烈和美,沉晦藏在他的骨髓里。 而她戒断不掉对他危险气息的迷恋。 她克制不住地想:“所以在燕景台照顾我的那个人到底是谁呢?” 姜嘉茉撑着脸往下望。 她的眼珠像夕阳下的玻璃海,漾着细碎的光晕。 她微微笑了,脸颊绯红,宛如榴花开欲然。 一旁的黄栗说:“嘉嘉,你在想什么,你冲他笑一笑,把沈容宴蛊得失魂落魄的。” 她憋笑指着沈容宴:“你看他那副高兴的劲头,中彩票似的。” 夏风中,姜嘉茉脖颈晕热地烧起来:“我只是在想,某人很坏也很不讲道理,说我就喜欢浪子只在乎我这一套。” “我曾经真以为我是喜欢的。” “后来发现有的人,比浪子更难揣摩,更危险,更狠得让我为他哭。” “有一天,沈容宴问我,说你们女人是不是就喜欢坏男人。” 姜嘉茉轻声道:“我当时回答不了。” “现在想起来,我连他六年前一个眼神,都会喜不自胜,像被爱了一样。” 她耳珠滚烫,心脏悸动,忍不住用手指捂住脸:“我好傻。”- 陈景寅捏着报纸,从露台咖啡厅的另一端过来。 他语气发颤:“诶,你们注意到了吗?这是谁放在这里的。” 姜嘉茉顺着他的手指望过去。 法式素描花卉的桌布上,多出来了一个玻璃罩,红木底托,有种沉香的甜腻味道。 里面是一株水晶茉莉,花蕊中夹着花苞。 陈景寅的心底不安地啸叫起来。 他竭力镇定情绪,转向黄栗:“你把手机拿给我,我看看是不是一开始就在这里的。” 黄栗小小推辞了一下,很快交出手机。 她朋友圈发的几张甜品照片。 果然没有水晶茉莉的永生花。 一定是有人,在他们聊天中途放过来的。 姜嘉茉撩开发丝,微眯着眼回忆:“这怎么和岛上书店里,那位郁先生送我的密封罩一模一样。” 陈景寅强撑着露出一丝笑容。 他把水晶茉莉揣进他自己的裤袋里:“嘉嘉,我来保管吧,我还说为你做一个呢。” 姜嘉茉似乎意识到了什么。 她盯着他看了几秒,温温笑道:“好的呀。” 陈景寅非常不安。 他的胸腔里像有把磬在疯狂敲打。 他不能再忍耐下去了。 他决定亲身去找裴京聿。 一定要把这件令人不安的事情,全盘告诉他。 他保护不好姜嘉茉,但是那个人一定可以- 晚上,姜嘉茉在房间里仔细地浏览报纸。 她发现报纸的每一张上面,都有小方块的大小,记录着裴家的事情。 版面并不多,但是升迁,慰问,访谈,会议,一条都没有落下。 ——全是细心收集的相关新闻。 裴泓文士不世出的真君子,国计肝胆许,不为子孙谋。 报纸上有他袖手著履的照片。 照片上,他实事求是奔赴在灾区一线,寤寐不眠,莅临指挥大家撤离。 姜嘉茉没办法看家国情怀的往事。 她一看就掉眼泪。 姜嘉茉埋在枕上哭了一会儿,为裴家满门忠烈,为国为民殚精竭虑而掉泪。 她知道她遇到了一个很好的人。 他们家族的影响力,一定会把肚里的宝宝也成长成一个栋梁之才。 姜嘉茉抹着眼泪,收好报纸。 她在床上辗转反侧,想了很多。 “袁渊把这份报纸给自己,一定有用意,但是他为什么不讲明白呢。” “如果他有四九城里,所有权贵的沉浮往事,那不是谁都尽在掌握。” “这个人还好是裴京聿的朋友,不然还有点危险。” “陈景寅为什么对水晶茉莉的密封罩如此在意?” 姜嘉茉忐忑不安地想,“难不成,段志璋他们回来了。” 酒店的房间门外依稀有男女的说话声,影影绰绰地飘进她的耳朵里,不太真切。 姜嘉茉思绪恍惚。 她悄悄推开门。 想要弄清楚这么晚了,在她房门口聊天的人究竟是谁。 她推开一丝门扉。 走廊上,女性微微惶恐又疼痛时的低吟声,逐渐扩大,就像不安的求饶一样。 姜嘉茉害怕遇到女性被欺负的恶性事件。 她稍微鼓足勇气,在房间衣橱里,找了一条狭小的金属晾衣棍。 她颤抖着手,小幅度地在走廊尽头的楼梯间,挪动着脚步。 映入眼帘的,是衣冠不整的夏筱。 她浅棕色的卷发披散下来,正在肩膀上荡漾着。 夏筱甜蜜又痛楚地小声叫着:“……爸爸,女儿要死了。” 男人的臂弯牢牢地桎梏着她的肩颈。 沈容宴斜叼着烟,在夏簌身后履行daddy的职责,不断地探出手掌来教训她。 他狠狠拍打着她的腿侧,示意她学乖一点:“再叫大声一点啊,没吃饭吗。” 夏筱两眼泛白,张嘴换气:“爸爸……好厉害。” 姜嘉茉站在走廊里,完全不知道应该作何反应。 她以为的欺负。 原来只是他们的情.趣。 就在她进退两难的时候。 姜嘉茉的脊背陷入了一个干燥温热的拥抱。 她朝思暮想的人,此刻就站在她身后,和她一起看着这一切。 男人身上冰山麝香混着薰然的酒气,潺潺流入她的皮肤骨骼。 裴京聿倜傥地站立着,撑住她的整个身体。 他微红的指骨搭在她的眼睛上,带给她整个昏暗安全的世界:“闭眼,不要看。” 裴京聿很轻地啜在她耳珠上。 他蓬勃的荷尔蒙气息压过来,带着醉意:“这种不入流的人渣你还要?” “我没带给你这种刺激吗。” 他的声音低磁又性感:“嗯?乖女儿。”【你现在阅读的是 】 30-40 第31章 拨珠弦宫缩 ——“这种不入流的人渣,你也要?” 姜嘉茉听着这句略微耳熟的话。 恍然想起了几个月前,两人在“藏春”上联系。 她不敢让他窥见自己的暗恋情思。 于是姜嘉茉说了很多似是而非的话。 她意有所指地嘲讽他,说他有很多其他的女人。 她完全凭借自己的主观臆断,认定裴京聿不可能只有自己一个人。 “想起来了?他的女人不止你。” 裴京聿的薄唇很红,啜吻在她耳畔,宛如烧在她身上的红云,让她皮肤酥麻难耐。 姜嘉茉的视线被他的手指阻隔开,浸没在专属他的黑暗中。 耳畔沈容宴和夏筱的声音被拉远。 她所有的感官,只剩下他另一只掌骨,暧昧地勾勒在她的腰际,带给她瘙痒的颤栗。 “想想我。” 裴京聿的舌勾着她的耳垂,用牙叼上,狠狠地啜了几下:“你还有我,这个被你玩儿的男人。” 他沉晦地笑了:“想不想报复他?我当着他们的面,伺候你。” 姜嘉茉开始失神,捏着金属晾衣棍的手指,骨节泛白。 她穿的夏裙很薄,带着纱。 显得她像小羊羔,洁白又不设防的纯。 裴京聿知道她渴肤。 他在她腰际皮肤的拉锯,格外鲜明,指腹绕着她的腰窝轻碰一下,像滚水下了油锅。 他身上冷冽的麝香味道,直刺刺地往她皮肤里钻,再伴随着她的汗水渗出来。 远处的夏筱,还在禁忌地叫着沈容宴:“爸爸。” 裴京聿在她脖颈上松松垮垮地嘬了几口。 男人又用虎口的薄茧剐蹭她的颈,让她被钉在他的掌心,无处遁逃。 他用鼻梁去拱她的脸,说:“学会了?模仿她,叫我。” 姜嘉茉涨红着脸,腿酸软难耐,钉在走廊的地上。 她动不了。 她叫不出口。 “哐当——” 姜嘉茉的手一软,手上的晾衣棍掉在地上,发出金属的轰鸣。 塑料小叉被弹飞溅了出去,正好落到沈容宴他们的不远处地面。 “啪嗒”落地。 姜嘉茉显然自己先被吓了一跳。 她手忙脚乱地推开四处点火的裴京聿。 她半蹲在地上,面色苍白,撑着腰狼狈地捡起掉在走廊上的晾衣金属小棍。 两个衣冠不整的交叠人影,突然停滞了所有动作。 沈容宴扔掉了手上的烟蒂。 沈容宴的脸上不正常地潮红,嗫嚅道:“……嘉嘉,是你,你怎么在这儿。” 走廊里的空气凝结了。 只剩下好整以暇的裴京聿。 他优越流畅的下颚抬着,有一种与生俱来的贵气:“公共区域,不该来?” 裴京聿黑眸阒静地观测着他们,噙着笑:“送了你一百亿,开房的钱都给不起吗。” 太羞耻了。 沈容宴涨红着脸,别过头。 一旁的夏筱更是往后藏。 姜嘉茉像受惊的小鹿,硬着头皮缓慢踱步到沈容宴面前。 她只要一抬头,就能看见夏筱撩开的裙摆,以及和沈容宴相接的动作。 她强迫自己不要看也不要想,细白的手指触碰到了塑料小叉,然后触电似的拿回来。 姜嘉茉:“不好意思。” 沈容宴慌忙推开夏筱。 夏筱本来维持着俯身的背姿,被他往旁边一赶。 她趴在扶梯上喘息,被弄得没力气的样子。 沈容宴裤带糜.乱地散下来,垂在哪儿。 后面的布料模样可观,像钓鱼的标,让人没办法不去注意。 沈容宴的脸上还潮红着,他沉痛地看着姜嘉茉。 男人呼吸滞重,硬着头皮解释道:“我不想你看到这样的事。” “晚上有个酒局,我被人缠着多喝几杯,那酒里被人下了药。” 他尝试着上楼走向她:“嘉嘉,是真的,你不行来摸摸我的手,全是汗,很烫。” 姜嘉茉说不清是慌张还是尖锐。 她往后推了半步。 她的眼睛略微有些狐疑,试探着望向沈容宴:“……你现在还很难受吗。” 沈容宴拧起眉,点点头。 裴京聿目光一寸一寸地凝在姜嘉茉身上,宛如漆黑的漩涡,似乎在观摩她的反应。 她对其他男人的同情心,就像把他架在火堆上炙烤。 裴京聿薄唇微启,喉结滚了下,凉津津地嘲讽道:“这局我也在,怎么我没被下药?” 他昭彰的洁身自好。 在这个不在乎的女人面前,就是一场戏谑。 裴京聿衣料下裹着野性桀骜的浑。 他看到姜嘉茉怯弱的,含羞带臊的,掠过沈容宴的裤带。 还看还看! 裴京聿像浸入深潭,满身裹满了戾气。 没长心的女人。 沈容宴的那儿就这么好看? 不是吃了药才有这种形状的吗。 她的这种眼神,是在心疼他?。 裴京聿想,她难道觉得自己做了什么? 没事儿。 反正也足够恶贯满盈了,被她误会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姜嘉茉的眼睛上有点水汽。 她垂着眼:“要不打客房服务电话,拿点药,喝水消解吧。” “夏筱在那儿,你记得安抚一下她。” 沈容宴欣喜地笑起来。 他的手搭在扶梯上,像是有了依托:“你这是相信我了吗。” 姜嘉茉:“嗯。” 裴京聿的额角神经一跳,牵扯到心脏,搅得五脏六腑一团乱麻。 他的眼睛浮出施虐的欲望。 那种难耐地悸动又来了。 他想要把这个女人桎梏在怀里,把她撕碎了,一簇一簇研究她的心到底是什么做的。 她已经和自己结婚了。 凭什么别的男人能得到她的关心? 她的所有的一切都应该完全属于他一个人。 姜嘉茉 :“嗯,不要在这里讲了,会被别人听到……” “唔……” 她像一盏亮起来就被剪短的烛。 所有的光晕都被密封罩笼住。 裴京聿强制意味十足地把她搂了起来。 男人带着酒意的冰凉嘴唇,截断她还未说完的话。 他单手绕过她细瘦的手腕,桎梏住她的挣扎,让她双手反剪在背后。 裴京聿的指腹摩挲着她的咽喉。 他肆无忌惮地撬开她的唇,吞噬她气管里的维生氧气。 姜嘉茉手掌上握着的小叉掉在地上。 “啪嗒。” 她被吻得毫无呼吸的余裕,难以招架地推着他的脊背,细微呜咽着:“裴……” 沈容宴看到了,甩开拉住自己的夏筱。 他站在楼道中呵斥道:“裴京聿你发什么疯,放开她。” 姜嘉茉张开嘴,黑发荡漾在半空中,被他吻得脱力。 “放我下来。” 她蜷起脚趾,泛粉的脚尝试勾住白得扎眼的拖鞋,难捱又慌张地求他:“有人……不要这样。” 裴京聿眼睛里有欲,戾气,还有她看了别的男人的不甘。 他凶狠又恶劣,明明占有欲强得头疼,却像火漆封口,拓下一个标准情人的吻。 裴京聿终于有空分散注意力。 他近乎沉静清明地望着沈容宴,道:“她是我的女人,轮不到你来置喙。” 裴京聿爱怜地单手把她捧起来,用另一只手抽出桎梏在她脊背和双腕之间的金属棍。 随即往地上一扔。 姜嘉茉刚得到解放。 她又察觉到自己在半空中,心里惶惑不安,手掌被迫揽住他的肩。 但她的手腕稍微发麻,没什么力气。 裴京聿垂眸,看着她水红的唇上是被自己亲吻出来的濡润。 他满意地弯弯唇,浸欲的眼睛寸步不饶地锁着她。 他把她桎梏得好紧,就像要让她融成一体:“说说看,不要哪样?” “在这里说不出口吗,那我们回去再讨论。” “砰——” 裴京聿关上房门。 片刻后,门外响起了沈容宴的捶门声。 他懊丧地叫骂道:“你这个强.奸犯!” “裴京聿你这个疯子,我在这儿,你休想对她做出什么浑事。” 夏筱阻拦他:“你小声点,人家已经结婚了。” 沈容宴反驳道:“婚内强.奸不是强.奸吗。” 他不放弃地摁着门铃:“你出来,你让她一个人好好休息。” 姜嘉茉被那人放到床上。 她如蒙大赦往后蜷缩,只留下细白的双足暴露在他眼下。 最危险又最防备的姿势。 “我婚内强.奸过你吗?” 裴京聿钳握着她的脚,不费吹灰之力,就把她拖到了怀里。 他撑着她的手腕,覆在她头顶,把她上颚吮疼了,才喘着气问她。 “我问你,我哪次发情没顾着你?” 裴京聿眼睛里情绪很浓,压迫感十足地钳握着她,薄唇漾着点笑:“我没保护你腹中的孩子吗。” 姜嘉茉难耐地扭头望向一边,怯声道:“……太多人看着我们,我很紧张。” 裴京聿埋头下来,习习用舌去舐她的手肘皮肤,温热地刺激着,安抚着:“你看了他很多眼,我受不了。” 他咬她的腮肉,强迫她侧头过来:“你偷看他那儿做什么,这么离不了男人,嗯?” 姜嘉茉像被轮船击溃的浮冰。 她闭上眼,根本没印象自己看过:“……我不记得。” 裴京聿一点儿也不信。 她是天生的好演员,在他面前惯常说谎。 裴京聿圈着她蹭,在她怀里上瘾地呼吸着她的味道:“对比一下,成么?” “砰砰——” 白噪音是沈容宴拼命敲门的叫嚣声,似乎天地都在轰动。 裴京聿捧着她的肩胛,吻覆落了下来。 他隽永又危险的和她算账:“其实你很渴望我靠近,对吧。” “哪个男人能再忍三个月呢。” 他是城池的君主,在雾霭中宣旨昭告天下,颁布历法。 “我一直在忍,从来没有碰过你。你却耐不住寂寞,去看他。” 裴京聿吻她用了狠劲,拨弄她的动作却轻得像羽毛:“这说明什么?老公没取悦你。” 他克制地咳嗽了一声,知道她喜欢酥麻的,痒的。 他微醺的醉意笼罩满她的整个世界:“玩火自焚的不是我。” 裴京聿每一次换气都是渗入到她躯壳的勾惹:“我一直把你放在神龛上供着,是你自己非要普渡别人。” “……你醉了。”姜嘉茉手指摸索他脖颈跳动的经络。 她害怕地缩回手。 她不敢把孕肚呈现在他面前,像熟虾一样想要蜷起来:“我怕……我害怕。” “是么?不影响我疼你。” 裴京聿哼笑起来,把她的唇一直堵到缺氧:“他不是一直在叫嚣我是强.奸犯吗。” 裴京聿吻得她溃不成军的同时,安抚似的理顺她的黑发。 他眼尾勾笑:“你听,他还在骂我。” 姜嘉茉侧蜷起来。 她眼睛晕了泪意:“……你不会的,宝宝会闹的。” “我会。”裴京聿眼睛里有飓风席卷,像不听劝的凶兽:“它很听我话。” 他厮磨地一簇一簇抚摸她,掌下溽热,把她撩得眼睫簌簌。 “不要,不行的。” 姜嘉茉脆弱地仰起脖颈,气息哀怜地说:“我想办法帮你,好不好。” “我会让你好受的,我会很听话的。” 姜嘉茉探身过来,用手摩挲地触碰他喉结的骨,想要听到声带震动的同意声音。 “……你只是醉了,你很疼宝宝的。” 她怯声询问:“对吗。” 裴京聿衔住了她的指,凶凛地咬下去,像是惩罚她曾经连戒指都不好好戴。 姜嘉茉被咬疼了。 她不敢哼,怕他更兴奋,无措地抿着嘴唇,泪珠儿往下滚。 裴京聿发浑笑了一声。 他瞧着她这幅可怜样儿,亢奋又疯戾地禁锢着她:“你看你,结婚半年了,连取悦男人都不会。” “你用手没办法的。” “姜满,你连这一点儿本事都没有。” “别人都亵渎你,糟蹋你。” 裴京聿把她搂在怀中,宛如烈火煎油一样狂:“我还不够珍惜你吗?” “沈容宴中了药,你就那么心疼他,我喝点儿酒,你就怕我?” 她怯弱又坚定:“……因为你给我下套。” 姜嘉茉眼皮翕动,颤了颤,很轻很细微地讲:“哪有这么巧的事。” 她艰涩地捕捉他的反应,略微揣摩地说:“……药是你找人下的,我好像看到夏筱偷看你了。” 裴京聿抱着她,终于得逞了。 他闷哼了一声,惬意地迷上眼睛,像碾粉溺在鼻腔的瘾君子。 他心脏狂颤地接近她,血液在血管里啸叫着:“那又如何。” 姜嘉茉被他禁锢得无法呼吸,狠狠地咬在他肩膀上:“你为什么要想出这种昏招。” 她听不见门外沈容宴的声音了。 漫山遍野都是他性感恣.肆的呼吸。 “谁叫你下午和他当众寄情。” 裴京聿弓起脊背,把脸埋进她的脖颈,簌簌地蹭到她泛痒。 “他们那几年全都在说,你是他的。” “我算什么,我能信什么。” 他的汗跌落在她肩膀上。 男人游刃有余地发混笑着:“万一你是惯犯,喜欢开放式关系呢。” 姜嘉茉的眼泪滚到眼尾边,心脏泛疼地说:“下药这种坏事是在折堕你。” 她没有哽咽,只水迹呈透明的线滚下来,竭力不让他发现自己哭了。 姜嘉茉:“我又在糟蹋你了,对吗?你不是做这种低劣事情的人。” 裴京聿并没有细究她说话的意思。 他只是愉悦地笑着,眼尾挑起来,要她共沉沦:“我性格恶劣,你不是最清楚吗?” 他把她抱起来,就着这种姿势。 裴京聿闷哼了一声。 他走到浴室,把沈容宴的声音阻隔在门外。 眼前的镜子明净如洗。 镜面把一切的拥抱和占有,映照得无所遁形。 姜嘉茉在镜中看到了苍白孱弱的自己,还有小腹上属于他的巨茧。 她像是被灼烧,羞耻地闭上眼睛。 她不敢看,不知廉耻地怀着他的孩子,还要作践他犯罪。 他钳握着她的下颚,逼她看清自己脖颈泛红的样子:“ 姜满,你看镜中的自己。” 裴京聿沙哑地笑着,重重地教授她,一遍一遍地认清眼前发生的事。 “认清楚我了吗?” 她嗫嚅着唇,低声说:“嗯。” 裴京聿齿叼着她的耳珠,郁积的心情溃散,被愉悦感代替:“那你看仔细了,你这么渴望我,算什么强迫?” 他掌骨托着她,把她抱在怀里,问:“算吗。” 姜嘉茉吃痛,心脏轰鸣得难耐,颤声道:“……不算。” 裴京聿的臂弯像是绞杀植物的藤一样缠覆着她:“我天生低劣,最擅长用不见光的手腕折磨人。” 他钳握着她的脚,让她勾住他:“你是一株菩提树,救我出泥潭的,没你我活不了。” “你什么都不会也没关系,不用取悦我,懂吗。” 裴京聿眼睛里混着欲和阴翳:“但你救别人,我疼得想死。” 他抱紧她,似乎向她共情这种沉沦。 姜嘉茉被他弄疼了,逃避似的把脸埋进他的脊背:“没救别人。” 他咬她的耳,往耳洞吐息,逼着逃避的人看向他:“多看别的男人一眼也不行。” 裴京聿推翻了一切真理,朦胧地设证道:“不听他说话,就不知道他被下药了。” 他得出结论,钝痛的。 结论是要她哄他一千遍的歪理:“你关心他,比我多。” 姜嘉茉虚弱脱力地被他圈禁着。 她汗水溅落,没办法再纵容他:“……明明是你做了坏事,我…我只是想帮你善后。” 裴京聿危险地吊起眼梢:“什么叫善后。当着我的面,去安抚沈容宴?” 姜嘉茉:“不是的。” 她抗拒道:“……不可以了,它闹了裴京聿,你别疯了。” 姜嘉茉掉着眼泪,发着抖让他看自己硬得不行的肚子:“假性宫缩了,我想躺下来……我害怕。” 裴京聿垂眸一看。 她薄白的肚皮撑得他心脏发慌。 他漆黑的眼波动了动,把她搂紧了,强制自己平复下来:“我被你玩死了,姜满。” 过了半晌。 整个世界没入静谧中。 他把她横抱起来,放到床上,掌心贴在她小腹上,让她舒服一点。 男人抵唇咳嗽一声,不自然地说:“这么涨,会疼吗。” 她满眼湿漉漉地蹭回到他怀里,“不疼的,宫缩就是酸酸的涨,但我好害怕。” 姜嘉茉扑在他胸膛里,脆弱地不停掉眼泪,喘不过气来地哭:“……我特别特别紧张宝宝。” 裴京聿把她搂紧到怀里,很轻地哄。 他讲话调子有种没劲兴的懒,但又很认真:“我也紧张你。” 姜嘉茉摸到他手腕干涩蓬起的青筋,抬起来,记仇地咬了一口:“我知道,是你的人给他下的药。” “他们出现在这儿,也不是偶然吧。” “你就是想让我看到他失控,看到他和别的女人耽溺于情.欲的样子。” “想要我心里一丝也没有他,忘情投入你的怀抱。” 她虚脱地摇头叹息道:“你这个人,太坏了,坏得让我害怕。” 完全不讲道理的横征暴敛。 完全地,近乎摧毁的,破坏那一点点友情和恩赏。 他彻底把沈容宴玩弄在鼓掌间。 姜嘉茉无措地想。 “但我更怕,我连这种行为也要纵容,昏聩地想要让我的全世界献祭。” 她说不出口,悄无声息。 她侧过头,看他垂着的眼睫,和挺拔优越的鼻梁,不由自主地想,“是我让你这么坏的吗。” “我坏,谁好?” 裴京聿倏然睁开眼,把她偷看的行径捉一个正着。 男人带着她牙印的冷白手指,强迫性质的玩弄着她的牙龈,漫不经心道:“说啊。” 裴京聿浮一丝笑,宛如困囚的野兽,在自我凌迟:“我做这种事,不仅没有让他在你心里留下坏印象,反而让你更心疼他了,是吗?” 姜嘉茉怕他又犯疯病,想继续做什么。 她只能无措地讨好他,把自己的小腹给他摸。 她微不可闻地求饶:“你贴贴它好不好。” 裴京聿一句伤人的话都讲不出来。 他掌心下的一切,已经把他牵绊住了。 他没办法不贪恋这一点柔软的示好,想要抚摸她,想要贴敷她。 哪怕姜嘉茉对别的男人一个眼神。 就能把他折磨得恨不得把她锁在家里,让她永远呆在床上别下来。 谁叫她是他的软肋。 这女人什么都不会。 但她永远知道在他身上哪儿下刀最狠。 就像今天白天。 他在阿拉善盟的额济纳旗,看卫星发射,手机提醒他名下账户上亿变动,被袁渊悉数退回来。 袁渊:“你女人真带劲儿,敢上我的赌桌,和我谈判。” 裴京聿回复道:“她要什么,都给她。” 作为多年朋友。 他怎么会不懂男人这种调性,最享受征服聪明女人的劣根性。 裴京聿撇下一众庆功宴。 他登机回来,怕她被袁渊觊觎。 一晚上的酒局。 沈容宴完全被袁渊当狗玩。 夏筱也是岑窈君的人,做了局让裴京聿高兴。 裴京聿在外面顺风顺水,说不清的人想要讨好他。 而姜嘉茉笃定沈容宴的药是他下的,仿佛全天下的恶都被他作了。 裴京聿的眼睛黑沉沉的,浮着蛊惑的暗光,笑道:“药呢,不是我下的,不管你信不信。” “我懒得解释。”他倦怠地靠在枕上:“况且——” 裴京聿撑着脸,郁白腕骨关节泛着红,批判道:“男人没秉性禁不起考验,不应该是催化剂的错。” 姜嘉茉眼中的水滴砸到他流利的肌理上,晕开一抹涟漪。 “真的吗……你没下药。” 她怯弱地看了他一眼,又被这人英隽脱俗的脸,欺骗得丧失主见:“我这个人很容易信的。” “不可以为我做坏事。” 她抿紧唇,依恋地碰了碰他垂下来的手:“你要好好的。” 姜嘉茉想,他怎么到处都长得这么好看啊。 薄薄光洁皮肤裹着肌理,每一寸的经络蜿蜒而上。 是应该被捧着神龛上的人。 裴京聿感受到了她小心翼翼的触碰。 这女人,没出息地听了三两句好话,又过来招惹他了。 可他稍微碰她,都怕她疼。 要疯了,他被钓成这样。 还要克制克制克制。 “小满。” 裴京聿吻她的唇缝,作恶多端地撬开齿关:“你就招我心疼。” 姜嘉茉感受到自己的脊背撞到了他的皮带扣上。 她玫红的脚趾害羞地蜷了蜷。 她撑起身想要溜走,被男人钳握着显瘦荏弱的腰,强迫滞留在他怀里。 她怀孕了挪不动身。 被他吻得呼吸不畅。 姜嘉茉的脸不正常地红着:“……我动不了了,呜。” 裴京聿掀起眼皮,摩挲她瓷白的膝弯:“哄好你没?” 姜嘉茉呼吸发紧,崩溃地用指缠他的黑发,很短的一蓬,摩挲得她掌心发痒。 她又贪恋着他,咿咿呀呀地:“你抱抱我好不好。” “宝宝和我都很需要你。” 明明她是上位,控制和主宰一切感官的却是他。 “我们约个安全词吧。” 裴京聿的笑容像涟漪,恣肆又潇洒地扩散开。 他眼睛疯戾地泛红,薄唇上挑:“在你这辈子都独属于我的情况下,以后你扇我一巴掌,我就停。” “现在呢,需要吗?” 第32章 眠听雨渴肤成这样 姜嘉茉被那个人用尽各种手腕疼爱狠了。 她一早上都脱力,在床上晕着睡意。 黄栗来找她,在沙发上看枯燥的马术杂志,简直若坐针毡。 她心不在焉的,总关心姜嘉茉的情况。 黄栗来回在房间踱步:“我和阿寅在外面陪你,有什么想吃的记得说。” 陈景寅又 拿出那叠发黄的报纸开始研究。 他咬着面包,用笔勾勾画画的,叮嘱道:“你订好机票了吗。” 黄栗端着找客房服务,送来鲜牛奶:“放心吧,我什么都收拾好啦。” 待牛奶加热好。 黄栗来到卧室:“嘉嘉,把牛奶喝了。你坐起来,喝点热的。” 从顶上散落下来的蚊帐,影幢幢地勾勒出一个窈窕绰约的人影。 姜嘉茉黑发散下来,语气很轻地:“嗯,辛苦你操心了。” 她窸窸窣窣的磨蹭着。 半晌,她才伸手,从床头案几上端走牛奶。 黄栗这才注意到。 纱帐里探出的皓白手腕上全是吻痕。 姜嘉茉软绵绵地倚在枕上,纤细的双腿横陈裸.露。 她弱不胜衣地拢着裙子,滟滟的美,脖颈有一圈青紫的掐痕,简直让人心颤。 看见黄栗的眼神。 姜嘉茉害羞地掩住。 她言不由衷,捂着眼睛解释道:“……蚊子咬的,所以才把蚊帐放下来。” 黄栗笑着敷衍,说:“……是是是。” 她腹诽道,蚊子还能弄出掐痕来。 她太漂亮了,苍白孱弱的身体却足够昳丽秾艳。 还渴肤离不了男人。 怎么看都像是妖精变的,能把男人钓到失魂落魄。 这才是裴京聿临走前,非要把纱帐放下来的原因吧。 不愿意她被别人觊觎。 黄栗在一旁调看行程,等姜嘉茉自己穿衣服。 她语气温柔,规劝道:“嘉嘉,你身体太差了。” “导演他们在横店等你,录完《只影向谁去》的宣发视频回来。” “你每天都要跟着秦媛他们几位护理师,做孕期瑜伽操。” “等八九个月了孕晚期,耻骨,尾骨都会疼,你骨架小,哪里招架得住。” 姜嘉茉垂着睫毛点头。 她红着脸,痴痴地不知道在想什么,正在腿上的吻痕处抹保湿。 一副被裴京聿勾走了魂魄的样子。 不知道她听进去没有。 她的手机在床头柜上发着光。 置顶的最后一条消息,是裴京聿给她准备了早餐后的叮嘱。 她含羞带怯地回他:“知道了,哥哥。” “好想你。” 对方回复道:“想吃小狗的水,吞掉。” 这条姜嘉茉没讲话了。 他短短一句话。 她想起昨天不堪的情.事,躺在床上脸红一整天。 黄栗突然恶向胆边生。 她手掌在桌沿边隔着,抬手拿起姜嘉茉的手机,噼里啪啦一通操作。 顶上是裴京聿的对话框。 黄栗:“你难道不知道她体质弱吗。她没力气动,不爱做瑜伽,你就要陪着她鼓励她。” 黄栗:“你还在外面搞事业呢。你老婆才是你最大的事业!回来守着她才是正经事。” 黄栗:“她宠着你,你自己还要再克制一点知道吗,孩子七八个月很容易早产……” 姜嘉茉选了一条挡痕迹的挂脖长裙。 剩下的留给化妆和造型师,用遮瑕掩住。 姜嘉茉观察到黄栗在用手机聊天。 她慌忙支棱起来:“他好忙的,不要提要求了。” 她歪着头红了脸,用瓷白的手臂抱着膝盖:“……你赶快在那人看到之前撤回掉。” 黄栗怕她抢,抬高了手机:“你不是离不开他吗,就要讲出来。” 她提醒道:“你还想不想他抱着你,涂抹妊娠油了!” “孕后期他就应该伺候着胎教,教授宝宝学点知识,赢在起跑线。” 她的一句话,让十级迷恋那人的姜嘉茉,陷入深思。 姜嘉茉妙目宛如流波,潋滟地亮起来:“那你看看,他有回复吗?” 她忐忑又期待:“……谢谢你呀,阿栗。” 黄栗正不安,忽然掌下传来震动:“他没回消息,但是直接打电话过来了。” 她把手机递给姜嘉茉。 姜嘉茉坐起来,心底忽然开满春樱,簌簌散落花瓣。 她紧张地捏着电话,小声说:“喂,老公。” 电话另一头。 裴京聿勾着笑。 他没什么良心,轻佻诘问道:“行啊,现在谁都看到了,我想吃小狗的水儿?” 姜嘉茉望着走到窗边的黄栗,脸色酡红:“是你先讲浑话的。” 她颤着睫毛:“你要是守规矩,没人知道你私下里像个涩情狂。” “黄栗不是外人。” 她剔透的一双白脚踩在地上,想往浴室挪。 姜嘉茉眼梢动着:“……你可以当做没看见,我超独立的,不想过度要求你。” 电话那头,裴京聿闷笑了几声,暧昧又轻佻地传来听筒这边来,把她浑身都骇得酥麻。 他说:“说谎。” 裴京聿和她对峙,淡淡的:“这哪儿是过度要求。” 他是滋润春樱的湖泊:“不独立的是我,觉得这几句挺对的。” 姜嘉茉心跳停了一拍,甜蜜道:“……那你好好在家里等我。” 她想起早上给他整理衣领。 那人衣料锋锐,揽她腰时劲瘦的腕从衬衣下探出来,勾勒几道禁欲性感的褶。 他弯出笑,凸起的喉结滚了下:“好乖,重了一点。” 裴京聿眼中藏着整个世界,恨不得把她侵吞进去,再也割舍不掉:“还不够,想亲自喂你。” 黄栗说的话,字字句句,都正中他下怀。 姜嘉茉的一票否决权,根本没用。 电话那头。 裴京聿尾音勾着,潮热又松垮低声笑起来:“等不了,我飞去金华找你。” 他有点偏执又满是独占的强调道:“要不别去宣传,我直接包下来请全国免费看。” 姜嘉茉脆弱的神经,像被他随意调动的弦。 她细声驳斥:“……你不可以乱浪费钱了,要囤着买奶粉呢。” 裙下隐约的润,提醒她那人嚣张的作恶。 她红着脸:“上映前后,点映采访和全国巡宣我都没办法去,现在至少要去陪他们录几个宣发视频。” 他桀骜恣肆天生贵气,容不得忤逆,也没人敢驳斥,只心甘情愿为她一退再退。 裴京聿混着笑,撩拨她:“赚这么多钱做什么,这小破孩子这么难养?” 姜嘉茉眼瞳柔软又亮,鬼迷心窍地说:“我会买一颗心,在婚礼上送给你。” 裴京聿垂眸看着腕骨旁她咬的印儿:“这么久,谁能等?” 他克制低哑地,调弄春潮,道:“先让我偷走你身体里的那颗。”- 在机场喧杂纷乱的大厅里。 姜嘉茉竟然意外地收到了袁渊的消息。 这个不好招惹的男人,居然清楚地知道他的预产期。 袁渊:“你家大小王都是天蝎座,够折腾你的啊。” 姜嘉茉笑着敲字:“怎么,袁先生还有研究星盘的逸趣?” 袁渊:“大家都这样,常看风水命数,紫微星斗。” “正常,想要趋吉避凶。” 姜嘉茉思索了一会儿,回复他。 “可是那个人会告诉我,随机粒子在无结构的高熵宇宙虚空穿梭,这束粒子会偶然自发调节成低熵组态,和构成大脑的粒子组态匹配。按照波尔兹曼大脑的遍历理论,每种涨落最终都会发生。” “裴京聿的意思是,相爱和命运,一切都是一种必然。” 袁渊:“他从小数学物理学疯了,这种人的话,你也当做真理?” “所以,你爱上他,也是一种必然吗。” 姜嘉茉:“我从不拿既定事实当问句。” 袁渊:“我蛮欣赏你的。” “说句僭越的话,是一个男人对女人的感情。我也很欣赏你身上的母性。” 姜嘉茉:“他们又要说我,呼吸都在勾引男人了。” 她想了想:“承蒙错爱。” “我想对那个人来说,我就是我,母性之类的都是附庸。” 袁渊:“你在他面前不是黏糊糊的吗,在我这儿就这么伶牙俐齿?” “这说明什么,说明我俩棋逢对手。” 姜嘉茉笑了笑,“我放水让 你赢的,袁先生。我和他玩牌从未输过,心甘情愿想要赚他一生。” “赌桌我只上他的,概率他来调试,我不过是个亡命奔走的赌徒。” 袁渊:“这么果决?我俩朋友都没得做?” 姜嘉茉:“朋友,自然是不亦悦乎。” 袁渊:“说起这个,那樽永生花密封罩,裴京聿特别在意,已经从我这里调走监控录像了。” “你怀着孕,更要注意周遭的情况,稍有磕碰都不是小事。” “……我只能说,能混进我的工作人员,进行偷梁换柱的,绝非善茬。” 袁渊强调道:“万事小心,你和他周围都有很多威胁。” 姜嘉茉抬眼,望了望副驾驶座的陈景寅。 她不动声色,思忖道:“……怪不得他会同意陈景寅入职。” “原来我的新助理,是他安插进来保护我的。” 她的恋人还有太多秘密,隐藏在冰山下的海水里。 袁渊:“你不是想选一匹小马吗。” “我会选一头最好的,和你们孩子同生日月的,送你。” “作为庆生贺礼。” 姜嘉茉略微沉吟,“……可是我没什么能送你的。” 袁渊:“那就别放水,用真实水平赢我一次。” “姜小姐,我得不到你的垂青,至少能拥有一个对手。” “《金风未凛》我投资了大部分项目。用这种方式,陪你双赢,可以吗。” 姜嘉茉为难道:“我有魄力让你小赚一笔,但是你知道我有家室,我俩要避忌。” 袁渊哼笑了一声,道:“怕你家那位天蝎醋王?” 姜嘉茉不禁苦笑,敲字回复:“嗯,到时候就是两位了。” 想起那人狭长又沉晦的黑眼睛。 她微微捂住小腹,手指碰到托腹带,满满涨涨的温热。 “肚子里的宝宝这么乖,一定是一个像他的小孩。”- 陈京寅把姜嘉茉一路护送到了剧组。 导演,宋卓远和女二张菡,男二许治都在周边的不同剧组拍戏。 他们都陆续汇合,拍摄几条宣发专用的视频。 几个人好久不见。 张菡是几部待播剧的女主。 她心底有依傍了,整个人都有了主心骨。 宋卓远也愈发沉稳。 他们都照顾着姜嘉茉怀孕,和隐婚的事情,尽量隐晦。 姜嘉茉换好了刺绣镶边,仙鹤尾羽的戏服,全身的钉珠闪闪发光。 策划想了三条拍摄的点子。 一条是她坐在马车里。 隔着纱幛和帘栊,听到窗外有纨绔公子踏马看花,于是帷帽被风吹起来。 露出一点红唇白颈的观音面。 可惜风不解意,勾得外面的人头脑昏聩,也看不见她摄魂夺魄的眼睛。 另一条是她在城楼上夜雾中,对着月抚琴。 她远远地往见心上人和别的姑娘,在远处放灯。 明灯锦幄珊珊骨,细马春山剪剪眸。 她落下珠泪,悄无声息的,为多年前他赠予的落灰金鱼灯而难过。 最后一条是喜剧模式的互怼。 她们互相调侃角色的缺点。 照壁爱上渣男,没苦硬吃。 男二楼铭惨做牛头人。 女二柘椛玩弄男人,自己却被玩弄。 最后剩下席尧。 姜嘉茉介绍他的缺点,笑容温婉:“他在床上太凶了一点。” 大家停下录制后。 私下里,他们都开始笑闹着起哄:“和你家那位比起来,谁凶?” 姜嘉茉怀孕快八个月了,来剧组脖子上还有掐痕。 她都不用化妆了。 那么昭彰的痕迹,拍摄这句话,简直是绝杀。 如果裴京聿在这儿。 大家都被他威慑得胆颤,谁都不敢招惹。 但是他不在。 他们调侃起他来,简直百无禁忌- 三条要一直录制到晚上。 最后选出最合适的剪辑宣传。 陈景寅看姜嘉茉融入剧组,和熟悉的大家关系都很好。 他戴上鸭舌帽,把报纸往包里一卷,调开导航。 陈景寅按照裴京聿给的见面地址,去了一家酒店。 他按照地址,不安地摁响了门铃。 开门的是一个混血日裔。 他笑面虎一样,把陈景寅从头到脚不客气地打量了一遍:“欢迎。” 他手上捏着安检仪,在他身上扫描窃听装置。 确认安全后,他自我介绍:“我叫樊津尧。” 案几旁边,赵庭澜西装革履。 他正在和一个秘书模样的男人,查验马场监控记录。 陈景寅被仪器剐蹭了一遍,心里略微不安。 他血液都凝住了,脚不知道往哪儿放。 他还没进去,却觉得有一种被狩猎时盯上的感觉。 陈景寅想,“裴京聿就是这样一个疑心慎重,危险警惕的男人。” 他和他打了几次交道,大概揣摩到对方的一点秉性。 “过来啊。”裴京聿好整以暇地坐在沙发上:“这是我小弟。” 清寂的灯光溅落在裴京聿的鼻梁上。 他五官挺拔绝色的脸上,浮着懒倦。 他矜冷的薄唇很红,有种不知道哪里吸饱了人血的艳。 “六年前,在泰国甲米。” “胡家耀疯狂别车,路怒症很严重。” “那截路的栏杆,是他两个月前酒驾,自己撞断的。” 裴京聿没什么挑衅的意思:“我给过他一些选择。” 他懒淡地说:“他作茧自缚,非要漂移压我,自取灭亡。” 陈景寅接过话茬:“当时发生的事……我都历历在目。” “……其实那天我出现在那个路口不是意外。” “一直以来,我背着天价违约,已经走投无路了。” 陈景寅感慨道:“我报复不了……只想要胡家耀撞死我,赔偿家里意外保险。” “车轮摩挲发出尖啸。” “我只看到冲天的火光,一个人影满身是血地从车里爬了出来。” “……我的仇人再也辱骂不了我。” 他语调在发抖:“可能从那时候起,我就把裴先生当成救世主吧。” 陈景寅放下杯子,拿起那叠报纸:“哪怕身上还背着沉重债务,至少我解脱了。” 他恳切地表忠心,虔诚地望向裴京聿,恨不得给他三跪九叩:“我这次来,是想和您团结一心,问清楚到底还有什么我不知道的事情。 “我很真诚地想要帮到您,也解决我的难题。” 培养利益共同体。 裴京聿从来都是一把好手。 他们说不定已经解决掉了置放永生花密封罩的人。 现在,只是再次人脸过滤。 裴京聿看着那叠报纸,混不吝地笑了,讥诮地弯弯唇:“你不是都知道了吗。” 他轻描淡写,却在光下冷冽的审视着他。 裴京聿最烦别人欲言又止,和他玩儿心眼。 陈景寅宛如烈火炙烤。 他禁不住拷问,硬着头皮说:“我找到了一次绑架。” “上面说,警方到达现场时,人质已经自救,绑匪当着警察的面自尽。” “我用尽了各种方法,网上没有一丝关于这次绑架案的新闻。” “果然互联网会骗人,悄无声息地让一切消失。纸媒却不会。” 裴京聿兴趣寥寥地看着他,黑目凝视着对方,一言不发。 他气场强大,凝成孤山一般的实质,压迫得陈景寅喘不过气来。 片刻,他抵手在唇上,闷闷笑了,比了一个击毙的手势:“砰。” 陈景寅人高马 大的,胆怯地缩了缩脖子。 “你就别吓他了。”樊津尧做过了陈景寅的背调,安心地靠着裴京聿坐下来。 樊津尧凑近道:“实话告诉你吧,裴京聿被绑架过两次。” “分别是十三岁,和十九岁。” “两次都是同一波绑匪,换.届,父辈的手下败将。” “在他十九岁第二次遇到绑架时,他清楚当时的情况,以身入局挑起他们械斗,最后同归于尽。” “他浑身是血,选择自救,没人比他更沉静地应对危险。” “我哥很强大,什么威胁都伤害不了他,也没什么心理阴影。” 他悄声对陈景寅说:“但有一件事,是他长久以来的认知障碍。” “十三岁,他被绑架过一次。” “他太聪明了,那些人拿他没办法,所以他们杀鸡儆猴。” “绑匪借用他另一位权贵子弟的朋友开刀。” “我哥当时漠视一切,什么都不在乎。” “他们也得罪不起裴家和叶家。” “所以,绑匪把绑来的另一个同龄男孩折磨痴了,手指也断了三根。” “这个人姓郁,叫郁纶,现在还在精神病院里。” “郁鸣深是他的伯父,郁淳是他的哥哥。” “他们一直怪裴京聿,说一切的祸端都是他。” “我哥很强大,漠然地表示,一点儿也不愧疚。” “他赔偿了很多钱,想要彻底划清界限。 “但郁家就像无底洞——” 樊津尧叹息了一声,压低声音:“我知道,我哥其实心里也很难过的,他甚至不愿意承认自己是自己。” “或许你听过只言片语。” “他恋人不知道他做的事,把一切都错认成别的男人。” 樊津尧解释道:“我猜测……他有时候挺烦,单纯想要逃避裴京聿这个躯壳。” “或者作为裴家的继承人,被数次威胁绑架,只能自我强大,碾碎一切负面情绪。” “……他时常自我憎恨,被她错认,也是心甘情愿地自虐。” 一旁的赵庭澜接过话茬:“郁家在千禧年后,扫黑除恶时,他们就因为勾连帮派,犯事下台了。” “后人隐姓埋名在东南亚,混得风生水起,但也人人得而诛之。” 陈景寅:“我明白了,所以一切都能串起来。” “……我记得在澳门时,郁鸣深是段志璋的庄家。” 赵庭澜点头道:“你说的段志璋和楚山海,应该和郁鸣深结成了同盟,不好对付。” 陈京寅知道了眼前这个神秘,沉晦,危险的男人,不为人知的过去。 但他不仅没有害怕,反而觉得更加刺激和钦佩。 他问到:“所以您才会玩刀,组装枪械,有朝一日,伺机报复吗?” 裴京聿听完,他半眯上眼梢,蛰戾地钉牢他看了许久。 冷冽得宛如青松覆冰凌。 半晌,裴京聿大发慈悲地放过他,倏地轻笑起来:“想什么?现在是法治社会。” 他起身站在窗边,去接电话了。 裴京聿的威压,把陈京寅刺激得满身泛起寒意。 他想,一个把绑架自己的人悉数解决掉的青年,确实有一种潇洒疯戾的魄力。 樊津尧侧过头来,肯定道:“现在动动手指的事情,没必要去明刀明枪,落人话柄。” “对了,马场这个密封罩……花苞和花瓣的永生花,孕子的寓意。” 樊津尧把双掌合宝塔状。 思忖良久,他分析道:“……我和老赵都觉得,是郁鸣深盯上姜嘉茉和宝宝了。” “往后你在她身边多注意,千万不能放她一个人单独行动。” 裴京聿掐了电话,站在窗边。 远处灯影似鱼翻藻鉴,他自成烟汀上的风景。 裴京聿寡淡极了:“郁鸣深算什么东西?阴沟里的虫豸。” 他冷白的指覆住脸,英漠的面容匿在暗光里:“我作了太多恶,不想摆到明面,惹得她怕我。” 裴京聿眼底簇然浮起灼人的独占欲:“如果我真是燕景台上的沈容宴就好了,至少她只依赖我。” 身上凉意一簇一簇的。 宛如浮冰解冻,消弭天地间一切热量。 保护和过度保护之间,只隔着一层薄如蝉翼的距离。 岌岌可危。 他很想彻底摧毁掉。 裴京聿只想恶趣味地告知她,燕景台错认恩人的真相。 在她怜惜又愧疚的眼神中。 由他欲望化作的春雨,宛如绵绵的细针,密密匝匝走线,把她缝进自己的茧里。 他真恨不得给她洗脑。 ——自己是全世界唯一关心她的人,担心她遇到危险,所以才时时刻刻禁锢她。 最近他这种濒临失控的情愫发酵了一般,激烈上亿倍。 从海岛她的失联开始。 她多看了沈容宴一眼。 再到这几个密封罩永生花出现。 结婚完全缓解不了这种心瘾。 她怀上自己的孩子根本纡解不了这种欲望。 他带着薄茧的指腹很痒,想要拘禁着她,停泊在她的皮肤上。 再把自己灌进她里面。 一次又一次。 至少得逞上千次。 而不是像这样,第一次都没有满足过- 姜嘉茉没和裴京聿约好具体见面的地点。 《只影向谁去》的剧组疼惜她。 他们舍不得她到处走动,早早给她订好了商务套房。 黄栗还在影视城里,交接《只影》的宣发工作。 她身体不便,没办法久待。 于是,姜嘉茉全副武装把自己裹起来,打车前往酒店。 到了酒店前台。 她戴好墨镜和口罩,在大厅的沙发端坐了一会儿。 她等待黄栗,把具体的门牌号发过来。 姜嘉茉调出手机,松弛下来。 她看了一会儿奢牌官网发布的新品,选购了几件亲肤的衣服。 她总觉得周遭来来往往有人走动,又没有心思抬眼去注意是谁。 黄栗忙了一半,准备和剧组的人简单吃个便饭。 她很快给姜嘉茉发好了房号过来,叮嘱她:“嘉嘉,你好好休息,我应该就在这边和他们对付一晚上了。” 姜嘉茉回复道:“你也别熬太晚,身体最重要。” 办理入住的时候。 姜嘉茉总觉得前台的琴叶榕旁边,放着一个剔透漂亮的物件。 她定睛一看,浑身血液冰凉。 玻璃圆形罩,红木底托,是茉莉的永生花密封罩。 姜嘉茉心脏跳的很快,感觉自己的免疫系统正在被攻击。 理智占据上风。 她在恐惧和惊慌之前,先反应过来的是自救。 姜嘉茉拎起手袋,眼睫像风中的蝶翼一样颤着。 她竭力镇静,推开玻璃门。 姜嘉茉走进街对面的大型便利店,在货架中摘下外套挽起长发。 她不动声色地蹲在货架下,避开跟随自己进店的脚步。 男人,身量很高,鞋侧边有积淤,并不是养尊处优的人。 姜嘉茉往反方向走。 她绕到便利店的后面,进了一辆刚下完客的出租车。 上车后。 横店淅淅沥沥地开始下起了雨。 姜嘉茉报了另一家隐私性更好的酒店名。 多年被偷拍,被私生跟踪的经历。 她有一点微薄的反侦察经验。 她切了另一部手机,用新号码在软件上订好了酒店。 拿了房卡径直回到房间。 姜嘉茉没带伞,身上带着雨水的濡湿。 她插上房卡,卸掉全身力气,躺在了床上。 姜嘉茉根本没办法缓解疯狂叫嚣的心跳。 这个跟踪她的人,是段志璋和楚山海的人吗。 ——他们怎么能如此只手遮天。 从珠山岛,袁渊的马场,到横店剧组订的酒店前台。 姜嘉茉有一种被吐着信子的一窠蛇,盯上的毛骨悚然感。 她握着手机,不知道怎么对恋人讲起来,那些难以启齿的过往。 她舍不得折堕他。 舍不得给他造成麻烦。 她和他在苏梅岛共看的那场日落。 那天微薄的光亮,似乎可以慰藉到此刻的冰凉。 窗外的天空乌云堆积。 晦暗的秋雨像一条河潺潺在天上流。 雨丝敲打在窗户上,就像不断有人在她心上擂鼓,要她时时刻刻都活在惊惧中。 她太困了,隆隆雨声中居然睡着了。 姜嘉茉做了一个梦。 梦里有一个小男孩。 他的脸上有软糯的婴儿肥,皮肤很白。 黑白分明的眼睛深邃又宁静,鼻梁俊秀,薄唇 很红。 完全是缩小版的那个人。 小男孩委屈的凝在原地,故作老成给她演示自己学到的新单词。 他满眼失落,叫她:“妈妈。为什么你不理会爸爸,也不要我。” 姜嘉茉心脏抽疼了一下:“……妈妈要你。” 一瞬间,她从梦中醒来。 姜嘉茉扶着额头,心想裙摆还没干透,就困倦地睡着了。 怪不得梦到小型裴京聿的冤魂,来找她索命。 姜嘉茉捂住小腹,给它渡去温热的体温。 她很温柔地对肚子里的它讲:“宝宝,妈妈这就去换裙子,你乖点。” 就在这时候。 房间门被人敲响了,一下又一下。 对方似乎很克制,却连续不断地敲击着。 姜嘉茉抱紧沁凉的手臂,捂住嘴在门口跌坐下来。 她心想,只要不发出声音。 对方敲错门了,应该很快离开。 半晌后,敲门声听了下来。 还没等她喘口气。 门外突然响起用卡刷门的机械音! 姜嘉茉完全想不到。 谁能有这种只手遮天的本事,居然能找到这里来。 姜嘉茉屏住呼吸。 她躲匿在前厅的岛台柜子下面。 她找到了一个金属质地的水壶,判断着门外的人进来的方向。 她感觉心脏几乎要从腔里逃走。 在她惶恐不安的同时,门被打开了。 姜嘉茉来不及反应,就被来人,狠狠地箍紧在怀里。 她指尖的戒指,刮在他腕骨上,像一块石头一样抵在两人之间。 那人清寂的眉眼,匿在暗光中的房间里,依然英隽得宛如电影明星。 “是我,小满。” “嘘,平静下来,我在这儿。” 这一刻,姜嘉茉难以自控地发起抖来,宛如罹患斯德哥尔摩综合症的人质。 全世界最危险的人。 就是此刻把她搂在怀里,温声诱哄她的人。 她根本没有发消息给他过! 她根本没有给这个男人说过她的酒店地址! 她换了号码,换了手机,换了账号订票。 他居然能无声息地找到正确的房号! 姜嘉茉几乎站不住。 她在他臂弯里,幅度很小地微微发着抖。 他手臂蜿蜒的青筋脉络,就像织成的覆住她的网。 裴京聿干燥温热的怀抱,就像一个孕育危险的温床。 他匀称有力的腰腹肌理贴紧她,勾惹她犯禁,变得糜.乱,对他献祭。 “怎么还在发抖啊,渴肤成这样?” 那人浑然不觉,一副伪装出来的风姿端然,玉石般清贵的皮囊下,藏着恶劣的索取和控制癖。 “这么敏感,我真想把你禁锢在床上。” 她几乎快招架不住这个可怕又迷人的坏男人。 裴京聿垂着睫睨她,鼻梁去勾勒她的皮肤。 他拢开黑发,薄唇定格在她侧颈。 他用舌去拨弄她的耳廓,珍珠白的耳坠,在呼吸间荡起涟漪。 “好渴。” 他呼吸绵长,声音性感又沙哑,咬字似蛊惑:“想吃小狗的水儿。” “现在,哄哄我。” 第33章 笼中雀连我都喂不好,怎么喂它…… 窗外雨声潺潺。 雷电宛如跳帧播放的剧场,黑白频闪,自成一种诡谲。 大学时,姜嘉茉迷恋美国四十年代黑色电影里的蛇蝎美人。 她们神秘,性感,无法揣测,道德低下。 权力被她们肆意亵玩。 她们熟稔于驯化男性,从而情感操纵。 那时候的姜嘉茉,总带着猎奇的眼光去欣赏那些不能共情的苦难,在愉悦中得到观影快感。 当时射出的子弹,终于正中自己的眉心。 眼前的男人完全是蛇蝎美人的具象化。 此刻,她就被他玩弄于股掌之间。 酒店的地毯是寂春的绿丝绒色泽。 姜嘉茉还穿着半干的丁香檀色裙子,很美,很寂寥地偎在他怀里。 她发尾泛潮,裙摆湿润,宛如晚春的一株枯死的朽树。 而抱着她摁亮灯的男人。 他英漠而矜贵,浑身纤尘不染,衬衣干燥锋锐。 他没有淋过一丝雨。 就像两人的社会地位。 她在风火浪尖,不断地争取追逐,在风霜刀剑严相逼中,拼杀出一条艰难的生路。 而他生来就拥有所有的一切,金钱,社会地位,权势。 甚至是她这种小狗的爱情。 他也手到擒来。 裴京聿把她抱到床上,掌骨从她裙下探上去之前,先贴敷到了她冰凉的皮肤上。 他用长指摩挲裙摆的衣料,“怎么淋得这么湿?” 这个掌控一切的男人,此时半跪了下来。 裴京聿着迷地圈扶住了她的腰。 他的双掌禁锢着她的腰窝,不费吹灰之力把她整个人往前一送。 她窄瘦泛红的膝骨抵在他的胸膛上。 姜嘉茉紧张地小声叫了起来:“不要。” 裴京聿抬眸瞧她,挑起唇,勾着一点笑弧:“还没想弄你,让我听听它的心跳。” 姜嘉茉颤着肩胛骨,翩然欲飞地打算逃走。 她的双脚不安地踩在他半跪的腿上,“我带了胎心检测仪,你可以用那个听。” 裴京聿禁锢她腰的手骨更紧,秀玉如竹,生长在她身上,宛如刑具。 他唇角幅度更深,眉梢抬起,绷直下颚:“怎么了,我想贴着你,这么抗拒。” “不渴肤了。用完我就扔,当我是按摩工具?” 姜嘉茉被他碰过的皮肤蒸起蜜桃粉。 她嘴唇咬得发白:“我只是觉得,用胎心仪器听得准确一点。” 裴京聿垂眸,着魔一样舐她被胎儿撑起的白肚皮,没完没了地舔。 她眼神涣散,不知道这个人吃了她多久。 姜嘉茉孱弱地把白得透明的指,陷入他的黑发里:“……不要闹了。” 裴京聿终于舍得停下来了,把脸颊贴在肚脐上。 他抚摸着她的小腹:“它在闹你,要不帮你教训一下。” 此刻,姜嘉茉半眯着眼,很轻地拢他的头发:“不可以。” 她的这幅身体,淫.糜,圣洁,已经被他开发坏掉,怀着他的了。 可是这个人像疯了一样作弄她,还要彻底掌控一切,不放过一点儿。 她实在不知道拿这个人怎么办了。 姜嘉茉瞳孔起了雾。 她用膝盖去顶他的胸膛,羞窘地排斥道:“……万一宫缩,有一小点可能,会早产。” 裴京聿心里被堵了个磬,压得他恨不得捶碎。 他危险又沉晦地眯了下眼睛:“我很容易失控吗。” 他从跪姿的退让,变成压覆在她头顶的睥睨为王。 姜嘉茉像月下昙花,哀悯地开着,用手碰了碰他漆黑的眉眼:“我做了一个梦,梦到一个像你的小孩。” “他叫我妈妈,问我为什么不要它。” 她看起来纯洁如小羊羔,暴露在他的狩猎范围:“……我想珍惜我们的孩子。” 裴京聿单指轻松扣住她的双手。 他冷白手骨如玉篾片,把她钉困在床上:“我哪儿不珍惜你们。” 裴京聿的神经都兴奋地啸叫起来,愉悦道:“你在怕我?为什么。” “小狗没有怕主人这种情绪,你应该享受我的任何施予。” 他的掌控欲和训诫癖简直无孔不入,把她完全地当成自己所有物调.教。 姜嘉茉呼吸凝滞,不安地闭上眼。 她撑起身,道:“……有件事,我一直很在意。” “我明明没有告诉你,酒店的名字和门牌号,你确能准确无误地找到我?” 裴京聿睥睨地瞧着她,唇角含笑地审视她的全身,一点一点过滤着她的情绪。 “姜满,你长成这样,没点儿自觉么。” 他用另一只手的指背,一点点剐蹭她的柔软的颈部皮肤,缠绵悱恻地巡检他的领地。 “稍有不慎,我就会失去你,所以防丢追踪很必要。” 裴京聿用长指撬开她的牙龈,玩弄她的舌,享受被她舔手:“怀崽的小母狗,容易被所有男人觊觎。” 姜嘉茉眼尾莹然有光,像是被羞辱狠了,用力咬在他的指上:“……你才是狗!” “你是疯狗,我再也不和你玩主宠游戏了。” 她用舌把他的手抵抗出去。 那人一次次耐心地,用指骨侵.犯她的口腔,嗓音低哑又欲:“乖点,再舔会主人。” 姜嘉茉小口呼吸着掉眼泪:“……裴京聿,你吓到我了,我害怕你。” 裴京聿的掌骨全是她唾液的水光。 蜿蜒的淡青脉络,艳绝地惊人。 他饶有兴致地哼笑道:“你喜欢的,不是吗,小狗馋成这样。” 姜嘉茉口是心非地别过头,把柔嫩的脸颊埋进被子:“不喜欢。” 她嘴角牵的银丝,被她在枕头上蹭掉:“……我讨厌你。” 那人把桎梏住她手的掌骨扯开,像网一样渗透进她的黑发里。 他不费什么力,就把她的脑袋撑起来。 裴京聿垂眸,懒倦地笑了,微启薄唇,评价道:“说谎。” 姜嘉茉闭紧眼睛,关好心灵窗户,拒绝掉他的一切:“……你不是有洁癖吗,被我舔脏掉了,你不觉得恶心吗。” 裴京聿闷闷笑了好久。 他的胸腔很欲地颤动,释放荷尔蒙勾引她:“我有玩小狗癖,你怎么不多奖励我一会儿。” 姜嘉茉听完落荒而逃。 她蜷进被窝里藏起来,把全世界封锁住。 她的城墙彻底摧毁,烽火烧的烟都能变成他的名字。 她只能脆弱藏起来,用糟糕的被窝,挡住这个人的魅力。 “真这么害怕我?” 裴京聿抱住她裹好的茧,大脑皮层不断地被分泌的愉悦和刺痒感,在爽和阵痛之间徘徊。 “你不是喜欢这样。” “不是特别开心能找到你吗?” 他认输一样闭眼,把自己贴紧到茧上。 隔着这层薄薄的被单,宛如叩着门扉。 被她拒之门外的感觉。 裴京聿浮躁得犹如烈火灼金:“姜满,你这个骗子。” 他漆黑的眉骨微皱,流丽的轮廓压在布料上,就像唤醒一个梦。 裴京聿语气像讲述睡前童话,沉郁,沙哑,恍如潮汐。 “你不是说喜欢我吗?时效就这么短。” “怕了。不和老公心有灵犀了?” 姜嘉茉不知道拿这个人怎么办。 她在被子里哭了一小会儿,被他的声音哄得睡着了。 裴京聿把她从被窝里剥出来,就像破掉一只青柠檬的皮。 他把这个没长心的女人吻醒:“说话。” 姜嘉茉纤白指尖揪着他的头发。 她涨红着脸,不断地颤栗:“…你不要再发情了,我快要死在这里了。” 裴京聿冰凉的手骨掐着她的下颌。 他像莽撞的小男孩,用舌撬开她的眼睛:“再看看我,你真没有感觉吗?” “不是你先招惹我的?有你这么喜欢人的吗。” 姜嘉茉崩溃地小声尖叫。 她抗议,表示自己真的挨不住这种质问了。 最后她在昏濛中,感觉到那人还在自己身上舔。 昏迷前的一刻,姜嘉茉心脏被勒紧,她落寞地想。 “也许他只对身体上瘾。” “可是自己实在招架不住他的掌控欲。” “好想逃跑。”- 回到北京以后。 第二天晚上,他又威逼利诱地训诫了她一次。 产检回来,裴京聿喂她吃完饭。 姜嘉茉害怕这个人,缩在沙发一隅,控制不住偷看他一眼,又心跳如鼓地挪开视线。 浴室传来轻微的水声。 她以为那人去洗澡了,快要崩断的神经终于稍微松懈了一点。 没留意上方的灯晕被覆盖住。 她突然被那个人从沙发上抱了起来,剥她的裙。 姜嘉茉懵了几秒,又惶然地心尖发颤,惊慌地捶打他的肩膀:“……不要脱衣服,不可以再发情了。” 裴京聿懒淡地低睫,一路任由她捶打。 最后,他把她放在垫了绒布的坐板洗澡椅上。 姜嘉茉的衣服都被那人脱掉了。 她红着脸想要跳下来:“我不要你帮我洗。” 裴京聿不着情绪地钳握住了她的膝弯,把她嵌在椅上,禁锢在怀里。 花洒的水渍在溅落。 裴京聿黑发上跌落的水珠沁到她的身上,腿上, 太暧昧了。 就像他的汗水洒在她的皮肤表面,诱惑,怂恿,勾引。 裴京聿似是不察,只垂眸问:“在颤什么,水很烫?” 姜嘉茉浑身细小的绒毛都因为应激,竖了起来,宛如无可遁逃时投降招展的白旗。 那人没脱衣服,衬衣被水浸透了。 裴京聿流畅明晰的肌理线条,藏在透明帘栊一样晦涩的衬衣下,微微泛着灼烫的玫色。 他钓得姜嘉茉失魂落魄,乖乖呆在椅子上,被他的色相蛊得失去神志。 裴京聿瞧见她的眼神,薄唇弯出笑来。 男人帮她身上抹软滑的泡沫,手懒淡地搭在椅背上:“你之前很容易晕,我给你洗了很多次澡。” 他咬字宠溺:“这次你第一次,醒着坐在这儿。” 姜嘉茉脸红得宛如云霞。 这人什么意思! 他随手一撩,她就招架不住,为他晕了。 然后他鞍前马后,辛苦伺候她吗? 她是什么剥削人的小型慈禧太后。 姜嘉茉突然生出了一点不平衡。 她像一株被灌溉太多次的植物,伸出枝枝叉叉的手臂推拒他:“我醒着就不麻烦你了,我自己洗就好了。” “行啊。” 裴京聿关了水,用跌落温水的指尖,把她散落在脸上的黑发,拨弄到耳后去。 他捏了捏她的耳坠,坐回浴缸上。 裴京聿用指骨盖住深邃眼眉,他懒散地靠在光洁墙面,似无心问道:“姜满,真这么排斥我?” 姜嘉茉脑袋上还顶着泡沫呢。 她像个没裱完花的小白蛋糕,羞怯地僵在椅子上。 浴室里,花洒溅落声停下了。 两人之间特别安静,静地听见泡沫的破灭声。 姜嘉茉蜷着脚尖,用手混乱地揉头顶的泡沫。 裴京聿有点恶劣地在她脸颊上摩挲,粗砺的指腹刮走一点泡沫,却让她的脸和心脏都更加痒了。 他挑唇笑了:“之前从未得到过你的回应,现在得到了,还挺失落的。” 他半跪在防滑地毯上,膝盖贴在冰凉的瓷砖上,和她平视,命令道:“说,你再也不想看见我。” “否则我这个令你讨厌的男人,会一直呆在这儿。” 姜嘉茉说不出来话了。 她能感觉到那人正拿着花洒,水流润泽地擦拭她的皮肤。 漫天的泡水顺着她的肩颈缓慢跌坠下来,让她舒适又安心。 裴京聿的指骨撩拨着她的发丝。 他在姜嘉茉的头皮上缓慢按摩,像修补瓷器般仔细耐心。 “就这样依赖我,使用我,很困难吗?” 姜嘉茉的心脏变得好酸好涩。 她实在不知道用什么态度对待这个男人了。 难道这就是婚姻吗。 畏惧的时候恨不得把他咬出血,想要自我防备。 但他那一点儿薄薄的温情,就让她整个人变得很软弱,失去形状,想要被他抚摸。 姜嘉茉突然想要了解他。 在泡沫遮掩的当下。 她很别扭地怯声询问道:“结婚这么久,我一直很想知道,你喜欢什么样的人呀。” 她眼里水花在颤,鼓足勇气地说:“你有没有特别喜欢的类型。” “一看就觉得,生理喜欢难以自控那种。” 姜嘉茉撑在椅上的手指在发抖。 她害怕他说出让她难过的字眼:“总觉得我怀孕了,你就对我负责,好像格外草率,好像被我逼迫一样。” “……万一你没和钟意的人在一起呢。” 她话音刚落。 那人就拢起她的黑发往下压,强迫她的脸颊抬起来,用了狠劲儿吻住了她。 裴京聿在水汽的白雾中并没有选择克制。 而是恣肆癫狂地掠夺走了她肺部的氧气。 他的指腹在她耳畔欲很重地厮磨,牙齿咬得她嘴唇潋滟到疼痛,把她搅乱得一塌糊涂。 他好整 以暇地站着,就这样颤着眼睫和她长吻,吻得她几乎要晕厥在他的怀里。 裴京聿把她湿漉的脑袋,狠狠摁在他心脏的位置,胁迫意味地命令她说话。 男人要求她听心跳,然后对她下通牒,“清楚了没,我生理喜欢的对象是谁?” “我不知道。” 姜嘉茉水红的唇肿着,舌尖也被人吮破了。 她狼狈地蜷在椅子上,她的眼泪往外冒:“你老是对我很坏,在岛上说是来爱我的,结果打我屁股,羞辱我。” 她用手指捂住小小的脸,不安地抽噎着:“……你总是吓我,我真的很讨厌你。” 裴京聿恶劣地笑了。 他在这个被他折磨到理智沦丧的女人身上,得到无边的爽感。 “我好惨,结婚了还得不到一点爱,是不是应该出轨去找找?” 姜嘉茉明白他捉弄自己:“你要是找了,我再也不理会你……” 她眼睛湿红地推搡他:“裴京聿,不要再欺负我了。” 裴京聿帮她擦拭头发和皮肤上的水珠,用绒布把她裹住。 他弯着唇,看她在掌心被他摩挲地浑身发抖,像得了一点儿逸趣。 他英隽的脸上蛰伏着威压,不讲理起来,有种混账的坏,仿佛在为不满意的回答申诉。 “这就说明,你对我就不是生理喜欢。” “如果是,就不会觉得我在欺负你。” 裴京聿的黑眼睛摄人心魄地诱惑着她。 他徐徐道来:“你会觉得,这男人好粗暴,让你充满激情,享受被我彻底征服的快感。” 姜嘉茉咬住唇。 她在他的城池中,彻底成为了一位不解风情,满身罪愆的坏蛋。 裴京聿要惩戒她,宣判要她陪他睡很多次觉,亲他很多次才能赎罪。 姜嘉茉认命地闭上眼,丧失拒绝的能力后,放弃抵抗,选择投降。 她红着脸被他搂在怀里。 他用精油帮她护发,缓慢烘干。 “好乖。” 他在她光洁的额上落了一个吻:“像小猫,想顺一辈子毛。” “给吗?” “嗯。” 裴京聿随手把湿衣服,扔进衣篓。 男人光着上半身搂住她,和她皮肤旖旎地贴敷在一起。 他不让她脚沾地,连她走路的权利也掠夺跑了:“今晚抱着你睡,培养一下生理喜欢,嗯?”- 姜嘉茉一直好奇一个问题。 她很清楚自己身上有定位器。 但要怎么查验出来。 ——定位器到底被他安装在什么地方呢。 很快,机会来了。 最近一段时间。 姜嘉茉觉得自己很像“家里红旗不倒,还想要外面彩旗飘飘”的渣男。 家里娶了一位天仙,又帅又能打,欲还强,但她总是不满足。 姜嘉茉心里不断在揣摩,害怕这个人的掌控欲,宛如一场背叛。 裴京聿毫无察觉,所以自己愈发提心吊胆。 就比如现在。 短暂的饭前瑜伽后。 “天仙”把她安置在小餐桌上。 他亲自按照营养餐单,不假手于任何人,给她做了四五样健康营养的食物。 裴京聿在窗边接完电话,颀长冷峭的身影回到餐厅。 他清漠的脸上英隽地出尘,黑眸凝在她身上,见她没动筷。 他走过来,撑着椅背,轻声问:“不合你口味?” 姜嘉茉绷紧了身体,表示反抗:“太清淡了,我馋,想吃点辣的。” 这人倒是一点儿也不发脾气,且满足她的所有要求。 晚上裴京聿就给她做了香辣虾和水煮鱼。 他把她拘在怀里,虎口捏着金属小勺,喂她吃下去。 裴京聿薄唇浮着笑,指腹压在她被辣红的唇上:“还以为你倦了,不是挺爱吃的吗?” 连桌上的水,都是他调式好了配方,伺候她吃下去的。 那人的掌控欲越强。 她的反骨越是在心里发酵。 试验定位器的机会,终于来了。 早上,裴京聿刚被电话叫走。 姜嘉茉连手机都没拿,往身上胡乱塞了几百块纸币,像逃亡似的出了门。 临走前,她换好平底鞋,在纱裙外套了一件连帽衫,回头对着监控录像,竖起了中指。 拜拜。 姜嘉茉戴上口罩,打车逃离了燕景台。 但她是明星,认识的朋友都在天南海北拍戏。 此时能去哪里呢。 在市区酒店开房,太容易被人认出来。 明天隐婚怀孕的新闻就在各大媒体上公布了。 姜嘉茉逃无可逃。 傍晚秋雨淅淅沥沥。 她饥肠辘辘地在外面流浪。 她连耳坠都没有带。 唯一舍不下的就是戒指。 她怕那人发现她连戒指都不要,对她的惩罚更严重。 ——所以,如果裴京聿能找到她,问题就出在钻戒上。 为了避雨,她钻进僻静小巷,找了一家通宵营业的便利店。 便利店的关东煮,烤肠,还有各种饭团,卤制食物香气扑鼻。 这种食物,被他强制在家里吃了半个月健康餐。 她已经很久都没有见到了。 姜嘉茉不敢太出格,拿了一桶酸辣粉,还有两串关东煮。 “我再买一盒薄荷糖,谢谢。” 姜嘉茉找了一个靠窗位置,能观察到外面的情况。 她安心坐下来,悠哉地看着蒸汽的白烟腾起来。 她趴在小桌板上,绷紧的神经终于放松。 最近很久都没有走这么多路了,脚踝和膝盖都酸胀地疼。 她养了一会儿神,估摸着酸辣粉泡好了。 姜嘉茉颤着眼睫,细白的手指撕开塑封,把小丸子戳到粉里。 等昆布,鱼籽烧和风琴串吸饱汤汁后。 她用叉子挑起一块,轻轻地咬了一口:“嘶——烫!” “好软糯呀。” 可能因为太疲惫了。 味道很香,但是还是没有那个人做的食物好吃。 姜嘉茉想,自己怀着他的小孩,变得如此软弱,没出息。 她吃完一整块鱼籽烧,抬起眼帘。 隔着便利店透明的玻璃门。 她看见斜倚在伞架上的一把黑伞。 随着那柄昂贵的伞骨。 视线逐步移动,一个穿黑色连帽衫的人影出现在她面前。 姜嘉茉眼前的水雾,被窗外的人用写字的方式擦拭抹掉。 那人熟稔地用手指,反向写字。 ——出现反犬旁的那一刻。 姜嘉茉突然意识到,自己完蛋了。 顺着水珠跌落。 男人沉晦危险的漆黑眼睛,逐渐变得清晰。 在“小狗不乖”四个字。 他锋利,冷淡的脸上,显出病态的青白冷调,唯有薄唇勾人的红。 看见她惊悚地睁大眼睛,吓得心脏宛如跳崖坠落。 裴京聿蓦地轻笑起来。 他的唇有点湿润,微启:“找到你了。” 她酸辣粉还没有吃,被他推到了一边,彻底坨掉。 姜嘉茉浑身发软。 她慌忙用手捂住,他叫她小狗的嘴唇。 她纤细的腿在他臂弯里挣扎,浑身皮肤都被他亵玩着揉捏:“……你放开我。” 可惜反抗没有用。 她没使用手机,还是被他找到,强.制意味地带回去了。 她又被他一寸寸剥开检查,惩罚她对着监控竖中指的嚣张。 最后,她在他的舔.舐中失去意识。 姜嘉茉怀孕了身子重,只想脆弱地蜷起来睡觉。 她不知道他在自己身上,到底留下了多少痕迹。 还好,他失控成这样,也没进去。 这次逃走小惩大诫。 裴京聿完全疯了。 他一宿没睡睁着眼,着迷地把脸贴在她肚子上。 姜嘉茉身体虚弱。 白天又走了很多路,她现在眼皮都抬不起来。 她觉得温度安心,就睡着了。 清晨时,姜嘉茉口渴起床喝水。 昨天走了太久的路,她醒来时,几乎站不起来。 她跪在地毯上往外逃,被人扯着小腿拉回去。 萧冷矜贵的男人覆盖住天光,没了胜券在握的优越感。 裴京聿清寂地撑着脸,盯着她看:“醒了,又想去哪儿?” 他就像被背叛了上千次一样, 寥落又伤心。 裴京聿沉沉笑了两声,用唇来蹭她的手腕:“你这么狠心,根本不会在乎我的感受。” “我走投无路了,这是你逼我的。” 姜嘉茉这才注意到。 自己的手腕和腿上被细链条捆住,和皮肤接触的地方是皮质绒布的项圈。 她嘴唇发白,花枝一样颤抖起来:“……裴京聿,我不想玩主宠游戏。” 半晌,见他是真的不为所动,打算这样把她囚禁起来。 姜嘉茉又害怕了。 她撩开黑发,又嗲声引诱他:“……想做的话,也没有关系。” “解开,好不好,我会很乖的。” 裴京聿掀起眼皮,欺身靠近她。 看着她频频往后退,惊慌失措的表情。 裴京聿用手抵在唇,神经质地笑了起来。 他闷闷地笑了很久,又跌入黑沉的湖泊一样冷下来。 他恨这个毫无同情心,孱弱苍白,却病态吸引着他的女人。 “你好好待在这儿,孩子生下来再说别的。” “你对我就这么狠,根本不想要我。” 他终于满足了心里那种瘾,撕破了所有所谓政治正确的枷锁,彻底地占有她了。 裴京聿在她颤抖的退避中,手掌在她的身上到处逡巡。 他安抚她每一个敏感点,就像把她融入到他的骨肉里去。 姜嘉茉蜷在被窝中,蜷在这个满是他冷寂味道的世界里。 他恣意的荷尔蒙,让小腹中的胎儿和她都感到安心。 如果外界的永生花密封罩,威胁着宝宝的安全。 她短暂地沉迷在这个茧里,逃避一切也没什么不好。 这个风眼旋涡,让她短暂遗忘了孕期的不安。 裴京聿把她照顾得很好。 似乎她只要就这样,带着他的痕迹,满足他的独占欲。 他看起来,根本不会伤害她。 姜嘉茉甚至没那么苍白了。 她散落着长长的黑发偎在他的怀里,嘴唇也多了一些血色。 她自我矫正,催眠自己。 自己这么爱他,被危险的情人掠夺走所有的一切,不应该心甘情愿吗。 姜嘉茉甚至已经习惯性,时时刻刻拉下领圈。 她意乱情迷,把他搂在怀里:“你轻点。” 裴京聿覆在她锁骨下,嗓音很哑,道:“连我都喂不好,怎么喂它?” 他掐着她纤白的脖颈,没完没了吻她心脏处细腻的皮肤:“怀一辈子行不行,你只依赖我。” 姜嘉茉对他已经产生程度很深的戒断反应。 她颤着眼睫,抬起带着皮圈链条的细腕。 姜嘉茉揉他的黑发,宠溺地继续喂他:“……只依赖你。” 裴京聿头埋到她怀里,吮得她灵魂出窍。 他呼吸很重,绵绵中带着渴望:“这儿怎么还不能喝?我不想等了。” 第34章 感君怜勾他的魂 姜嘉茉能在房间里自由活动。 链条也很细,束缚在皮圈上,包裹着她细瘦的腕骨。 没有给怀孕的她,带来很沉重的累赘。 澄澈的灯光下。 她坐在蚕丝软垫上,整理待产包的物品。 姜嘉茉对金属的响声浑然不觉。 她专心致志地低着头,比较着产褥垫的产品说明,似乎已经习惯了这种囚困。 唯有她颤抖的碎发,在光下勾勒出斑驳的媚态。 裴京聿帮她收拾了一些必要的证件。 过了半晌。 他意识到锁链没有发出声音。 空气中有片刻的空白。 裴京聿漫不经心地掠眼去看她。 姜嘉茉的面前摆了几件纱布奶瓶浴巾。 她正在小椅子上,对着他出神。 狭长的锁链在她面前泛着冷质的银光。 她浑然不觉,瞳孔微微有涟漪,悉数里映着他的身影。 裴京聿的冷意,宛如蝉蜕一样附着在心上,在她目光中逐渐消解。 他略微宠溺地弯弯唇:“偷看我?” “过来。” 姜嘉茉起身,缓步踱到他身边,找了一个舒适的位置,靠着他。 她的身体很柔软,衣料上有很淡的奶香。 她温热的体温贴紧他,用生理本能在依恋他。 裴京聿被这种温驯取悦到了,用指腹摩挲她的黑发和眼眉。 他恍若最柔情的恋人:“戴着这个,行动不便,就放心依赖我。” 姜嘉茉在他手中无意识地蹭了蹭,脸颊被他的掌骨托了一会儿,看他没有撤手离开。 于是她又熟练地取悦他,去舔他的指节。 她觉得,他喜欢被她舔手。 裴京聿惩戒性质地用指缝去夹她的舌。 她果然看到那人满意的笑了。 他逐步凑近,挡住光亮,钳握着她的下颌,亲吻她潮红濡湿的脸。 裴京聿:“这么乖,貌似很反常。” 姜嘉茉眼睛湿漉漉的,蹭他的长指。 她讨赏地央求他亲一下:“老公,明天我一个人去产检好不好。” 裴京聿另一只手捏了捏她的后颈。 他浸没在暗光中,宛如飓风气旋,磅礴的危险。 裴京聿揶揄地笑了,审视她:“找机会乘机逃跑?” 姜嘉茉含糊不清地舔他的手心,描摹他的掌纹,痒到他心尖。 “明天就预估小孩的出生体重了,我想回来给你一个惊喜。” 裴京聿解掉细链,宠溺的把她抱起来。 回到卧室。 裴京聿用手掌的虎口代替了皮圈,缠绵地束缚住她的腕骨,潮热的掌心覆盖在她的皮肤上。 他垂眸,鼻息扑在她磨蹭得泛红的腕骨,刺激得她触电一样无措。 裴京聿皮肤冷白,侧眼瞧她,深邃眉弓黝黑漂亮:“难受吗。” 他露骨地笑了,蛊惑中带着诱哄:“你乖乖回来,以后就不带了。” 姜嘉茉的瞳孔突然恢复了焦距。 她几乎是习惯性去讨好他。 她发丝微微凌乱地投入他的怀里,去吻他的喉结软骨。 姜嘉茉知道自己此刻是不太漂亮的。 病态,苍白,消瘦,肚子偌大。 除了献祭自己,取悦这个男人,让他迷恋这幅身体。 姜嘉茉不知道还能有什么可以依傍了。 被他狠狠抱在怀里入睡。 她才能缓解不安,像是融成他的一截骨。 待产的生活脱轨,实在太让人不安了,好像无边无垠的虚无。 她只能被动等待。 就像《倾城之恋》在战乱流离中那句:“在这动荡的世界里,钱财、地产、天长、地久的一切,全不可靠了。靠得住的只有她腔子里的这口气,还有睡在她身边的这个人。” 姜嘉茉张开嘴,任由他捏着她的后颈。 他得偿所愿,肆意地吻她。 他总是会强迫性质地品尝她的皮肤。 不知道第多少遍。 在这种病态又漫长的日子里。 这个英隽得出尘的男人,可他居然会为渺小丑陋的自己疯狂。 她逐渐有一种被珍惜、被需要的兴奋感。 姜嘉茉第一次被他解掉锁链。 她感激地不停吻他,吻他漆黑的眼眸和挺拔的鼻梁,又羞怯地任他吮自己,甜腻地小声哄他。 “谢谢老公。” 后来,她因为身子太重。 吻他把自己吻累了,又蜷回他怀里,在他的体温中闭上眼睛。 她知道自己身心都坏掉了- 今天一早,姜嘉茉就出去产检。 中午司机打电话,说姜小姐不要他们陪同,执意要一个人待着。 裴京聿结束工作,回到家。 他闭上眼,在沙发上养神。 等到晚上八点,他的耐心终于彻底耗尽。 但他不想表现出来任何不安,甚至没给她发消息。 桌上的饭菜 琳琅,他为她准备的,变得沁凉。 他自虐得没兴趣去碰一口,遑论倒掉。 裴京聿寂冷地敲了一眼挂钟,胜券在握地扬了下唇。 她要绝对的自由。 行。 裴京聿懒怠地单手枕在后脑勺。 他还真不信这个女人,没有他的抚慰和怀抱,能在外面熬多久。 晚上十点,窗外开始飘起雨丝。 姜嘉茉手上捏了一把胡同口买的透明伞。 家里的灯已经灭掉了。 她心里的不安逐渐蔓延。 她其实更恐慌那人彻底不回来了,咸热的眼泪晕出湖泊:“老公,我没带钥匙。” 姜嘉茉细声试探道:“是不是你觉得我不回来……不想等我,就不要我了。” 她抖着嘴唇呜咽着:“你在家吗。” 门骤然打开了,斜风细雨从门廊下卷过去。 那柄透明的伞跌落在地上。 裴京聿把她拖起来,脊背抵在门后。 他桎梏着她的臀,把她整个人封锁进他的世界里。 姜嘉茉太白了,风一吹,皮肤失温,变成绛色。 她为了他身上灼热的体温,孱弱地颤抖着,近乎信徒供奉,把自己交付到他的拥抱中。 她任由那个人用尽了狠劲儿吻住她。 失而复得的他,很凶凛。 姜嘉茉捶他的肩膀,小小声抽噎着强调掉:“老公,原来你在家。” “……你很可恶,都不给我开门,你吓我。” 她的尾音还没有说完。 那个人英隽得无可挑剔的脸又凑了上来。 裴京聿为她变得一身居家装扮。 他衬衣纽扣解开了两颗,锁骨优越,浮浪又蛮横,暴露在她的视野里。 裴京聿玩世不恭地挑起眼梢,和她对垒。 “我一分钟没开门,你都吓得直哭。” “我等你一整天,你在外面鬼混什么?” 姜嘉茉靠在墙边有个瘪瘪的小纸袋,和她一样,可怜又伤心地蜷在那儿。 裴京聿心尖都在泛痒。 那股施虐癖就在他体内火花一样飞溅。 他简直要被这个女人招惹到难以忍受。 她的泪珠滚在下颌处,就像冬宜密雪,檐上一抹冰凌,冷得他透骨凉,想要舔掉。 裴京聿眼睑动了下,舍不得狠心:“去哪儿了。” 他语气还是凉津津的,锋芒都变了绕指柔。 裴京聿:“交代给我听,别扯个没用的玩意儿糊弄我。” 姜嘉茉纤白的指在他肩膀上揉。 她懵懂地示意他去看那个小纸袋,乌黑的瞳孔出奇地亮:“……你看看好不好。” 裴京聿情绪沉晦,吊着眼皮瞧了她一眼。 他单手抱着她,弯腰把纸袋捏了起来。 湿漉漉的包装里,垫着她的衣服,里面宝宝的小衣服干燥安适。 连体衣,蝴蝶衣,包屁衫,半背服。 柔软的婴儿蓝,幼嫩的小草绿,稚拙的鹅黄色。 看得他心脏都软了。 一个刻薄的词汇都舍不得对这女人讲出来。 裴京聿冷隽倨傲地站着。 他的面容在暗光下更冷白俊逸,薄唇红得潋滟:“就靠这个打发我,我助理不是准备了一箱吗。” 姜嘉茉盯着他看了看,魔怔似得去吻他的嘴唇:“……你长得好好看。” 裴京聿没料到她会来这一套。 他托住她的臀,冷哼了一声,悠哉把她抱起来往房间里走。 姜嘉茉揽住他的脖颈,往他的颈窝蹭了蹭:“我不是去做B超了吗,按照双顶径公式,宝宝已经3160克了。 “一想到它和你一样好看。” 她汲取他身上的温度:“我就特别想给它买很多可爱的小衣服,就像照顾小小的你一样。” 裴京聿一言不发地听完。 他摁她的手腕,把她抵在床上,撬开她的齿关激烈地吻她:“又骗我,选这几件能到晚上?” 裴京聿恨透了失控的感觉,目露凶光地衔住她甜蜜又恼人的嘴唇:“就用这点小伎俩躲着我。” 他最清楚她的敏感,薄唇叼着嘬到她发懵。 姜嘉茉晕乎乎地解释道:“怕被粉丝认出来……关店门了才敢去母婴连锁。” 她颤栗得眼睫乱眨:“……痒,疼。” “这样才长记性。” 裴京聿惩戒地掰起她的肩胛骨,埋进她的怀里。 他唇齿的温热触感,溶溶的,浸润她的心脏:“说爱我,快点。” 姜嘉茉求饶似的扯他的头发,“……爱。” 他耸拉着眼皮,很缓慢地挑起来看她。 裴京聿嗓音浸欲地沙哑:“今天想了我多少次。” 姜嘉茉回答不出来。 半晌,她被吮肿的唇瓣里软软挤出来一句话:“讨厌你,你明知道……我离不开你了。” “离不开。” 裴京聿把她抱起来,裹在怀里。 他笑着强调:“我怎么没发现?” 她皮肤被他料理得很好,泛着细腻的珠光白。 裴京聿下颚搁在她头顶,缱绻地帮她洗漱,动作很柔,讲话却很沉静:“以后出门,每隔半小时给老公发个消息。” 他薄唇轻扯,在她脖颈上碰了下:“能做到吗?” 他收敛起那些疯戾野性的掌控欲,也藏匿起狩猎的压迫和掠夺。 只有真切的担心和恳求。 他这些伪装出来的诱人筹码。 她上钩后,只要对他表忠心,就会被他吃得骨头渣都不剩。 就像他在沈容宴面前,伪装的道德劣势一样。 事实上,他完全享受这种漠视伦理感。 他擅长把别人的痛苦当做视觉奇观,兴奋得发笑,并深以为是肯定他施虐手腕的褒奖。 这么稳操胜券的男人。 偏偏会一遍遍为她的反应而癫狂。 “姜满,你不想我吗?” “真这么排斥我?” 姜嘉茉又一次信了。 她吐掉刷牙的泡沫,卷卷睫毛:“我会尽量多给你发消息的。” 她的唇还肿痛着,滟滟地红。 舌没有收回去,津液流出来,有种纯挚无辜的痴。 裴京聿用那儿撞了她腰一下,脖颈浮出隐忍的青筋。 他把衬衣脱掉,露出劲瘦的窄腰,性感地惊人。 他戏谑地捏她的舌。 明明是他在蛊惑人,却先发制人地评价她:“姜满,勾我魂的妖精。”- 第二天,这男人好像被昨天主动回家的她,取悦到了。 裴京聿主动提出带她去放风,陪她去儿童集市逛逛,买点玩具给孩子预备着。 姜嘉茉在前面选毛绒公仔。 裴京聿悠然走在她身后,倚在旁边看她。 他的视线钉在她身上,隔着几个货架,寸寸观摩着她,对周围的一切都不感兴趣。 他的目光如有实质,无法忽视,像是要把她瞧化了,灵魂都摄走,捏在他掌心里。 她红着脸烦的不行,又别过头来看他。 裴京聿敛住迫人的攻击性,微微弯起唇:“怎么了,喜欢你就拿。” 姜嘉茉细弱手指蜷在他掌中,脉脉地摩挲:“我买了很多小动物小蛋糕了……你有什么喜欢的吗。” 裴京聿贪婪地扣紧了她的手,抬手拿了一个货架的洋娃娃。 他揪娃娃的辫子,笑得鼻息乱颤:“这些都很不错。” 他轻佻地弯弯唇,恶劣地说:“万一宝宝像你,爱哭。” “就塞个小人,在它怀里哄一下。” 姜嘉茉寻思自己小时候,也不爱玩芭比。 她指着那人手里鼓鼓囊囊的购物篮,和他较真:“谁说小女孩子就只能困囿于这种安抚玩具。” 她非要勉强,往另一个购物篮里,装了很多航模,飞行器,汽车轮船模型,仿真手枪。 姜嘉茉稳定心神,倔强地仰起脸,在他黑眸里找到自己的模样,和他对垒。 “不管它是男孩还是女孩,都要都往上征服,稳定脚跟的勇气。” 她也是这样的。 她不想做软弱可欺的小宠物,被他囚困在床上呆一辈子。 裴京聿揉了下她的黑发,说:“好。” 他的掌骨隔着衣料,温热地帮她按摩腰身和脊椎,力道宠溺又纵容。 他用她接受的方式施予自己的指令,最后奖励性质地捏了捏她的臀。 那个人嚣张恣肆的气息,顺着皮肤渗透,把她整个人都浸没在他的荷尔蒙中。 姜嘉茉红了脸,甜蜜地小声哼叫着:“克制点,我们还在外面呢。” 裴京聿嗓子浮着笑,满意地看她依偎着自己。 他的语气洋洋得意地坏:“老是说这么让我禁不住的话。” 裴京聿垂眸替她提起那篮航模:“我送实物,能开的,给你玩儿。” “姜满,踩着我,去稳定脚跟,我从来不束缚你。” 他视线凝在她腕骨之前被捆住的地方。 再和她眼神交错,缱绻又漫长。 两个人都没有挪开的意思。 彼此过招几次,抗衡中都能明白言下之意。 姜嘉茉是有几分逢赌必赢的孤勇。 她伺机而上,嗓音发抖地把黑子杀出去,将他一军:“我真想学直升机,你不可以干涉我。” 裴京聿懒怠地嗯了一声,随即满不在乎地哼道:“你飞啊。我期待你逃出我的掌心。” “好好学。用我教你的招儿,对付我。” 他用那副摄人心魄的皮囊迫近她:“笼鸟没意思。” 裴京聿身上有种神祇的潇洒,俯瞰众生似的漠然: “熬海东青,会把它们赶出去,再等待飞回敲窗的乐趣。” 他感觉玩刀的指腹微微泛痒,抵唇笑了笑:“等你敲窗的过程,我会享受的。” 他从来都知道。 她不是一个利己的人。 这些杀招都是伴在他身边,被他强迫着教授学会的。 姜嘉茉在如此宏大的主权赋予面前,完全揣摩不清这位愉悦犯爽点的边际在哪里。 她只感觉一种彻头彻尾的沦陷。 伴随着永远不会失控的上位关系。 天赋人权,纯粹是一种他的单向胜利。 易卜生百年前的《海上夫人》,似乎已经没办法回答她此刻的问题。 这才是她的危险情人,伴随着第二性的困局,带给她激越的阶级压迫,和对立纷针。 他的世界是如此顺风顺水。 四九城这片天算什么? 封建、狭隘而无趣。 所有的消遣社交。 不过一群遗老遗少为了满足下半身,玩弄单纯小姑娘的培养皿。 他还真瞧不上眼。 裴京聿玩弄婚姻和人生在鼓掌间,随手培养恋人做逃杀的凶徒。 他要和她斗智斗勇,就像一场戏谑的赌局。 裴京聿的助理把他们购买的几大箱东西,搬到后备箱。 他毫不遮掩地在她身上逞欲。 任由她蜷缩在他的怀里。 裴京聿的鼻梁亲昵地蹭过她的侧颈,勾惹似的旁若无人舔咬她的耳珠。 他凉飕飕的嗓音里,夹杂着冷戾和得意。 “不是有句话么,初次见面就预感到离别的隐痛,你必定爱上了他。” 裴京聿低下头,玩弄着她戒指上的钻:“姜满,使用我满足你的野心,再践踏我往上走。” “记住怀孕时被我掌控一切的慌乱感,以后自己掌舵,施予在我身上。” 姜嘉茉泪眼朦胧地瞧着他,为这种比病态还要疯的抽丝剥茧,感到心颤。 她小幅度摇着头:“这是你培养人的手腕吗?我没这种本事。” 裴京聿轻松握住她的戒指,往上拔:“你有。” 他摘掉她反复试探才检测出来的定位器,放进她的衣兜:“不戴了。” 裴京聿:“你知道了?” 姜嘉茉:“嗯。” 他吻了吻她的额头:“不愧是我的女人,好聪明。” 裴京聿笑了。 他的唇很凉,就像寂灭的山峰,雪线化了一样冷:“没要求你必须戴,我还是会过度保护你。” “姜满,再让我享受一会儿。” 车辆行驶了一会儿。 裴京聿那股野性又蓬了起来。 他咬牙切齿地吻她:“说,离我远远的,看不到我,真的会开心吗?” 他摩挲着她的肩膀,宛如兽类玩弄猎物。 裴京聿痴迷地啃噬着她的脖颈,吮她的皮肤:“你要是想和我划清界限,我一定把你逮回来,不停睡你。” 他身上低气压的飓风,有点摧毁她所有理智的架势。 姜嘉茉提心吊胆地颤了颤眼睫。 她又把戒指从兜里翻出来,套在无名指上了。 这混蛋男人那点控制欲。 她不宠溺着。 今天估计没办法收场。 在裴京聿蛮横的禁锢中。 姜嘉茉任由他摁着后颈,薄唇在自己脖颈上肆虐。 她温软安抚道:“……不走的,你乖点,我在这儿呢。”- 其实有个事实。 姜嘉茉一直都没有告诉裴京聿。 产检那天。 她在外面呆到晚上十点才回来,是因为辗转去找了陈景寅。 姜嘉茉一个人去陈景寅租住的地方,堵他。 陈景寅人不在。 直到晚上,陈景寅飞机落地,才接起电话。 “老板,裴先生暂时给我放了个假。” “我回马来西亚探亲啦,我现在也算是衣锦还乡了。” “等你预产期到了,我会和他们一起来病房陪伴你的。” 姜嘉茉围追堵截,一定要陈景寅给她一个交代。 隔了很久,陈景寅才为难地说:“他是世界上最无私保护你的人,你千万不要和他离心。” “……他不能没有你。” “没有你,他会失控的。” 姜嘉茉心脏柔软,像被和煦的春风拂过:“阿寅,我从未和他离过心,我只是太害怕他了。” “他居然这么轻易……渗透我的每一部分。” “谢谢你说他的好话,我很喜欢听。” 电话挂断之前,陈景寅愧疚地说:“戒指。” “定位器贴在钻托的底侧。我给你拿回来的。” “嘉嘉,对不起。” 姜嘉茉像被侵占巢穴的雀鸟,欲言又止:“……我早就试验出来了。” 她终于笑起来:“谁能想到这茬呢,他真是一个危险的情人。” 陈景寅交代了底:“我回来,是这边的警方有段志璋的下落了。” “你怀着孕,身体重要,什么都别想。” 他稳定了心神,强调道:“他虽然危险,但守护你这件事,做的特别好。”- 可是这个混蛋男人太迷人了。 他的口袋里偶尔会有俱乐部的邀请卡片。 姜嘉茉其实从未想过。 他这样的男人在交际应酬时,会完全不和女人打交道。 但她只要想到,他薄唇上抵着烟,漫不经心地倚在沙发座椅里,狭长深邃的眼睛隐匿在白雾中。 周遭的女人迎上来给他点火,用一种纯粹的仰服上位者的姿态。 裴京聿咬着滤嘴,猩红的火在他红得惊人的唇梢亮起,他懒洋洋的多看了臣服在他面前的人几眼。 他喜欢别人的贴附和顺从。 她一假设到这里,就心如刀割到浑身难禁。 姜嘉茉把脑袋埋进他的怀里,贪婪又赤忱地呼吸着他的味道,研究他身上有没有尼古丁的烟草气。 裴京聿没给她套锁链了,被她这幅小狗的模样好笑到。 他筠竹一样的手指微红,拢着她的后脑勺,宠溺地浮出笑来:“还学会查岗了?” 她被人箍紧在怀里,微弱地挣扎着。 姜嘉茉吃醋地咬了他一口,心里慌得逃开,避开他的视线。 他桎梏着她的腰,凶狠强势地把她抱到腿上:“来,解掉我的衣扣,好好检查下。” “除了小狗昨天挠的,哪儿有别人的痕迹。” 白天姜嘉茉睡了很久,晚上不困。 身边的裴京聿睡着了。 她很轻地用手指碰了他的眼睫。 好没出息。 她看了一会儿,就忍不住想要亲他。 这时候,他搁在枕边的手机,忽然“嗡——”地轻响了一声。 姜嘉茉蹑手蹑脚地下床,准备给他调成静音。 那一瞬间的坏念头,把她自己都吓了一跳。 “为什么我不可以翻找一下他的手机,查清楚他隐瞒的秘密呢。” 想到这里,她浑身的血液都沸腾起来了。 而且作为恋人,她有最极端的政治正确。 他万一醒过来不悦。 她就撒娇说自己吃醋,太爱他了所以会感觉到不安。 想到这里,她难以自禁地发起抖来。 姜嘉茉先摁了静音,坐在地毯上,颤着手指开锁。 解锁密码是0513。 她很熟稔这个数字,想不到有什么特殊含义。 置顶的软件都是他工作上开放的几个带保密系统的隐私软件。 姜嘉茉往下滑,点开微信。 她完全震撼了。 裴京聿的置顶是她。 往下的聊天记录全是一片空白。 她隐约揣测道这个人可能有随手清理冗杂事务的打算,从未想过如此干净。 他没有任何社交分支,可以供她查验。 他并不是为了防备什么,只是单 纯洁癖,不喜欢任何事物在他视线里留下印记。 要知道,姜嘉茉自己的微信,光是剧组的朋友,就几十个群组了。 各种私人会话的红点更是不计其数。 因为觉得麻烦,她都很少点开,更遑论清理。 裴京聿手机里唯一的提示红点,来自樊津尧。 樊津尧:“周末在兰猗雅苑,你随时来。” 姜嘉茉看完以后长摁,回复成红点的模式。 她把静音关掉,甚至耐心地擦拭了指纹,一切都恢复到最初的模样。 做完一切。 她垫起脚尖,动作很轻地蹑手蹑脚回到他的枕边,屏住呼吸放下手机。 姜嘉茉没有注意到,在她身后。 那人猝然睁开眼,漆黑的眼睛弯了下,英漠的脸上,波澜不惊地勾了一抹笑出来。 他的睡衣松垮,露出薄肌的胸膛,装睡时也倜傥无比,一副声色靡靡的风流模样。 她居然舍得了解他了。 “好可爱。” 他全看到了,但他没什么拆穿的兴致。 鱼死网破有什么意思。 裴京聿更擅长下深网,静止着捕获,陪她玩到底- 姜嘉茉第二天给袁渊发消息。 她知道任何“用您”第二人称的祈求,在这些上位者面前,都没什么魄力。 她短短几个字,就吊起了这男人的兴趣。 姜嘉茉直截了当:“我想赢。” 袁渊几乎是秒回。 电话追过来,他迫不及待想成为赌局的庄家:“姜小姐,你讲。” 姜嘉茉很擅长和他们似是而非地调弄风月。 “你这个人,讲话怎么语焉不详的,不是应该称呼我裴太太吗。” 袁渊笑了,和她加砝码:“我从不帮冠别的男人姓的女人,或许叫‘袁满’更动听。” 姜嘉茉拿着小刷子,在晕腮红。 闻言,她手上动作顿了下:“给沈容宴下药那件事,其实是你有私心?” 姜嘉茉冷静加重了声音:“离间计。” 她清清冷冷的:“你判断我一定会猜到是裴京聿下药,而我会在你的安慰中,对你感激涕零。” 袁渊:“说穿就‘圆满’不了。” “说吧,想赢什么,我看我能不能看一场好戏。” 姜嘉茉平静地陈述自己的履历:“我当年是表演第一名,才艺展示要考表演、台词、形体,声乐。” “我会跳国标舞、民族舞和古典舞,有五年的芭蕾基础,会弹琵琶,弹古筝,钢琴和竖琴。” 姜嘉茉:“这周六,他在兰猗雅苑有个局。” 她阐述着自己的计划:“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我想混进去。” 袁渊笑了:“怎么?你想匿名看他为你癫狂。” “真把他当君主伺候?” “你现在怀孕,不能戴面纱跳舞。” “不然我真很太好奇裴二是什么表情。” 姜嘉茉像一尊白瓷的观音相。 她微微笑了笑,拈花似的:“我可以隔着绉纱的帘栊,为他们弹奏竖琴。” 袁渊忽然来了兴致:“行啊,帮你这么多,也让我逞一会儿口舌之快。” “我就介绍你是我的情人,别急着拒绝。” “姜嘉茉,这赌局够刺激啊。” “你说,他认出来你,会不会疯?” 姜嘉茉苍白的脸上,泛着病态的红:“他说,他想培养我的野心。” 她狡黠地笑了笑,眼里晕着水雾:“我不想让他觉得我是温室里的小宠物。” 袁渊搓着手,一点也不吝啬去夸她:“你这么带劲儿。” “他哪来的这么好命,满足征服癖?” “什么宠物,少妄自菲薄了……你分明是稀世珍宝。” 姜嘉茉没接话茬。 她只是想,樊津尧也在。 他们的局一定不简单。 袁渊想起那人目中无人的漠然脸上,会为一个女人失控。 他兴奋得难以自持:“裴京聿疯起来什么样儿,我真是太好奇了!” 第35章 欲俱还. 兰猗雅苑就在国家的湿地公园白鹭湖畔。 十年前,这里还是规划中的封育保护区,也是她和裴京聿初遇的地方。 潮湿,青翠,珍贵的植株成千上万,栖息着几百种自然和过境的鸟类。 姜嘉茉怀孕,坐车求稳。 她又不想正面遇到裴京聿,今天很早就来了。 车停在翠澜湿地公园外的停车场。 她们稍作休息。 姜嘉茉发消息给袁渊。 提醒让他探知清楚,裴京聿他们,在什么厅见面。 这里车位停满了。 黑色小型商务车隐在其中,并不显眼。 黄栗专心致志地调试手上的尼康相机:“嘉嘉,你要不去赏赏花吧,留个孕照,我现在拍得比复古杂志还漂亮。” “陈景寅教我了一些拍摄技巧。” “或者我只拍高清人像,发在你社交平台当营业图。” 她甜滋滋地举起新相机,拍摄了一张:“你这么漂亮,我拍几万张都不腻,每张都想珍藏起来当写真。” 照片上,姜嘉茉安静地偎在窗边。 她穿着一席白裙,就像一泊雪色与月光融汇成的,微微波澜的汀湖。 姜嘉茉双手捧起热饮,吸了一口,笑道:“万一碰见裴京聿了。” “我们和他短兵相接,会很尴尬的。” 车上,妆发团队的苗姐和汤茜茜也在。 她们两人的脚畔,装着姜嘉茉马上要换上的裙子。 两个人被姜嘉茉这个无良甲方逼迫,正在小声商讨怎么做造型不显孕,化妆后让熟人认不出来。 等袁渊回消息的过程中。 姜嘉茉注意到,有两个穿着黑色夹克,其貌不扬的男人,正在车辆间来回寻找着什么。 姜嘉茉本来也没在意,懒洋洋靠在椅背上,准备闭眼小憩一会儿。 她突然浑身一激灵,心里波澜万丈。 她认识其中一个人! “安静,先别说话。” 姜嘉茉冲着后座说:“好像遇见私生了。” :.】 后座的两个姑娘立刻噤了声。 姜嘉茉碰了碰黄栗的手肘,悄声道:“你能把这两个人拍下来吗。” 黄栗举起尼康相机。 她肯定道:“我会拍清晰的,放心。” 其中有个高瘦的男人,脚上穿着那双暗紫色渐变的运动鞋。 ——鞋帮有泥,和那天跟踪她的男人一模一样。 她们待在车上。 在黑色车窗膜的保护下,屏住呼吸等待了很久。 这两个人来回寻找无果,上了一辆凯越,驶离了停车场。 黄栗把相机拍摄的照片导出,传输到姜嘉茉的手机上。 她看见姜嘉茉正在浏览照片,于是问到:“嘉嘉,这两个人是谁,你怎么认出来的呀。” 姜嘉茉:“你还记得那个茉莉永生花密封罩吗,我怀疑就是他们放的。” “这个高瘦疤脸男人,从横店一直跟到这里。” “我记得这个人的鞋子,他应该没认出我们的车。” 黄栗心里不安,建议道:“我们把车驶进白鹭湖里面去吧,安全一点。” “那里都是权贵专属的驻车地,就不会遇到这些人了。” 她踩下油门:“我猜这两个人应该进不去,于是他们在这里碰运气,看能不能遇到你。” 驶离地下停车场。 姜嘉茉警惕地观察着四周的情况。 待驶入翠澜公园后。 姜嘉茉长按点开转发,把这两个人的照片,悉数发给陈景寅。 她解释完鞋子的吻合:“阿寅,你觉得这两个是段志璋的人吗。” 姜嘉茉:“现在人脸清晰了,说不定对警方那边有帮助。” 陈景寅给她打来电话:“谢谢你嘉嘉,居然能拍到人脸,这些照片肯定很有用。” 他又赞叹道:“你好聪明,见了一次的鞋子都能认出来!记忆力超群啊。” 姜嘉茉正在副驾上,换珠光缂丝的内衬。 她扣好盘扣,温温笑道:“每次背剧本,一天三四页,还要记住对手演员的台词,方便走戏。” “我不想耽误大家的努力,所以会格外注 意小细节,记性怎么会不好呢。” 陈景寅:“见过一面的群演,你都会记住名字,以后问候他们。” 他怅惘道:“如果你是导演就好了,温柔有力量。” “我被你肯定、赞许,也不会退圈吧。” 姜嘉茉听他说完,柔声安抚了他。 她望着远处湖心的兰猗雅苑,秋雨过后,满池海棠红:“说起来,今天真的蛮幸运的。” 姜嘉茉:“虽然刚才我们都提心吊胆,没想到拍到了跟踪者的模样,算是意外收获了!” 黄栗:“我也支持你出来走走呀,每天待在家里产前护理,心情难免低落。” 她摁开车窗,呼吸湖泊和绿植的清新空气。 黄栗接过电话:“阿寅啊,嘉嘉月底的预产期,你什么时候回来?” 汤茜茜在一旁提醒道:“我们和李威他们都约好了,就差你了呀。” 陈景寅笑了:“订好机票了,后天就回来。” “咱们工作室一定要一起倒计时,守着宝宝降生!”- 到日暮,斜晖脉脉水悠悠。 复古的唐楼灯影幢幢,明黄色的宫灯溶入朱红的墙影里,在水中漾着金光。 姜嘉茉换了件桃花粉纱的裙,绸带摇曳坠地,看不出身怀有孕。 她的妆很淡,眉心一点花钿,宛如朱砂。 她眼睛灵动,脸颊罩着面纱。 袁渊果然很周道,给姜嘉茉选了一个适合的好位置。 隔着垂坠的遮光布,她能朦胧地透视到包厢里的情况。 帘栊一共有三层,水晶帘,薄纱和遮光麻布。 姜嘉茉从柔软的琴凳上起身。 她踌躇地拨开帘子,柔声唤黄栗:“你们从外面,能看清里面的情况吗。” 她摘掉面纱,不安道:“……我怎么怀疑他会看见我。” “放心啦,看不见的。” 黄栗闻言,侧头朝她望了一眼,被她绝色的美貌震撼到心脏麻痹:“嘉嘉,你真的太漂亮了。” “你手机呢?” “我拍两张,你发给袁先生看,让他欣赏欣赏。” 袁渊的助理正在指挥人调试竖琴。 他们也被姜嘉茉吸引了,纷纷挪不开目光。 “袁先生已经迫不及待了。” 其中一位黑裙助理笑道:“他直接推了下午的日程安排,打电话给赵庭澜,非要出席他们的聚会。” 话音刚落,袁渊就推开厚重的红木门扉,步伐矜贵自持地走了进来:“我看起来有这么急吗?” 他今天架了副金边眼镜,一股斯文败类的书卷气。 袁渊的目光款款落在姜嘉茉的身上,眼神充满欣赏。 过了一会儿,他举着酒杯,和助理、工作人员们招呼道。 “今天,姜小姐的身份可是我的情人,你们要尊重她。” 姜嘉茉正在帘栊里,试着弹奏。 她探出一只柔若无骨的纤白的脚,勾起一抹云英纱,笑着抗议道:“袁渊,你少逞口舌之快,占我便宜。” 那只脚掌,就这样踩着卷边的纱,比昂贵的艺术品还惹眼。 她弹奏了一首汉宫秋月。 周遭变幻,似回到了千年前霜月落下的宫廷夜晚。 一曲结束。 姜嘉茉收回脚,变成了白屏后的虚影。 她稍微有点怯:“黄栗,你还在吗,我还算流畅吧。” 黄栗完全没有想要离开的意思。 她恨不得把姜嘉茉的一切都录下来,反复回看。 直到她被袁渊的助理,邀请去其他的包厢,暂避等待。 黄栗恋恋不舍地大声提醒道:“嘉嘉,如听仙乐耳暂明!你好好表演呀。” 袁渊拨开帘,对她介绍道:“你的能力我看到了,但我们总要定个输赢。” 姜嘉茉肩膀半掩,宛如新雪。 闻言,她眉心的朱砂有点艳冶,笑道:“我看到你给我留的后路了。” ——“屏风后有一扇门,如果裴京聿发现我,我从后门逃走,就算我丢盔弃甲,全盘皆输。” 袁渊笑了:“那你定,什么才是赢?” 姜嘉茉的裙拖被风吹起,翩翩然,有飘逸入仙的风致。 她端然而坐,殊静地笑着:“裴京聿在风月场上的模样,我从未见过。” “袁渊,我并不知道,他会不会背着我,在私下里和别的女人往来暧昧,你也不用帮他解释。” 她半闭着眼思考,眼睑微红:“我弹奏三曲,唱二段,我赌他会询问你我的名字!” ——“这就算赢。” 袁渊靠着帘柱站着。 闻言,他推了推金边眼镜,抱臂打量她:“万一,裴二完全对女人不感兴趣,对这些靡靡之音也不在意。” “他那种男人,漠然,事不关己作壁上观,不会在娱乐上逗留半秒钟。” ——“只要他对你没兴趣,那你也算输了吗。” 姜嘉茉点头。 夕照下,她清冷圣洁,宝光曙色。 她抿唇笑道:“或许我应该庆幸,他对所有女人都不感兴趣。” “但既然赌,就要下重注。 姜嘉茉笃定道:“我赌他无论什么样,都能对我感兴趣!” “啪啪啪。” 袁渊拍掌。 他摇头称赞道:“我想,我容易被拿捏一些,是完全没办法做这个赌局的庄家的。” “早几年,我常听说沈容宴那群纨绔,散尽千金买你一笑。” “现在想起来,你确实有这种魄力。” 姜嘉茉挪了一下桃木琴凳的座位。 面对异性的称赏,她表现得非常淡然:“流言都有巧言令色的成分。” “或许你可以反过来想。” “我帮沈容宴赚取了千金,他才对我念念不忘。” 袁渊:“我在想,你平时在家里和他说话,也这么你来我往的过招吗?” 他注意到姜嘉茉已经望向窗外。 顺着姜嘉茉的眼神望过去。 窗外灯影浮光,荡漾出醺然的暮色。 远处清幽古朴的长廊上,出现了五六个人影。 他们众星捧月地簇拥着中间那位。 裴京聿走在其中。 他身量很高,出尘挺拔。西装锋锐,寂冷的黑,宛如久居高台的阴暗云翳,难以接近。 姜嘉茉靠在窗边,浮出薄薄的笑意:“不是的,我平常对他诸般无礼,像个无赖一样糟蹋他。” 她目不转睛地看着那个人:“等到把他招惹狠了,我又对他摇尾乞怜。” 姜嘉茉转头望向袁渊,戴好面纱:“他就吃我这套,你信吗?” 袁渊咳嗽了一声,兴奋道:“行啊,我买你这支股,看看你是怎么招惹他的。” 他放下遮光帘,站在帘后笑着说:“我也允许你对我无礼,仅限于今天。” “我赌他会失控。” 姜嘉茉眼波盈盈:“好呀,赢了我给你分红。”- 周六的局是赵庭澜约的。 本来,他们做好保密措施,来探讨郁鸣深那边的下落。 赵庭澜查到,明年春天,在越南河内,有一场展品拍卖会。 烫金册上描述了战乱失落的几件产品。 第十三号版面后,页面用了孔雀翎蓝的金丝镶边,意为内部高级会员,才有竞拍的权力。 这是一架越.战高级航天战机的黑匣子,对国家历史和战时军备都有研究。 十三号以后的展品还未公布,遮掩得非常神秘。 意味他们明年要飞河内一趟,并在此之前抓住郁鸣深的命脉,一劳永逸地解决这个隐患。 后来,袁渊不知道在哪儿收到了风,以为他们调弄风月,非要插一脚进来。 他说,“我有个情人,刚入圈不懂事,想带给你们见一见。” 内部人士从越南河内乘专机过来,谈部署计划。 樊津尧把他们,暂时安排到了别处。 本来兰猗雅苑的保密设施也不太强。 由于袁渊的介入。 他们不动声色,把今晚做成了消遣局。 今天,樊津尧先来红楼,随手在丝帛纸上勾画了几笔。 他懒怠地靠在沙发上等待。 稍等几 秒,环肥燕瘦的几排年轻美人进来了。 各个都是千里挑一的好骨相。 赵庭澜和任砚生一来。 他们看着远处红香绿玉,挂着号码牌的年轻女孩们被晾在一旁等待。 她们各个要露不露的,有点犹抱琵琶半遮面的架势。 一群姑娘们看见他们来了,都楚楚可怜地递眼神。 任砚生点了几位的花笺,搁在岛台上:“不用叫下一轮了,就这五位吧。” “你们随便唱支曲儿,做白噪声,别影响我们就成。” 就在这时。 帘栊里,姜嘉茉的手机骤然震动起来。 她心脏被捏了一下,纤柔的手指拖起来一看,发消息的人居然是裴京聿。 那人发了语音。 他尾音勾起来,不经心地坏:“不是说好半小时给老公发一次消息么,一天都不见人影。” 姜嘉茉手忙脚乱,传了几张黄栗拍的旧照片过去:“和她们在楼下拍孕照呢。” 她掩饰道:“我马上要做产前皮肤护理了,可能接不到电话,你应酬完再找我吧。” 还没等到那人回答。 她就一劳永逸地选择了关机。 姜嘉茉想,先这样逃避一下,事后被他惩罚,再做打算。 红楼的门扉被侍者分开。 裴京聿唇上咬着烟,白玉长指揣在裤袋里,胸前银针被灯光照得雪亮。 他长得出挑地贵气,仿佛日月天光,都成了携聘的妆奁,要用盛世明光,同他地久天长。 裴京聿一进来,长沙发两端的人都侧身招呼他。 樊津尧更是先迎了上来,“哥,展品册我带了,你还要过目吗。” 裴京聿摇头,在青瓷波纹的烟灰缸里灭了火。 他扭头望向袁渊,昳丽地漾出笑来:“今天不谈公事,我来玩玩。” 裴京聿手机里那条讯息。 【樊津尧:“周末在兰猗雅苑,你随时来。】 裴京聿很清楚,姜嘉茉看过这条讯息。 他就在这儿等待她上钩,但不确定她会在哪里出现。 裴京聿望向袁渊。 他的眼神中有一种把人望穿后,围追堵截的恶劣。 但凡阅历稍低的人,都会在这种单方面镇压的审视中,彻底交底。 靠在沙发上的赵庭澜睁开眼:“对啊,渊哥要介绍他的情人进圈,找我们来造势的。” 袁渊硬着头皮,接过话茬:“她已经来了。” 樊津尧慌忙表忠心:“哥,我可没选妃,是红楼自带的六拨美人暖场。” “任砚生随便选了几个唱曲。” 裴京聿兴致匮乏,淡道:“我什么都推了,打算陪你消遣几局。” 他养尊处优地翘起腿,沉沉笑道:“怎么,你情人是台上挂着号码牌的几位之一?” 袁渊撤掉了唱曲的几位女孩,让她们唤别的男性陪侍进来。 袁渊指了一下半明半昧的帘栊。 他自豪地笑道:“她在里面,等着给你们展示才艺呢。” 这时候,姜嘉茉注意到,那人并没有耽溺风月的多情。 裴京聿阴冷地扫了水晶帘一眼。 他有种与生俱来的警惕,仿佛在判断形势,是否危险。 顷刻间,裴京聿又恢复成轻佻的模样,浑不在意地垂下眸。 姜嘉茉看见他这幅冷隽的样子,心脏酸涩地捏了一下。 果然,他对任何事情都没兴趣。 樊津尧靠在裴京聿旁边:“袁渊,你造了这么多势。” 他兴致盎然地笑了:“如果这女人没什么魅力,那不是自取其辱吗。” 袁渊胜券在握地笑了。 他敲了下门廊的柱作为信号:“我们准备好了,你开始吧。” 姜嘉茉稳定了心神,弹奏的第一支曲是梁祝。 她伴随着竖琴声,很轻地哼唱起来:“为何世间良缘,每多波折。总教美梦成泡影,晴天偏偏缺。” “苍天爱捉弄人,情缘常破灭,无奈困于茧中挣不脱,想化蝴蝶,冲开千万结。” 这首是粤曲梁祝的《恨绵绵》 姜嘉茉笼罩在竖琴澄澈的金色光晕里,残忍又柔丽。 宛如黄金时代的港产片,被游龙戏凤赌场浪子追逐的女神。 屏幕中那双流丽古典的脸。 隔纱帘,如隔山海隔众生。 姜嘉茉由于太紧张。 她没注意到自己一只白脚,习惯性探出帘栊,踩在薄纱上。 他们沉醉在她的声音里,没注意到纱帘微微撩动。 但裴京聿注意到了。 他阴沉沉的眼睛很黑,像是侵蚀似的,在那只赤裸雪白的脚掌上剐蹭了上千遍。 恍若那只脚是覆盖着糖霜的绒兔奶冻,只等着他吞噬。 一句毕,几个之前根本没把她放在眼里的男人,纷纷鼓掌称赞。 樊津尧没什么忌讳。 他桀骜冲动,甚至想拨开帘子,一窥她的真容。 赵庭澜尚有几丝分寸:“不可。” “你别妄动。” “这是渊哥的女人,为他垂旒,该由他亲自掀盖头。” 话音刚落。 一旁的裴京聿像发现什么天大的高兴事似的。 他笑得弯腰,撑在一脸懵的樊津尧肩膀上,才勉强掩去唇边的笑意。 裴京聿薄唇很红,就像志怪书里的罗刹鬼骨,有截取人心肝的恶劣。 他笑得用手背遮掩住唇,随后漫不经心转向袁渊:“这样吧,这帘我来掀,明年我一整年都去你的场里消费。” 袁渊不相信一首曲子,就能挑起裴京聿的兴趣。 这样算起来。 姜嘉茉毫无悬念地赢了吗? 袁渊咳嗽了一声。 他清清嗓子,强调道:“你还是听完第二首,再做打算吧。” 第二首是姜嘉茉自弹自唱的曲调。 在座的几位男人,只知道是古诗词。 她的声音婉转哀矜。 自己谱出来的水调歌头的曲调,又有种超然的雄浑和潇洒不羁。 他们根本不解其意。 帘栊里的人唱道:“江山自雄丽,风露与高寒……回首三山何处,闻道群仙笑我,要我欲俱还。挥手从此去,翳凤更骖鸾……” 这是那首《金山观月》 姜嘉茉眼泪不可自制的跌落下来。 她鼻腔酸涩,水痕淌过脸颊,想,“如果你是燕景台的‘沈容宴,你一定知道这首诗的后半阙。” “你一定要知道我是谁呀。” “世界上最糟糕的情人,你一定能想起来。” “我希望那个人是你,而不是沈容宴。” 姜嘉茉静谧地想要看清他的样子,默不作声地想:“我从未想过要赢什么。” 她忐忑不安地试探着当时的旧事。 “只期望我的情人和深恩予我的男人,是同一位,仅此而已。” 一句终了。 他们都在为这首词的雄浑感叹,也为演绎者鼓掌。 樊津尧拍手到一半。 一旁的裴京聿悄声对他说了什么,打断了鼓掌声。 樊津尧了然地站起来,找了一个由头,对袁渊说:“说到这种气吞山河、金戈铁马的傲慢。” 樊津尧:“我突然想起来一个事儿,你的马场不是缺几幅画吗。” “我们出去谈谈吧,关于东京国立馆藏的那几件群马奔腾图。” 袁渊本来不肯,架不住樊津尧提出的诱惑,硬着头皮答应了。 赵庭澜也很聪明,走出沙发,在台阶下的会客厅预备晚宴菜式。 任砚生跟在他身后,在门廊处的书橱上,选看时荟杂刊。 他们都不动声色,察觉到了裴京聿对帘内人 的兴趣。 于是他们各司其职,退让出了两个人相处的空间。 姜嘉茉看着那人高大俊朗的身影,在纱帘上拓印下一幅耸立如孤峰的画。 她不由地怔怔出神。 她好怕他突然撩开纱帘走进来。 更害怕这个人浑身蛰伏的压迫感。 她难以自制地站起来。 她颤抖着,往窗帘后躲开,想要彻底藏起来。 姜嘉茉慌乱中,手肘碰到了竖琴的琴弦。 琴弦颤动,发出“铮铮”的响声。 不知是谁,动情了。 裴京聿没撩开帘。 他的眼神毫无情绪地钉在里面人的虚影上。 须臾后,他的薄唇隽出一抹笑:“害怕了?” 他并没有显山露水,反而刻意扯开了距离,吊着猎物:“我来过这里,知道你身后有扇门,你想要从那里逃走吗。” 姜嘉茉张了张口,什么都没有说出来。 她面色发白,竭力抗住他的威压,又回到琴凳上端坐着。 她捏着嗓:“……我不知道你的意思。” 裴京聿的眼眸锁着他,充满危险掠夺的兴奋味儿:“熟悉吗,我在外面,你在里面。” 他使坏。 那只修竹似的掌骨,就这样不动声色的探了进来,威胁似的,懒怠地贴在灯下的廊柱上。 仿佛下一秒,就要撩开薄帘,揭开真相。 他靠那一点严苛的自制力僵持着,绷着下颚:“这样隔着帘,看不真切,是不是很容易认错人?” 姜嘉茉心跳得简直要蹦出胸腔! 她颤抖着嘴唇:“请你自重……我并不认识你。” 姜嘉茉的心跳震耳欲聋,和他对垒道:“你不是已经结婚了吗?” “裴先生,干嘛要招惹别人的女人。” “如果我上钩了,然后呢,你把我置于什么位置。” 可能是孕期格外敏感。 那人身上的檀木冷沉味,混着浓烈的荷尔蒙,侵入她的鼻腔。 姜嘉茉几乎快要招架不住。 裴京聿松弛弯起嘴唇,嗓音蛊惑低哑,沉沉覆匝在她的心上:“藏起来,养着。” 姜嘉茉捏皱了裙摆,言辞抗议道:“你这种男人,是不是很擅长把女人当宠物玩弄。” 她眼瞳里水光潋滟,声音细软:“你选择结婚的那位,就是这样被你囚困着吗。” 他眼眸和唇舌脉脉,宛如种下痴情蛊的网,遮天蔽日的吸引。 让人想要争天命,留他住。 纱帘被风撩动,一簇一簇的扑到灯上。 裴京聿英隽的脸,变得茫茫不真切:“她从来不是宠物,我在判断哪种保护方式更妥当。” “强制和放纵自由,难以把控尺度。” “……或许,她愿意!” 姜嘉茉抹掉眼泪:“她想懂你,所以哪种方式,就算是万仞高山,她都可以纵身跳下去。” “……如果你希望她展翅,就算波涛千尺,她都能迎难飞起来。” 隔着薄纱,她朦胧地仰望他,就像在云霭里望见出岫的神迹。 裴京聿:“做她自己,就可以了。” 姜嘉茉摧心迷障似的虔诚,道:“跳下去,飞起来的,都是她!” 她颤声道:“……所以,你会喜欢每一个她的吗。” 裴京聿没说喜不喜欢。 他淡淡陈述道:“跌坠和腾空,我舍得让她一个人么?” 远处门扉被推开,袁渊一行人说笑着走进来了。 他们攀谈着什么,喧哗插进来。 暧昧的试探,就像湖面的海棠一样,影影绰绰的,又岌岌可危。 裴京聿在暗沉光晕里露出一个笑:“对了,什么叫擅长玩女人,我俩之前接触过?” 姜嘉茉被他将了一军:“你不是想要养我吗。” 她慌忙找补:“……我也要为我的未来考虑。” 裴京聿撤回手。 他潇洒地把手揣回裤袋里,低头弯下唇:“这么好骗,就打算跟我了吗。” 姜嘉茉被他撩得心旌荡漾。 她嘴硬道:“你家里那个,你还没处理呢。” 裴京聿听完,了然地哼了一声。 他眼里欲念流动,有种情热的波澜。 他坏笑道:“怎么,还没进门,你就吃醋了?” 第36章 针尖蜜“妈妈” 远处袁渊他们的声音喧杂。 几个男人的声线混在一起,显得渺远。 裴京聿站在帘外,影影绰绰看不真切,却足够让姜嘉茉心惊肉跳。 姜嘉茉知道,两个人短暂的暧昧时刻结束了。 虽然她心乱如麻,还有很多问题,想要借机问他。 比如说,到底是什么时候,心里有她的。 不记得他在白鹭湖上,和自己的初见了吗。 对自己,是占有欲的掠夺,还是喜欢。喜欢哪一点呢。 和自己在南法埃兹的第一次,他还有印象吗。 最后,燕景台上照顾自己的人,到底是谁。 姜嘉茉恋恋不舍,望着他的影子。 就算两个人新婚燕尔,同床共枕。 她还是不甘。 她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着魔一般迷恋着这个人。 她着迷于他的神秘和强大,却又揣摩不透他。 静默了半晌。 裴京聿心血来潮,逗她:“对了,我还没问你的名字呢。” 她弹奏两曲,唱两段,他果然询问了她的名字。 ——姜嘉茉赢了。 这场游戏,是她先开始的,但控场决定最终走向的人,却是他。 她开了局,耗尽心力和他对垒。 他风流倜傥浑不羁,只把一切当成一场游戏。 就在两人厮磨的当下。 袁渊发现了这里的情况。 他迈步走近,默不作声地站在一旁,观摩着他们的拉锯。 袁渊发现。 有趣的是,他们彼此都没有开诚布公,揭穿真实身份。 他们反而约定俗成地使用了他给的媒介,把纱帘当鹊桥,雾里看花的暧昧。 这两人是真的绝配。 “裴二,你怎么站在这儿。” 袁渊含笑道:“怎么,你也对我的情人感兴趣。” 裴京聿丝毫不收敛这一点。 他漆黑瞳孔里情绪很浓,湮没一切的狠劲,嘲讽道:“你的情人?” 他缓慢地眨眼,钉在袁渊脸上,机峰纤毫毕现,笑了笑:“她应该归我。” 袁渊没料到这人如此不讲理。 刚才谈判的时候,他还拿出一点彩头给自己。 现在就摆出明抢豪夺的架势了。 帘内的人说话了,语气很轻。 姜嘉茉亭亭的倔强,藏在纤薄的肩膀里:“裴先生,这帘你还没撩开呢。” 她白芦花似的挺直了脊椎:“我万金难求,你要出高价,才能和我见一面。” 裴京聿靠在翡帷翠帐装饰的假山横断上,说:“行啊。” 姜嘉茉看他应允。 她从善如流地接话:“如果,你想得到我的话,就要尊重我的规则。” 袁渊还在,毕竟是帮过她的人。 姜嘉茉不愿意让袁渊下不来台。 她声音轻渺地传出来:“至于我的名字,你可以问袁先生。” 袁渊心尖一颤。 他知道眼前的女人稳赢了这局。 他们这群人,顺风顺水,居于桂殿兰台,塔尖孤高耸天宫又如何。 她一句“尊重”言犹在耳。 裴京聿有多少摄魂惊心的手腕,都要为她低头,来遵守她的规则。 裴京聿掀起眼皮,淡淡道:“你要什么,随便开价。” 他玩味地弯起唇:“我出的价是捧你的场。” 裴京聿收起漫不经心的轻佻,对她围追堵截:“所以名字,我要你亲自开口。” 阶下的赵庭澜和任砚生,本来也不愿意错过这剑拔弩张的名场面,纷纷站在近处观摩。 他们恍惚中意识道。 袁渊根本不是这两人的对手,他插不进去。 帘中的女人也不是男人竞技场上,被亵玩的纤质弱水。 她目标清晰,对象明确,就是要激起裴京聿的胜负欲。 姜嘉茉心脏轰鸣宛如海啸。 她手心出了汗,靠在竖琴上稳定心神,谈筹码:“前段时间有个人,他让我踏着他往上走,我思索良久,有了自己的判断和规划。” 裴京聿:“愿闻其详。” 姜嘉茉垂下眼睫,交代内心:“我其实对声名显赫,被粉丝包围着,曝光在大众视野里不感兴趣。” “我想上桌,当资本。成立公司,建立自己的制片品牌,拥有话语权。 “设定新赛道的传媒基金,扶持讲好故事的导演。” 她捏着裙摆:“我是个很不省心的小孩。” “明明是文艺世家,从未回馈过父母什么。” “如果可以,我想聘用父母帮我把关,让他们觉得我能依靠,而不是在外面胡闯,惹得家人担心。” “最后产业链齐头并进,在后期制作、院线放映、发行上,我需要有人接引和辅助。” 姜嘉茉第一次剖析自己,眼睛酸涩:“我在这条路上感受过大雨滂沱。 “……被摧折,被打压。” “就算最终未能成功,不能挡雨蔽风,至少能给后来的人遮遮阴。” 她眼睛里波光涟涟:“我知道 情怀是个很糟糕的词汇,对盈利为上的资本来说,就像天方夜谭一样招人发笑。” “我没什么规则,也没有资格和你对垒。” “裴先生,这就是我要你出的价。” 姜嘉茉想起陈景寅的遗憾。 他长得帅演技好,背上巨债抗着压力,再也没可能出现在人前。 安得广厦千万间。 她没来由地鼓起勇气:“要你投资我这个人的话,你愿意吗。” 他常说她是他的小狗。 小狗爱人的第一要义是真诚。 如果不是隔着白屏,隔着帘,她根本不敢对他倾述衷肠。 明月高悬于春台。 平时她沐浴在月下,只能靠身体去肖想和他的绮谭,哪儿敢试探他的真心。 裴京聿滚了下喉结,哼了声,道:“你不是早有筹谋,制定规则来要求我吗。” “怎么到最后,不抬高加码要挟我,和我针尖对麦芒。” 他眼尾衔笑,懒洋洋和她谈判道:“反而问我是否愿意?” 姜嘉茉自我剖白,把一颗心赤裸地捧出来。 她太依恋他了,习惯性想要得到他的认同。 现在她骑虎难下,只能僵持道:“随便你愿不愿意。” 姜嘉茉:“我只需要走自己的路,自然有一茬一茬的人来帮助我。” 于是她开席,支持竞争者上坐:“我相信袁先生,一定会出高价支持我去投资。” 袁渊本来就是她这头的。 他自然向着姜嘉茉说话:“你不是我的情人吗,我当然全盘支持你。” 裴京聿听完,笑了一声。 男人冷寂的声音,很淡的掠进她的耳朵里,激得她浑身发颤。 他说:“愿不愿意,该在求婚的时候讲,是我误解了吗。” 裴京聿在钓她,空竿无饵,愿者上钩。 她问他愿不愿意。 他和她讲婚礼祷词。 她一句投资,他就能想到求婚。 不知道这一次,是谁占据上风。 “我答应你。” 裴京聿端然站着,他被她激了,也没有喜怒形于色。 他只是淡淡的,沉晦地回应了她。 “你回答得太迟了,我不想等了。” 姜嘉茉从琴凳上站起来:“倒计时结束了,在你答应我的前一秒。” “耍我?”裴京聿薄唇抿出弧度。 他的眼梢卷起飓风,越过屏山,拨乱铮铮的松:“无论我什么时候同意,都会在前一秒结束吗。” 姜嘉茉心也被拨乱了,“我是那么不讲理的人吗。” 她缓慢踱步,走近:“这是我的规则,应该有我来制定和解释。” “咔嚓——” 薄如屏山的白帘,就像一汪遮着月的云,被她拉开了。 他们都觉得她会逃避,会害怕,会藏起来,甚至招架不住,从后门逃走。 姜嘉茉并没有他们设想的那么孱弱。 也许他们掌握着绝对的主导权。 但她打破了限制自己的规则。 姜嘉茉和他们谈条件,讲心声,说自己会上桌,掌握话语权。 她已经竭力勇敢了。 如果连这几个男人都不敢面对的话,有什么资本让人下重注。 不管是哪条路,跌坠或者腾空,都要自己去经历一次。 白屏后的窗帘敞开,晚霞红镶边,金光粲然。 姜嘉茉戴着蝉翼透光的面纱,出现在他们面前。 她穿着桃花粉的裙拖,长的惊人,更衬托的她手腕脚踝伶仃。 宛如瓷器瓶中探出的白兰,被滋养得淡青血管都漂亮明晰。 “你们好,第一次见面,我叫赵璧。” 姜嘉茉明知道他们都能认出自己,但她偏偏没用真名。 她如鱼得水地沿用了,现在票房第一的《只影向谁去》电影角色的名字。 照璧,赵璧。 这部片太狗血太虐,在下沉市场获得了很大的受众。 不少观众为了磕到一点甜,都去影院二刷三刷。 “就这个狗血爽啊!好久都没有这种心脏抽痛的感觉了。” 她是名副其实的票房女王。 不出意料。 她在这几个熟悉的人眼里,看到了被挑衅的好奇,还有惊艳。 几个人一同前往餐厅。 姜嘉茉款款落座,走到了桌边,挨着袁渊坐下。 她的手腕搭在榴火红的桌布上。 她当着所有人,纤手蹁跹,给别的男人掺了杯春茶:“袁渊,谢谢你。” 袁渊很受用,鞍前马后地照顾她,给她勾选松润清甜的食物。 他压低声音,“平时都是盛煦他们照顾你,我不太清楚你能吃什么,叫得都是孕期营养均衡的餐食。” “放心,你的助理有我的人护送。” 姜嘉茉给他递眼色,小声道:“这次算我赢吗。” 袁渊弯唇:“没想过你会输。” 他绅士地帮她安置了靠背软垫:“但你要是早提出这个想法,我会给你引荐专业的人。” 姜嘉茉怔忪了片刻,笑道:“我没什么种豆得瓜的手腕。” “但袁先生愿意给我扶持,我可不会婉拒。” 姜嘉茉心神略微不安宁。 因为达摩克利斯之剑,此刻依旧高悬在她的头顶。 裴京聿还没来。 她微微笑,礼貌地冲着在座的其他几个男人点头示意。 樊津尧甚至主动招呼了她:“赵小姐,你好。” 他们都心照不宣,陪她继续着这个游戏。 餐厅外,大型会客室门口。 裴京聿松弛地靠在翡翠玉石柱上。 他似乎在和谁打电话,矜冷贵气,有种得天独厚的慵懒。 “我哪有这个兴致啊,就是寻个官方由头而已。” “行啊,那我收购影联,你搭个洗印录像技术厂给我。” 他的声音渺远低磁,恍恍惚惚停不真切。 他挂掉电话,隔着花窗,缓步走过来。 姜嘉茉的心湖漾开涟漪。 那人手臂上搭着西装,目不斜视地进入餐厅。 姜嘉茉颤着睫毛,连眼睛都不敢乱眨。 整个人像被施了定身咒术,停滞在原地。 姜嘉茉全身器官变得敏感,连转动眼珠,稍纵即逝地瞧那个人一眼。 她都禁不住心脏狂跳。 宛如在刀尖舔了口蜜一样,手指酥麻,心口悸动。 是她主动要挑衅他的。 她不敢多看他,怕自己一看,整颗心暴露无疑,就再也伪装不下去了。 众目睽睽下,他非常理所应当,把西装搭在她椅背后。 黑色西服有专门的奢牌定制西装店打理。 薰檀木松香,恍若回到了那天日本雪野的山林,漫室燃烧的松柏气息。 什么规则不规则,情人不情人的。 裴京聿有绝对圭臬,什么都没放在眼里。 他径直在她身旁落座,毫无顾忌地探出手,取姜嘉茉给她自己倒的茶来饮。 裴京聿就着她的杯子,浅啜了一口,唇上被 浸润得殷红。 他顺理成章地,薄薄的眼皮耷着,把他的干净空杯倒满茶,递还给了她。 “喝这杯。” 这混蛋男人,就这样买椟还珠,肆无忌惮地钓她。 强势,不容拒绝,侵略她的私人领地。 裴京聿修竹般长指把玩着青瓷杯,用白滚水,温杯烫盏。 最后他把烫好的餐具,悉数交换给了她。 滚烫的杯壁还晕着余热,和她无意识放在那里的手背相触。 姜嘉茉手指蜷了下。 燥热,窒息,她却不舍得抽离。 就像《半生缘》中两人初见,曼桢给世筠洗筷,生疏的暧昧。 裴京聿并没有继续进攻,撩拨她的意思。 但这样貌似无心的举动,落在其他人的眼中,才是昭彰的占有欲。 她还在兀自心绪不宁。 那人已经把关注点落在了别处。 他已经和樊津尧攀谈了起来,与世无争,神色寡淡又专注。 姜嘉茉撑起心神,竭力去听清他们说什么。 他们好像在说收藏品拍卖会。 私人卖家,隐居幕后。 姜嘉茉别过脸,感受着那个人的气息无孔不入地侵略着她。 她微挪了一下座椅,尝试着减缓裴京聿的渗透。 她和袁渊开始讨论马术。 袁渊作为马场主人,最懂驾驭之道:“赵小姐驯过马吗,马最能感受到骑手的紧张,从而反过来控制他们。” 他抿了口酒:“马蹄起扬,就要快速拉动僵绳,使它的头部转向另一侧,这样能破坏它的平衡。” “如果后踢,就要夹紧马腹,让它向前移动。” 袁渊:“最重要的是,其实惩戒并不是好手腕,因为鞭打会加剧抵抗。” “只有坚定温和的重复指令,才能修正行为。” 姜嘉茉:“之前我也骑过马,知道要冷静,对它脱敏训练,建立领导地位很重要。” 她含笑问:“但是被马反过来控制了,不正是说明,遇上了一位好对手吗。” 袁渊笑了两声:“所以伯乐常有,千里马不常有。” 他春风沐雨地抱起臂,垂眸强调道:“你就是千里马,并不是伯乐慧眼识英雄,把你相中。” “而是你优秀瞩目到,所有人都看出你能日行千里。” 姜嘉茉并没有被夸奖的愉悦。 她淡淡的:“袁先生,总有一天,我会有话语权去挑选,做别人的伯乐。” 服务生上菜的间隙。 她忍不住装作不经意又描摹了一眼,坐在身边的那个人。 他那副模样,好英隽,真是让她魂牵梦萦。 隔着桌布的遮掩。 她裙带漾在半空。 姜嘉茉那只白脚,悄无声息地抬起来,暧昧横生,碰了碰那人的裤腿。 就像她走马月明中的间隙,折了一支芙蓉。 她试探了三次。 那人都无动于衷。 裴京聿身姿挺拔地端坐着,连呼吸频率都沉郁淡然。 姜嘉茉在这种患得患失的忐忑中,心脏都被捏紧了! 她不会撩错人了吧! 桌上都是男人,碰到谁都很尴尬呀! 姜嘉茉忍不住颤栗着,惶急而茫然,探身往下看。 她还没开始动作,就感觉自己作乱的脚踝,被一只修长有力的手掌桎梏住了。 裴京聿知道她学舞,身段柔软。 他不费吹灰之力的钳握住她的脚掌,搭在他的膝盖上。 他还在和别人聊着天,长指在榴火红的桌布下面,肆意亵玩她。 一寸一寸。 摩挲她细腻的腿部皮肤。 姜嘉茉渴肤敏感,挨不住他这种抚摸。 她难耐地侧扭着身体,脚踝挺不住的抖。 热汗从头顶冒出来,她无法自控,闭眼小声哼着。 他不碰她。 她紧张不安,难以自控。 他混不吝地玩她。 她虽然慌张难耐,但就像百鸟归林,潮汐入海,心下终于安然了。 姜嘉茉发现,袁渊每次和他聊点什么。 裴京聿指下都会暗中用力,似训诫,威胁她不能和别的男人说话。 她偏要和她较劲,展示自己不是被驯服的烈马,不是被调育的宠物。 酒过三旬,她还是端庄坐着。 但是无人知晓,她双腿都挟持住了,攀在了那人膝盖。 他松弛地抚摸着她,眼神晦涩地钉在袁渊的身上。 他一个眼神。 周遭其他男人,都心领神会地说场面话,围上来给袁渊敬酒。 “以后还要多来往,承望渊哥照顾。” “谁不知道圈内消遣的场所,一般都是袁家的,项目由国家审批通过的,顺风顺水,气运宏达。” 唯有裴京聿悠然自得地,端然坐在那儿,风姿蕴藉。 姜嘉茉忽然想到那句有名的话:“玄武天尊讲无为而治,祂对我们这帮凡夫俗子,当然不需要做什么,更何况所谓天人佛像,本来就是受千人跪万人拜,高高在上。不是来为我们做什么,只是等着我们去讨好他。”1 果然,袁渊被他们敬了一圈酒,主动掺满,站起来和裴京聿碰杯。 “明年还要承蒙你家里人照顾呢。沈容宴那事儿你没和我离心吧,我真是单纯取悦你。” 裴京聿很轻地碰了袁渊的下杯沿。 他坐在椅子上没起身。 裴京聿语气淡然地发落道:“哪儿能,他们还不都是为你所用吗。” 他示意樊津尧:“你来,给袁先生再掺满。” 樊津尧会意。 他没动用服务生,躬亲给袁渊掺满酒。 这已经是不知道多少杯了。 他说着祝福词,给袁渊倒满了。 “这杯薄酒,我敬你。” 裴京聿虚浮着恶劣地笑意:“今天是我主场,如果想要我不离心,那就一饮而尽吧。” 别人对他的算计。 他都要锱铢必较,悉数反馈在施予人身上。 袁渊自知理亏,认栽自罚了三杯。 辛辣的烈酒滚过喉咙。 袁渊眼睛朦胧,醺然醉了,视物不真切。 他明白裴二并没有放过他,反而变本加厉地回馈。 姜嘉茉:“袁先生,你醉了吗。” 袁渊用尽全身力气坐回来:“……我不是醉。” 他装作若无其事,脸上泛起红。 袁渊竭力稳定心神,悄声对姜嘉茉说:“他报复我那天给沈容宴下药,这酒不干净,你等会快走。” 仿佛此刻,裴京聿在和他们玩西洋棋。 残局时,把代表王权的单王逼到角落,用无关小兵将对方陷入被动。 而袁渊此刻唯一能做的,就是用皇后牵制对方的关键子。 姜嘉茉就是皇后。 裴京聿危险侵略的气息,无处不在地萦绕着她。 搭在她椅背上的西服。 置换的杯碟碗筷。 宛如棋局中挡在前面的“马”或“象”,钉住她在原地,无法移动。 她是别人的白皇后,就必定是他的猎物。 那天在马场,袁渊对沈容宴下药,起了捉弄的心思。 他唯恐天下不乱。 难料裴京聿软硬不吃。 袁渊想,卑劣套路都是报应。 酒席散得很快。 袁渊故意把裴京聿拖住,示意姜嘉茉赶快离开:“他耐着性子等了一整天,绝不可能轻易放过你我。” “你现在就走。” 姜嘉茉找了个补妆的理由,偷偷潜入会客室。 她撩开幕帘后的小门,打电话给黄栗。 在夜风中,她像遁逃落跑的公主,提着长拖尾的裙摆,逃出画栋珠帘的名利场。 黄栗早在车里等候了,扶稳她坐好:“嘉嘉,苗姐和小汤已经被袁先生送回去了。” “你怀着孕,打车我不放心。” “于是我等在这里,亲自送你。” 姜嘉茉摁下车窗,等微风吹拂:“谢谢呀,久等了。送我回燕景台吧。” 黄栗调转方向盘:“现在回去不是自投罗网吗?要不去工作室吧,那里现在没人。” 姜嘉茉浑不在意地笑了:“没事儿,和他谈判的是‘赵小姐’。” “我乖乖待在家,有什么好害怕的。”- 姜嘉茉今天格外兴奋,怎么也睡不着。 回到家后。 她洗完澡,斜倚在床上,把玩给小孩儿买的毛绒玩具。 她翻出那箱航模,飞行器,游轮模型,和仿真手枪。 仿真手枪价值昂贵,做得宛如真的柯尔特一样寒光熠熠。 金属质地触手冰凉,姜嘉茉觉得很有趣。 她把六发子弹上了膛,按照说明书组装起来。 “咔哒”一声脆响。 弹匣卡榫被她固定住,连接了供弹管道发射器。 她举着枪,射击房 间里的灯,塑料小软弹射出来,灯下垂坠的流苏微微晃动。 姜嘉茉摇头失笑,顺手把玩具手枪,搁在床头上。 睡到半夜。 她意识到裴京聿回来了。 姜嘉茉是被人撬开唇齿,堵住呼吸,上下作恶,活生生舔醒的。 裴京聿见她醒了。 他没有停下动作,从她膝弯处垂睨着她。 他眼眸里是深不见底的浓黑,恶劣地炫耀横呈在她脖颈上的项圈:“赵小姐,我上你床,就这么艰难。” “你真是好本事,见一面的男人就能被你吸引,争抢着要给你喂资源。” “和袁渊这种人,沆瀣一气来对付我,字字句句都在帮他说话。” 裴京聿声音沉晦地呓语,嗓音宛如砂纸摩挲在铁锈上:“我不能放纵你半秒,你就应该被我困在床上。” “我给你一点儿自由,你就会挑衅我,然后不要我,是吗?” 姜嘉茉动了下脚,发现脚踝已经被那人用皮圈和锁链扣住了。 她窸窸窣窣的动了一下身子,心尖簌簌发抖。 姜嘉茉眼尾泛红:“……你不可以再借着保护的名义困住我了,你答应过我的。” “我只想了解你。” “况且,我也有拍到茉莉永生花的置放者,你不要再疯了。” 她字字珠玑,却剐在他的心脉上。 裴京聿毫不理会,长指桎梏她腕骨上,往上扣皮圈。 “我不需要你深入敌后诱惑敌人。” “你只需要在床上躺着,给我怀孕,流着泪说爱我,每天呼吸吃饭睡觉,都必须依赖我。” “……陈景寅发来你被跟踪的照片,你知道我什么感受吗。” 他指节潮热,捏她的手抵在胸口:“你遇到一点儿危险,我这儿都会难受。” 姜嘉茉隔着皮肤感受他胸腔跳动。 她慌了,咬他递过来的手腕骨峰。 她第一次用了狠劲儿去咬:“放开我!” 就着咬他的姿势。 那个人把她抵在怀里,疯了一样亲吻她,舐她的侧颈和耳珠:“你喜欢被我这样,不是吗。” “你和袁渊到底是什么关系,怎么就成他的情人了。” 他的吻宛如灵魂侵袭一样急迫,却带给她缱绻的悸动。 姜嘉茉感觉他的小孩也感知到了这种情绪。 它不断地躁动,让她肚子难受地厉害。 可是她双腕被捆住,连自由去安抚小腹的权力,都被他剥夺了。 姜嘉茉摇晃着长发:“不要……我们不可以这样。” 他的掌控癖只容许她安抚他。 “我讨厌你。” 她簌簌发抖,犹豫着抬起手,带着肩颈被他舐出来的水光,楚楚可怜地扇了他一巴掌。 裴京聿偏过头,唇很红,额发微微垂下。 他漾着笑意,用指腹挨了下被齿尖磕碰的唇角。 刺激,腥甜。 “……你不要再发情了。” 姜嘉茉害怕地蜷缩起来,细链窸窣作响。 她终于从他怀里挣脱,颤抖着往后退:“肚子里的宝宝很敏感的。” 恍惚间,姜嘉茉触到了床头柜上,那个金属质地的冰凉物什。 是那把枪。 她颤抖着伸过去,想也不想把手.枪捏到手中。 枪口黑洞洞的,自成一种威压。 好像这样,真能威胁到眼前的愉悦犯似的。 他眼里浮现细微的阴翳,似有不解:“这是什么?” “你告诉我,永生花密封罩是不是和段志璋有关系?” 姜嘉茉像熟透的甜腻水果,皮肤白得惹眼,随着呼吸地频率,昭彰着饱满的甜美,仿佛在诱惑他采摘。 她盈盈地落着眼泪,把食指捏在扳机上:“……我没办法在不知道真相的情况下,被你保护。” 裴京聿的黑眸钉在她身上,像是得了天大的乐趣。 他在笑。 明明他不知道这把枪的真假。 居然可以这么无所畏惧。 他兴奋地浑身发颤。 温热的呼吸贴了上来。 他把她手上的枪捏过来,对准自己冷白的太阳穴。 他贪婪的嗅她的气味,把自己封锁在她温软的怀里。 裴京聿的唇滚烫、急迫:“小狗好甜。” 姜嘉茉细瘦的手指几乎握不住枪柄:“再过来我就开枪了。” 哪怕此刻,那把枪正抵在他的额角。 裴京聿依然倜傥飒沓地笑着:“这就是你询问人的态度吗?” 姜嘉茉被他缠住,抚摸得浑身发颤,呼吸也凌乱起来。 裴京聿把下颚埋进她的颈窝,扯开她衣襟去吮。 他的声音混在衣料摩挲声里:“杀了我,我就投胎在你肚子里面。” 他似乎很享受这种刀尖蜜,玩味地迫近她。 这个高高在上的男人,蛰伏着戾,危险沉晦,埋在她身上。 裴京聿用鼻梁绒绒摩挲她:“妈妈,开枪吧。” 第37章 适我愿暖床 裴京聿这个人,好像危险的野兽。 越是沉晦安静的当下,越是隐匿着狂热和疯戾。 “妈妈。” 姜嘉茉听他用这种暧昧字眼叫自己。 她完全招架不住,手脚不断发颤,像被湿冷的蛇类缠上了。 裴京聿桎梏着那把手.枪,从额角往下移动,剐蹭着他的鼻梁,下颚,到他的脖颈。 他雪山尖顶的喉结,被银色的金属摩挲。 枪柄随着他的吞咽上下移动,性感到了极点。 姜嘉茉被他下了蛊,泪珠而坠在脸颊上:“……说什么胡话。” 她连眨眼的动作也忘记了。 她混沌,稠热,就这样盯着他看:“……谁要生你这种坏人,会被你折腾死的。” 枪端抵住他的喉结,伴随着他的呼吸换气,带给她侵略感十足的震撼。 裴京聿微微沙哑,低磁的嗓音,惹得金属媒介颤动,宛如喘息。 缓慢,悠然。 “不杀了我,我就可劲儿折腾你,和你缠斗一辈子,不死不休。” 他捏着枪端的金属扣,一点一点,移动到唇上。 男人的薄唇很红,没有一点惧怕的意思。 他阖上眼,像蚕食她所有的抵抗似的。 裴京聿用齿尖叼住了金属端口,噙着笑,道:“怎么,还不动手?” 姜嘉茉难堪地颤着眼睫。 她注意到,他叼着枪端金属,同时盯牢她,视线挑逗她。 裴京聿在尝试着缓慢触碰,品味不存在硝烟和火屑。 姜嘉茉瓷白的皮肤像火烧云一样,烫的彻底。 裴京聿吮住了那把枪,就像舐着情人的唇。 唇齿一点点逗弄着金属,诡异地缠绵辗转。 他神情陶醉,在冰凉的死物上停顿,暧昧厮磨:“枪眼被堵住了,还能射中我的眉心吗。” 姜嘉茉小小的脸,羞耻得涨红。 同时,裴京聿的眼神侵略性地钉在她身上,暧昧不明地诱惑着她:“妈妈,我表现是不是很好。” 她所有反抗、挑衅的证明,都被他亵.玩在唇上,逐步侵蚀怠尽她的理智。 他如此轻易激出她最深层面的渴望,让她受蛊惑。 裴京聿:“我觉得没你甜,可以赞赏我点别的吗?” 他顺着枪亲下去,舔她娟巧的手。 姜嘉茉几乎快撑不住和他对垒。 她小声祈求道:“你不要再乱来了。” 裴京聿的呼吸灼烫,晕到她的脉搏上,激得她血液流动,宛如沟渠,烫到脚踝。 他漆黑眉目呷了点兴奋,混不吝地问:“举枪对准老公,是谁先乱来的。” 他冷静分析:“杀了我,如果你没被捉住,提心吊胆过一生,没办法结婚,为我一辈子守寡。” “如果你被捉住了,在牢里半生,活在我的阴影下。哪怕改造出去,也要一生背负杀夫的骂名。” 他舌根已经压在了她的心脏处,带给她尖锐疯狂的酥麻,连脚尖都蜷紧了。 姜嘉茉绷紧了脊背,簌簌抖着锁链,捂住肚子。 裴京聿攫住她的抵抗,扬唇笑道:“这样不死不休,对我来说,才是终生浪 漫。” 姜嘉茉躺在床单上,难堪地别过头,崩溃地扔掉这把枪。 随着她的动作。 他像是被她这样认栽的软弱,取悦到了。 裴京聿从未教授过她,怎么主动取悦他。 但他就一开始就非常擅开发她,用鼻梁,唇齿,掌骨,在她身上嚣张的宣誓占有。 裴京聿接触她的地方像是点燃了火星。 他轻描淡写吹了吹,湿凉的风掠过。 他哄着:“乖点儿,反抗会弄疼自己,依赖我就好。” ……是真的。 他精密地知道她的敏感点。 一切的触碰都很克制、准确。 最大程度,让她上瘾。 但她似高空走钢索的表演者,岌岌可危地保护着自己腹中的孩子。 姜嘉茉在他强烈威压中,艰涩呼吸着。 她保持最后一丝理智。 裴京聿玉砌的指骨干燥修长,捏着她的下颌,他的吻席卷而来,撬她的齿。 他冷寂的气息遮天蔽日,狠厉地裹挟着她沉沦,“换气是老公的味道,喜不喜欢。” 裴京聿沉静,清隽,看不出刚才疯戾的模样。 他像个工整端方的好学生,热爱探索和实验,用她做研究。 他甚至比她自己,还更懂她的渴切在哪里。 姜嘉茉的心脏彻底失守了。 她只知道,回过神来。 她已经颤巍巍地用指,搅扯住他的衣领。 姜嘉茉讲话那样难禁和渴切:“……不要,宝宝会闹,我受不了了。” 她举起枪抗争、说几百句讨厌的话抵制,都全然无用。 生理需求的热望,最为真实。 “叫我主人。”他喉咙里滚出一声胁迫性质的要求。 裴京聿薄唇带着她唇齿的水光,癫狂地兴奋着。 姜嘉茉渗着汗。 他的声音侵入她的耳朵,荒诞地刮骚着耳膜。 听得她刻板地跟随着:“……主人。” “清楚了没,你永远做不成谁的情人,生来就该被我操的。” 裴京聿缓慢地用唇描摹她的眉眼,勾勒她的轮廓,教授她厘清心意。 “那枪被我品尝了,你应该吃醋的。” “你把它当情敌来恨,以后别碰了。” 见她没反应,他用牙恶狠狠地叼住她湿漉的唇瓣,在她眼神里看到破碎的求饶。 裴京聿喜欢她的脆弱,哀矜,祈怜。 白皮肤全是他的红痕,很美很美。 他品尝着她眼睫的水露,为他渗出泪,欲滴欲落的:“这么渴肤,主人怎么忍心你变得寂寥。” 裴京聿凑近卷走,狡猾地吞咽着:“小狗离开我活不下去的。谁能像我,带给你这种感觉呢。” 姜嘉茉甜腻小声嗯了几声。 无意识的吐字,显现着他缓解她皮肤饥渴的效果。 他不知道。 她觉得自己很奇怪。 其实这样强势的威逼,能让她受用。 裴京聿眼眸变得乌沉沉的,额角的神经都在尖啸着对她控制欲。 想要侵吞,掠夺,私藏。 要更多的施予,温柔的控制,让她为他辗转反侧,变得忠心耿耿。 横征暴敛是他,柔情脉脉也是他。 不能暴力,不能让她疼了又伤心。 这样一来,他的小狗,不会被别的男人吸引。 觉得别人更好,认别人为主。 必须全部都是属于他一个人。 房间里全是亲吻的水声和锁链摩挲的金属声。 半晌后,姜嘉茉难耐地睁开眼睛,推拒着他。 她撩开皱褶晕汗的裙摆,给他摸白肚皮。 她眼泪朦胧地扯他的衣服:“我真的禁不住了,你在这儿,它总是会踢我,我好难受。” “你和它都不让我省心……我要被你们俩闹死了。”姜嘉茉微不可察的发着抖。 她蜷缩在他怀里,吻痕清晰极了。 姜嘉茉细声抱怨着:“……它好像很抗拒你。” 裴京聿瞳孔一寸寸收缩,淡淡道:“你为了它,不要我了吗。” “没有不要你,我会很乖的,我不出去。” 姜嘉茉语气温柔地安抚他:“我宠你,只宠你好不好。” 她试探性地提出建议:“裴京聿……我们分房睡吧。” 裴京聿很沉静,听完了这句话。 他悄无声息地盯着她看。 一瞬间,他把之前的激越,癫狂和厮磨,都消化进肺腑。 长久的静止中,姜嘉茉几乎能听到胸腔里心脏跳动的声音。 她在等待他同意。 姜嘉茉不知道,对他来说,分房睡会不会和离婚一个意思。 姜嘉茉:“宝宝需要安静的环境,我们为了迎接他的降生,都应该理智一点。” 裴京聿是愉悦犯,很少强制性地逼迫她什么。 他更偏向于享受她的互动,让她着迷于他的镇压和征服。 她越口是心非地抗拒,他越是兴奋难耐地施予。 如果她不渴望他了。 很难想象,这个男人会因为毫无兴趣,而变得多么寡淡。 姜嘉茉低垂着眼睫:“最近假性宫缩很频繁,我很害怕它会早产。” 裴京聿在黑暗中等待了一会儿,又回到了铮寒的高处。 他站起来,隐匿在暗光里,影子匍匐下来,吞噬着她小小的身体。 他恍若在春台上俯瞰她。 整个人有种深不可测的威压。 片刻后,他沉郁地笑了,薄唇微弯:“那天我在山寺里不闻世俗,是你来撩拨我,让我下来的。” “现在呢。” “你很理智,招惹完,耍着玩儿。” 裴京聿瞥了这个女人一眼。 姜嘉茉一言不发地垂着头。 她似乎真心认定。 他性格恶劣,会对她和孩子造成威胁。 裴京聿只觉得被一种从未有过的情绪攫住了。 他闭上眼。 感觉到一种奇妙的,心肺都被搅碎的酸涩。 裴京聿冷冽地询问:“这么有骨气,真不要我陪?” 他的小狗为他发抖,被他抚慰,爽成这样。 招惹完他,就不要他了。 行。 她这个女人就是只喜欢他的身体、色相,不喜欢他这个人。 裴京聿只感觉,他被她亵渎了一个彻底。 一霎被她扔进冰天雪地里冻着,一霎又抛进烈火里炙烤。 他皮开肉绽地端立在那儿。 他随意拿起外套,搭在肩上:“嗯,那就分房睡吧。” 裴京聿薄唇弧度弯起,讥诮道:“反正我也不想整宿安抚你。” “咔哒。” 门关上了。 他走了。 姜嘉茉什么话也没有说。 她静默了很久。 她知道那人不会回房睡了。 他不会热衷于调.教一个不欢迎他的女人。 姜嘉茉颤抖着挪动身体。 她蹭到了他的枕头上。 姜嘉茉深深地呼吸了一口他的味道,把自己的脸颊埋进去。 小腹里他的小孩,也变得听话起来。 它没有躁动了。 它似乎很抗拒那个人的压迫感。 但只要是温柔的妈妈轻轻哄它,它就特别乖。 姜嘉茉柔声安抚道:“睡吧,小乖,妈妈会一直陪着你的。”- 锁链没戴几天,就解掉了。 她怀孕即将临产。 裴京聿倒也没有真的折腾她。 只是这两天,又回到了她全然依赖他的状态。 裴京聿为她洗手做羹汤,再揽着她,帮她洗澡梳头。 这本来就是他该做的,谁叫他要用锁链把她囚起来的。 两个人就似一双怨偶。 她铆足劲儿视他为无物,从未主动和他讲话。 自从提出分房睡后。 那人也冷。 英隽的脸上没什么人情味。 他还是无微不至地照顾着她,只是对她好像再也没有欲望了。 他不会叫她小狗,不会说很多占有欲十足的话来胁迫她。 裴京聿只是冷淡的,镇静的,在每一个日常时间点提醒她应该做什么。 在某些限定情况下,裴京聿确实是一位万里挑一好伴侣。 严格缜密的数学和天文物理爱好,让他的生活习惯一丝不苟地整洁。 她乱放的剧本和书籍。 他会按照日期和类别,帮她搁置在书架分类。 他不会让她沾水碰餐碟杯盘。 他伺候她饮水进食,依然如故地贴切。 姜嘉茉困了,把零食和抱枕往身边一旁,在小沙发里蜷着睡午觉。 醒来就会发现。 自己已经被他放到了床上。 散漫乱扔的零食也被他夹好、归类,到处收拾得一尘不染。 裴京聿不和她说多余的话。 他只会冷冰冰地发出指令,“你的裙子勾住我的衣扣了。” “泡完脚叫我,我给你擦干。” “姜满,你兴奋就晃腿,晃完蹬在我膝盖上做什么,我不吃这套。” 姜嘉茉拼命从他身上挣脱,红着脸抗拒道:“我不要你抱了,我自己走。” 她气哼哼地汲着拖鞋回房间,忘掉家教,砰地一声摔上门。 床头有她消遣解闷的漫画书,已经被那人工整地整理起来,连书角和杯垫都是平行匀称的。 姜嘉茉恨他,气他,恼他这个人天生寡淡。 她往他枕头上捶了两下,把破破烂烂的小漫画扔到地上,闷闷地道:“我偏不要你呆在这儿。” 台灯都被那个人重新选定后,又调整了亮度。 光线有种月色和雪色的柔软白茫。 她躺在舒适清雅的光里,消除了所有的疲惫,安稳地进入了梦里。 她半夜突然嗓子发痒。 平时她都在卧室的套房里,喝房间置放的保温器设好的矿泉水。 今晚她别出心裁,想去楼下的冰柜里,喝冰冻的薄荷水。 怀孕时,女人的口味总是难调。 燕景台这套房比她的工作室更大,每间卧室都是套房设置。 她睡在三楼。 离她最近的是书房。 其他的卧室也不像她睡过的阁楼,个个宽敞明亮,横挑加高,隔音也很不错。 姜嘉茉不想委屈自己,动作很轻地推开门。 她认定裴京聿一定睡在干净整洁的另一套卧室里。 他根本不会听到她下楼偷喝薄荷水的声音。 姜嘉茉虚掩上门,沐浴在一晕暗光里。 这时候,她才察觉到,她旁边这间书房有人。 难不成,裴京聿在这里完成工作,并没有着急去睡觉。 可是现在已经凌晨三点了呀。 那人生活习惯很规律,不会像她一样叛逆熬夜,整宿不睡。 她把拖鞋晾在门口,穿着柔软的袜子,轻手轻脚地闯进书房里。 那人果然在这里。 裴京聿整个人笼罩在屏幕的白光中,渡上了晦暗的雪色,更称得他眉目英隽。 姜嘉茉从书房的L形沙发上,捏了一条薄薄的小毯子。 这条天蓝小柠檬毯子,是她从剧组带回来的,更常用一些。 她扶着腰,抱着毯子走过来,动作很轻,柔柔搭在他的身上。 裴京聿仿佛很累,没有睡好过的模样。 他冷白的眼皮耷拉着,眼睛下面浮着疲倦的青灰色。 他歪头均匀地呼吸着,很安详,对她的凑近不设防。 姜嘉茉心脏像是被刺了一下。 她一直觉得他上天入地无所不能,掌控癖又强,嚣张到漠视一切。 可是实际上呢。 姜嘉茉看到他清漠的脸,心里没来由地设想。 ——这个人,不是很警惕吗? 他怎么会这么困呢。 不会从被她赶出门的第一天起。 他就一直睡在这儿。 ——睡在离她最近的地方。 没有去其他的卧室睡过觉吧。 这个想法一出现,她感觉心脏微微泛疼。 不可能吧。 真有人会如此牺牲自己的睡眠。 只是等待一个满身反骨、和他闹矛盾的女人的传召吗。 她何德何能呀。 可是放在裴京聿身上,放在大雪里把食物悉数给自己吃、暴雨天开直升机来岛上找自己的男人身上。 这个假设突然无比合理。 姜嘉茉睡裙笼在身上,细汗浸透脊背,一阵冰凉。 她忍不住想要伸出手,去碰一碰他锋锐英隽的眉眼。 姜嘉茉的手指在触到他的前一秒,停下了。 滞留在空中,顿了顿。 她还是不忍心地缩回手。 她不想因为一己私欲再打扰他,让他睡得更加不安稳。 这个混蛋男人,把她卧室里的书、物品的摆放,都叠放地整整齐齐。 他手肘下压着的书,散落着五六本,都打开了一半。 上面各种折角勾画,没有一尘不染的工整。 姜嘉茉知道他对科研工作,数字模型非常专注,闲暇投资也亲力亲为。 但她很好奇,他究竟会看什么书,彻夜不眠。 她借着电脑屏幕的微光往下望。 在他手肘的间隙里。 桌面上,赫然散乱地摆放着《西尔斯怀孕百科》《产后42天,月子护理与新生儿养护》《怀孕就得讲究吃》《怀孕40周看这本就够了》 …… 还有几本书被男人的掌骨挡住了,她看不见确切的封面。 但姜嘉茉很确定,这些书悉数和自己有关。 这个男人,明明被她排斥,被她怀疑,被她误解。 在她看不见的地方。 他居然不动声色地想要了解她,了解两人的宝宝。 她从来不会觉得,他会和这种花花绿绿不着调的产期小百科扯上关系。 裴京聿只应该看深奥莫测的论文,在她看不懂的天文历法里,晦涩求解。 怪不得,他做的食物都均衡营养,把她养得很好。 现在,她也没有耻骨酸胀了。 姜嘉茉心脏温热跳动,整个人变得像太阳晒过的棉花一样柔软。 而且他根本没有夸耀过什么,彰显自己的体贴。 因为平时她经常来他的书房。 姜嘉茉躺在沙发上,裹着小毯子看日漫。 她从未发现过这些产期孕妇养护的书籍,发现他润物无声的关心。 她无声地看着这个男人睡着的模样。 裴京聿坐在白光里,就像她少女时代的春梦中,具象化的一个实体。 他衣襟糟糕地半敞开,袖子挽在手腕骨峰上,露出流利遒劲的一小段青筋,侧脸孤拔,偏向另一侧。 男人鼻梁和眼睫下淡淡的阴影,勾她魂魄地好看,仿佛在等她吻上去。 姜嘉茉本来及口干舌燥。 现在更像一个被祸水诱惑的昏聩君王。 姜嘉茉倾过身。 她眼神恍惚,眼睫乱眨,凑近这个男人。 很轻地印了一个吻,覆落在他的额角。 就像天上小狗咬月亮,偷来的甜蜜。 那人果然没醒来,也没有发现。 姜嘉茉翘起嘴角。 “你呀,还是睡着了比较好,温温柔柔的。” 姜嘉茉想,“这样就很好,我们就没有不对等,猜忌,镇压和挑衅。” 只有安静地陪伴,绵长的情意- 这两天她用尽了浑身解数撩拨他,诱惑他。 那人软硬不吃。 他果然没去卧室睡,也没进来陪她,就睡在隔壁书房里。 “反正我不管,今天你就得给我暖床。” 那人抱她上楼的时候。 她细细小腿在他臂弯外晃,闷在他怀里叫嚣着:“现在这个天气好奇怪,我老是被冷醒。” 见那人气定神闲地上楼。 他明明抱着她,却一副无动于衷的漠然样子。 姜嘉茉使坏,细白的指尖上,指甲如贝壳内侧,泛着珠光粉红。 她挑扯他的领带:“我不管哦,这孩子又不是我一个人的。” “你知不知道什么叫丧偶式育儿,我现在就是丧偶式怀孕。” 裴京聿闭了会眼,像在忍耐她的无理取闹。 他没多看她一眼,薄唇没什么弧度:“不是要和我分房睡吗,现在又过来招惹我。” “我哪有招惹你了,我又没有像某人一样发情,要勾引你上床。” 姜嘉茉一只白手非常坏,顺着他的领带伸进去,勾勾绕绕的,在人家的腹肌上乱蹭。 男人微微蹙眉,眼睫低垂着,任由她使坏。 姜嘉茉感觉招惹这样禁欲凛然的裴京聿,比招惹涩情危险的裴京聿,有趣多了。 回到床上。 她见他寂白的耳廓泛了红。 姜嘉茉止不住乐起来,强迫性质地往他身上一坐:“……你不许走,把床暖热再走。” 姜嘉茉怀孕身子重,温软甜腻的身体搁在他紧实劲瘦的腰身上。 她受不起什么颠簸。 那人就没有乱动了,腰腹勾勒出蛰伏着力量感,清晰的线条。 他沉吟了一声,似乎被她碰到了难耐的地方。 裴京聿避忌地撑着脸,侧靠在微凉的床单上,似乎有了 把床睡热就离开的想法。 这个房间里智能控温的空调,恒温的床垫,一切都体贴周道。 他倒也任由她折腾。 男人眼睛很黑,波澜不惊地往她身上掠过,颇有点垂怜的恩赏:“行,我暖暖。” 他用手肘撑着,淡淡吐字,呼吸有冷澹的松香:“没想弄你,等下我就出去。” 平时这种情况,他早就埋在她怀里,用齿咬啮她细腻温热的皮肤了。 自从分房睡以后。 他是真的寡凉,没有一点疯戾发情的味道。 裴京聿说完,也没再搂住她。 他只是阖上眼,一副再也不交流的怨偶状态。 姜嘉茉本来还想揭穿,他每天都在研究孕期护理的书籍。 她甜甜地,想要佐证揭穿他很在意她的事实。 可是那人没什么兴趣的样子。 她也就失落地“哦”了一声,往他靠了靠,闭上眼睛。 姜嘉茉在他身边睡得很安稳。 她不知道自己睡着几分钟,就因为生理渴望蹭回了那人的怀里。 裴京聿本来想要推开她。 他受够了她欲擒故纵的招惹。 裴京聿看见她薄薄的裙贴着瘦削苍白的脊背,安稳平静地陷入深度睡眠。 他盯着她看了一会儿,确认她真的睡着了。 他才小心翼翼,反手搂住她。 裴京聿把唇抵在她散落的黑发上,清浅地吻了吻。 他像是拿她没有办法一样,轻柔地把她摁在怀里,闭上了眼睛。 这一晚开始。 两人心照不宣地又回到了一张床上。 但他们之间的氛围并没有甜蜜起来。 还是像一对怨偶一样,很少对彼此说别的话。 也许之前,会撕咬,会缠斗,会做恨。 但是现在,虽然一起入眠了。 他们却都没有正眼看对方,还是有一些隔阂和避忌。 两人之间的转机来自陈景寅的电话。 这段时间,陈景寅给她的账号剪辑一些营业视频,用来经营和维持商务企划。 傍晚,裴京聿正在给她泡脚,按摩,以防止孕晚期的脚掌水肿。 男人的眉眼浸没在袅袅腾升的白烟里。 姜嘉茉被他剥了鞋袜,捏着脚踝轻揉。 她怯怯地偷看了他一眼,又转移注意力,回到手机。 裴京聿半跪在地上,把浸饱了水的绒帕很轻地在她脚掌上擦拭。 那些湿漉漉的水珠,惹眼地滞留在她皮肤上。 男人抑制不住地吞咽了一下。 他又若无其事地垂着眼睫,装作无事发生的样子,继续帮她按摩。 这种作践的事,他做出来贵气无比。 裴京聿风度翩翩,潇洒地揉捏着,仿佛在保养艺术品。 屏幕的对话框中。 陈景寅也察觉到,他老板的注意力完全没在聊天上,已经着魔地被别的男人吸引了。 他设置了几套方案还是无解,顶住压力给姜嘉茉打电话。 陈景寅:“老板啊,我实在找不到合适的bgm,剪辑这段回馈粉丝的视频了,你有没有什么喜欢的歌。” “我用你喜欢的歌,来卡个点吧。” 姜嘉茉思忖了一会儿:“早年我的音乐软件的账号被粉丝扒出来了,我就很少在上面分享歌。” 她捏着睡裙:“你一说,我发现我这个人蛮无趣的。” “倒像是没什么喜好,连歌都不怎么爱听。” 裴京聿正把她抱在怀里,给她穿绒袜。 闻言,那人淡淡地道:“不无趣。” 他的呼吸并不滚烫炽热,反而有细水长流的缱绻感觉。 裴京聿伸出掌骨。 他训诫似的轻拍了下,她穿好袜像白兔的小小脚掌:“急着自我否决做什么。” 他没什么情绪似的,陈述道:“你把‘藏春’打开,资料的三个点里,有个音符标识。” “里面有两个歌单。” “之前我设置了空白隐藏。” 那人把她抱在沙发上,随手起身整理她弄凌乱的房间。 然后他进入浴室,准备洗澡。 姜嘉茉拿出私人手机,点开藏春,红着脸翻阅了一会儿聊天记录。 她才调开扩充的三个点,长按加号,果然在里面找到了常用功能。 她一个一个把他所有隐藏的东西拖了出来,悄无声息的红了眼睛。 日历的小小符号里,悉数记录着的,是他们联系时,她给他讲过的月经日期。 漫画卡通头的小符号里,是她分享过的热血少年漫的电子版。他甚至用他熟练的日语,帮她翻译了几个特典。 听播的耳朵符号里,有不同的专辑分类。她喜欢的白噪音,她用来哄睡的名著,还有那些影视主播这几年对她的访谈,甚至连演过的电影话剧台词母带,都流畅清晰。 …… 最后一个软件是音乐符号,里面并没有像其他常用功能一样,清晰可见。 只有两个没有名字的歌单。 她戴上耳机,随意点开一个。 姜嘉茉听着听着,缓缓地红了眼睛。 这里的每一首歌,她都很熟悉。 每一首,都是这一年半载里,她营业视频或者分享在朋友圈的音乐。 在她还在“藏春”上,口是心非的说别的男人,激怒他,挑衅他的时候。 裴京聿已经开始关注她的下落,收集她的爱好,连她随意分享的音乐都有记录。 他无声无息地把她所有的小癖好,小偏向,收集起来,做成了合集。 姜嘉茉选了一首熟悉的Chevy/Nalba的《morningcoffee》,发给陈景寅。 这首歌,几年前,她单曲循环过很多遍。 但后来听腻了,她就抛到一边,再也没有想起来。 她随意扔下来的东西,变成了他无人知晓的孤独小秘密,等待她发现的那一天。 果然,他会断定她是见色起意。 姜嘉茉打开过这个软件几百上千次。 每次都耽溺在他清癯挺拔的身材上,被他肩宽腰窄,比国际名模还要性感的模样吸引。 她满脑子见不得光的欲.望,和淫.靡的臆想。 她从来没有想过。 屏幕那端调.教她、操控她,要求她开视频,仿佛只对她身体感兴趣的男人。 长久以来,他都默不作声地关心着她的灵魂。 从两人在藏春上联系开始。 原来自己灵魂的出口就像一个空寂的春山谷。 所有啁啾的小小雀鸟,都被他捕获住了。 她一直都在努力往前回溯。 她小小地抱怨他的冷漠,气恼于七年前两个人槽糕的第一次上床,和强迫性质地怀孕。 可是在她低气压,错过当下他的时刻。 裴京聿并没有错过现在的她。 可她甚至没有多了解这个软件过。 不了解他,也不了解自己。 姜嘉茉不断地听着熟悉的歌曲。 她不禁泣不成声。 或许在十年中。 或许在七年中。 她和他都没有交集,也没有住进过他的眼里。 可是在藏春和他联系上,直到结婚。 这短短的两年以来。 他真的有把她放在心尖上,住进神龛里,顶级地爱着她这个人。 姜嘉茉想,不管他以前有没有注意到自己。 结婚后,他一直润物细无声,把自己当做唯一。 姜嘉茉想起之前的猜忌,捂住脸,小声哭了起来。 她曾经要的很浅薄,很小一点点,只是被他抱在怀里,涂抹妊娠油的日常而已。 后来两个人像怨偶一样,变得越来越复杂,挑衅和征服,就像玩着最刺激的游戏。 现在她才发现,他有关心她的灵魂,并且小心翼翼地呵护她。 姜嘉茉想,自己得到的,已经比当时设想地多了千倍万倍了。 裴京聿洗完澡,换上浴袍。 男人黑发隐约有些潮湿。 他过来抱她回房,不经意地问她:“选好喜欢的歌了吗。” 姜嘉茉倚在他怀里,听见他胸膛里的鼓点。 伴随着脚步,砰砰撞击着她的心。 她过了半晌 ,才似是而非地回答这个男人。 姜嘉茉很轻很柔地对他讲:“选好了。” 她心脏悸动,眼睛笼罩着一层湿雾,细细声强调了一句:“喜欢的,我十年前就选好了。”- 他们终于心平气和地静下来,布置婴儿房。 裴京聿尊重她的爱好,用白碎花做底,弄成了软软的法式复古小卧室。 房间里到处都是幛幔和白裙花边,像甜溶溶的小蛋糕一样。 电动摇摇椅在左侧一隅,旁边是独立婴儿床。 婴儿洗衣机在窗明几净的浴室里。 白边长桌上,置放紫外线消毒柜,摇奶器,直饮机。 裴京聿把所有的桌椅都包裹上了防撞角。 关于她和宝宝的一切。 他从来一丝不苟,不假手于人。 姜嘉茉伏在小案几上,写宝宝的出生寄语。 卡纸是她买的。 各种可可爱爱的森林小动物,攀附在树梢上,拆剪得圆溜溜的。 她像是想起来了什么,把小卡片放在一旁。 亲自拆剪纸张,做了厚厚的一叠小卡。 姜嘉茉孕期不能久坐,但她耐心极了,在小卡片上涂涂画画。 “看看这个。”她掌心带着汗水的潮润,举起来给端立在一旁的男人看。 她做了很多情侣卡。 【停止冷战卡】【申请涩涩卡】【不许顶嘴券】【原谅券】【接送券】【飞奔向你劵】【你先道歉券】 姜嘉茉明明很疲惫,还是笑意盈盈地望向他。 她记得当时自己的宝可梦小蛋糕券,哄得他很开心。 她明明如此深切地依恋着这个男人,为什么后来和他闹成这样。 她也想哄哄他。 裴京聿没有像那次一样,压覆上来对她发情。 他靠着她坐下,把手掌懒怠地搭在她的椅背上。 他明明喜欢得不得了,偏要装得若无其事:“这些都用不了,你哪儿会有魄力和我冷战?” 裴京聿说完,用掌心温热覆盖住她的后脑勺。 他把她揽过来,缠绵地吻着她。 他很温柔,两人唇齿脉脉相依,隽永深切。 姜嘉茉喘不过气。 她眼波里光影潺潺,和他鼻尖厮磨,暧昧地相处。 情意绵绵,在她的眼睛里流淌,到他漆黑的瞳孔里。 就像那首聂鲁达的诗:“当你出现,所有的河流在我胸腔鸣响,钟声震天,世界被一曲赞歌填满。” 姜嘉茉认真地告诉他:“宝宝好像没有抗拒你,它可能知道你不会伤害我。” “……我也不会抗拒你,因为我心里有你。”- 三天以后的夜晚,距离预产期还有五天。 裴京聿抱她去卫生间。 他在门口等她收拾完,陪她上床睡觉。 姜嘉茉看见抽水马桶上晕着淡淡的血丝。 她胸腔像是被什么捏了一下,强烈的惊喜和震撼汹涌席卷。 她听见自己不受控制的怔怔落泪:“……老公。” 姜嘉茉漾着海藻似的稠密黑发,赤裸着两双漂亮的腿。 打开门,她扑进裴京聿怀里,细密的黑发刺在他的腰腹上,就像无数诱惑他的小小触角。 “怎么了。”裴京聿用手指帮她梳理黑发,垂眼吻她。 姜嘉茉仰起头,眼睛懵懂,充满憧憬。 她在他安抚的亲吻里,绵绵地诉说道:“……我好像正常见红啦,小冕要来我们的世界了。” 第38章 动若嬉宝宝出生 姜嘉茉仰头望向他,眼里水光晕着:“……老公,我们真的盼了好久。” 她枕在他心口,睡裙薄软透光,旖旎动人。 她牵起他的手,贴敷小腹:“允许你摸摸看。” “果真?”裴京聿贴上她的小腹,揉了会。 他把她的脸捧住,托着她的下颌,帮她拭泪。 姜嘉茉在他指节上蹭了蹭脸颊:“我哪舍得骗你,以后多一个人来爱你了。” 裴京聿脑袋嗡一声。 他满腔柔肠百转,克制不住吻她脸上的湿漉泪渍:“现在呢,肚子疼吗。” 姜嘉茉摇头,吸了吸鼻子:“……没感觉,还没宫缩呢,产期应该还有两三天。” 裴京聿郑重、珍惜地环住她。 他微微倾身,把脸埋进她的黑发里。 这样浅尝辄止的触碰,敏感的姜嘉茉也在他怀里难捱地扭动。 裴京聿察觉到她在颤栗。 他下意识用了狠劲儿圈住她,弯唇笑了下:“哭什么,高兴才对。” “我当然高兴了!可以医院待产啦,上楼去拿产包。” 姜嘉茉被他搂得细细哼叫,羞恼道:“今天太晚了,不打扰司机他们,我们自己去吧。” 裴京聿:“别动,让我抱会。” 片刻,他反应过来要克制。 他也不舍得松开,只是放轻力道,温柔地用唇蹭着她的脖颈:“我好久没碰你了,很难把控。” 裴京聿上下滚了滚喉结,把那股心尖刺痒的瘾压下去。 他像是反应过来了什么:“在楼下洗个热水澡再去,你等我片刻。” 姜嘉茉心尖柔软,说好。 他上楼拿待产包。 她就下面凝望他,幸福地笑,又克制不住落泪。 这个温馨的小家庭,就不是两个人,而是三个人了。 姜嘉茉被他安置在前厅的软沙发上。 等待的过程中。 她在工作室的群里,艾特了大家。 “我见红啦!还没破羊水……但是预产期就在这三天。” “你们明天下午有空的话,可以来给我加油打气。” “孕期比较敏感嘛……你们把我哄好了,我给你们涨工资。” 裴京聿回来得很快。 他帮她洗澡的间隙,又在缭绕白汽中吻她。 “以后不生了,舍不得让你再受这种苦。” 姜嘉茉眼睫都是润的。 她朦胧地在澄澈的灯光下,看清他专注擦拭的神情。 裴京聿用手指摩挲她的肋骨,贪迷地一寸寸地探询:“想为你服务一辈子。” 他像想到了什么。 在帮她穿裙的时候,他埋在她耳畔恶劣讲:“以后这里灌满我的东西就好,不需要别的。”- 待产医院是裴京聿母亲那边叶家名下的。 医疗团队非常专业,环境和技术都很上乘。 秦媛他们也在,联系了医疗团队,进行辅助陪护。 因为姜嘉茉选定顺产。 他们一群专业的医师,提前教授了姜嘉茉如何用力,逐步陪她学会拉玛泽呼吸法。 一切都非常顺利。 到了医院,更是发生了一件让姜嘉茉惊喜的事情。 他们预约的是私人高级产护。 一层楼只有她一个产妇。 穿着温馨丁香色的女护士,礼貌帮他们推开门,进入陪护等待区。 姜嘉茉意外地发现。 本应该寂静无人的陪产区,居然坐着很多等待的人。 她好奇地张望了一眼,只一眼。 等待的这群人已经提前注意到了她。 工作室的大家开怀地彼此提醒:“嘉嘉来了!” 姜嘉茉还没反应过来,站在原地。 他们纷纷上前慰问祝福:“我们迫不及待,所以都来啦。” “是呀,工作都推掉了,你最重要。” 包思茹举着摄像机,提醒大家维持秩序:“你们都小心温柔点,不要冲撞了宝宝。” 她被他们感动地热泪盈眶。 姜嘉茉的眼泪漫过鼻翼,在脸颊晕热:“我不是说了,让你们明天下午再来吗。” “你们怎么这么积极,今天就来陪我了。” 黄栗前后张罗着。 她向姜嘉茉介绍,大家从哪儿赶来的。 黄栗的眼睛也红了:“因为牵挂着你,你发完消息,他们就彼此打电话提醒。” “这不,一下子都聚齐了。哪儿睡得着觉,就想来给你加油打气。” 姜嘉茉借口说要去准备一下。 她抹着眼泪,走到拐角,正巧看见裴京聿从电梯口出来。 他手上拿着资料和办理住院的手册。 她想也不想,扑进裴京聿怀里。 姜嘉茉眼睫乱眨,抱紧他:“老公,他们对我太好了,提前结束工作,飞回来陪我。” 她感动地泣不成声:“我也没做什么好事,哪儿值得他们对我这样呀。” 裴京聿像座巍峨玉山,把她安稳搂住,黑亮的瞳孔专注地锁着她:“值得。” 男人眉若横折深远的河,唇边噙着弧度:“这样,我十倍给他们报销机票钱。” 他擅长解决问题,商量道:“补贴对你施予善意的人,非常值得。” 姜嘉茉点点头,换好产育服。 她的心尖像是敲碎了一个蜜罐,甜得心颤。 姜嘉茉想了想:“你知不知道,你特别拿得出手!” 她挽着他的臂弯,很依恋地瞧他:“我恨不得天天炫耀你,和你结婚,好值得骄傲哦。” 他笑了,犹然不满足地启唇:“算了,只是在他们面前吗。” 姜嘉茉心潮澎湃,模仿他的语气,伶牙俐齿地反击:“还不够吗!你长成这样,没点自觉吗。” “你应该被我藏起来,关在家里只能给我看。” 她蹭了蹭他的手臂:“等以后你表现更好了,我再带你出门遛一遛。” 裴京聿睨了她一眼,黑眸使坏地迫近:“怎么遛?” 他压下来,咬字沉沉,麻痹她的神经:“狗绳在谁手上?” 姜嘉茉缩了缩脖颈,紧张地小声说:“我。” 裴京聿哼笑了一声。 他训诫意味地掐住她的脖颈,垂眼衔她的唇:“真敢想。” 姜嘉茉一点也不反抗被他掐住。 她有种跌倒,就躺下来睡觉的慵懒:“说错了。” 她垂下睫,用脸颊熨帖着他的指骨:“汪。” 裴京聿瞳孔漆黑挟着欲,像是得了意趣,唤她:“小骚狗。” 厮磨了片刻,他们终于舍得出门见客。 裴京聿搂住她,带她走到落地灯下。 他们语气沉谧,对陪护的朋友们表达了感谢。 裴京聿长得实在太过权威。 姜嘉茉从所有人眼里,都看见嵯峨倾轧的惊艳。 裴京聿倒是并未察觉。 他侧头,声音很淡地对私人管家发号施令:“他们有什么需要的,尽量满足。” 夜晚补偿的营养餐食,等待时的消遣平板和充电套装,随时补偿的矿泉水,软垫和小枕头。 这里的私人管家,悉数都给他们发了。 裴京聿举止言语都很妥帖。 他把她的朋友都安置到了陪护室,平易近人:“补好觉,才能更好地陪护。” 他向来不喜喧嚣,却对所有她的朋友们,进行了友善的照顾。 男人讲话有种不容置喙的权威。 在座的每一位,都衷心听他讲话。 “你们先休息吧,今晚暂时交给我。” 裴京聿没有丝毫煊赫家庭的骄矜。 他身影绰绰地揽住姜嘉,温文尔雅道:“这医院我还能做点儿主,希望你们能宾至如归。” 大家都说好,感激了他的体贴。 但没人舍得离去。 他们三言两语和姜嘉茉聊天,询问她的近况。 大家在产房陪床上调试录像机,安静地翘首以盼。 姜嘉茉上了产床。 医生给她上了胎心检测。 姜嘉茉和她商量:“我的朋友们,对宝宝的出生还没有什么实感,能给他们听听心跳吗?” 下一秒。 “咚咚,咚咚” 密集的心跳声在偌大的产房里回荡。 姜嘉茉仰躺在光线下,不由得心尖一颤。 她为生命遽烈的震颤声而热泪盈哐。 她侧身望向旁边,发现陪护病床和门口的大家,眼眶都红了。 他们都脉脉不语地望向她,共同沐浴在宝宝的生命迹象里。 医生报出数值,道:“胎心很稳,一切正常。” 姜嘉茉柔声唤他们:“你们听见了吗,它是个健康的宝宝。” 大家知道她怀胎十月的辛苦。 他们轻声细语地关心着她,笑道:“嘉嘉你放轻松,一定会很顺利的。” 后来,朋友们陆续去睡觉了。 姜嘉茉还没开始阵痛,暂时还没有开指。 她被叮嘱好好休息,保存体力。 姜嘉茉睡眠很浅,兴奋和紧张让她没办法长期入睡。 半夜她醒过来一次。 产房外是稠密浓烈的黑。 她挪回视线,发现裴京聿并没有去陪护的床上休息,反而一直坐在床边。 她颤了颤睫毛,仰脸去看他有没有睡熟。 裴京聿察觉到了。 他眼皮掀开,没什么疲惫,反而专注地凝望她。 男人凑近过来,干燥温热的掌骨往前,把她的手指抓在其中。 他牵起她的手,抬起来,抵唇吻了下,温热的熨帖着她:“怎么了,不舒服吗。” 姜嘉茉微微笑着。 她看着他,手指在他掌心里蜷着,像是撒娇:“没有不舒服,只是睡不着。” 裴京聿垂眸温柔问:“需要我播放一些白噪音吗,篝火还是下雨。” 姜嘉茉得寸进尺,抓住他的手祈愿道:“我想听你讲故事。” 裴京聿找了一段王德尔的《夜莺与玫瑰》。 男人念起英文流利磁性,像弹奏的提琴。 他给她讲了一只在玫瑰树上整晚唱歌的夜莺。 他懂她喜欢理想主义殉葬的浪漫,“夜莺并不作声,心脏上插着尖刺,长眠于树下的长草中,但玫瑰花繁叶茂。” “不要这个。” 姜嘉茉眼睫泪珠涟涟,她说:“要你自己讲的。” 裴京聿信手拈来:“从前有只破破烂烂的小鲨鱼,可怜兮兮的,每天都被虎鲸欺负。” “一天,它发现了一只自己玩珊瑚的虎鲸幼崽。” “于是它叉腰,恶劣地恐吓道:‘被我逮到了吧,看我不把你吓哭。’” “结果,小虎鲸把手上的珊瑚递给它玩,糯糯叫它:妈妈。” “小鲨鱼心软了,它不舍得欺负它了:第一次有人这么叫我。” “这时候,它发现一只巨大的虎鲸站在它身后,表情不善地盯着它。” “原来小虎鲸是在叫身后的妈妈。” 姜嘉茉没有被逗乐。 她反而紧张地说:“所以,小鲨鱼找到朋友了吗。” 裴京聿勾唇笑了下,本来想说,“这两种族群,不是彼此漠然,就是针锋相对。” 宛如我和你。 但他噙着笑,占有欲十足地抚摸她垂坠在枕上,无辜细软的长发。 他钉牢她水红饱满的唇瓣:“嗯,在一起了,不分开。” 裴京聿这个人,非常过分地坏。 他知道她睡不好,陪床也不睡到陪护的床上。 他硬生生要挤到她身边,把她拱到内侧,摁在怀里。 姜嘉茉恼他,用脚蹬他,叫他下去。 男人调转了身,轻佻地睡到床尾。 他抱住她的柔白脚掌在胸膛前,贴在怀里,帮她暖:“睡吧。” 姜嘉茉感觉那人在吻她的脚踝。 于是,她难耐地蹬了一下他:“……你不许发情哦。” 裴京聿惩戒意味地轻轻拍了下,惹得她脚趾尖蜷缩着颤。 偏他云淡风轻地道:“你脚太凉了,维持一个姿势容易僵硬,我给你活血。” 姜嘉茉被他勾引得发痒。 她鼻音黏腻,细细声哼着,像春夜里饮露的猫,踩在他蓬勃的腹肌上乱蹭。 裴京聿一句话就让她心惊肉跳。 他散漫地宣判道:“ 再不收敛,我不想按捺,搞点出来,涂在你脚上。” 他似乎真开始圈地盘。 呼出的热气窒息地汇聚在她的脚背。 裴京聿:“哪只脚合适呢。” 姜嘉茉惊慌失措地回过神。 她耳珠晕烫地别过脸:“我要睡觉了。” 白天日暖。 姜嘉茉腹部宫缩变得频繁起来。 助产护士给她打了缩宫素,挂了盐水。 裴京聿寸步不离地守着她。 他给她拿了软枕垫在膝弯,让她躺得尽量舒适。 他昨天守了一夜,今天更没办法放松。 裴京聿绷着唇角,随时监控着输液管。 见她额上有细汗渗出。 他又把绒布在水盆里浸湿,用温热的软帕帮她擦汗。 他垂眸静谧地递来手腕,青筋脉络都很清晰,性感得要命:“不舒服,你咬我吧。” 那人的脸清隽俊逸,在疼痛的暗光中不真切:“和平时一样,就当泄愤。” 姜嘉茉半晌才缓过气。 她牵着他的手,并没有咬下去,反而很轻地吻了他腕骨一下。 宛如蜻蜓点水,嘴唇点绛,晕了点薄光。 姜嘉茉:“不要,平时我能控制,咬得很轻,舍不得你疼。” 她眼睑泛红,认真道:“这次我真的疼了,我会把你咬伤的。” 裴京聿哪儿舍得她疼,恨不得共感疼痛,评价道:“坏小狗,学会抗旨了。” 姜嘉茉舔他的指尖,把他的掌骨打开,贴敷自己的脸,回敬他:“坏男人。” 她在宫缩的不适里,嘴唇发白地喘着气,很温柔地叫他:“……你呀,傻瓜。” 姜嘉茉自己做主,签字打了无痛。 无痛是自动输送剂量的,难捱的感觉消弭了很多。 裴京聿反复摩挲着她的手,亲吻她的黑发。 他一言不发,镇定极了,掌骨撑起她的脊背。 他给她喂电解质饮料,竭力安抚她的惶然与紧张。 姜嘉茉感觉整个人浸泡在温水中,“有你陪着我,我突然不害怕了。” 她还没破羊水,不疼了又很快进入安详的睡眠。 在意识昏聩中,她静谧地最后看了一次他的眼。 柔和,清润。 就像岛上飓风席卷那些夜晚,包裹着她的,温热潮湿的寂黑,让她在骤雨中无比安稳。 他还在不断吻她,宛如叹息:“那天,在沈容宴家里让你怀孕,我说永远不后悔。” 裴京聿滚了滚喉结,艰涩地不停忏悔:“姜满,对不起。” 他像个饥渴的旅人,反复地汲取她渗出的细汗,无耻地祈求她的垂怜。“我错了。” 歉疚、怜惜、隐忍。 这些情绪简直遮天蔽日,覆盖他曾经嚣张激越的神经。 男人皮囊宛如白玉贵气,眼睛却红得乖戾。 他无法无天的疯劲儿,终于为她的脆弱臣服。 裴京聿恨不得回溯到当天,埋头在她胸口,闭眼:“我好后悔,真的。” 他自食恶果,沉沉地把脸贴近她的皮肤,瓮声道:“我还没征求过你的意见,就让你怀上了。” 姜嘉茉轻颤着睁开眼,脸颊怜人地红:“……愿意的。” 她伸出手,停驻在他衣领。 姜嘉茉依恋地摸摸他的黑发:“傻瓜,我一直都好愿意。” 裴京聿眉眼埋进她掌心,用唇蹭了蹭:“我吵醒你了吗。” 姜嘉茉:“没有,太亢奋了,没真睡着。” 她的心底温澜潮生:“不要用旧事惩罚当下的你呀,你做得很好了。” 她如沐春风地笑:“百年归老,除了名利功勋,我也想留一双眼睛,帮我看看后来的世界。” 姜嘉茉唇角温柔上翘:“宝宝很好,你我也是,不用后悔。” 她笑着看向小腹,奇怪道:“之前我老是害怕,不安会不会让它到这个世界来受苦,想要再做一些准备,帮它铺铺路,更踏实更稳定。” “我甚至想要怀的更久一些,一直保持着这种互相联系陪伴的状态。” “现在不了。” 姜嘉茉讲话很怯,告白情话却很绮丽:“有个人在这段时间,这么披肝沥胆地照顾我,让我那些担忧都消失了。” 她撑住力气,在产科护士到来之前,和他唇齿交缠了最后一次。 吻很绵长缱绻,像告别最后的二人世界。 裴京聿从来都不会说什么“平凡又伟大”之内的空泛句子,来鼓励她。 他很务实。 不管她需不需要,他都一直守在她旁边照顾。 裴京聿鼻梁摩挲着她,勾惹得她心魄颤动。 男人衣领的松香,浓烈地沉下来,麻痹她的神经。 他眼底很暗,用薄毯裹好她:“以后再依赖我一点儿。” 姜嘉茉美得素淡,白颊渡了一点粉,像扑火的蛾:“嗯,我做好准备了。” 床架很软,撑住她的脊背,缓慢地升起来,到一个舒服出力的姿势。 裴京聿全程陪着。 他捧起她的左手,目光沉静,是她温柔的后盾。 医护人员都窝心又温柔。 她们一遍遍鼓励她,倒计时为她加油打气:“嘉嘉很棒。” “腿放松,没事的。一切都很好,慢慢来。” “非常好,再来一次。” …… 姜嘉茉每次松弛下来。 她都感觉那人用另一只手,安抚性质地摩挲她的后脑勺,把她托住。 小孩出来的那一刻。 在产房门口等待的大家都红了眼眶。 裴京聿垂眸地吻她的额头。 他被医护提醒看时间,恋恋不舍地别过脸,温柔地对她讲:“10月27号早上8:30,是个男孩。” 因为是私立产院,有相当高的自由和资格。 脐带是男人亲自剪断的。 他的神情,比在国际会议时,为引领科学前沿的研发成果剪彩,更郑重。 姜嘉茉看见他专注的样子,躺在床上虚弱地笑了。 宝宝在哭,光溜溜的小身体。 浑身裹着湿漉的羊水,哭声嘹亮。 姜嘉茉闷闷忍泪,望着眼前忙碌的男人,心尖温热滚烫。 工作室的朋友们,跟着孩子到产科。 他们来取产房的摄像机,追在护士的身后,惊喜地讨论着。 所有人都在笑。 说宝宝皮肤很白,一点也不皱。 睁眼很快,眼睛大大的,长得很可爱。 裴京聿没去。 他甚至也不像平常一样眼尾衔笑,收敛起了一副不经心的斯文败类模样。 裴京聿似乎真的担忧她。 他心有余悸地吻她,像被封禁在曲槛里的孤鹤,被钉在她身边的方寸之地。 恨不得自己绞断翅膀,不再飞。 男人吻她的额头,梳理她绸缎般的头发。 他伺候她喝温热的水,尝试着让她舒适一些。 半晌后,陈景寅过来汇报:“宝宝6.8斤,一切健康。” 他说完又和他们一起去看小孩去了。 小冕不愧是裴京聿的儿子,是个天生钓系。 宝宝吐一下小粉舌头。 他们一群人都被他可爱地尖叫:“受不了啊啊……他对我笑了!” 一个个争抢起来,“胡说,明明是对我笑。” 他们围在婴儿床上,让他上镜:“……让一让,再让我拍两张照片。” 姜嘉茉听着走廊传来朋友们的雀跃。 她盈盈笑:“你怎么老守着我,你去看看宝宝嘛。” 裴京聿的眼神靡靡如春焰,几乎要把她看 得熔化。 他半晌才讲了一句歪理,蛊惑道:“丈夫,一丈之内是夫。不守着你,我就无处可去了。” 待她恢复了心神。 他周道至极,陪她打电话,对她的家人报喜。 她的爷爷奶奶、父母、姐姐,都相信他的靠谱和妥帖,放心把姜嘉茉交给他。 他一个个慰问过去。 大家显然都很关心宝宝的情况。 唯有裴京聿孜孜不倦地补充道:“嘉嘉她全程都很平安,她比较疲倦不想讲话,我替代她向你们问好。” 比起孩子,他显然比谁都更在乎和关切她的付出。 姜嘉茉牵起了他的手,和他手指紧扣。 裴京聿一边打电话,直勾勾地盯着她,浑然不察地对她弯起唇。 他英隽的面容就像荒唐遐想的绮梦,把她迷的眩晕。 她还没出产房。 他家人就打电话来,语气欣喜。 他们说就给小孩准备好了价值高昂的成长教育基金,能在国外最高的大学捐几栋楼的厚重。 裴京聿凝神让她听完,甚至没有让她出声表达感谢。 他吻干她眼下攒积的泪晕,对电话那头冷澹道。 “够了没,你们在意孙子,我更在意她。” “她累了,我先挂了。” 他倒也没绷着下颚多久。 裴京聿把她揽在怀里,和煦笑道:“我苛责他们了。妈也担心你的,她在外地开会,闲暇都去庙里,愿诸佛护你一切顺遂。” “我不信这个。” 裴京聿把唇抵在她眉眼上,贴了贴:“所以,我会亲自护你顺遂。” 姜嘉茉怔怔的,想起在普陀寺许下的愿。 ——哪怕这一生风雨琳琅,她都想和他地久天长。 姜嘉茉的心脏,变得很柔软。 产护们进来,转移了单人哺喂室,让他暂避。 她们帮她开初乳,喂养宝宝。 裴京聿雾沉沉的黑眸里,漾起意味不明地笑意。 他垂眸一语不发地出门,像是已经有了口齿生津的预感。 他的那抹薄薄的笑。 实在有一种即将得逞的罪恶。 姜嘉茉抱起婴儿的襁褓,把脸埋在纯白羊绒小毯里,温软哄着小孩:“小冕乖。” 突然,她回味过来裴京聿的反应,脸一下涨得像红灯笼。 这个涩情狂,不知道已经想到了什么地方去了! 一想到那个人提前就逞欲,把她锁起来,抱住她,没完没了地呷。 那时候,他热气缭过来,使坏问她:“这儿什么时候能喝?” 姜嘉茉只感觉整个人已经熟透了。 小冕像是提前预感到了什么,匝吧着嘴,像小猫一样细弱的哭。 她拢住孩子柔软的小脑袋,耳珠滚烫:“……宝宝乖,妈妈只喂宝宝。” 小冕不太会吸吮。 第一次进食变得稍微复杂。 姜嘉茉很轻地托着他,温柔地碰了碰宝宝的嘴唇。 小孩像是知道有吃的,不哭了。 他圆圆的黑眼珠盯着她,甜甜地笑。 姜嘉茉喂食并不娴熟,哄了很久。 她细致地用口水巾,擦干小孩嘴边小小的濡痕:“乖,宝宝听话,这样肚子就不饿了。” 裴京聿不知道什么时候进来了,在一旁慢条斯理地盯着她瞧。 见姜嘉茉喂完小孩,他贴上来抱紧母子俩。 他嗓音清磁,邀功道:“我把你的朋友们,都安顿好了。” 姜嘉茉身上奶香味灼人地甜腻,像是一尊白瓷塑的观音,清越地香火缭绕。 “谢谢你。” 裴京聿着魔地把头埋进她肩窝里,深深吸着气。 仿佛她是一缕烟,被他强烈地全盘拢进肺腑里。 等到姜嘉茉把小冕哄睡了。 他才暴露自己的渴望,脖颈上浮出隐忍的青筋,沙哑缠绵:“妈妈。” 裴京聿支配欲很强地勾唇,像渴了寻觅水源:“应了我的称呼,为什么不喂我?” 第39章 不羡仙“全脱了。” 姜嘉茉生产完,浑身疲惫,看到这个男人凑近就想要逃开。 她的脸泛着浅浅一抹绯色,湿汗泛着光。 他凑近她,裹在怀里肆虐地嗅,讲话沙哑带着欲:“给不给吃啊,别偏心。” 姜嘉茉很轻地喘气。 她闭眼靠在他身上,情动地晕红道:“不干净,有些腥。” 她声音细弱,解释道:“一周后我才能洗澡。现在不好闻,你别蹭了。” 裴京聿还是咂到了。 他不禁满意地哼笑着:“哪儿,很招人上瘾。” 他一碰,下流无比。 裴京聿坏心眼地吮了喂她,又侵略性搅乱她的唇舌:“你也尝尝这个,很香甜。” 姜嘉茉完全招架不住。 她眼里朦胧,骨头也酥:“……不可以闹了。” 她哀哀地,推搡他:“我没什么力气。” 裴京聿看见姜嘉茉苍白虚弱地闭起眼。 他心里蓦地刺疼了一下,“我喂你点粥,等会儿我们就去产康,护理伤口。” “对不起。” 姜嘉茉眼尾濡湿,伸手在裴京聿下颚上,碰了碰:“在雪林小屋,你在我面前失去意识,我几乎触不到你的呼吸。” 她嘴唇张阖,像一尾搁浅的鲤:“……两个人在一起,是不是每天互相说八百次对不起?” 姜嘉茉撑起来,拉下他的脖颈,示意他俯到自己心口上:“我活得很好,这里有你。” 裴京聿听见她的心跳。 他说不出来话了,只是深深地匝紧了她。 姜嘉茉实在不知道怎么哄他。 她把脸抵在他耳廓,挨擦着游移了一下:“我在孕产修复中心,会烦闷的,你记得经常来看我。” 片刻,她又垂下眼:“……应该不能吧,说是会交叉感染。” “我们一个月没办法见面了。” 裴京聿喂她喝完粥。 他强迫性的攫过她的手指,描摹自己的眼眉:“认清楚。” 姜嘉茉感觉指腹泛痒,颤笑着问:“……什么呀。” “记住我的样子。” 裴京聿柔软的唇勾勒她的掌纹,在她虎口狠戾地咬了一口:“热度,力道。” “每天想我二十四次,不许忘了。” “我会住在你心里抽查。” 姜嘉茉心底鼓噪不停:“晚上睡觉也要想一次呀,这么专断。” “打视频。” 裴京聿黑发衬着玉白脸庞,低沉沉地撩拨道:“老公陪你一起睡觉。”- 康养中心在白鹭岛这边,风景宜人。 三面环湖,朱栏白石,绿树清溪。 晨间午后都有温热的茶水,专业的瑜伽老师教授拉伸、运动。 每天都有各种口味的营养餐食。 姜嘉茉穿上了定制的孕产修复内衣,养护耻骨和腰部。 产康室也窗明几净,白纱披拂。 多种设施都是国内顶尖的技术项目,并持有医疗执业许可。 Fotona4D私密激光和MonaLisa黏膜修复,以及EmsculptNeo修复盆底肌和腹直肌。 甚至连干细胞修复都有,妥帖而周道。 姜嘉茉感觉身心都舒畅下来。 在绿意盎然中,放松吸氧呼吸。 只是她现在必须要保证宝宝的无菌环境,和那个人只能隔着屏幕接触。 约莫一个月后。 秦媛和哺乳师杜姐正在陪姜嘉茉吃饭。 裴京聿突然发来消息:“见一面?” 姜嘉茉眼睛渴切地亮起来,恨不得立马说:“好。” 她看见秦媛还在一旁推小摇篮。 于是,姜嘉茉想了想,在屏幕上敲:“还不行呀,他们一群护理都在陪我,晚上我还有两节瑜伽课呢。” 裴京聿懒淡道:“我只是顺便在这旁边经过。” 他修长手指敲着字,混不吝地坏:“但有一架莱昂纳多AW609,迫不及待地想见你。” 姜嘉茉一双眼瞳因为震惊而微微收缩。 她搜索了维基百科:“莱昂纳多AW809?” 百科上赫然写着:【全球限量亮相,航程1500公里。】 【静音桨叶,真皮内饰,垂直起降,高速巡航的直升机。】 裴京聿发了张照片。 “它为了你,变成了莲雾色的。” 照片上直升机螺旋桨剔透紫晶,机翼微黛。 姜嘉茉喜欢得心痒。 她反复拖拽照片看了又看:“好飒爽呀。但我看顶豪收藏家的红黑榜,说这辆有价无市,买不到的。” 裴京聿回了条语音:“它,我随手就能买。” 他咬字危险又蛊惑:“但你呢,我一个月碰不到一次。” “你比它珍稀百倍。” 姜嘉茉露出被宠溺的笑容:“哼,那当然啦,它呢,这个世界上最少有十台。” “但是可爱温柔的我 ,这个世界上只有一个。” 姜嘉茉大言不惭地敲字,红着脸:“便宜你啦,你就偷着乐吧。” 裴京聿笑了,眼瞳漆黑,舔了下唇角,像不能满足吞噬欲似的。 “不想偷。” 他散漫地咬字:“带了聘礼,当然要光明正大,含着你乐。” 姜嘉茉换绸裙的手都在发颤。 她羞恼的批评他:“……再说荤话就把嘴缝上。” 裴京聿轻浮地弯了下唇,回敬道:“那我怎么伺候你,用手能满.足你吗?” 姜嘉茉只觉得额角一牵一牵地慌张,连忙制止道:“……你明知道,我现在不能的。” “你来看我,只能远远地看我。” “要京聿,要京聿懂吗。” 她垂眸穿鞋,忽然手机屏幕亮了。 姜嘉茉这才羞耻地发现,自己的输入法习惯打他的名字,像一种隐秘的渴望! 把“禁欲”打成“京聿”了! 于是“要禁止欲.望”,变成渴望那个人。 姜嘉茉眼皮一帧帧跳起来。 她慌忙长按撤回。 那人愉悦的笑,混着不怀好意阴恻恻的洋洋得意。 已经悉数转换成语音,递送了过来:“就这么迫不及待地要老公啊。” “怎么要?” “在哪儿要。” “多少次。” “要几千下?” 姜嘉茉煞有介事地放下手机,不想出去找这个涩情狂。 她假装给宝宝叠小衣服,装作不问世事的样子。 再也不要回复他了。 姜嘉茉想,“这混蛋男人可真会钓呀,又把自己撩拨得耳朵发烫,下不来台。” “不出来?” 裴京聿阴恻恻地发来语音:“我就飞在你头顶盘旋,惹得所有人都出来观摩,把你逼出来。” 姜嘉茉的所有防线都被他击溃了。 她化了个清透的裸妆,去宝宝房里看了小冕的情况:“宝宝怎么样。” “他睡熟啦,醒了我们会帮忙喂奶的。” 秦媛提醒道:“这里几个人轮值呢,放心出去吧,宝宝现在还比较敏感,需要绝对抑菌,不能见客。” 姜嘉茉柔声道谢:“我会做到消毒,尽快回来的。” 天色浮着灰白的阴翳。 羊绒般层叠的云雾被风刮出一条缝,露出一抹白月亮。 裴京聿站在疗养中心的湖泊前。 他穿了一件黑底冲锋衣,倜傥地揣着手。 一幅金尊玉贵的模样,又有几分不羁。 月光像湿雾,晕在他身上。 明月雪时,他整个人都有种不入世的冷淡。 这么久没见。 她依然被他勾惹得没了魂魄:“……你等了很久了吗。” 裴京聿还没等她走几步,迈步走过来把她搂入了怀里。 他用力地擒住她,手腕从袖口支出来一截,缠在她身上,青筋也遒劲束紧。 他侵略性地舐着她的上颚,往她喉咙里探,一蓬蓬热气往她身上缭:“馋这一口很久了。” 姜嘉茉感觉到那个人指节微凉,揉捏着她的每一寸。 于是她扭着想逃,红着脸:“……谁要你按摩了。” 裴京聿衔着她的唇,抱她去直升机,哑声道:“教小孩儿说爸爸没。” 姜嘉茉在他怀里挣脱不了,被他扣在驾驶座上没完没了的吻。 他吻得她舌根发疼,唇瓣濡润。 姜嘉茉:“一点儿常识都没有,最早都要八个月才会说这个词。” 裴京聿“咔哒”一声,帮她系好安全带。 他用鼻梁蹭她的脸颊:“你叫一声,我看你发音标不标准。” “你好幼稚,想骗我叫你,不可能的!” 姜嘉茉刚说完。 她由于被他吮疼,嘴边一丝清亮的光,牵在下颚上。 “您成熟。” 裴京聿用指腹剐蹭姜嘉茉的唇瓣,强迫性质地带走那缕水光:“……馋我身子,馋到流口水。” 他用手指抵唇,闷笑道:“您这么稳重端庄,怎么还在我这里当宝宝?” 姜嘉茉柔柔地瞪了他一眼,没什么反抗力。 他说罢又凑过来,吮住她的唇。 裴京聿看她羞耻闭眼。 他像是得了乐趣,乐此不疲地咂她,命令道:“眼睛睁开,看清楚谁在享用你。” 姜嘉茉可怜兮兮地睁开眼睛,连鼻尖都羞恼红了。 仿佛她是一株害了虫患的树。 他是严谨乖觉的啄木鸟,要在她身上找出恶劣作祟的根源。 半晌,月光照到附近空旷的湖泊上,水波澹澹,呈现金丝黄线起伏的波澜。 两人静默地依偎着。 姜嘉茉靠在他的臂弯里。 裴京聿:“我申请了短距离飞行的空域航线,你练练手。” 从珠光岛出来的那一次。 他教授过她如何驾驶直升机。 所以这一次低空飞行,姜嘉茉操作娴熟,控制得非常稳定。 晚风变得缱绻又渺远。 姜嘉茉朝着舷窗外面望,第一次感觉手可摘星。 灿然天幕近在指尖,宛如攀天梯。 姜嘉茉描述道:“我好像一只鸿鹄,在这广袤世界里的巅峰,平稳展翅。” 裴京聿靠在椅背上,薄唇弯了下,像是认同,笑了。 “这辆直升机在你名下。” “这次做天鹅,下次做苍鹰。” 窗外就是天际线。 姜嘉茉听完他的话,突然被感动地有些泫然欲泣。 “我会让江河湖海都尽收眼底的。” “很久之前,我在燕景台看了很多书,有一本《巨流河》,描述了战机上的生死寄情。” 姜嘉茉描述道。 ——书里说,很羡慕你在天空,觉得离上帝比较近,因为在蓝天白云间,没有“死亡的幽谷”……你说那天夜里回航,从云堆中出来,蓦地看到月亮又大又亮就在眼前,飞机似乎要撞上去了,如果你真的撞上了月亮,李白都要妒忌你了。” 她专注地凝视他,似乎想要看到这人对她写过的信笺,是否有反应。 裴京聿没表现出来有什么不同。 他懒淡地用手指抵在太阳穴上揉摁:“嗯,听起来,像是一种残酷的天真。” 姜嘉茉心脏闷闷地酸胀:“是呀,书里说,‘我这些年,只会升空作战,全神贯注天下地下的生死存亡;而她每日在诗书之间,正朝向我祝福的光明之路走去。’” “这句话生死两个极端,也太悲怆了。” “姜满,别瞎想。” 裴京聿斜倚在直升机驾驶座上,懒懒散散地用长指抱着臂弯:“我教你学飞机,只是教你懂一个技能。” “俗话说,只有游泳的人才会溺亡。” 他敛起漫不经心,半明半昧地认真:“答应我,你不会用学会的技能,做什么石破天惊的事儿。” “我又不是孙悟空,怎么可能石破天惊。” 姜嘉茉眼梢弯弯,哄他道:“……我能翻出你的五指山吗。” “少来。”几个字又勾起裴京聿的施虐欲。 他指腹都是痒的,想掐着她的脖颈,让她神魂颠倒。 他语气沉沉:“好好保证。” 她单手稳住操纵杆上的航向保持快捷键,用尾指去碰他搭垂的修白手指。 姜嘉茉温柔道:“哎呀,我的紫霞仙子这么帅,我那儿敢叛逆呀。” 裴京聿一副意兴阑珊的样子,寡淡地哼了声。 他给她判了甜蜜的死缓:“见色起意。” “没什么出息。” 裴京聿设置了飞行目的,是水库以北的山上。 姜嘉茉从未来过这里。 直升机降停下来后,在云山雾绕的环境中,隐约感到一种压迫感。 “紧张什么,来这里拿个证而已。” 裴京聿陪同她走过半山的小道,在一处石狮镇守的宅门停了下来。 两人到了窗明几净的室内。 姜嘉茉注意到,这是一家省级体育行政批准的合法射击运动俱乐部。 裴京聿和窗口里的工作人员沟通了两三句。 他望向玻璃内部,语气沉静,“早就提交审批了,文件下来了没。” 工作人员对他态度非常恭敬,说:“是姜小姐吗,训练计划和同级公安审批通过了。” 等待了须臾。 姜嘉茉拿到了《射击运动持枪证》和枪支安全管理制度文件。 她紧张地吞咽了一口,心里冰火交煎:“……这,我们普通人做不到吧。” 裴京聿扬唇笑了下:“只需要提交你无犯罪记录、身份证备案就行。” “合法手续,没什么做不到的。” 裴京聿揽住她,陪她往射击场馆走。 他像是稳定她心神似的,对她讲:“走吧,我陪你把这项技能学会。” 姜嘉茉还是坐立不安:“……我,没摸过真枪。” 裴京聿垂眸,一丝不苟的进行枪.支领取记录。 闻言,他倏地扔下笔,把她箍在胸前。 他 用气声撩拨她:“晚上摸了老公的那么多次,还不尽兴?” 见姜嘉茉耳珠红透了。 他陪她去换训练服的过程中,帮她束起绸缎一样的黑发。 裴京聿握住她的腰:“全送你真的,我说到做到。” “姜满,用一小把玩具枪抵在我额角,算什么事儿。 他干燥的手掌寸寸侵袭,按摩着她的脊背:“讲出去别人会笑话我的。” 姜嘉茉想起自己深以为石破天惊的本事,还是在他的五指山里打转。 她的心跳越发紧张无序,用手指捂住脸:“……你不要在讲了。” “我的挑衅是不是很低劣,让你觉得好笑。” 他这种男人,怎么会把她这种小打小闹的威胁放在眼里。 裴京聿每次看见她的叛逆样子,都有克制不住的摧毁欲,想要调弄她。 但他察觉到,她真为此失落了。 他又扬唇轻声哄着:“你是我的人,谁敢笑你?” “难道是我吗。” 裴京聿换上训练服后,有一种野性不羁的潇洒:“老公最乐意看到你陪我玩情趣,笑了是因为在爽。” “用玩具枪吓你,我是不是好幼稚。” “我还以为真威胁到你了。” 姜嘉茉第一发子弹,完全偏离靶心。 她抽噎着表达不安:“……我一直都觉得自己配不上你,没办法不去招惹你,让你更在意我。” “你眼泪最会威胁我。” 裴京聿握住她的腰,欺身站在她背后,眉峰下浮着阴翳:“什么配不上?我多了一只眼睛吗。” “没有多,但是眼里很漠然,不像是能住人的样子。” 姜嘉茉怔怔望向他薄情的眼睛。 他穿着射击夹克,有种锋利的英俊。 她心脏快从胸腔中撞出来:“我这点小打小闹,在你面前,好像从来不够看。” “不够看。” 裴京聿指导她抬起气.步.枪:“所以要欣赏你一辈子。” 他扶住她的肩颈,教授她自然瞄准:“这运动要绝对的心理稳定,你顺便也练习抗压能力。” “姜满,专心。” 姜嘉茉被他控制着角度,和叩扳机的力道。 她依偎在他肩膀里,被他磅礴深切的引领和教授,完全打动了。 自己所有打闹玩乐的笨拙举止,他都会用心来对待。 姜嘉茉自己也变得勇敢起来。 最早的几枪。 她眼睫缀着泪珠,为手上的实物惶然不安。 每一次射击,都超过规定的七十五秒。 后来她越发熟悉,更是在没有他指导的情况下,射出了8.8环的好成绩。 见她越发娴熟。 他终于彻底放手,带着教授她射击的几名教练站在一旁,旁观她在一次次稳定心神的自我战役中逐渐突破。 直到几个小时过去。 姜嘉茉还意犹未尽,兴奋地在屏幕上刷新自己的战绩。 裴京聿让她加了专业教练的联系方式,以后由她们指导她。 姜嘉茉注意到荣誉榜上的证件照,不禁赞叹道:“这些姑娘好厉害啊,个个都是奖牌得主。” 裴京聿在山雾中帮她捂手。 闻言,他淡淡笑了下:“她们在这行业深耕,才能达到这个位置。” “但你一天就能练出自己的天地。” “你厉害。” 姜嘉茉拼命垫脚,用脑袋去蹭他的脸。 她嘴上甜丝丝地叫他老公,恨不得把手掌上的温暖全渡给他。 她温热甜腻地去含他的喉结:“我会为你变得更厉害的!” 单纯的姜嘉茉没发现。 ——除了裴京聿以外,整个训练场一个男性也没有。 她毫无对比,只能着迷于他耍帅的单人秀,并被他射击的冷静蛊惑,一次次为他的命中欢呼。 可怜的小狗,今天也被坏男人玩弄于股掌之间。 裴京聿这个人,犹不自足。 送她回去的路上,又开始鼓吹起了卖身的协议。 裴京聿解了安全带,不肯放她走,蛮横地把她抱在膝盖上:“今天高兴吗。” 姜嘉茉低着头,和他指尖纠缠,显然自己也有些舍不得。 她瓮瓮地红了眼眶:“特别开心。” 他长指从侧后方的白色舱舷的置物架上,拿出来一个乌黑系带的方盒。 裴京聿:“拆开看看。” 姜嘉茉把盒子放在腿上, 她忍不住抱他,拼命亲他漆黑的眉眼:“谢谢老公。” 裴京聿被她亲得阖着眼,眼睫微颤。 半晌,他才挑眉看了她一眼:“谁说是给你的?” “我呢,也没被你怎么好好放在心上,也想开了,情愿自己找乐子。” “什么意思呀。”姜嘉茉拆开盒子,摩挲着里面的小机器人。 裴京聿眼睛黑漆漆的,威压地凑近她。 他把手掌贴在她肋骨上,上下剐蹭:“你忘了?今天是我生日。” 裴京聿指着小机器人:“这是我,你拿回去,我主动二十四小时陪伴你。” “……好。”姜嘉茉想起这几天都在为宝宝忙碌,居然忽视了眼前人。 她不由得有些愧疚。 裴京聿抽出下面对折的纸张。 他连唇角的幅度都很宠溺,勾惹地人移不开眼:“还有这个,是三证合一的营业执照。” “我收购了一个影联,名下有三四个制片子公司,宣发公司,和洗印录像技术厂。” “那天饭局之前,我就和转让方谈好条件了。” 他注视着她:“送你。” 姜嘉茉从未想过,他居然认真听进去了自己的每一句话。 她捏住光面的营业执照,爱不释手地抚摸:“谢谢你!我好喜欢。” 她眼睛里湿漉漉的,仿佛渺小的自己被光束照耀到了:“我一定会努力招商引资,挖掘新人导演……让我们赚得盆满钵满的。” “我没说完。” “好风频借力,送你上青云。” 裴京聿埋在她怀里,在她颈窝里磨蹭,用唇齿叼她的锁骨:“把我当成托举你的力量就好。” “别有压力,破产也没事儿。” 他粗粝的舌面狠狠地舐着她的皮肤:“你是鸿鹄,是苍鹰,我就做围绕在你身边的一阵风。” “但你不可以再去慰藉别人。” 裴京聿沉静地宣判道:“鉴于此,我决定和你签一个卖身契。” 姜嘉茉的皮肤泛起芙蓉粉,惹人垂怜地漂亮:“……一个公司就想换我这个人呀。” “作为你忘掉生日礼物的补偿。” 他握住她的手指,勒令她做一张会员独享卡。 裴京聿:“你现在又不能碰,总要给我点甜头。” 姜嘉茉苍白气色逐渐消弭,宛如笼着一层绯云。 她整个人素淡温婉,住在他怀里:“之前给你做了一些小卡片,还不够吗。” 裴京聿薄唇往上,和她鼻尖轻柔摩挲,缱绻暧昧:“不行,你得给我开个包月权益。” “每个月要给我发三百条消息,打三十个电话,想我不计其数次。” “你和别人寄情,也该对我主动。” 他鼻息沉沉:“见面时,记得要抱我,上赶着来亲我。” 裴京聿把她扯进怀里:“不用理会我的感受,现在请肆意在我身上,发泄你的渴肤症。” 姜嘉茉脑子慢了半拍,一直跟随着他点头。 她意识到最后一句是什么的时候,已经无法悬崖勒马。 她宛如浸在热油里:“发泄,肆意……你在讲什么浑话。” 最后,姜嘉茉被人强行按头…… ……强行肆意…发泄了渴肤症。 她被他亲得晕乎乎的。 最后,她完全藏不住吻痕,抱着坏男人给的小机器人回来了。 这个小机器人质地很软。 姜嘉茉深以为是宝宝的安抚玩具,二十四小时陪伴宝宝。 她消毒后搁在宝宝的小摇篮上面,完全没做深想。 回产康中心。 第一件事就是洗澡抑菌消毒。 姜嘉茉在洗澡的时候。 她被暖溶溶的热水冲洗着,突然回忆起那个小机器人的质感。 突然,姜嘉茉脑子嗡一声,心脏有千百只小羽毛勾挠:“这个机器人的质地 ,和他定制的那箱纳米的情.趣玩具,有什么区别!” “这个疯男人,学了先进技术,不知道用在正途上,全拿来霍霍我了。” “居然把小玩具做成他自己的样子。” “然后呢,是想要到我身体里面去吗。” “绝无可能!” 姜嘉茉羞愤难当。 她擦拭完身上的水珠,又细致地进行了皮肤护理。 她起身去宝宝小房间里,绕过伴睡的育婴师徐姨,把这个小机器人拿了回来。 姜嘉茉把它置放在床头。 喝了点温水。 她宁谧地看了一会儿香奈儿米勒的《知晓我姓名》 她正准备戴上眼罩,睡觉时。 忽然听到床头的小机器人响了。 这个恶贯满盈的罪恶小机器人。 不仅是小玩具,还有陪伴监控能力。 声线完全和裴京聿一模一样,显得格外厮磨。 罪恶的小机器人在稠湿的夜晚,用性感低沉的声音咬字。 “小狗穿着衣服就睡觉吗。” “不准。” “全脱了,主动展示我看看。” 第40章 春色阑舔 姜嘉茉又羞又恼。 她根本不想和涩情狂小机器人说话。 于是她找来了一张小绒帕,把这个男人的小替代品盖住了。 姜嘉茉:“一天到晚发情,不许看。” 她汲了一双拖鞋,起身朝着卫生间走。 刚摁亮灯。 姜嘉茉听见,身后传来“咔哒”的落地声。 小机器人已经掉到了地上。 它正歪斜着,好像已经失去生命迹象了。 “诶,我没有把你放好吗?” 姜嘉茉好奇地走回来,正想倾身过来,把它捡起。 就在她即将蹲下去的一刹那。 小机器人闪着灯亮起来,在密封罩里绕着她团团转:“……你不理我。” “坏女人,把我一个人扔在这屋子里面!” “要抱,要抱。” 姜嘉茉好笑又无奈,仿佛被裴京聿的怨魂缠上了。 她有点羞恼的生气,但是眼睛弯弯的,还是宠溺地把它拿起来了。 “你怎么还会动呀。” “……原来还会自己走。” 她戳了戳它:“学这么多先进技术,就是平白来折腾我的吗?” 小机器人闪着光在她的胸口乱蹭:“我不光可以动,还能让你爽。” 它非要她抱,被抱还不满足,要姜嘉茉紧紧搂住。 小机器人讲话勾人心弦,似乎在嗅她的味道:“把我的密封罩取掉,我能去那里,带给你极致体验。” 姜嘉茉听完后,意识到自己果然没猜错。 那个涩情狂还真是放肆,居然把他自己做成了情.趣玩具。 她嗔怪道:“……谁要体验你了。” 她的一句话。 涩情狂小机器人听完,沮丧到灯都熄灭了。 半晌,它才转动过来,撒娇叫她:“……老婆。” 它发出裴京聿的声音,沙哑蛊惑地:“亲我下。” “不可以。”姜嘉茉讪讪地反驳道,她很怯,又很恼地埋怨他。 姜嘉茉:“……你一个机器人,我又是亲又是抱,还要用的。” “万一给别人看见了……还以为我是狂热花痴呢!” “渴望老公,为我变得疯狂,不好吗。” 小机器人漆黑的眼睛懵懂单纯,讲出的话却像那个人一样浑:“上床去,快点亲我。” 姜嘉茉实在招架不住这个人的软磨硬泡。 她湿热的唇瓣压下来,很轻地在玻璃罩上点了下。 “啵唧。” 亲完后,她自己都觉得难以忍受地暧昧,红着脸往被窝里藏,慌张道:“……我要睡觉了。” “还没够。” 小机器人被她亲的眼睛都亮了,又开始闪烁灯光。 坏男人的声音透过小机器人传来。 它难耐在她耳畔,不停地说不堪入耳的情话:“你的嘴唇很红。” 他嗓音清磁:“想看你。” “哪儿都行。” “快点。” 裴京聿:“今天是我生日呢,你不会真要我克制吧。” 她的手机响了两声,是裴京聿发过来的。 【图片】【图片】 姜嘉茉点开一看,全身的血液简直涌入了脑浆。 他这个人,别人看来矜贵冷淡,目下无尘。 谁知道他半夜放浪成这样,野性放肆。 给她发来剑拔弩张的器官图,堂而皇之地惹她观瞻。 小机器人语气轻佻:“我都这样了,给点甜头,别吊着我。” 姜嘉茉紧张地吞咽一口唾沫。 她把手枕在脸下,像月下白昙一样怯怯地开放。 “……我真没什么可以给你看的,你刚才也在我怀里蹭过了。” 姜嘉茉帮小机器人擦拭了一下轮轴。 她把它放在床上,用手触碰玻璃罩:“……你想看哪儿。” 小机器人闪着光,滚动到她的脚掌畔,蹭她雪白的脚掌,和玫红匀亭的趾骨。 那个人懒洋洋地说:“这里就好。” 原来那个涩情狂想要……靠她的脚…… ……好无耻。 姜嘉茉没办法按捺。 她闭眼喘着,黏嗲的鼻音颤着,脚尖微微蜷起来。 她绷紧脊背,觉得脚心都难耐地酥麻起来。 姜嘉茉偶尔羞愤难当,回应那个人的三两句厮磨的情话。 小机器人偶尔逸出他的呼吸声。 虽然很恶劣,却让她无比安心。 困意袭来很快。 姜嘉茉很快就睡着了- 修复调养两个月以后。 康养中心的探视逐步解禁。 为了让宝宝的爸爸们更重视小孩,关心孕妈。 康养中心举办了一次亲友观摩的亲子互动活动。 姜嘉茉认定裴京聿很忙,没办法参加这种活动。 她从未在他面前提过。 直到比赛前的一天晚上。 小机器人突然闪烁,对她讲:“我明天会来。” 监视镜头中,缓慢露出姜嘉茉的脸。 她不确定地眨着眼睛:“你想来见我,还是观看比赛呀。” 那人兴致盎然,压低声音告诉她:“就这么小瞧老公啊?” “我是来参加比赛的。” 姜嘉茉神经牵了一下,担忧地提醒道:“你都没见过小冕几次,少自作主张报名了。” 她介绍说:“这次比赛很难的,还有几位父亲是二胎的家长。” 姜嘉茉用手指扫描阅读着具体项目:“比赛要考验泡奶,喂奶,拍嗝,洗屁屁,裹襁褓,抱宝宝,穿衣服,穿纸尿裤,脐带护理。” 裴京聿混不吝地说:“这些我都没做过,可能要连累你出洋相了。” 姜嘉茉好气又好笑,伸出手拍了小机器人一下:“真是少爷心性。” “您金尊玉贵的,哪儿会做这些。” 她空荡的胸腔中有微微心火在跳:“你呀,有心思来观摩了解,我就心满意足了。” 姜嘉茉撑着脸,望向小机器人:“我不怪你,我做这些都不太熟练呢。” “秦媛杜姐她们,把宝宝照顾得太好了。” “平时只需要我偶尔陪伴宝宝,夜间养护和白日喂养,都是几个哺乳师亲力亲为。” 裴京聿:“你不用熟练这些,谁说这样劳心劳力的事儿,非得你做。” 他轻描淡写地说:“等着,我会比你熟悉的。” 隔天,裴京聿还真大驾光临了月子中心。 不光 是他。 这次是难得的探视交流的机会,不少的朋友亲人都来了。 黄栗,孙云岫,姐姐姜稚雨,陈景寅…… 甚至盛煦和岑窈君他们,也赶着来探望她。 裴京聿一来,还没稳定心神和她打完招呼。 关上门。 姜嘉茉拽着男人的衣领,把他抵在墙上:“你少胡闹了,今天这么多亲友探视,你还要报名参赛。” 她忐忑不安,没个主心骨,手指微微发颤:“万一倒数第一。” “……我们会被他们嘲笑的。” 裴京聿一副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冷隽模样。 他靠墙宛如青松,孤拔修挺。 男人似笑非笑地,薄眼皮掀起来瞧她:“怎么,不乐意和老公一起丢脸。” “可是……你秘书处的几位秘书,还有你的特助都在呢。” 姜嘉茉一听他的语气。 她就知道这场比赛,他准是最后一名。 她头晕脑胀,对裴京聿根本没报任何期待:“这次比赛好多二胎父亲。” “他们有钱又闲,腻在老婆身边全程陪产,你怎么可能有他们熟练。” 姜嘉茉紧张地想要维持他的颜面:“……与其在大家面前出丑,还不如你提前退赛。” 裴京聿强势炽热地扶住她的腰,嚣张地把她抵在墙上:“出丑是什么?听起来很好玩儿。” 他垂眸吻下来,撬她的唇齿,孟浪又绵长:“这么怕我让你没面子,你求我啊。” 姜嘉茉睫毛颤着,喘气不匀:“求你……才会退赛吗。” “不。”裴京聿薄唇低勾,眉眼舒展。 他亲密无间地撩起她的黑发,在她后颈落下一个吻。 他凌厉的下颌抵在她头顶,把她圈进怀着禁锢:“那老公就表现好点儿,得个倒数第二,给你长长脸。” “?” 姜嘉茉红了眼尾,像尴尬狠了。 她眼里雾气晕着,细白的手指捂住脸:“……我一定会被他们笑话的。” 姜嘉茉埋在他的怀里,嗅他身上松木沉香:“算了,你有这份心就好了,我会为你加油的。” 参加比赛的五十位孕妈都被安置在评委席。 姜嘉茉完全不敢看,那人是怎么丢自己的脸的。 她像鸵鸟一样埋着头,抱着手机,困窘地观看黄栗发给她视频。 ——小冕生产当天的纪念录像。 耳畔突然传来了赞叹的嘈杂声。 评委席的妈妈们,络绎不绝地感叹着什么。 她茫然地抬起眼睛,望向展示台的位置。 发现她们赞叹的对象。 ——居然是裴京聿! 他漆黑如晦的眼睛专注着手上的动作,给男女仿真宝宝擦拭的动作,一丝不苟。 甚至连两种性别的顺序不一样,都没有弄错。 评委席上的同龄人问到:“那是谁的爸爸呀,太帅了,我老公往他身边一站,像个佣人似的。” “是真的帅,只可惜英年早婚了。” “不知道谁家小孩摊上这么好的基因哦。” 清白的灯光下,那人穿着锋锐的黑色西装,浑身冷寂,捏着奶瓶的骨骼都清晰修长。 不像周围其他男人一样,穿着休闲哺乳的奶爸衣服。 他宛如瑶阶玉树,潇洒出挑地立在这些人身边,把别人都称得分外流俗。 他动作行云流水,冲完奶粉后,似乎对评委席这边的视线有所觉察。 下一秒,他遥遥望了过来。 仿佛注视到她的位置。 他掠过人群,对她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容。 他稍纵即逝地一缕笑,把评委席上的众人蛊惑得心颤。 她们纷纷做主,鉴于他的熟练表现,每个项目都给他打了十分。 他垂着清绝眉目,但凡做完什么。 她们就吹口哨,鼓掌,激动地喝彩。 其他的参赛者们,都吃醋又恼恨地盯着他看,仿佛他是头号敌人。 姜嘉茉整理好白裙,靠在椅背上,眼波盈盈地望着那个人。 他真拿的出手呀。 真的从未让她失望过。 片刻后,姜嘉茉手机震动,传来裴京聿的助理罗铭的消息。 罗铭:“姜小姐,他的表现,您满意吗。” 姜嘉茉:“满意,难不成是你教授他的?” 罗铭发来消息:“我哪有这么专业。” 他礼貌恭敬地告诉她:“其实并不是为了今天的参赛。” “你孕期的时候,他命我找了几位哺乳师,询问营养餐食和孕期护理的事。” “在你们的孩子还没出来之前,他就在办公室练习裹襁褓了。” “……” 罗铭继续道:“昨天,他用很诡谲的伎俩,抓了一个盗取国家技术机密的内奸,预估量刑十年以上。” “裴先生平时杀伐决断,却忍不住为你展示柔软的一面。” “我想,他非要参赛的原因,可能是想向你证明,他有信心照顾好宝宝吧。” 姜嘉茉仰起半截纤细的脖颈,静谧地越过人群。 她望向这个和周遭所有人格格不入的男人。 她应该对他有信心的。 他收敛了傲骨,消弭了冷淡漠然的心性。 其实并不是为了赢得这个他毫无兴趣的比赛。 ——只是为了哄她高兴而已。 姜嘉茉的心脏像是被泡在绵密的云里。 她敲字回复:“我知道了。” ——我知道他对我和宝宝的关心。 ——我一直都知道。 小冕出生纪念视频,姜嘉茉还没看完。 趁着别的选手比赛。 她摁下播放键,继续观看。 一帧一帧。 从她让朋友们听出生前宝宝的胎心,到她耗尽心力六小时的生产。 姜嘉茉记得,那天裴京聿特别镇静,心性很稳。 每个流程他都陪护着,给她厚重深切的信心和照顾。 姜嘉茉拖动屏幕,到宝宝出生,朋友们在外面欢呼喝彩,替她高兴的那个刹那。 她含着笑,回溯当天的视频,发现自己的朋友们,前后簇拥着护士。 他们去看宝宝,逗宝宝笑。 可是屏幕上,这个稍纵即逝的瞬间。 她敏锐地注意到,裴京聿漆黑幽深的眼瞳里,遽然红了。 他在为她落泪。 所有人都在为宝宝欢呼喝彩的刹那。 全世界最应该高兴的人。 他竟然默不作声地为她红了眼眶。 他悄无声息地心疼她。 隐在没有人看到的地方。 任何时候,裴京聿在她面前,镇静,从容,端然。 好像不管发生什么困难,他都能化险为夷,为她保驾护航。 可是无人知晓,他也是会忧心忡忡的。 那天的场景时隔久远,当时自己又分外疲惫。 她的记忆变得模糊,再也想不起来了。 姜嘉茉只记得,自己生产后,他心无旁骛地陪伴在自己身边。 “你不是坏男人吗,怎么还会落泪。” 她用手指触碰屏幕上他漆黑的眼:“傻瓜。” 她怔怔落泪:“你最傻了,总是在背后对我好。” 姜嘉茉并没有坐在原地,静待裴京聿获奖。 她怅然地落泪。 反应过来的时候。 她已经走出了白纱披拂的比赛场地,来到波光粼粼的水潭边。 姜嘉茉沿着水潭惬意地踱步,听到身后有男人正在叫她的名字。 那人叫的是:“姜满,小满!” 听到的那一刹那,她难以自制地浑身颤抖起来。 不是裴京聿的语气。 她停下脚步,不太确定地回头望去,看见一双深邃的眼睛。 是一位意料以外的人。 ——沈容宴。 姜嘉茉回头:“你怎么来了?” 四周溪水潺潺流泻的声音,分外悠远。 她却提前转过身,作势要往回走。 “你还记得那些信吗。” 身后的男人急忙追了她几步,几乎是脱口而出。 姜嘉茉被这句话钉在原地。 她知道自己走不了了。 信。 那些燕京台两人相互寄情的信笺。 那个人字字珠玑的话语、安抚她创伤的鼓励。 带她走出最艰难时刻的陪伴。 “我记得。”姜嘉茉手指微微发颤。 她浑身僵硬,抬眸往沈容宴望过去。 两人目光在空中相接,不知道谁先躲闪开。 沈容宴不依不饶,上来拦住她的去路:“当时我生日,你来我家,拿出信给我看。 “我当时说信的事,下次详聊。” “后来我们再也没有机会,能平心静气地坐下来,聊信的事情。” 姜嘉茉心脏凝滞了。 长期以来,她都尝试着把裴京聿,当成燕景台上寄信的人。 她甚至已经自我催眠。 这个神秘难以揣摩的恋人,就是撑着黑伞来探望自己的隐秘情 人。 …… 原来,不是吗。 姜嘉茉怔忪片刻,随即恢复理智,想要和他擦肩而过。 她强压住跳动的心脏,冷静地说:“你知道,裴京聿已经用了很多钱,卖断我们之间的感情了。” “我现在很幸福,不想聊旧事。” 沈容宴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看,眼里有失魂落魄的酸涩,和难以接受的落寞。 姜嘉茉的裙摆像捉不住的风,卷起来掠过他的裤腿。 她擦身而过,只留下一阵失落。 “江山自雄丽,风露与高寒。寄声月姊,借我玉鉴此中看。幽壑鱼龙悲啸,倒影星辰摇动,海气夜漫漫。涌起白银阙,危驻紫金山。” …… 身后的男人噙着眼泪,几乎一字一顿地从齿缝里逼出来。 “还要我怎么证明,这些鼓励你的诗文,我字字句句倒背如流。” 沈容宴痛苦难禁:“是不是无论我做什么,你都不肯再回应我。” “你这么狠心,根本不会相信,陪伴你度过最难捱时光的人是我。” 姜嘉茉停滞了脚步。 她捂住眼睛,心口好疼,衣襟也好湿好凉,被泪水晕透的。 沈容宴看她不动了,不禁大喜过望。 他艰涩地邀请道:“我到这里来,并不是为了要和他争风吃醋。” “我只是有一些心里话,不得不和你说。” “说完,我就离开。” 他试探性地说:“看在我这么远赶来见你一面,你应允我一次,好不好。” 姜嘉茉回过身,很轻地点了点头。 沈容宴邀请道:“去那边的水榭坐坐吧,我们喝杯茶,你还在坐月子呢,不宜吹凉风。” 这里的湖泊上的廊桥很长,连接着几个六角挑檐的亭台。 每个角都配有华表,被层叠的月洞门间隔开。 楹联各异的亭台下,湖泊中赏玩的植株不同。 沈容宴见她在亭中坐定。 他的目光宛如炬火,想要烧穿她的平静:“嘉嘉,现在孩子生出来了,你有什么新的打算吗。” 姜嘉茉清霁地望着远处的湖面,脉脉地说:“下个月有个年终电影奖,《只影》入围了,我会去参加。” “保养好身体,进组拍摄新戏。” “感情生活呢。” 沈容宴几乎脱口而出:“他现在没办法用孩子拴着你……你可以尽情得到你想要的。” “裴京聿很危险,他有太多秘密了。” “你不要执迷不悟,要懂得取舍。” 他垂眸抓住她的衣袖,竭力讨好地告诉她:“我等你很多年了,我一直在你身边守护你。” “他连这么多年的朋友袁渊都能下药,还有什么做不出来的。” 姜嘉茉闭上眼:“……所以,是袁渊找你来劝我的吗。” “他被裴京聿算计了一次,认定他不是良配,想让你来拯救我吗。” 沈容宴全身的寒毛都要乍起来了。 “和任何人都没关系。” “裴京聿有仇家。” “他和仇家的儿子一起被人绑架过。” “他全身而退,对方遍体鳞伤。” 他模糊地回忆起打探来的旧事:“你不知道,他们都说,是他用别人的命和绑匪谈交易。” “裴京聿能要挟绑架者。” “他比谁都危险可怕。” 沈容宴沙哑地咆哮道:“他根本罔顾人命,利益至上。” “别人的死活,他绝不会放在眼里。” 姜嘉茉目光闪缩着,她心里惊涛骇浪。 她很想压抑住遽烈跳动的心脏,但完全克制不住。 她只觉得全身上下每一根神经都敏感起来:“你知道具体的经过吗,你能给我讲讲吗。” 沈容宴摇头:“裴家和叶家,根本没留一条绑架案的消息。” “我也是问了我三叔,能打听的只有这几句。” “……他们都说,裴家讳莫如深,再也不显山露水,并教授了裴京聿去异国学防身术。” 半晌,沈容宴像是想起来什么似的:“……这个绑匪你也认识。” “绑匪是文逢舟的弟弟,他的小团体在警方面前自杀了。 “文逢舟也被双规,在监狱过世。” “就是燕景台这套房子的主人。” 姜嘉茉咬着嘴唇,垂睫说:“我认识的。” “燕景台有一封金箔婚函,是他曾经的恋人写给他的。” “十八年了,当时许怡微还是一个刚毕业的女学生。” “……可惜十年生死两茫茫,她再也等不到文逢舟了。” 沈容宴懊恼地伸直了腿,诉苦道:“裴京聿帮了这个女人很多。 “他还拍卖下燕景台的房子,表示不计较旧仇。 “她当然全说他的好话了。” “但你一定要相信我,随时提高警惕,防着枕边人。” 沈容宴:“小满,我会一直等你的,直到你愿意接纳我。” 夜幕渐渐灰蓝,四周变得阒寂,连流水声都变得安静。 裴京聿静谧地站在不远处。 一抔白月光晕到他的身上,但他整个人宛如被笼罩在黑雾里。 他眼眸幽深,唇线也绷紧,眼下有浓重的阴翳。 听完沈容宴的话。 “咔哒” 裴京聿讥诮地笑了一声,捏断了横挡在他眼前的枝桠。 这细微的声响,像在聊天的两个人神经上拨了一下。 沈容宴瞬间弹起来:“……谁,谁在那儿。” 察觉到眼前的人是裴京聿以后。 他的眼神蓦地一颤。 沈容宴硬着头皮,僵硬地说:“阿聿,是你啊。” “我只是来关心一下嘉嘉的身体情况而已。” 裴京聿垂眸挡住他去路,凌厉的线条凑近,压迫性极强地逼视他。 只一眼,沈容宴浑身冰凉。 裴京聿嗓音冷沉:“嘉嘉?” “谁给你的权利,叫得这么亲密的。” 他阻隔了沈容宴的去路,捏着他的衣领,胁迫他回到姜嘉茉跟前。 裴京聿望向姜嘉茉,用一种体贴到极致的语气,温柔宠溺道:“你们商量了什么?” “我没满足你。” “所以你让他加入,玩三人游戏吗。” 他情人一般亲昵,对她耳语道:“我忘了,现在两个月了。” “你早就寂寞难耐了吧。” 姜嘉茉看他这幅宽宥无比,仿佛毫无芥蒂的模样,不由自主地害怕。 她咬住发白的嘴唇:“我和他根本没说过这种话。” 还不得裴京聿说话。 她就急切地否认:“你好荒唐!我怎么可能和他这样。” 裴京聿这个人真是疯得没边。 他似乎遗憾地扼腕叹息,睥睨地望向沈容宴,貌似替他伤心,道:“那怎么办呢。” “你看,我这个卑 微的原配,都退而居其次地接受了,可以尝试夹心饼干之类的。” 他薄唇漾起笑,商量道:“只要让她觉得爽,我什么都愿意。” 姜嘉茉难以置信地盯着他,浑身颤栗地靠在亭柱上。 他的眼神逐渐尖锐,锋芒毕露地刺向沈容宴:“但她说不可能和你这样。” 裴京聿冷沉地吊起眉梢:“所以你要是再敢出现在她面前,破坏婚姻,我一定把你送进去。” “我谁的面子都不会给,哪怕是你叔,父母。” 他咬紧齿关,眼眸是渗人的黑:“让你性能力消磨怠尽地再放出来,明白吗?” 沈容宴看见他动真格,拽着他的衣领,准备打电话。 他吓得脸都白了,慌忙扯着裴京聿拽自己领口的手腕:“……我真没和姜…嘉茉说什么,我就是正常慰问她。” “阿聿,你冷静一点。” 沈容宴双肩微微颤抖:“你怎么连解释的机会都不给我。” 裴京聿粲然一笑,施舍性地放开她:“这样,你和她结婚。” “我每天给她打电话,无孔不入地出现在她身边。” “强迫她回忆我们的旧事,和她背着你单独相处。” 沈容宴匝了匝嘴,惨淡地垂下头:“……” 裴京聿薄唇漾着笑,抵在姜嘉茉靠着的亭柱上,沙哑缠绵地问她:“那这样呢。” “你会爽吗。” “会愿意和我偷.情吗。” 沈容宴完全招架不住这人疯戾的声讨。 他领口解禁后,忍不住落荒而逃。 沈容宴刚走。 裴京聿望着姜嘉茉,恶狠狠地欺身压覆了上来。 他顽劣地本性暴露无疑。 他双臂懒怠地撑在亭柱上,把她整个人桎梏在方寸的地方。 裴京聿英隽的脸完全挡住月光,榨取她唇舌的津液和喘息。 “两个男人服务你,很爽的。” “这么贞烈?不愿意试试。” 裴京聿的视线胶着在她身上,不错过她每一个神情。 他压着声线停滞在她耳廓,呼吸匝在她的耳膜上,像春雷一样嗡响。 “还是,你只想接受他的服务,才和他单独相处,并不想接受我。” 姜嘉茉赧然到心脏麻痹,崩溃地抗拒他:“说什么浑话。” “什么两个人服务!” “你真是病得不轻。” 她只觉得他怀里的氧气已经泵空了,用尽了全力去推搡眼前的人。 没想到,裴京聿还真让出了缝隙,讥诮地浮出一个笑:“就这么迫不及待,要去找他了?” 她走了几步,就被身后的男人扯住了裙,推倒在苇草干燥的河岸边。 裴京聿的脉搏遽烈跳动,抵在她手腕上。 他桎梏着她,查探她的忠贞。 裴京聿知道她没和沈容宴发生什么。 他也不收回手,继续肆意妄为:“你们聊了什么?” “他知道,我一碰你,你就会渴切成这样吗。” 苇草割得她皮肤微疼。 姜嘉茉掀起眼皮,往上看。 男人英隽地让她目眩神迷,像永无餍足的野兽,纵情盯着她的每一个反应。 “我参加比赛,为了取悦你。” “而你呢,在我这儿没舒服够,要去其他男人那里,寻找慰藉。” 他虎视眈眈地盯牢她的唇:“他有我好玩吗,你怎么不多玩玩我。” “你和他说了几句话?” 裴京聿眯着危险沉晦的眼睛:“出轨、放.荡,无视伦常,是不是比贤妻良母有意思多了。” 他描摹着她嘴唇的轮廓,胁迫性质地咬噬下来:“你要不把我当野男人,也疯狂地在我身上找找刺激。” “不要……”姜嘉茉推搡着他的肩膀。 她偏着脸,不让他亲到自己。 裴京聿吻她无辜的眼睛,玩味地笑了:“偷.情真会这么敏感?” 姜嘉茉平复着狂跳的心脏:“……燕景台上,原来是他在照顾我。” 她眼睑泛红,求饶似的哭颤着:“沈容宴说,那些信全是他写的!” 裴京聿被她踢蹬着。 他并没有其他反应,只是钳握住她的瓷白的脚踝,心疼地吻着她被苇草挂破的细碎血痕。 “我不也在你发烧怀孕时,照顾过你。” 姜嘉茉湿漉漉地凝望着他:“……性质不一样的。” 裴京聿忍住想要把怀中人弄坏的冲动,饶有兴致地挑衅道:“所以呢。” “你又想感激他,然后对别人的男人摇尾巴吗。” 裴京聿欣赏她湿红的眼睑:“姜嘉茉,是谁让你爽成这样的?” “你是我的小母狗,是属于我的女人。” “说把你分享给他的那一刻,我恨不得让他彻底消失。” “你别疯了,这种话真的好变态!” 姜嘉茉拼命推搡他,凶狠地叫嚣道:“……你少自以为是了。” 半晌,她情绪稍微平复下来,又试探性地询问道:“如果真的是你,被冒名顶替了,真的不难过吗。” 裴京聿好像根本无所谓。 他衔住她的唇,松弛地闷笑道:“你怎么比我还遗憾啊。” 姜嘉茉心慌意乱,狠狠咬了他的唇瓣一口。 她闷闷道:“……你不懂。” “我不懂。”裴京聿像得了疯病,把他吸饱了血的红唇上腥味渡给她。 他不顾她的挣扎,伏在她耳畔沉沉吐息:“我只知道,索取并不能长久。” “给予带来冗长的钝痛,伴随着快慰,却让人甘之如饴。” “不明觉厉。” 姜嘉茉评价道:“不知道你说这种话做什么。” 裴京聿盯着她,淡淡道:“六年前的那部戏,《春与人宜》,第五十三分钟,你流着泪说的台词。” 姜嘉茉睁开双眼,眼泪“唰”地流下来了。 她想要用袖子擦拭,但是手腕被那人桎梏住了。 所以她只能躺在芦苇里,身陷囹圄,漫长又遽烈地躺下眼泪。 裴京聿撑在她身上,吻她泛红的眼皮:“四年前的《夏之风物诗》,第九十八分钟大结局的台词‘爱是规训,眼泪做成的暴力。’” “……每一句你都记得。” 姜嘉茉颤抖着,像被钉在神龛的菩萨,急切地念出普渡的祷告词。 像他一个人的小观音。 姜嘉茉:“我拍摄的电影,你每一句台词都记得吗。” 芦苇畔的荒草丛中,泥泞濡湿,高耸的苇草随风飘摇。 裴京聿紧紧搂住她。 姜嘉茉扑进他怀里,像个孩子一样嚎啕大哭起来,“……为什么呀!到底是为什么呀!” 他帮她擦拭着眼泪,让本来就无垢的她,变得更加剔透干净。 裴京聿吻她的头发:“没有为什么。” “你的存在本身,就是原因。” 姜嘉茉手心渗出湿碾的细汗。 她全身血液升温,像是把两个人的距离都烫化了。 最后他还是亵.渎了他的小观音。 姜嘉茉腿软到走不动路,被他抱在怀里,带回来的。 她晚上洗澡时发现。 裴京聿好像把她的纯棉蕾丝内裤,揣进西服衣兜里去了。 姜嘉茉擦拭着湿漉的发。 她推开浴室的门,看见那人背对她,靠在椅背上。 裴京聿没换下西服,宽肩窄腰,露出一截冷白的脖颈,看上去一尘不染的样子。 下一秒,姜嘉茉发现。 男人失控地垂着眸,着魔地嗅着那一绺小小的蕾丝。 他像惹火的白蛾,动作很轻,把唇滞留在上面了一会儿。 一瞬间,她只感觉自己的魂魄都飞走了。 “你在做什么。” 姜嘉茉迎着他冷冽的麝香气息,羞耻难禁地制止他:“不可以舔那个!”【你现在阅读的是 】 40-50 第41章 春衫薄“他的第一次。” 姜嘉茉还在康养中心没有回来。 裴京聿靠在燕景台阁楼的窗边,给人打电话。 他漫不经心地望着周遭熟悉的布置。 她散落的书籍,电闸的位置,床畔用品的摆放。 沈容宴到底是不是照顾她的人? 这些陈设的位置、顺序,只需略微反问。 真假就会昭然若揭。 裴京聿薄唇微抿,垂着眼咬噬着烟头,幽蓝烟雾缭绕上升,把他整个人笼在靡靡中。 火星在他微红的指节上明灭。 烧到指腹了,他才青筋遒起徒手摁灭,留下暴烈的灰痕。 待到电话那头的人讲完话。 裴京聿淡淡陈述道:“她已经相信,照顾她的人是沈容宴了。” 裴京聿在烟雾后匿着,看不清漆黑的眉眼,更显疏离渺远不可接近。 “沈容宴还真是听你的话,果然背熟了词儿才来的。” 电话那头是袁渊。 他也揣摩不透裴京聿的想法。 沈容宴哪会错过向姜嘉茉献殷勤的机会。 袁渊三言两语一激。 沈容宴回忆起姜嘉茉对那些卡片的执念,就去冒领功劳了。 半晌,袁渊说:“其实,那天她在兰猗雅苑弹奏这阙词。我就隐约猜到了,嘉茉在试探,到底照顾她的人是谁。” “我也猜到根本不可能是沈容宴,如果是他,早炫耀几百遍了。” “何须现在才解释。” “谢了。”裴京聿低下头,去拿她放在阁楼里的书籍。 裴京聿把书摊在膝盖上,无心地翻了翻。 他肩颈的肌理线条贲张,勾勒出性感孤 拔的弧度:“那瓶酒,你缓过劲了吧。” 袁渊爽朗地笑了:“和你哪有什么隔夜仇。” “我还不知道你这个人,阴沉古怪。” “我将了你一军,你回敬我了,这茬就过了。” 裴京聿松弛地弯起薄唇:“嗯,玩玩嘛。” 袁渊感叹道:“她把照顾她的人,错认成沈容宴,你不会遗憾吗。” 裴京聿的黑发被风吹乱,不羁地垂落在冷白的额角上,更衬托地他的五官深邃立体。 “她也问过我这个问题。” 他整个人英隽漠然:“遗憾什么?” “她会知道是我的。” “不该是现在。” 裴京聿又磕了一支烟出来,叼在唇间,没有点燃。 滤嘴衬托得他嘴唇很红,鲜润又蛊惑。 他坐在窗框上,“时间紧迫,我要去越南河内,找郁鸣深的罪证。” “往后还有很多次。” “如果我不在了。” 他淡淡道:“我和她只是半年夫妻的关系,她无需背负沉重的深恩。” 袁渊感慨道:“……好吧,我支持你。” “马场自从工作人员混入郁鸣深的人以后,我也很不安。” “毕竟我知道太多秘密了……怕他的枪口对准我。” 裴京聿疏离地笑了一声:“他的枪口绕不过我的,你放心。” “我在越南这段时间。你安分一些,别被他们的人盯上了。” “姜满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地方,你帮我搭把手。” 他眉梢拢起,挟持似的吐字:“但是袁渊,你记住了,没有人可以在我活着的时候,打她的注意。” “我一个人都不会放过。” 袁渊在心里腹诽,你又争又抢又霸占,谁敢窥伺你的人啊。 他在裴京聿的威胁下,做小伏低道:“……行,我会尽量帮着嘉茉的。”- 怀孕沉寂了半年。 姜嘉茉急需一个契机,光彩照人地亮相,杀回巅峰,重新展现自己。 这段时间,她把重心放在了刷脸熟上。 姜嘉茉在各地参加商务活动,冷落了裴京聿。 直到男人要出国前的那晚。 参加完电影节的姜嘉茉,才匆忙回京。 那天北京落雪,她的车被困在高速上。 姜嘉茉在商务车上,不停地给裴京聿的助理打电话。 服务区信号弱,接通已经晚上七点了。 姜嘉茉捏紧电话:“……你们是不是已经去机场了。” “裴总两个小时前已经离开了。” 对方的声音听起来稍显担忧:“姜小姐,你嗓子很哑,是不是在感冒。” “你们在哪里,我带人来给你送感冒药吧。” 姜嘉茉戴着围巾和口罩,正坐在服务区的便利店里。 她望向远处静谧覆雪的树梢,眼睛浸出一点泪痕。 “我在榆垡服务区,靠近大兴机场这里。” “……但是你们不用给我送药,下这么大雪,别出门了。” “一定要送药的。” 他的助理强调道:“姜小姐,我们都是他的人。” “我们关心你相当于裴总关心你。” 姜嘉茉让自己的助理们都去吃面,暖暖身体。 她回到车上,小憩了一会儿。 还不到一个小时。 她嗅到了沉郁洁净的男性荷尔蒙味道,雪松香,就像一座冰山。 对方的胸膛温热,拢住她的时候。 那个人身上冷调的气息,潺潺落到她身上。 来的不是助理。 而是去赶飞机的他本人。 姜嘉茉心下“嗡——”一声轰鸣。 酸酸胀胀的情绪充满胸腔。 裴京聿:“听我的助理说,你在找我?” 车上暖气充足,熏得人晕晕乎乎,沉沉欲睡。 姜嘉茉想要说话,嗓子却哑得不得了。 她没料到这个人会出现得这么快,让她无依靠的心落回原处。 姜嘉茉红着眼,扑进裴京聿的怀里:“……我以为你已经不在国内了。” “没什么比你重要。” 裴京聿撑着她的脊背,喂她吃药,指尖有沉淡的烟草气息:“喝水。” 他用指腹描摹她的唇瓣,眼神寂黑,似有心疼:“怎么照顾自己的,几天前还好好的。” “料定我走了,你就一个人病恹恹地回来吗。” 姜嘉茉担忧地提醒他:“不是十点的航班吗?” “现在还在这里耽搁,会误机的。” “这么大的雪,飞行指令会晚点。” 裴京聿把她抱到膝上,锁着她的腰。 他的吻覆下来,舌扫荡她的唇齿,逞狠地攫住她躲闪的舌。 她面色晕红,在他腕骨中缴械,毫无保留地被他吻得意识昏濛。 裴京聿的脉搏跳得很稳:“我可能要一个半月才回来,到时候就是年后。” “离开你几天,你都生个小病来气我。” 看到她这幅脆弱又无助的模样。 裴京聿又被激起了凌虐欲。 他揉她红肿的唇,粗鲁地摩挲至锁骨:“这么冗长的时间,你能照顾好自己吗。” “能的。”姜嘉茉举起手指,认真发誓道:“我每天好好吃饭,想你三百次,安稳睡觉。” 裴京聿半明半昧地笑了下。 他英挺的下颌浸没在高速路灯的阴影中,只留下模糊不清的轮廓。 “不管以后有多少人陪着你,都要记住我。” “怎么说这种话。” 姜嘉茉心里沁凉,吻在他的下颚:“……沈容宴照顾的我,也不要紧。” 她惊雀一样解释道:“我只是很遗憾,但并没有其他的想法。” 裴京聿在衣兜里轻松勾出她的耳环,套在玉骨瓷器般的手指上:“你留给我的东西太少了。” 他把她吻出了细微的水声:“我还觉得不够呢。” 裴京聿强势地和她手指根根相扣:“所以,答应我。” “等我回来,一定要弥补所有遗憾。”- 电影节在海港举办。 姜嘉茉和《只影》剧组的众人一起参加。 她下半年商务活动很少,几个奢牌秀场都没有去。 但这次亮相,却丝毫不逊色。 姜嘉茉穿了裴京聿送她的古董高定,每种装饰,钻石,珠宝都价值连城。 由于那个人给她囤了上千件展品肆意挑选,又有时尚杂志当主编的姐姐打理扮相。 所以这次一经出场,她的所有沉郁退圈言论都不攻自破。 《只影》的票房热度很高,但这次提名,没有奖项。 因为几部电影,是现实题材的黑马。 一部是《自由的维度》,中年女性在失语环境下,找到自我救赎的催泪片。 另一部是作家电影,探讨社会和人性议题的《饮风》 今年一整年。 姜嘉茉只拍摄了一部片,且只入围,没有捧回奖杯。 她的心里,其实是充满遗憾的。 而且那人不在国内,没办法陪伴她,度过低落的时刻。 但是黄栗跟在身边,给姜嘉茉加油打气:“嘉嘉,现在制片公司已经走上正轨了,我们自己也能找敏锐优秀的电影题材,深度挖掘,培养新人呀。” 姜嘉茉心里正巧有此打算。 没想到机会来得很快。 她还没出会场,在主办方的展板台上,给粉丝签名的时候。 一个棕色卷发,头戴鸭舌帽的女人,穿过层叠的封锁线,满怀期待地递给她了一个剧本梗概。 这人自称姓阮,叫阮佳卉。 “姜小姐,冒昧耽误您时间了。” “我是一名初出茅庐的新人导演,和我的几个朋友,拍摄了一部MV。” “如果你有时间的话,可以陪我去附近坐坐吗。” 如果是平时,姜嘉茉就把所有商务事宜,都抛给齐妙和陈景寅了。 但今天她没有得奖。 姜嘉茉望着窗外鳞次栉比的白色船体和桅杆,有一种无法靠岸的失落感。 于是她应允下来,微笑点头:“那我们去喝杯咖啡详聊吧。” 黄栗和陈景寅也随行,跟在身边。 几个人在咖啡厅里落座。 在温馨澄黄的光线中。 姜嘉茉只翻阅了几页,就确认自己对这个故事感兴趣。 这个故事叫《颤山》。 讲述了两个大学刚毕业的姑娘,被拐进了凤阳的一座深山里。 起初她们拼命哭嚎抗争,想要离开。 后来一位留下了一儿一女,在丈夫的施暴中死去。 另一位是真的狠且绝,她绝不愿意生下罪恶的种子,流了三个小孩后,没有了生育能力,从未丧失过反抗的念头。 她故意装作聋哑,却在月光下的黄土地上,教授已故朋友的不允许上学的女儿读书写字,告诉她要走出去。 后来她终于有机会,在修电缆的工人帮助下逃跑。 她也没忘记,把可怜的小姑娘,一起带出去。 中途孩子发烧入魇,喃喃叫她:“群秀,谢谢你。” 二十年来,没有人叫过她这个名字,只有她去世的朋友才知道这个名字。 她一生唯一的朋友呀。 ——她装聋作哑时,也要破例开口说话,教育对方的女儿。 女人泪流满面。 这种拼命活下去的阵痛,看得姜嘉茉心脏颤缩。 阮佳卉看她感兴趣。 于是,她从包里拿出来另一个本子《续命》 讲的是一个贫困家庭的顶梁柱,胃疼实在难受。 他攒钱去医院查验,却麻醉后脑死亡,去世在了医院里。 无人知晓,他居然在昏迷中,签了捐献协议。 直到遗体火化。 ——可怕的是,家属都不知道他腹中已经被掏空了。 二十年后,他的女儿抽丝剥茧,一点一点查清他父亲是医院做了局,把器官分给了几个等待的移植的人。 他的女儿一个个复仇。 故事就从复仇开始。 姜嘉茉感叹道:“实在是很精彩,剧本写得上佳,台词也能打动人。” “但我父母在制片行业熟悉一些,我可能要询问他们的意见。” 阮佳卉建议道:“姜小姐,我还有几个好本子,和一些编导朋友。” “我听说你们和中影、英皇和寰宇等公司,有个共同出资的‘青年导演电影制作计划’进行人才选拔。” 她心绪不宁:“要不然,到时候我和我的朋友都来参加,用这种公开的方式参选?” 姜嘉茉认为这个提议非常不错,点头赞许道:“当然可以。” 她显然觉察出阮佳卉的情绪不对劲,但对方一副有口难言的模样。 阮佳卉不停的整理衣襟。 姜嘉茉眼尖地注意到。 ——对方带了窃听装置,且已经到了恐慌的边缘。 姜嘉茉贴心地叫黄栗去订餐厅,又提醒陈景寅去帮自己催促甜品。 眼看他们走后。 她示意对方别说话,在餐巾纸上写道:“我有什么能帮你的吗。” 阮佳卉手指被自己捏得发白,写道,“求你救救我的朋友,姜小姐。” 她的字迹在纸上歪歪斜斜:“……现在只有你能救她们了。我不敢相信别人,只能求助你。” “但我不愿意害你,所以你千万要公开让我们参选,让我们签到你的公司来。” 纸上写道:“……不要告诉任何人。” 阮佳卉:“求求你了,不然我的朋友们会没命的。” 姜嘉茉:“是谁在威胁你们,不能报警吗。” 阮佳卉:“绝对不可以,没有证据……报警也没有用。” “他的国籍不在这里。” “而且……警方也不知道那个人的行踪。” “被他察觉,我们还会被虐待得更厉害。” 她刚写完这行字。 本来阒寂的咖啡厅,却突然涌进来七八个陌生人。 阮佳卉吓得浑身发颤。 眼看陈景寅走过来。 阮佳卉把手上的剧本合起来,急忙往咖啡厅外面走。 临走前,她狠狠撞到陈景寅身上。 “哎,我手上的咖啡撒了。” 陈景寅大喊了一声:“你怎么不看路呀。” “对不起。”阮佳卉抛下一句,落荒而逃:“我还有事,先走了。” 回到车上。 陈景寅递给姜嘉茉一张皱褶的白纸。 “嘉嘉,你看看,这是刚才那个女的递到我衣服里的。” 纸上有一串地址:1月13日,杭州,富岳湾,兰厦8—11。 背面写着一串小字:“请务必保障自身安全。” 黄栗也上了车。 她看着两个人神色不虞,心里不安。 黄栗模糊地了解事情经过后。 她抱着保温杯,担忧地望向姜嘉茉:“青年导演电影制作计划,也是在杭州选拔。” “嘉嘉,你会去吗。” 姜嘉茉坚定道:“会去。” “虽然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直觉告诉我,这件事非同小可。” 陈景寅思忖道:“现在什么事情也不知道,报警的话,对方也不会受理。” 姜嘉茉点头:“嗯,到时候黄栗代表我,去选拔现场,一定要确认阮佳卉和她朋友的本子入围。” “不管她们遇到什么事,我们能救一个是一个。” 她望向黄栗:“中途,我和陈景寅去这个地址。” “如果我们傍晚七点都没回来,你务必报警。”- 姜嘉茉登上兰厦天台的直达电梯后,心里突然裹挟着一种浓烈的不安。 陈景寅也是。 他左右打量着酒店的布置,仿佛羊入虎口一般恐慌。 “别怕,现在是法治社会。” 姜嘉茉见他心神不宁。 她安抚性质地笑了:“我是公众人物,没有人可以凌驾于法律之上。” 陈景寅镇静下来。 11号房间门前,有两个穿黑衣的保镖看守。 保镖看见是他们,无声退让出一条路,引领他们走了进去。 沙发上坐着的人,是楚山海。 六年不见。 他已经见老了。 楚山海额发灰白,戴一顶黑帽,狠毒算计和满是杀戮的眼睛,藏在帽檐里。 听见他们来了。 他用拐杖敲了敲瓷砖,冷道:“别来无恙,阿寅。 “你改名了,现在叫曲靖应,不是吗。” 陈景寅看见他,不禁浑身发抖。 他眼里惊悚如遭逢太阳风暴,牙关颤抖:“果然是你。” “你居然敢在国境内出现……我一定要告诉马来西亚警方!” 楚山海冷冽地睥睨了他一眼。 他微抬手指。 “啪嗒。” 旁边的保镖一拥而上,扇得陈景寅嘴角冒血。 “我看谁敢动他!” 姜嘉茉镇静地说:“我和他走进来,自然有全身而退的本事。” 陈景寅脑袋剧痛难忍,耳中轰鸣:“……嘉嘉,我没事的。” 楚山海转向姜嘉茉,变脸似的笑了:“姜嘉茉,你——我亲自培养出来的花骨朵,我早看出你是赚钱的好苗子。” “你说你好端端的,怎么和别的男人开花结果了呢。” 他拄着拐杖站起来,森寒地俯视她:“……看看你是怎么辜负我的。” “你不愿意陪段志璋,我也没有强迫你。” 楚山海眼眸冰凉:“我一直拿你当女儿,你却一而再,再而三地伤害我的心。” 他讲话非常诡辩且阴险。 竟然把她的挣扎求生,当成辜负和背叛。 姜嘉茉淡淡道:“六年了,你不会今天才找上我。” “如果你早就找上我了,自然清楚我现在有依傍,而不是任人宰割的羔羊。” 姜嘉茉:“您的栽培我心领了, 现在我并没有兴趣和你叙旧。” “我只想知道阮佳卉和你有什么关系,你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楚山海静静地看着她,觉察到她已经和六年前完全不同了。 那时候她脆弱,单纯,容易拿捏。 而现在她眉目坚定,甚至敢上他的谈判桌。 “阮佳卉?她找你求助了。” 楚山海手上捏着寿百年,吞云吐雾道:“你以为几个影联和他们签了约,你就能救得了她吗。” “她只是我放出去,诱你上当的饵料。” “你看你这不是乖乖来了。” “是的,我来了,我是来找你谈判的。” 姜嘉茉感觉自己小腿在颤栗。 她依然保持沉静,站在沙发旁:“还有多少有才气、有梦想的姑娘在你手上。” “被你逼着卖身,卖命,代.孕。” “你到底要什么价码,才能放过她们?” “钱?” 楚山海好整以暇地笑了:“实话告诉你,国内电影审核如此严苛,我根本没指望过她们给我赚钱。” “我到这儿来,也不是要靠你帮我洗钱。” “这点小恩小惠,我根本看不上眼。” 姜嘉茉稳定心神,继续道:“……所以,我不明白。” “你想要在我身上索取什么。” 姜嘉茉端详着他的反应:“我很清楚,你不是段志璋那种好色之徒。” 楚山海似乎被她最后这句话取悦了。 他掐了烟,摇晃着香槟,在麦芽香气中望着奄奄一息的陈景寅。 “我当然可以放过你,甚至放过他、他们。” 他提出筹码:“只需要你略微答应我一点条件。” “……不要。” 陈景寅咽了一口血沫:“嘉嘉……不要信他的话。” 楚山海冰凉地睨了他一眼:“我只有一个条件,你现在的男人,很有可能手上有我和郁鸣深的账本。” “不止一个。” “这么多年,他应该收集了很多证据。” 楚山海:“你要哄着他,把保险匣子里的东西,偷出来给我。” 姜嘉茉不禁有些愠怒。 但她展现出了云淡风轻的好演技:“那没办法,我和裴京聿早就分居了。” 她语气平稳,顶住压力演戏:“我和他感情很浅薄的,只是为了孩子在一起,其实互相不了解。” 姜嘉茉:“……你看,他家里不接受我,只把我养在外面。” “你休想蒙骗我!” 楚山海剧烈地叫嚣着,嗓音把姜嘉茉的耳膜,震得发麻。 “要是被我发现你们郎情妾意,你敢在没偷到账本之前,告诉他真相。” “我绝不会放过你们。” 楚山海:“这次导演选拔,你们海选了上百人,有十多个我的人混在其中。” “其中六个人的大脑里,被我安置了爆破芯片。” “姜嘉茉,你过得太顺了,永远不知道现在科技发展到了什么地步。” 楚山海熟矜地揸起飞镖,瞄准姜嘉茉身后的圆靶,针尖擦着姜嘉茉的脸过去。 “砰——”飞镖陷入墙体内侧。 她的发丝都被劲风撩起来。 楚山海浑身郁寒:“如果让我知道他手上有证据,你不帮我偷出来的话。” “我就一个个爆破,让他们脑浆四溅。” “您见笑了。” 姜嘉茉心脏遽烈震颤,指甲陷入掌心里,留下深深一圈血痕。 她装得无所谓:“我和裴京聿早分居了,真不知道他有什么秘密。” 楚山海身上有同归于尽的狠戾:“我要是没命了,不仅是这十来个人。” “你的孩子,还有裴京聿本人,我都不会放过。” 他狞笑道:“我会一个个爆破他们的脑子,再让他们的家人,把这笔账算到你孩子的身上。” “姜嘉茉,我现在根本没有软肋了。” 楚山海示意秘书,拿出微型爆破器。 红布盖着的白色盒子里,排放着六个引.爆.器。 楚山海笑道:“我只需要摁下一个键。” “他们之中就有一个人没命,你想我现在试试吗。” 陈景寅不成字句地咆哮道:“……你好无耻。” “段志璋淫.邪,你奸恶……居然用人命,来要挟她。” 楚山海狰狞的影子压在陈景寅的身上,用拐杖狠狠抽打他。 他兴奋地欣赏着陈景寅痛苦的模样:“你是不是嫌命硬?” “告诉你,警察不会知道我的下落的……你报警,他们全死了。” 楚山海眯起眼睛,威胁道:“也有可能脑浆不会溅出来,只是脑死亡。他们浑身麻痹而死,就是彻底的悬案。” 姜嘉茉眼眸里,稍纵即逝闪过一丝慌乱和迷茫。 楚山海:“我悄无声息地全身而退,然后余生都不放过你们。” “不要动他们。” 姜嘉茉竭力稳定他的情绪,制止道:“我现在还和裴京聿是分居状态。” “他现在在哪儿,我也不知道。” “但这个谈判桌,我上了,我自然会对我的筹码负责。” 姜嘉茉很轻很柔地说:“保险匣子吗……我会遵守承诺的。” 楚山海盯住她,沉沉笑了两声:“不愧是我当年悉心栽培的好女孩儿,现在到你回报我的时候了。” “你看,你是唯一一个全身而退,闯出自己天地的小演员。” 他慈悲地收回拐杖,眼神却狠辣不减:“如果你敢背叛我,我一定和你们玉石俱焚。”- 姜嘉茉要去张掖,拍摄战争片《金风未凛》 本来是一月末的行程。 她一直等到二月三号。 她舍不得离开裴京聿,想要那个人回来,确定他的平安。 楚山海威胁的句子,犹言在耳。 她心里忐忑不安地想。 她只要和他见一面,当天晚上就离开。 这样也算心满意足了。 那天她刚哄好宝宝睡觉,半靠在婴儿房的藤椅上,突然感受到唇被人碰了碰。 还是那冷沉的气息,是裴京聿回来了。 男人倾身想要抱紧她。 他手臂拢住她的双腿,想要把她抱到床上。 姜嘉茉条件反射地睁开眼,突然眼尾晕出了一点泪痕。 “你回来了。” 她做了一个嘘的手势。 示意他,育婴师正在房间里的小床上睡觉。 裴京聿圈住她,用鼻梁和她亲昵的厮磨,沉声道:“嗯,没陪你过年,在怪我吗。” 姜嘉茉垂睫,淡淡地摇了摇头。 她从他的怀里挣脱开,“我们不在这里说话,会把宝宝吵醒的。” 裴京聿不让她挣脱。 他桎梏着她乱动的脚踝,把她横抱了起来,“要去哪儿,我陪你。” 姜嘉茉在他怀里,无声落泪。 她真的舍不得离开这种温度。 半晌,她在他心口处,磨蹭地听着他的心跳,涩声说:“我想要喝一点酒。” 她感觉自己的泪晕,把他的衣服浸润得发潮。 “冰柜里,有一瓶朗格多克,是我从珠山岛上带回来的。” “我想喝。” 裴京聿扶着她的蝴蝶骨,把她抬起来。 他亲昵地吻了吻她:“馋得落泪呀,姜满。” “你想要什么,我没满足你,嗯?” 姜嘉茉的眼泪在他衣襟处,晕出咸涩的湖泊。 她孱弱地坐在他膝盖上,纤瘦白皙的腕骨上筋脉绵延,像是一泓脉脉的河流。 姜嘉茉动作很轻,拔掉酒瓶的软木塞。 “有些话,我一直想要问你。” “七八年前,在南法埃兹,你喝醉了酒,和一个陌生女人上.床了。” “你很凶,在床上也没怜惜她……她在你怀里颤抖着落泪,叫你轻一点。” 裴京聿视线黏在她身上。 他英隽的脸静谧极了,安然地垂睫望向她。 他只感觉怀中孱弱的身体又瘦了太多,像是从未好好吃饭一样。 裴京聿霸道地抚摸着她的肋骨,野性地揉摁她细腻的皮肤。 姜嘉茉喝了一口酒,含在红唇里。 她颤抖着凑近,用唇渡给他,让他记牢这种涩味:“你有没有想起来什么。” 她不怀任何期待,只是无端掉泪,宛如最后的告别:“……你当时知道,和你做.爱的女人是谁吗?” “你没有珍惜她……” 她难过地垂下眼睫,哽咽着说:“……因为你看不上她,所以不愿意对她温柔,对不对。” 姜嘉茉神经脆弱地绷紧,刻意不经心地询问:“那一次,是你的第一次吗。” 第42章 了无痕他和她七年前那一夜的真相 两人在南法埃兹的第一次。 距离今天,是七年零五个月。 这一年,沈容宴对她表白了三次。 大二的初春,草木葳蕤,万物生长。 姜嘉茉第一次体会到了一腔努力,悉数付之一炬的伤心。 圈内有一位出名的导演,来学校选人。 他从上千名待选的适龄女生中,选中了姜嘉茉,做他电影里的白月光女配。 姜嘉茉也付出了所有的努力,争取这个角色。 她三番四次找到辅导员沟通。 她和科任老师商量作业提交的方法,补齐学分。 当时,姜嘉茉已经签在楚山海名下的影视公司了。 她找他们签公司担保函,也是重重困难。 家里父母其实一直都反对她红得太早。 怕她浮躁。 家人们谋划深远,把她保护得很好。 爷爷奶奶想要姜嘉茉一直待在剧团学习。 毕业后考进来吃国家饭。 圈内鱼龙混杂。 不见光的事情,父辈们见过太多了。 所以姜嘉茉每次提出想要去拍摄,不专心学术。 他们都会思虑过重,无条件反对。 但姜嘉茉不愿意按部就班,过他们规划好的人生。 她还年轻,总觉得人生海海,有无限的可能性。 她想要去看看更辽阔的世界。 一贯温柔和蔼的妈妈汤舒雅,看见姜嘉茉执意要去拍摄这部片。 于是冷淡地拒接了她的电话。 家里人也许是揣着打压式鼓励的态度。 他们想告诉她:要么知难而退回来学话剧;要么好好拍摄,用出彩的作品说话。 拍摄和学校在两地。 姜嘉茉凌晨四点就起来练台词,深夜补齐落下的课程,忙得心力交瘁。 凛冬天气,她纤薄的脊背笔直。 在休息室里灯下认真看书学习,细嫩的腿部皮肤冻得又红又痒。 表演是她最擅长的事情。 虽然苦中作乐,但她的心里畅快。 这位名导演在片场规矩很多,傲气凌人。 他总会反复地打磨细节,消耗姜嘉茉的耐心和热情。 姜嘉茉想,辛苦到昼夜颠倒,片酬也不优厚,这些都没什么。 只要能出现在大荧幕里,她可以把吃苦当历练。 在最冷的冬天。 她结束拍摄,剧组杀青。 这部片一送审,就因为涉及少数民族和特定历史时期背景,题材触碰审查红线的问题,被延档了。 一个月后,主演的顶流男主又因为税务和行为不检点,暂停了一切工作。 彻底没了播出的希望。 姜嘉茉搬回学校,抱着书,穿过小小的北影校园。 同寝室的三位女生,此时已经小有名气了。 一位拍摄了当红歌手的MV,被耳熟能详。 一位在新媒体的冲击下被流量眷顾,做了小网红。 另一位投资了艺考教辅机构,名下几百名学生。 只有她,兢兢业业努力了一年。 所有的努力,悉数落空。 姜嘉茉名列前茅的成绩,变成低空飘过的合格。 她每天泡在图书馆,勉强修完本学期的学分。 太冷了。 不想回家。 夜变得格外漫长,整晚睡不着觉。 她躺在床上就失眠,反复地思忖将来能做些什么。 姜嘉茉不想呆在干燥寒冷的北京。 一整个大二上半年。 她都在不断地面试、投简历。 她想要自救。 人总有低谷要捱过去,一定坚强站起来,撑着往后走。 盛煦会经常来剧组探望她。 他有个本子,叫《春暖花开》。 讲了一个永远不被爱的陪酒女主角,和一个盲眼男人的爱情故事。 女主把角膜捐给了盲眼男人。 在他亲眼看见,夸自己漂亮之前,离开了这个世界。 那两年,李沧东和奉俊昊的电影很火。 这部片的立意和痛点很类似,也是这样在诗意和冷寂中徜徉的爱情故事。 姜嘉茉要接这部片。 她就要彻底放下羞耻,把清酒当水喝,唱“贵妃醉酒”给对方听。 希望他记得自己的声线。 姜嘉茉之前一直是拒绝的。 但这次努力被雪藏后,她不想错过一切的机会。 他们在镰仓拍摄。 姜嘉茉裹着小毯子,坐在这一群公子哥中间。 她望着远处青黛色覆雪的远山。 姜嘉茉怅惘地对盛煦说:“他们哪里等到花开过呢,不如这部片就叫《春与人宜》吧。” 那时候。 她并不知道这部片在国内票房会大爆。 她只是反复打磨演技。 镜头里,她有一双波光潋滟,也会笑意盈盈的漂亮眼睛。 沈容宴他们也常来。 《春与人宜》拍摄结束后。 在度假海岛的泳装派对上,他对姜嘉茉表白了。 那天为了庆祝杀青。 投资方之一的贵公子哥沈容宴奢靡到极点,为她开了上千支香槟。 她坐在海岛室外酒吧的岛台上倒酒。 迷乱的光线里,空气中都充斥着酒精的甜腥味道。 就像有麦芽发酵的浆果,不断地发酵、爆炸、皲裂。 人群攒动。 所有人过来给她敬酒的时候,都不忘告诉她。 “嘉嘉,你看沈公子有多爱你。” 她一脚踏入这种,没有女孩子能招架住的浪漫旋涡里。 姜嘉茉只感觉到一种迷醉、眩晕的兴奋。 她还保持着最后一丝清醒,没有把这种感情,当做.爱情。 她只想努力赚钱,想方设法归还沈容宴的深恩。 沈容宴本来就浪荡,见姜嘉茉不为所动。 于是他打定心思,想要惹她吃醋。 姜嘉茉记忆最深的一件,是沈容宴故意把天价名表和车钥匙扔进偌大的泳池中。 他一直盯着姜嘉茉,扬唇笑。 接着,他在众人的欢呼和喝彩声中,玩味性质地跳入泳池。 周围所有人,都在鼓励她跳下去拯救他。 仿佛默认他们是彼此放肆相爱的一对。 沈容宴摊开双手,站在泳池里,笑容明亮地望着她。 “下来,嘉嘉,我会接住你的。” 姜嘉茉想起盛煦说,不愿意的事情千万不要勉强,于是犹豫了。 周围人见她站定不动,都纷纷“啧”声表示扫兴。 姜嘉茉很敏感,习惯性照顾别人情绪,不愿意让大家失望。 她骑虎难下。 在泳池边踌躇,要不要成为沈容宴战利品的时候。 一个金发挑红的漂亮女人,展开双臂,径直跳入了水池中。 “砰咚——” 在飞溅弥漫的水花中,沈容宴条件反射地接住了她。 金发女人风情万种,攀附着沈容宴的肩膀。 她的手臂,旖旎地缠在他肩膀上,和男人热情似火地拥吻起来。 大家最爱看这种激情惹火的戏码,纷纷尖叫着鼓掌喝彩。 灯火和日暮夕阳映照得水面璀璨如金。 不少人都拥吻着投入泳池。 还有人往天上洒彩带和香槟。 沈容宴把掌中的女人吻得如痴如醉。 男人的下颚和脖颈,满是水渍,把黝黑的皮肤肌理,衬托得性感极了。 他眼神如有实质,定定地朝着姜嘉茉看过来。 像是带着挑衅和炫耀的意思。 沈容宴想要用这种手腕,彻底熔断她的理智。 惹得姜嘉茉吃醋,让她明白他的竞争力。 姜嘉茉只是沉静地垂睫,捏着青柠汁,静谧地坐在一旁。 她很白,不见天光的,孱弱地苍白。 就像阳光会把她晒化,成甜丝丝的雪水糖浆,淌到沈容宴的心尖去。 两人的体型差和肤色差,实在是天生一对。 仿佛很适合,他把她搂在怀里疼爱。 沈容宴冲姜嘉茉吹了两声口哨。 他冲到水下,缓解躁动亢奋的神经。 沈容宴再戴着泳镜起身的时候。 姜嘉茉已经没有坐在原地了。 他料定对方一定是带着醋劲儿才离开的。 沈容宴在众人吹捧下,灌了一晚上酒.精。 都说烈女怕缠郎嘛。 沈容宴存了早晨找姜嘉茉表白的心思。 他喝得醉醺醺的,打算对她第三次发起进攻。 姜嘉茉很早就起来,在沙滩边翻阅剧本。 她下一部片, 角色是扬州瘦马。 ——就是后来她在城墙上,遇到孙云岫的古装片。 台词拗口难记,人物关系复杂。 清晨,日轮呈现浅淡的白玉晕。 咸涩潮湿的海风,裹着干燥的细砂,卷起裙裾,带来湿漉的颗粒感。 姜嘉茉坐在带来的外套上,看着渺远的金光,熹微的薄红爬升上来。 好寂寞。 世界另一端的那个人,在做什么呢。 他也是一个人吗。 想起自己维持了几年的暗恋。 想着两人毫无交集,貌似天渊之别的差距。 姜嘉茉心里涩痛,无端想要落泪。 “我带了早餐,你要不要吃一点。” 身后突然传来沈容宴的声音。 他衣襟凌乱,脸上泛红,醺着醉意,手上却拿着几个烤得椒香的小面包。 他径直在姜嘉茉身边坐下来,自顾自地说:“我去了酒店房间找你,敲了半天门都没有人。” “之前我们在俱乐部,你总会躲起来看剧本。” 沈容宴把面包递给她,示意她吃一口:“你有早晨背剧本的习惯。” “之前我打电话叫你起床的时候,其实都是通宵没睡,为了撑到和你讲句话,再睡觉。” 姜嘉茉接过边缘最小的一个。 她红唇微启,咬了一口,轻声说:“谢谢。” 不知道想到了什么。 她又抱着膝盖,问他:“阿宴,你总是这样吗?” 沈容宴想起自己昨天的放浪形骸。 料定对方在为自己心里泛酸涩。 他懒洋洋地撑着手,弯唇问她:“你指的是昨天,我和那个女人在泳池接吻吗。” “姜嘉茉,你想管我,就必须要一个身份。” 沈容宴凑近她,提议道:“做我女朋友,怎么样。” 姜嘉茉脸色被海风吹得发白。 她咬唇解释道:“和谁接吻,是你自己的事情。” “我只是觉得……通宵喝酒,昼夜不分,不太好。” 沈容宴很享受被她关心。 他咄咄逼人地进攻到:“做我女朋友,我每天陪你早睡。” “相信我,我会对你更好的。” 姜嘉茉想要拒绝,但觉得自己非常不识好歹:“我……” 她斟酌了一下拒绝的词语:“我只是觉得,还没有立锥之地……不想思考感情的事情。” 沈容宴醉醺醺的眼睛,骤然变得清明。 他装作自己醉狠了的样子,靠在她的肩上,无助地嘟囔着:“我们都想知道,你心里的人到底是谁。” 他的压覆越来越重,下颚抵在她的肩头沉沉吐息:“你看看我吧。” “你喜欢什么样儿,我就为你变成什么样,好不好。” 沈容宴:“如果你心里没有人,那就试试接受我。” 姜嘉茉竭力撑住醉酒的沈容宴,维持身形:“……没有的。” 她想起毫无联系的裴京聿,心底没来由一阵涩痛失落。 ——我和他,没有可能了吧。 姜嘉茉:“我心里没有人。” 沈容宴趁醉发疯。 男人稍一用力,就把她压覆在沙滩上。 姜嘉茉的黑发,散落在湿漉漉的细沙里。 他埋在她的颈窝里,桎梏住她拼命推搡的腕骨:“那就让我……住进去。” “住进你心里,我会对你好的。” “不要!”姜嘉茉纤细的手指抵在沙滩上。 她像是吓了一跳,眼里沁出泪痕,抵起清瘦的膝盖,拼命踢蹬他。 “……沈容宴,你醉了!” “我没有醉!” 沈容宴渴切地咆哮着,眼里泛起寒郁的清光:“谁给你的骨气反抗我?” “你父母亲人都不在乎你,现在只有我管你。” 沈容宴撑在她头顶,勒令她看清楚:“是我投资让你和盛煦拍完的这部片,我才是你的所有人。” 姜嘉茉扬起起手中的细砂,笼住了沈容宴的眼睛。 趁他没有回过神。 “啪——” 姜嘉茉满眼泪痕,惊慌失措地甩了他一个耳光。 她力道很重,几乎把他打得偏头。 沈容宴难以置信地望着她。 他不像裴京聿那种疯子,会笑着享受被扇耳光,在她的反抗中得到愉悦。 沈容宴只把这种当成奇耻大辱:“……你竟敢打我。” 姜嘉茉后撤了身体,“是,我家里人对我很失望,但这些都不是我自暴自弃的理由。” 她泪痕涟涟,抽噎着说:“我已经努力去做了,有些事情不是努力,就能得到好结果的。” “但我只求无愧于心。” “如果你学不会尊重我,只是把我当玩物的话……” 姜嘉茉用手指在沙滩上划出一条线,表示割席:“我们就永远别来往了。” “……欠你的钱,我会想办法还给你。” 沈容宴从未遭遇过如此惨败。 姜嘉茉跑走了。 他还失魂落魄地站在原地。 第三次了。 这个狠心冷情的女人,一点机会都不给他。 姜嘉茉其实心里也茫茫然,不确定内心的答案。 她二十岁了,还没有第一次恋爱。 如果说完全没有春心漾动,是不可能的。 她只是不知道,对裴京聿的感情。 到底是不是自己的一厢情愿。 沈容宴在后来一次来往时。 他对她示弱,表示那一次,自己喝醉了。 他望向她清澈的眼睛,真诚地说:“我喜欢你的骨气,所以我不会折断它的。” “我会等你,直到你接受我为止。” 他还是事无巨细对她好。 只是姜嘉茉完全把他当陌生人。 沈容宴在国外玩滑翔翼,飞行高度不对,受了很严重的脊椎伤,双膝都磨破了。 姜嘉茉隔了一个月,才听到他养伤的消息。 她才在几百条微信消息中,点开沈容宴的名字。 她在对话框里,回复了沈容宴的早安。 “早日康复。” 拍摄新古装片,正值暑假。 姜嘉茉认识了孙云岫。 今年的夏天很热。 也是裴京聿剑桥读硕的GeneralAdmission. 姜嘉茉第一次鼓足勇气。 她想要最后努力一次,给自己一个交代。 姜嘉茉在网上查阅了行程。 她做足攻略,从伦敦坐了一个小时的火车,到剑桥郡,想要参加他的毕业典礼。 去了以后,她辗转在留学生当地社群里,查到了他的消息。 那些人说他和朋友去了南法埃兹。 这个来自东方的面孔,神秘、英俊。 最后一次出现在这里。 是裴京聿开着半个亿的帕加尼Zonda全碳定制版,在伦敦街头溜车。 他们看见姜嘉茉的宽帽檐,灰落落的衣服,笃定了她的痴心妄想。 一群人笑着大发慈悲,加了她的账号。 他们给她发了裴京聿南法埃兹,带悬崖花园城堡的具体位置。 “你可以去试试,他也许会一时兴起玩玩你。” “但你不知道他的生活有多浓墨重彩,你插.入不进去的。” “是啊,我们所有人和他的圈子都不是一路人,费劲心力认识他,也会被很快遗忘。” “……我们并没有信口开河,你去看看就 知道了。” 这段时间。 裴京聿的情绪一直都很阴沉。 他在毕业典礼之前,收到了来自郁家的信笺。 信上附带了郁纶在疗养院发疯打人的惨状。 郁鸣深要他回去看清楚,为郁纶赎罪。 裴京聿辗转打探到郁鸣深的手机号。 他受够了对方的骚扰。 男人英隽的脸上挂着笑,坏心眼地敲出一条短信。 裴京聿:“让我妈名下医院的员工试试,把他的前额叶切除,彻底变成废人,就不会情绪失控打人了。” 没有人可以和他比疯戾。 连续两次被绑架,眼看着熟悉的人被折磨到失禁的经历。 他阴鸷危险,最擅长以暴制暴。 朋友赵庭澜和任砚生来探望他,邀请他去VillaRoche度假。 这是埃兹最神秘的私人领地。 需要通过瑞士家族办公室预约。 有保险的防弹玻璃,藏有1945年木桐庄的地下酒窖,花园更是莫奈基金会设计的。 国内居于高位的父母完全想不到。 在这里念书的他,简直极尽豪奢。 裴京聿和他们完全割据。 从初中来英国,读伊顿公学到现在。 他没用过他们一分钱。 裴京聿包下整个埃兹植物园举办晚宴,提琴演奏团是瑞典皇家乐团,在千年仙人掌中响遏行云。 穿着中世纪服装的侍者为他们服务。 在金羊酒店的米其林餐厅里。 他坐着直升机,信手指定捕捞海域。 主厨低眉顺眼,为他们现场烹制捕捞上来的龙虾。 直升机停在摩纳哥的蒙特卡洛歌剧院楼顶,避开所有海关检查。 听完单独表演的歌剧后。 他们从埃兹沿着地中海,驾驶着直升机低空飞行,在圣特罗佩私人岛屿到科西嘉。 在猎场猎鹿。 小鹿被射中以后,四肢蜷曲,仿若跪伏。 它的眼睛澄澈,有种山雾浸润的可怜。 让他不受控制地想起一个人。 全球限量五百台的法拉利SP3Daytona。 他们五六个男人每个人一台,去政府申请封闭了埃兹盘山公路的路段。 车辆昂贵的制动声纵情呼啸,和巍峨山峰上演速度与激情。 他们的副驾驶座上,都坐着金发碧眼的美人。 唯有他是一个人,身边坐着F1退役车王。 半途上他停在山下的加油站等候。 在便利店门外的长椅上,遇到一个穿得灰扑扑的人。 对方戴着口罩,顶着宽檐帽,大热天也笼罩在衣料里。 只有那双眼睛,看上去楚楚可怜。 裴京聿临时起意去买烟。 注意到这人蜷在长椅上,貌似饥肠辘辘。 他随手买了一份热狗,拿起门前木架上的朗格多克白葡萄酒,放到椅子下面。 “送你。” 裴京聿根本不记得这人是谁。 甚至连这个可怜兮兮的小流浪汉。 到底是男是女。 他都没有分清楚。 他只是为那双澄澈的眼睛,心里狠狠地悸动了一下,像是被电流掠过一样。 那晚他和朋友们约好。 在灯塔复刻1956年《上帝创造女人》的电影场景。 戛纳电影节的评委主席,亲自为他们独家放映未公开的胶片。 姜嘉茉和他的生活,的确是隔着天堑。 但是沈容宴经常炫耀,他们的恩爱甜蜜生活。 在两人微弱的联系中。 沈容宴洋洋得意地告诉他:“姜满已经成了我的女人。” “她接受我的表白了。” “她在沙滩上抱住了我。” 想到那个女人。 裴京聿心尖没来由地一阵烦躁。 他才二十四岁。 没理由为一个人守活寡,听她和别的男人如何恩爱缠绵。 裴京聿喉咙犯痒。 那股施虐欲在心尖挥之不去。 他很想她像求生的小鹿一样,跪在地上,眼睛湿漉可怜,祈求自己给她一点恩泽和雨露。 他会赏给她的。 那晚悬崖电影派对。 他提前飙车离开了。 裴京聿喝得烂醉,没危险驾驶,回金羊城堡酒店。 他随便在路边找了一家汽车旅馆过夜。 那里夜风习习,灯红酒绿,有做皮肉生意的姑娘在棕榈树下揽客。 二十四岁那年,裴京聿还不怎么穿西装,眉眼漆黑凶戾,有种锋芒毕露的冷隽。 没有女人会主动招惹他。 开超跑,英俊到这种令人目眩神迷的模样。 料想他也不会随意和人发情。 洗完澡,他的手机里收到旅馆的挪车通知。 裴京聿烦不胜烦,耐住心性下楼挪完车。 他发现虚掩的房间里,突然出现一个他魂牵梦萦的女人。 她局促不安地坐在床畔,裙裾有些皱,但非常干净。 是姜满。 那一瞬间,裴京聿几乎以为自己撞鬼了。 ——她怎么可能出现在这里呢。 ——她怎么会不偏不倚,出现在我的房间。 他装作不认识对方的样子,怕他稍动心念认出来。 对方就会像惊鹿一样,惶恐失措地逃走。 裴京聿本来就有三分薄醉。 现在,他演出昏聩的模样,简直手到擒来。 他五官凌厉,浮着一种玩世不恭的恶劣和痞帅,懒洋洋地躺在床上,掀起眼皮盯着她看。 裴京聿指节上捏着烧了一半烟,火星明灭。 男人优越的五官,在朦胧的光下更加绝色:“你就是来给我服务的?” 他抬起下颚,毫无怜惜地示意对方道:“上来吧。” 眼前的人点点头。 她有些怯地吞咽了一下,像是真的按照他给出的设定。 姜满纤白的指,停留在他的裤带上。 有那么一瞬间。 裴京聿嗅到了她身上有一种白芦花一般湿凉的水生香。 清凉的涩,微微泛苦。 裴京聿的声音微哑,浸满欲望又显得性感无比。 他掐了烟,滚烫的指腹想破坏点什么。 他抬手端详她的脸,没什么耐心地斥道。 裴京聿用指亵.玩她的齿关:“这么简单都不会,没男人教过你吗。” 她忐忑的主动让他瞬间招架不住了。 裴京聿拇指指腹抵在她脖颈上,狠狠蹂.躏着她白皙的皮肤. 举止有种难以言明的坏,像猎食的野兽一样按捺不住。 他露出一抹兴味索然的笑:“躲什么,来服务还这么娇啊。” 裴京聿料想她不是第一次,逞欲咬噬上去。 他完全没想到。 眼前的人虽然生涩得不解风情的样子。 但她对他的所有行为都纵容默许,像献祭。 裴京聿占有欲十足地发问:“你是第一次吗。” 他让她疼了。 她像是反应过来什么,害怕地锁紧眼睛。 姜嘉茉恍惚得疼。 理智昏濛的时候,感觉整个人被他压覆住了。 她想起海滩上那天的经历。 想起沈容宴的桎梏和胁迫,条件反射地喊道:“……阿宴,不要!” 她在裴京聿的耳畔,温热湿漉地叫出这句话。 简直无异于火上浇油。 裴京聿的眼神很冷,已经完全失去耐心了。 他举止并不温柔缠绵,就像捕猎的兽,用齿一点点厮磨她的皮肤,勾勒她的筋络。 毫无技巧和章法。 他只想控诉她。 如此轻而易举一句话,就能让他彻底失控。 这个女人举手投足都那么吸引他,像一场把他的欲,纤毫毕现激发出来的行为艺术。 可她偏偏是别人的女人。 可她偏偏在他的枕边,叫其他男人的名字。 他兀自愉悦,恨不得带给她比沈容宴更刻骨铭心的体验。 姜满惶然地流泪,缩在他怀里细声细气哭着:“…不可以了。” 像小狗咿呀。 她哀恸地攀着他的肩膀,咬着唇不停呜咽,支离破碎的模样。 她的眼泪滴到他的心口 上,渗透得他肺腑,都是凉津津的。 明明是她主动招惹的。 明明她已经属于别的男人,还要千里迢迢来奉送。 裴京聿不明白,也不愿意去明白。 年轻男人的恶劣,逼她看清自己,再逞凶咬下去。 要让她满心都为自己疼,才是轰轰烈烈。 要够狠,让她刻骨铭心到颤栗,惨叫。 这样她才会记住自己。 他仗着喝得薄醉,在她瘦小纤薄的身上,留下很多属于他的痕迹。 她很轻地哽咽着,像是在不安。 裴京聿有张绝色到堪称造物主神迹的脸。 他的凶凛和施虐。 在她痴迷的美化下,变成调教和蛊惑。 被她心甘情愿原宥,并以此着迷。 在姜满失去意识以后。 他用指腹去触碰她的嘴唇,像一泓染着晨露的桃花片,随着她的呼吸微微发颤。 她苍白的脸上,唇瓣色泽很浅,干净得让他喉头发紧。 裴京聿不受控制地吻了上去。 他是初吻。 ……可能眼前的女人不是。 他又被她狠狠占了便宜。 裴京聿像在她身上孜孜不倦地练习一样。 一次又一次。 他无法克制想要亲她的冲动。 直到把她小小的唇,吮得靡丽。 哪怕知道她没办法回答。 他依然森然残忍,却宛如情人呢喃地一遍遍问她:“你是谁的?” 他带着撕碎猎物的危险,甜蜜哄骗:“舒服吗,记清楚谁让你这么快乐的。” 裴京聿是第一次。 酒醉以后,那股桀骜野性的情绪冲上云霄。 他只想彻头彻尾的征服她,完全没有想过戴套的事情。 哪怕她是别人的女人。 这一刻必须是他的。 彻头彻尾都应该是他的。 他第一次开荤,搂着人轻狂起来,完全没个轻重。 姜满每次在他怀里一动。 他就像疯狗一样发情。 从夜雾降临到窗帘外的天,影影绰绰透出白色。 姜嘉茉整个人像被车碾过,到处都疼,翕开眼睛看他都费劲。 那时候,他根本不懂如何爱人,只知道让自己尽兴。 像条舔狗一样爱她有什么用。 她已经和别人的男人恩爱缠绵了,完全不会记住他。 裴京聿根本不舍得放过她。 食髓知味的野兽,还有什么理智。 趁她意识昏迷。 裴京聿把她留在旅馆里,反锁了门,存了把她当禁.脔的邪恶心思。 打定注意后,他拉上连帽衫,去办理续住手续,顺便买点食物和水。 裴京聿满心想要把她绑了,偷偷藏到他悬崖上的家中去。 这样,他就能昏天黑地,在她身上索取。 不让任何人知道。 下楼买烟。 裴京聿的手指在发抖,不是紧张。 而是病态到极点的疯戾和兴奋。 他从来都不是天之骄子,而是卑劣到低点的凶徒。 “我的。” “沈容宴夺不走的。” “她的一切,通通都是我的。” “只有我,才能带给她这种频死的极致体验。” 一想到那个女人,浑身泛粉,都是他的痕迹。 正在床上蜷着,脆弱无助地等他回去临幸。 裴京聿就弯起薄唇,爽得发笑。 宛如猎到最干净得一头小鹿。 他真想一辈子埋在她的身体里。 马上…马上就要实现了! 第43章 水无定但我没断奶 时间回到七年前。 裴京聿走出房间以后。 伴随着房门反锁的声音。 黑暗的环境中,姜嘉茉艰难地动了动手指。 她在朦胧中醒来。 刚才和他发生的一切,她有隐约的印象。 裴京聿像野兽,亵.玩误入他巢穴的食草动物一样,粗鲁地对待她。 姜嘉茉喉咙涩哑,讲不出来一句话。 她撑起身,只觉得嘴唇有些涨,用手摸了摸,像撒了细盐一样磨砺地生疼。 好奇怪。 明明她没有被他好好对待。 和他好像……没有亲过吧。 裴京聿很吝啬,连吻都舍不得施予一个。 想到这里。 她像没有找到归途的小羔羊,手指捏得被单泛起皱褶。 想哭。 他果然不记得自己,只为了纡解生理冲动。 甘心吗。 长久以来迷恋他,崇拜他。 得到的下场。 就是这样被他玩玩,玩腻了再被他抛到脑后。 可是已经好满足了。 在那些人的描述里,他高高在上,禁欲凛冽不容亵渎。 她连这种短暂地占有他,都能感到快乐。 哪怕很疼。 很奇怪的。 平时和别人相处,从来没有这种肌肤酥麻的感觉,像从脊椎里生出来的渴求。 她很想像刚才一样,被他抱在怀里,寸寸抚慰,拥有猝然的满足感。 他好像已经走掉了。 似乎不会再回来。 姜嘉茉踌躇半晌,找了半天没有摸到手机。 她心惊胆颤的猜测,会不会被那个人拿走了。 “嗡嗡——” 手机在床下振动起来。 姜嘉茉拖着酸疼的双足,捡起手机一看。 打来电话的,居然是沈容宴。 电话那头,沈容宴的声音在漆黑的房间里尤为清晰:“你不接我电话,也不回我消息,我很担心。” “打电话去你家,你姐姐说你来法国了。” 沈容宴:“你在哪儿呢,一个人度假散心吗。” 姜嘉茉:“嗯。” 沈容宴:“我本来在德国养脊椎伤,一听你在法国,所以追来了。” 他委屈地压低了声线:“我可以陪你吗?我去找一位导游,全程陪同你我游览。” “嘉嘉,你想去看什么,我可以给你引路。” 姜嘉茉抱膝坐在床上,小腹的疼痛让她身心都茫然无依。 被裴京聿弄了很多他的,在身体里。 好像很危险,怀孕的概率很大吧。 要出去买药。 裴京聿居然这么肆无忌惮。 他真不怕自己怀上了他的孩子,再向他要钱威胁他吗。 可能他只是无所谓吧。 …好难过。 要不要独自抚养一个莫须有的小孩呢。 “想什么呢。” 姜嘉茉想,爸爸妈妈已经对我很失望了。 我不能在事业还没起步的大学阶段。 未婚先孕。 出格地怀着不在乎自己的男人的小孩。 姜嘉茉这次来找他,只和剧组请了两周的假。 她在英国呆了四天,又在埃兹跟踪了他几天。 现在快到时限了。 工作群里热火如荼的聊天,不断提醒着姜嘉茉要保持清醒。 沈容宴的声线,把她的注意力扯回现实。 “嘉嘉,你想看什么吗……让我陪你观赏。” 姜嘉茉乌眼湿润,她在枕上蹭掉泪痕。 “我在埃兹,但我以后再也不会来了。” “我不想看什么,我只想回去。” 沈容宴兴奋的声音从听筒那边传过来:“好巧,我在尼斯,寻思有朋友在这边度假,和你就二十分钟车程。” “你是想回国吗,我陪你回去吧。” 姜嘉茉:“我自己可以的,不需要依赖你。” 她摁亮灯光开关,在房间里想要翻找一些那个人的东 西留作纪念。 万一和他永远没可能见面了。 她也可以保留着他的小物件,噙着眼泪想念他。 可惜什么也没有。 他的打火机,烟盒,车钥匙,手表,锁骨链。 ——房间里,没有被他带走,留在空荡荡的房间里的只有她。 意识到这个事实以后。 姜嘉茉又忍不住伤心。 她浑身都在颤抖,手掌在溽暑天气,变得冰凉。 那些都是他的,他的独占欲舍不下。 所以……她呢。 被他粗暴地纡解欲望后,随便抛在被遗忘的角落吗。 好了。 已经彻底如愿了。 以后没有遗憾。 再也不要喜欢这个人了。 姜嘉茉去镜前整理仪容。 就着昏濛的灯光,她用遮瑕挡住了脖颈的掐痕。 好可笑哦。 这样淫靡的快慰,扭曲混乱的情事。 就像自己被爱了一样。 如果剧组没有催促自己,沈容宴没追过来。 ——会对他死心塌地,蜷在汽车旅馆里,等他回来继续临幸自己吗。 ——这么就没出息呢。 汽车旅馆房间的门,好像被锁住了。 这里和国内的酒店不太一样,私人经营。 门房挂着一串钥匙,一间间帮忙开门。 姜嘉茉踌躇了半晌。 她望着远处蓝到极致的地中海,和天穹交接,渺远,辽阔,光斑宛如碎钻。 埃兹的所有房屋,都浸没晚霞的淡橙光晕中,像色彩斑斓的眼影彩晕。 她决定从阳台上翻下去。 埃兹的人口密度不大,都是三四层的小楼,汽车旅馆在二楼。 唯一的弊端,是下面全是毛茸茸的仙人掌。 说干就干。 她把帆布包往下面一扔,抱着疼痛难忍的决心,在酡红色的夕阳弧光中,向草坪一跃而下。 姜嘉茉的脚掌传来一簇刺骨的闷疼。 她细白的小腿被草屑的棱角割了数不清的小口子。 但是落地点选的很好,不至于站不起来。 她最后往阳台上看了一眼。 “再见了。” “我耗尽心力去争取,但悉数落空的初恋。”- 裴京聿一想到姜嘉茉被他带给她的情潮,折磨得颤栗,颇为淫.靡的模样。 就抑制不住兴奋。 他只想回去,没完没了地睡她。 就像一个渴到极致的旅人,想去她身上寻找绿洲,汲取她的所有水源。 裴京聿悄无声息地笑着,眼梢有风流的快意。 要花多长的时间。 他才能让她沉沦于此,认清楚到底谁更能够带给她愉悦,彻底忘掉沈容宴。 实在不行,他就勒令她,不准她穿衣服好了。 一想到这里,裴京聿感觉自己神经末梢都在疯狂颤抖。 好爽,好刺激。 姜满不见光地呆在家里,为自己怀孕,就是最佳答案。 裴京聿本来想装作对那个女人浑不在意的。 但不知不觉。 他就不受控制,什么好吃的都想买回去给她尝尝。 好像还有点儿不够。 但没办法带她出来吃饭,不想她被任何男人觊觎。 毕竟她都把自己睡了。 他还是第一次。 不管这个淫.乱的女人睡过多少人。 不管她怎么想。 他都要挟持她,逼迫她,对自己负责。 晚风中,裴京聿哼着小曲儿,在松石色的海景餐厅打包奶酪芝士焗龙虾。 一想到,等会可以亲自喂她吃饭。 他就像理智被揉碎,混沌无聊的夏日假期,骤然变得愉悦无比。 鲜榨的青橘汁只来一份就好。 他可以从她水红的唇瓣里喝一口。 反正他尝不出什么甜酸苦辣,但蚕食她的滋味,一定很甜。 裴京聿发现,手机传来新消息的提示音。 昨晚他使坏,用尽手段,装作施舍意味地加了她的好友。 他给她转了笔帐,平静地支付了伺候的费用。 ——所以,她已经学会黏他了吗。 ——她醒了就条件反射,询问他什么时候回去陪她吗。 裴京聿摁亮手机,发来消息的不是姜满。 而是一个让他烦躁的人。 沈容宴。 电话很快弹了过来。 沈容宴大言不惭地炫耀道:“我和姜满来埃兹度假了。” “……怎么样呀兄弟,你也在这儿吗。” 这一瞬间。 裴京聿怔忪,了然,然后漆黑眼瞳里怒火翻涌。 他呼吸陡然急促,手背的青筋也骤然绷起。 原来是这样。 难怪她会出现在自己的旅馆房间。 大概是,她在小镇上打听东方男人的暂住地。 所以走错了睡房吧。 裴京聿倏地笑了。 他郁白的喉结滚了滚,声音却超然地平静:“我在。” 在外人面前,他总把自己遮掩得滴水不漏,一点疯戾痕迹都不留下。 裴京聿心里汩汩像沥青沸腾,搅拌器遮天蔽日地轰鸣震响。 他心想等他一回去,一定会把她操晕以后,悄无声息地绑去家里藏起来。 绝不会告知沈容宴,关于她的下落。 哪怕是一丝一毫。 他呼吸掺着笑,很轻地嗤了一声:“那你一定要请她吃奶酪芝士焗龙虾。” 说完,他像纡解了恶意似的。 “我推荐Eza这家米其林。” 在绿意漪漪的半山。 裴京聿毫无声息的闷笑起来,脊椎都笑弯了一样兴奋。 沈容宴茫然地问:“很好吃吗。” 想到这里,裴京聿鼻息微哽,像是很遗憾似的。 “当地宣传说,爱她就带她吃。” “但我还没谈呢,没办法给你意见。” ——好不好吃的,哪儿有什么所谓。 ——但我呢,会把她搂在怀里,一口口喂她吃下去。 裴京聿这个人惯会侜张为幻,诡谲又坏。 三言两语,完全把沈容宴玩弄在掌中。 沈容宴咧嘴笑起来:“你什么时候也会信这种网红经济的无脑宣传啊?” “但是,多谢你的建议了兄弟。” 电话那头,沈容宴兴奋地说:“我马上就要和她汇合了,到时候一定陪她吃去。” 裴京聿淡漠地“嗯”了一声,没正经地讥诮道:“有女人陪,显着你了。” 还没等沈容宴说什么。 裴京聿吊儿郎当地站着,手指转着圈,玩着海鲜和果汁纸袋。 他语气不耐烦道:“挂了。” 夕照的朦胧光晕描摹着裴京聿侧脸的轮廓,给他镶了一泓惊心动魄的血红金边。 不仅没有变得柔和,反而有种颠倒世人神魂的魔障意味。 如果她有瘾就好了。 像被魇住一样,主动渴求。 ——会为自己短暂的离开,感到心焦眼热。 不管是性瘾、分离焦虑,还是什么饥渴症。 裴京聿像入魇一样,没头没尾地想,“这样她是不是就心甘情愿,被我囚困住了。” 趁人之危真是个美妙的词语。 虽然这种设定完全不可能发生。 但是谁说不能培养出来呢。 一想到这里,裴京聿就不明所以地愉悦起来。 但是很快。 他就感到了一种窒息的,剜骨似的疼痛。 回到旅馆,房门依然紧锁。 但他从内到外找了个遍。 空无一人。 阳台下的绿植有压覆过的痕迹。 看样子,应该是她跳露台逃走的。 姜满就这么恨他,恨到悄无声息地走。 她就这么讨厌他,甚至不愿意等他回来。 她就这么排斥他,二楼都狠心去跳,不忍心在他的床榻上多呆一会儿。 他的手实在很漂亮,骨节如筠竹,指腹薄茧彰显着力量,关节像玉石胚一样微红。 此刻,被他狠狠撞在晒暖的石砌露台上。 裴京聿像不怕疼一样,把掌骨的关节砸出了血痕。 裴京聿浮着疮痂的修长手指,遮掩住自己的眼睛,靠在露台的阑干上。 他比哭还难听地闷闷笑了起来。 ……我好像一条被她一脚踢在路边的弃狗。 沈容宴得意的语调,变得不堪听地刺耳。 沈容宴说:“我马上就要和她汇合了,到时候一定陪她吃去。” 汇合什么。 总有一天,我要彻底拆散你们。 裴京聿感觉到一种近乎沸腾的施虐欲。 想把她一寸寸嚼碎,吞咽进肚子里去。 她居然嫖完他,跑去和别的男人恩爱甜蜜去了! 居然这么藐视自己,一点儿也不珍惜。 好恨。 真想把那个没长心女人捉回来。 好想把她四肢悉数捆住,钉在床上被肆意亵.玩,一定要培养出她对自己的戒断反应。 他身上浮着阴沉沉的戾气。 意识到自己被玩弄后抛弃的瞬间。 他连沈容宴抛尸地点都想好了。 想杀你的风还是吹到了地中海。 裴 京聿云淡风轻地给沈容宴打电话,“你们打算在这里玩多久,我可以招待你们。” 沈容宴倒是真没起疑:“……不知道呀。” “姜满和我说,她剧组有拍摄任务,她没办法再请假,匆匆忙忙地要回去了。” 裴京聿薄唇带点笑,语气揶揄:“你不是和她谈了么。” “这点儿做主的权利都没有?” 沈容宴下意识辩解道:“不是,我这不是怕物极必反吗。” “她是真的很有骨气,万一我把人逼狠了。” “她不吃这套,彻底和我鱼死网破,我上哪儿哄人去。” 裴京聿危险性质地眯了眯眼睛。 他没逗留,潇洒退了房,身形飘逸地走出去:“哄什么。” “真有鱼死网破那天,就绑上同一条绳携手跳海,算殉情。” 沈容宴貌似没有听清楚,抬高了音量:“啊,你说什么算殉情。” 裴京聿毫无可惜,扔掉了给她准备的所有食物。 兔子丢了。 他也无需守株为牢。 “结婚。” 裴京聿语气沁凉,轻笑了一声:“我说结婚,算殉情。”- “可是你后来还是把我删了,我拍摄了自己的腿照,给你发涩情小广告的时候。” 姜嘉茉觉得呼吸都很疼,想要说出什么,却有一种钝刀剐过的遗憾。 “我说哥哥,买三送二,有周卡。” “要不要再来一次。” 她知道她心心念念七年的朗格多克,是他在便利店货架上随手抽出来的一瓶酒。 她知道了他是认出来自己,才和她做.爱,不是谁都可以。 但裴京聿缄口不提,把她一个人留在旅馆的原因。 不难受。 其实自己是个很迟钝的人,并没有多么深远的吸引力。 ——能让他看看自己的腿,就为自己冲锋陷阵,动情不已。 可是姜嘉茉觉得好羞耻。 她躲回被窝里,难堪地眼泪从眼角牵线一样滚出来,无声息泅进枕头里。 她情绪上头:“……我当时,什么都给你了。” “还鼓足勇气回头找你,可是你呢…一点也不珍惜我。” 裴京聿似乎并不遗憾的样子:“我以为你谁都行。” 他目光灼灼如有心火,这些火焰烧燃沉郁了多年的心底灰烬,让他整个人浑身血液都在身体里沸腾。 他似乎并不理解她为什么这么悲伤,恶劣地凑过来,凶凛地衔住她的唇。 裴京聿无稽地坏笑着,问:“没和别的男人做过,和我真是第一次?” “你连这个都不信……那我没什么好讲的了。” 姜嘉茉躲闪着不想被他亲到。 她不知道这个人有什么好愉悦好得意的。 她的心脏一牵一牵地疼,根本不愿意再见到他。 裴京聿却怡然自得,兴致盎然地抱住她:“你不也嫖完我,就和别的男人跑了吗。” 姜嘉茉坐起来,摁亮手机,给他转了五千块:“现在我也不想嫖你了。” “这是你当时转给我的。” 她揉着眼睛,指向门的方位:“……你出去,我不要和你睡觉。” 裴京聿只当她和自己玩情趣,英隽的眉梢扬起来,身上一点也没有被抗拒的狠戾。 他薄唇弯着,柔软地笑了一声:“行啊。” 说完,他当着她的面脱衣服。 ……在她理智昏聩地欣赏他身材之前。 这个混蛋男人丝毫不知避忌。 他换了套家居服,轻手轻脚地去宝宝的睡房,看望熟睡的小孩。 裴京聿离开以后。 姜嘉茉“咔嚓”关上了房门,委屈地红了鼻尖。 他这算什么。 让她一个人患得患失了七年,居然都舍不得哄哄她。 姜嘉茉回到床上。 她又旋踵回身,气急败坏地反锁了门。 她掏出手机,买了最早的航班,从大兴到张掖。 被陈山海威胁的恐慌感,还在心底发酵。 不想变成叛徒。 不想偷什么保险柜。 直到此刻,依然舍不得看见裴京聿失望。 订完机票。 姜嘉茉跳转微信付款,又看见了刚才支付的嫖资。 已收款:5000 居然被那个无耻的男人毫无心理负罪收下了。 姜嘉茉搁下手机,被那个人气得辗转反侧,怎么也睡不着。 迷迷糊糊间,阳台隐约有动静。 姜嘉茉被吓了一跳,模糊地撑开眼睛。 裴京聿已经从阳台跳了进来。 他正站在床尾,漆黑的瞳孔亮得慑人。 眼看着她安然在床上睡觉,而不是反锁后抛下自己无声息地逃走。 裴京聿倾身上床,很短促地吻了吻她的脸颊。 姜嘉茉下意识躲开。 她侧头不看他,用手背搽他吻过的一点皮肤。 “我恨你…恨你……我讨厌你” 裴京聿也不恼,扣住她的手腕,另一只掌骨探到她的脊背下,把她撑起来裹在怀里。 他把她分开,垂眸拆卸她的睡裙。 他一边拆,一边浓烈到窒息地深吻她,把她吻得喘不过气来。 裴京聿低劣地蛊惑道:“没觉得你恨我,这不是很舒服吗。” “叮咚。” 姜嘉茉的手机亮了起来,是提醒她机票订购成功的短信。 “我一回来,你就要走,是什么意思?” 裴京聿的捏着她的下颚,把她湿红的舌捏出来,不满地勒令道:“说话。” 姜嘉茉舌头被他攫着没办法说。 她只能嗯嗯呜呜的,在他指腹上缠绵缱绻地抵抗。 窗外在落雪。 沉密的雪积压在松树上,雪浪像潮水一样簌簌落下。 “我呢,虽然很贵,但勉强给你打个折,五千块能嫖一辈子。” 裴京聿把她摁在怀里,就着这密不透风的禁锢,强势地替她退掉了机票。 他敛住了那种不经心的随意感,愉悦又凶相毕露地吻她。 孜孜不倦地享用她孕后接近三个月的第一次亲昵。 裴京聿进来的时候,没把窗帘关好。 雪光透过玻璃窗,疏疏落落地徜徉在姜嘉茉的身上。 她脸上红得惊人,脖颈上满是细汗。 坏男人埋头吮下去。 他仿似拨雪寻春,埋在她颈窝里沉沉笑着:“他可以断奶了,但我不想断。”- 一周后。 裴京聿带着小冕回了一趟姜家。 他骨相清隽俊逸,黑发被雪浸润,鼻梁高挺,像玉砌的冷月。 男人皮肤苍白,薄唇有点笑弧度:“妈,司机就在外面,你们别送了。” “小冕先留在你们这儿。” 姜嘉茉的妈妈汤舒雅,担忧地站在前厅的落地青瓷瓶上,放好拖鞋。 她不安地哄着宝宝:“嘉嘉这孩子,当妈以后,也没个轻重缓急。” “不知道去哪儿玩了。” “她这部戏的导演,是我们的朋友吴旻,还有黎曼两口子。” 汤舒雅抱着孩子来回踱步,吻宝宝小小的额头:“他们打来电话,我们这边才知道。” “……她还没去组里剧本围读。” “兴许她在外面玩几天,就去了。” 裴京聿没那种骨子里的冷淡,说话斯文,沉声安慰她:“如果我联系上她,我会给你们打电话的。” “您和爸别太担心。” 汤舒雅被他的态度安慰道,牵强地笑道:“有你在,当然不担心了。” “你看小冕也被你照顾得很好,笑起来好乖。” 她忍不住又凑过来,摸摸小冕的脸颊:“这孩子,眼睛好漂亮,睫毛也长,真像你。” 一句话,好像稍微取悦到了裴京聿。 裴京聿垂睫笑了笑:“嗯,明天我把育婴师请来,帮衬你们。” “他断母乳了,家里冰箱也没囤,奶粉就能养活。” 汤舒雅轻拍襁褓:“好的呀,你把东西都备齐了,我们会看着办的。” 裴京聿单手执伞,没带孩子,孤身回到燕京台。 现在是傍晚,家里空空荡荡的。 几位育婴师和产后护理,没有在家。 裴京聿把西装外套挂在衣帽间外的衣架上,衣料有一种冷寂的雪松气息。 家里的佣人不会上楼。 但会在次日清晨,把他搁下的衣服送去西装店养护。 裴京聿在空荡的客厅里,静谧坐了几分钟。 他才好整以暇地起身上楼。 房间里的暖气开得很充足。 床畔靠躺着一个人。 ——正是没有去剧组报道的姜嘉茉。 她的睡裙卷起来。 雪白的大腿内侧,还有他离开前留下来的吻痕和咬痕。 姜嘉茉的双腿被禁锢在床柱上,手腕上围绕的是崭新的皮圈。 “小冕交给妈了吗。” 裴京聿淡淡“嗯”了一声。 他英俊的脸上没什么情绪,只是垂眸把她从地毯上抱了起来,吻她手腕上磨红的痕迹。 “别问他。” “我身上被雪浸湿了,怎么没见你关心一句。” 姜嘉茉摸了摸他的黑发。 她任由他吻着,楚楚可怜地央求道:“…能不能让我出去透透气。” “不能。” 裴京聿衔住她的耳坠,就着拢住她的姿势。 他禁锢着她整个身体,帮她换家居服,预备抱她下楼吃饭。 她袜子穿了一半,又被他强行桎梏住了。 他扭过她的脸,浓烈嚣张地吻她。 裴京聿:“你在榆垡休息区,应承过我回来弥补遗憾的。” 他吻得她唇边酥酥麻麻:“怎么这么心神不宁,总想着远离我?” 姜嘉茉眼泪止不住地流:“……因为你很讨厌。” “姜满,眼泪是你的武器吗,你老是骗我。” 他暴戾、危险,像是愉悦地撕咬猎物一般,把她摁倒在床上,鼻梁厮磨着她。 “你不是渴肤么,好好感受。” 半晌,姜嘉茉才在他的唇下恢复意识。 回想起楚山海的威胁。 她抗拒着裴京聿的触碰,颤抖着阖了阖眼:“……剧组开机仪式,就在后天,你放我走吧。” 姜嘉茉在他怀里簌簌发颤,和他商量道:“如果连主演都不在,大家会觉得遗憾的。” 裴京聿:“外面很危险。” “越南河内,有人爆破了我的车。” “前两天赵庭澜在海关,查到了他们的入境记录。” 他垂眸把她抱起来,连做饭都不让她离开视线半秒:“你得等到这两三个人离开国境,才能出去。” “嫌老公太黏着你,才想逃吗。” 裴京聿薄唇润红,拢着她下楼,有一搭没一搭地吻她。 他搭在她膝骨上的手腕,缓慢收紧。 姜嘉茉胸腔酸胀,有一腔难以言明的热潮混着委屈感,在心里翻涌。 楚山海不可能放任他们恩爱的。 她只是脱力般眩晕,靠在他肩膀上:“…我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我听说《金风未凛》的男主演,出道就公开过,你是他的梦中情人。” 裴京聿掀起眼皮,玩味地笑了,用气声沉沉询问她。 “就这么迫不及待,拖着被我调湿的身子,去入别人的春梦啊?” 第44章 花摇落想死在你身上 姜嘉茉一直告诉自己。 冷静。 一定要冷静。 哪怕是最极端的绝境,也要找出这种方程式的最优解。 她上过楚山海的谈判桌,交出了筹码。 但这一次,决不能赔到倾家荡产。 不能把裴京聿拉下水。 自从她被楚山海要求,去裴京聿手上偷来保险匣。 姜嘉茉一直反复思考。 如何能避开这种威胁,解决问题呢。 此刻,手上没有楚山海的罪证。 对方也像宛如在淤泥里钻洞逃走的泥鳅。 现在报警,不仅没办法拘捕陈山海。 还会打草惊蛇,让这几个好不容易脱力楚山海魔窟的人,再度陷入危险。 /:. 但也不能一直处于被动的风口。 一定要想办法,占据对自己有利的高地。 姜嘉茉思忖出来,第一个解决困难的手腕,就是排除隐患。 首要任务就是:要查清楚,这一百个人中,哪五个人的大脑里,可能被安装了芯片。 第二天,裴京聿去父母家探望小冕。 待确定他离开后。 姜嘉茉从床缝的塑封袋里,探手进去拧动了半晌,摸索出了一部早年代言的手机。 青春版的机型,耗电量特别快。 可是现在,她目之所及的地方,没有合适的充电器。 她在房间里拖着锁链,来回踱步。 终于找到了裴京聿制作小机器人的充电器。 姜嘉茉心里暗喜,想不到此刻还有这种用处。 她很温柔地拍了拍它的脑袋,把小机器人关了机:“委屈你一下啦。” 然后她毅然拔掉插口,给手机充上电。 她很快联系上黄栗和陈景寅。 两人久违地听到了她的声音。 宛如旱地生莲,简直激动地落泪。 黄栗:“陈景寅打不通你的电话,还以为你被楚山海绑架了,我们都很害怕。” 陈景寅更是无所依凭地,湿红眼眶质问道:“…嘉嘉,你至少也得给我报个平安啊。” “我去了剧组一趟又回来了,到处搜寻你的下落。” 姜嘉茉镇定地安抚他们:“别哭,别怕。” “我被裴京聿保护起来了,他不会伤害我。” “你们按照我说的步骤,想办法解决问题。” 她咽下翻涌的不安:“现在的首要任务,就是拿到青年导演电影制作计划,所有入围者的名单。” 姜嘉茉:“我孕后接了一些商业活动。” “现在账面还有一些钱,取款密码黄栗知道。” 房间里雪光浸没。 她整个人笼罩在浅淡的光晕中,讲话条理越发清晰。 她沉静道:“你们用挂职需要的名义,带这些人去三甲医院全身体检,包括检验脑CT和核磁共振,我们首先要确定,是哪五个人身上有芯片。” 黄栗点头,道:“可能有一部分人……参加完活动,就回各自的故乡了。” 她捏着电话:“把他们全部集齐检查,比较困难,但我们会尽量去努力的。” 陈景寅忧心忡忡:“当时临走前,楚山海只给了我们四个月时间,不然就会威胁家人。” 他无所依凭地嗫嚅道:“……嘉嘉,说句泄气的话吧。其实别人的性命我都不在意。” “但我不能……眼睁睁看你出事。” 陈景寅:“如果你真的被迫给了他账本……我也不会怪你,因为人都是自私的,这太正常了。” 窗外竹影斑驳,浓墨重彩地印在窗帘上,就像清风雅韵的水墨画。 姜嘉茉滟滟地笑起来:“要在意!” “每个人的命我都会保住的。” “别怕。” 她亲昵地哄着他们:“我之前的手机,是我自愿关机交给裴京聿的。” “因为我不确定有没有被楚山海窃听,就这样联系你们就好。” 只要陪在裴京聿身边。 哪怕被他囚困起来。 她也能在他强势下,品尝到被庇佑的安宁。 如果裴京聿是万仞孤山。 她是唯一能触到他身边出岫白云的苍松,不应该畏惧悬崖绝岭。 既然楚山海需要她,就不会真和她鱼死网破。 姜嘉茉松弛下来,分析道:“你们千万别慌,这几天我反复思忖一个问题。” “如果裴京聿身上真有震慑楚山海的东西。” 姜嘉茉抬手抵住下颚:“我想,楚山海应该此刻会很惶恐,我和裴京聿合作。” “他才应该反过来害怕才对。” 对啊。 陈景寅心尖一颤,浑身像被注入了一股力量。 他想起很多年前。 泰国甲米冲天的火光。 那个浑身是血,又美又疯戾的男人。 宛如救世主,出现在他的视野里。 ——被这样的男人恋慕并选中的女人,怎么可能让他失望呢。 雪霁后,午后的清光把姜嘉茉照得澄澈又悲悯。 她干干净净地靠坐在床畔:“等我们确认哪五个人大脑有芯片,就立刻去警局备案。” 听完她的话。 黄栗机械地重复道:“……报警?” 联想起这几天,自己担忧姜嘉茉失踪的感受。 黄栗浑身上下倏地战栗:“可现在……我们什么资讯都没有,万一出了什么事……” 姜嘉茉坚定道:“体检完成后,一定要报警,这样才能保护他们。” “不要怕被威胁,被威胁就说明我们有利用价值。” “一味地妥协,退让,只能让对方变本加厉地索取。” 陈景寅赞成她的话,但也踌躇道:“……我没把这个事情告诉裴先生。” 他警惕极了,道:“我担心他那里有所防备后……” “你们的孩子反而首当其冲,暴露在危险中。” 姜嘉茉捏着电话,冷静分析道:“楚山海碍于裴京聿的父母,不敢伤害小冕的。” 她拔掉充电器,半蹲下身,插回小机器身上,又爱怜地拍了拍它的脑袋。 姜嘉茉:“所以只要能确定他们五个的安全,我们就能稳住筹码,赢下去!” “你们信我。” “我一定可以救下所有人。” 黄栗眼睛湿热,期待道:“嘉嘉,你说什么我都相信你,并且肯定你会做好。” “但是还有一个问题,明天下午《金风未凛》开机典礼。” 黄栗:“这几天,孙姐和齐妙都在询问你的下落,我说你一定会准时参加的。” “……你现在方便吗,能准时出席吗。” 姜嘉茉纤细腕骨上,锁链簌簌作响:“你回答得很好,就是要把她们稳住。” 她微微推开三楼的窗扇,看着楼下的覆雪的栾树。 姜嘉茉不知想起了什么。 :.】 她粲然一笑:“我暂时被绊住了,但我会努力想办法的。”- 想什么办法呢。 给那个人下药当然不可能。 家里所有的药品都是被严格管控起来的。 跳下去的话。 这里是三楼,十二米左右的高度,一定会半生不遂。 唯一能接触到的人。 其实是洒扫,灌溉园木的许怡微。 姜嘉茉抱膝坐在躺椅上。 没有来由的。 她想起《后汉书》那个东汉乐羊子妻,停下机子不织布,劝勉丈夫求学的故事。 姜嘉茉计上心来,摔了几瓶不常用的香水。 房间里的空气变得馥郁浑浊。 遽烈的气息,冲得人昏昏涨涨的。 她没有开灯。 房间里满是玻璃的碎晶,就像满地白皎皎的月光。 她赤着脚悬停在银河上,稍微行差踏错,都会割伤脚掌。 姜嘉茉之前囚禁表现的异常柔顺,从未打翻过任何东西表达不满。 今天是她第一次乖戾的反常。 裴京聿回来得很早。 他摁亮灯,对满地的狼藉淡然处之。 男人走到她面前,把她捞起来,裹在怀里,细致地查探她的脚。 他寸寸用指骨摩挲她的脚掌:“割伤没?” 裴京聿在她发丝上嗅,动情地用鼻梁剐蹭她柔软的耳廓。 他抚弄她圆润的白肩膀,极尽孟浪地啜她:“好香啊。” 姜嘉茉已经演了起来。 她哭颤颤地探出裸白手臂,捂住湿漉的眼睛:“……你走开呀,我觉得身上不好闻。” “我没办法离开,在这种环境下捂了一天。” 她像蒲草坚韧,楚楚惹人怜:“平时我很怕脏的,不想家里被弄得这么杂乱。” “可是现在到处都是碎玻璃,我根本没办法走动。” 他把她抱在膝盖上,漫不经心地随着她骂自己混账。 裴京聿的眼神早被她皓白漂亮的腿,吸引了全部注意力。 他薄唇冷峭的笑着,随意地“嗯”。 一副任由她批判的淡然。 裴京聿一句话,让她心瞬间乱了。 他问:“那你玩香水做什么?” “怎么,不喜欢我在你身上留下的味道是吗。” 他好锐利,瞬间觉察出来她不怎么涂抹香水。 姜嘉茉早料到这种情况。 她从他怀里冒出脑袋,眼泪盈盈地,亲手掀开被子。 白纸飞舞。 满满一床的纸玫瑰。 一叠一叠。 全是她为他折的。 稠湿的空气里。 姜嘉茉讲话声音酥酥的,甜腻得让人发昏:“没办法给你送新鲜的花,所以只能做这些送你。” “本来想喷洒不同气息的香水,但不小心把瓶摔了。” 裴京聿半眯着眼睛,往向床面的纸花,再凝神钉在她身上。 他听不清她说了什么,只昏聩地盯着水红的唇瓣开合。 普渡慈航的水月观音,亲自做了莲花浮在水面。 他只想在这里操她,操到满池的纸玫瑰,都渡上她的濡湿。 “可是我觉得好遗憾。” 姜嘉茉尝试着凑近,触碰他凉且干燥的皮肤:“你都没有送过我花。” “如果春天花繁叶茂,摘下几朵放在衣服里,暗香盈袖。” 她颤抖着从他怀里获取氧气:“我会不会让你更迷恋我一点儿。” 裴京聿的唇凑近她,很轻地碰了碰。 她立刻熟透了一般红,仰起脖颈任他吮吻。 他握着她柔韧的腰,钳握着尾椎,把她抱在半空。 裴京聿撬开她的齿关,亲昵笑道,“在家里,绞尽脑汁想着怎么勾引我?” 他肆意抒发着对她的瘾。 收拾房间的过程中。 裴京聿也连续不断地亲她。 “你到底是什么妖精变的,这么害我,想要我死在你身体里。” 姜嘉茉表面羞答答的样子。 她心里却很焉坏,想着:“我哪儿是绞尽脑汁想要勾引你。” ——“我是一门心思想要去剧组拍摄,逃离你。” ……这样,楚山海也不会起疑。 她白手指捏着他的衣领,娓娓地讲:“所以,在家里多种几种花,可以吗。” 姜嘉茉吻他眼尾的小痣,用唇去描摹他眉眼的形。 他英隽的脸上,长眉野性不羁,像一叶远黛的舟,有潇洒的风致。 她湿漉温热地在他耳畔建议:“晚上开盲盒,尝到不同味道的我,不好吗。” 姜嘉茉心脏遽烈跳动。 她咬住下唇,“明天,让许姨找几个园圃工匠,一齐修整吧。” 裴京聿不明所以地扬了下唇角。 男人非常锋锐。 他了然地觉察出她的失策。 ——一瓶香水打翻,可能很正常,但绝不可能同时打碎几瓶。 他知道。 她就是想要他反感这种人工香精,应允她种花。 望着满床的纸玫瑰。 她那可怜见的小心思,在讨好他的可爱面前,变得微不足道。 裴京聿没拆穿。 他从未用自己的名义,送给她鲜花过。 藉着他对她的亏欠情绪。 因为对她心疼,他点头允许下来。 裴京聿面色冷郁,乌黑的睫毛颤了颤,随即浮出一丝笑,“好,我答应你。” 男人修长手指刺入她的黑发,扣紧她的后脑,威慑感十足地吻下去,吮得她舌尖发麻。 “你得先给我点甜头。”- “喂,小花匠,你上来一下。” 姜嘉茉笑吟吟地坐在窗框上。 她雪色的裙裾被风卷起来,有种曹衣出水吴带当风的美。 她的声音比情人呢喃,还要旖旎动听:“别左顾右盼啦,说你呢,小花匠!” 姜嘉茉:“你上来嘛,我请你喝茶。” 跟着师傅学艺的花厨,是个沉默寡言的木讷少年。 他踏着梯子剪裁栾树枝,根本不敢抬头。 青年隔着阳光下朦胧的光影,对窗口的人,生出了难以言喻的臆想。 贺铭大概刚满二十岁,被她招惹地脖子都红了。 他垂睫望向庭院里忙活的五六个师父,解释道:“我在树梢上,手脚都蹭脏了,不方便进来。” 抽芽的树梢宛如隔着浅碧的帘幢。 女人的裙裾和那双似雪的脚踝。 正在窗边惹眼地晃着,发出金属的脆响。 虽然看不真切,但这种链条的响声,深切地吸引着他 的注意。 姜嘉茉:“那有什么所谓哦……你上来,我给他们每个人泡一杯茶。” 树梢上的贺铭,突然有一种吃醋的不满。 他心尖发颤,嘟囔道,“几位师傅…都带了茶杯的。” 他鼓足勇气,抬头望过去。 这才发现,眼前的这个人,简直美得不可方物。 好漂亮,很面熟。 是一位小有名气的明星。 她盈盈一笑,就能招人趋之若鹜地追上去奉献情思。 “我就只给你泡茶,好不好。” 姜嘉茉明眸善睐,提醒道:“记得把你的花剪,带上来哦!” 她做了一个咔嚓的手势:“我呀,想和一些束缚,一刀两断。” 待贺铭上来以后。 姜嘉茉接过长花剪,手起刀落,剪断捆住自己的皮圈和镣铐。 “好了,谢谢你。” 姜嘉茉:“我去隔壁收拾东西。” “你记得帮我留意窗外的情况。” 她的腕骨雪白。 把沾着树浆的剪子——这把他赖以为生的剪刀。 承托得宛如泥泞一样难堪。 贺铭想,明明是短暂的际遇,却宛如云泥之别的疼痛。 原来大难临头是这样的。 不是因为他做了什么不得了的事。 比如协助她逃跑。 ——而是二十岁那年,恍然发现。 第一次拥有心尖上的女人,就迎来一场彻头彻尾的失恋。 贺铭注意到。 她踩在地毯上的脚掌,清晰地昭彰着情.欲的红痕。 这个让她神魂颠倒的女人,只可远观不可亵玩一样神秘。 所以,这个烙下痕迹的,金尊玉贵的男人,也没有得到过她吗。 如果彻底得到过。 他又怎么会不安地把她囚禁起来呢。 想到这里。 贺铭突然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开心。 他静默地看着姜嘉茉,像是被触到了某种软肋。“你这样逃走了,会不会很危险。” 他往下望:“我观察到,你们门廊外有监控。” 贺铭捧着茶杯,建议道:“要不这样吧。” “你把我的衣服穿走,坐园艺公司的车,一起下山逃走。” 姜嘉茉神经绷紧了,问:“……那你呢。” 贺铭:“不管他什么时候回来,我都会为你争取一些逃跑的时间。” 姜嘉茉翻箱倒柜,找到了自己的手机。 她二话不说,给对方转了一笔钱。 姜嘉茉现在神经纤细敏感。 她隐约察觉到,这小男孩对自己有意思。 ——怕他为自己辩护,会被裴京聿记恨。 姜嘉茉不想欠人情,“收下,这杯茶不适合你。” “如果他找你的麻烦。” “你一定要告诉他,我和你钱财付讫,干干净净。” “小花匠,你一定要记住,一切都是我逼你的。” 她像雨丝风片里的水露泡影,并不想做他春梦的嘉宾。 姜嘉茉干练地穿上园艺师的灰色衣袍。 她几乎什么都没拿。 在这个风和日丽的午后,上了园艺公司的五人小车- 室外监控没被影响。 但家里的电源,被切断了。 裴京聿隐约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打开门。 他注意到一个穿着睡衣的人,呈蜷曲的姿势,倒在地板上。 房间里只有朦胧的月光,顺着浮浮漾漾的窗帘,洒在房间里。 清凌凌的白光下。 ——那个躺着的人,戴着睡衣绒帽,好像没有气息的冰凉。 春寒料峭。 房间里冷寂无比,非常萧杀。 他的眼瞳像感知到不安,骤然紧缩。 意识到,姜嘉茉可能遇到危险。 这一瞬间。 他的心脏不受控制地尖锐刺痛了一下。 他还没来得及换下西装。 尊贵矜傲的男人,满身都是失控的寒意。 他踱步赶往她的身边。 他沉声叫着她的名字:“姜满?” 裴京聿俯身半跪在地上,察觉到对方浑身冰凉。 他警惕起来,试探性地拨开厚厚毛绒睡衣,用手指查验她的呼吸。 没有呼吸。 不知道是不是太过寒冷。 触手只有一片冰凉。 裴京聿强势、骁悍,掐着对方的脖颈,霸道地宣称道:“晕过去了吗,说话。” 他轻薄地笑起来:“你要是敢死。” “我黄泉路上也不会放过你,在地狱也要侵.犯你。” 他仗势欺人,威胁道:“你就算死了,那我就亵.渎尸体……也要和你不死不休。” 身下的人终于肯回应他了。 对方牙关都在发颤。 不知道是寒冷,还是恐惧。 贺铭难捱地睁开眼睛。 他攥起拳,气急败坏地作势要打他。 他挥拳道一半,就被人摁着头,膝盖顶弯了脊背。 裴京聿掌骨青筋暴起。 他像是根本没把他放在眼里,嗤笑道:“哪来的小孩儿。” 贺铭牙关颤抖,叫嚣道:“我终于知道她为什么非要离开你了,你这个疯子。” 裴京聿轻松解决了他,随即用脚掌,把他的脸踩到地上。 他懒懒淡淡地笑了。 周围的景致宛如仙山一般缥缈。 裴京聿凶狠地把贺铭的鼻梁压在地板上。 贺铭软骨疼痛,渗出细微的血沫。 整个过程中。 裴京聿甚至没换气,只有骨骼发力的闷响。 他比一泓深黑的湖泊,还要平静。 “嘶——”贺铭疼痛难忍的哽咽起来。 男人轻描淡写:“你,现在自己爬过来。” 待贺铭膝行走近。 裴京聿俯视他,沉寂地叙述道:“你之所以被留在这儿,是她怕我担心,怀疑她有危险。” “她放你在这里,才能彰显她的安全。” 贺铭心里一凛,宛如兜头被浇下彻骨凉的雪水。 他艰涩地呼吸着:“我是自愿留下的。” 裴京聿垂睨着他,懒淡地笑:“是,纯粹自愿。” “因为你输了。” “你不愿意走,是想看看占有她身心的人,到底什么样。” 裴京聿斯文且彬彬有礼,吐字却恐怖至极:“花剪就在这儿。” “说谎的人,会被“咔’掉手指。” 裴京聿训诫道:“说。” 贺铭浑身渗出恐慌的细汗:“…不要……我是被威胁的。” 他在裴京聿强大的威压下,害怕地闭上眼睛:“手机里,她给我转了一笔感谢费。” “……我说…” 贺铭像熟虾蜷缩起来,心想姜嘉茉实在太了解这个疯子:“……她是去剧组。” “这才对了。” 裴京聿掌背青筋蜿蜒,冷白手指捏着花剪,唇角带笑:“她用过的东西,就留在我这儿。” 他眼里飓风席卷:“出去和任何人别提今天的事,明白了吗?” 借着月光。 贺铭看见他的瞳孔中,自己宛如草芥飘摇。 他害怕了,不住地点头:“……送你,都给你。” “我一定不会讲出半句不利于你们的话。” 裴京聿语气愉悦:“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对她存了什么心思。” 他悠哉地把玩着花剪,作势要向贺铭讨要说法。 贺铭惶然的缩紧脖颈,他 恐惧道:“……不要!” “砰——” 裴京聿把花剪,钉在离贺铭眼睛咫尺之遥的地板上。 “她有千百种逃走的方式。” 他享受着身下人的颤栗:“偏偏选了最让我吃醋的一种,惹我去找她。” “她这么爱我。” 裴京聿浑身像围着荒芜的野性,危险不羁,难以自控:“你说说,她离开我,怎么活?” 第45章 嘉木蓁渴他 来张掖入组的第一个月。 距离楚山海的威胁,过去两个月了。 雨丝霏霏,花外漏声迢递。 俳句中,描写春雷轰隆,说:“隐约雷鸣,阴霾天空,但盼风雨来,能留你在此。” 风雨都来了。 他还没有来探望她。 姜嘉茉每天都在渴肤症的难耐中,陷入黑沉的梦境。 梦中自己依旧被锁链束缚,颤巍巍地缩在床脚。 那个人浸在清泠的日光中,勾勾手指,示意她:“过来。” 她像缺乏安全感的小动物,依恋地埋在他怀里,用脸颊去亲昵地蹭他的指骨。 姜嘉茉难耐地细微呜咽,像在抱怨厮磨地酥痒。 好想要他安抚。 想要他寸寸摩挲身上的皮肤,最好贪婪地吮过。 梦里,她变得非常主动,感觉那个人正在揉摁她不盈一握的腰。 她手腕上锁链簌簌作响,像在抗拒又仿若迎合。 他粗暴的抚摸着她,薄茧彰显着男人的力道。 裴京聿坏心眼的力道,让她难捱地几乎哼叫起来。 姜嘉茉暧昧地翕着眼享受着。 哪怕被人掠夺成这样。 她依然不知廉耻地感觉到隐秘的快乐。 裴京聿绒绒摩挲着她小腹的皮肤:“喜欢吗。” 他蛊惑地反问道:“嗯?说话。” 他的力道很重,隔着薄白的皮肤,挑逗她的肋骨:“有多喜欢我,表现出来看看。” 姜嘉茉绵绵地哼着,说:“……给你生宝宝的喜欢。” “以后绝不可能再生了,换其他方式证明。” 他声音涩哑,含糊不清地笑道:“这儿,让小孩住了那么久。” “我真是不甘心。” 他占有欲十足地吻下来,微红的指骨抵在细腻的皮肤上,帮她捂暖子宫的位置。 裴京聿钳握着她,他的掌骨蜷曲发力,一帧帧卷起她的裙子。 他提出条件:“至少也让我也到相同的位置,像它呆那么长的时间。” “…这怎么可以。” 姜嘉茉被他磨得发抖,抖着嘴唇推搡他,道:“说什么胡话。” “你和它是不一样的。” “凭什么。” 裴京聿伏在她耳畔,嘬吸莹白的耳珠。 他诡谲地委屈起来:“这不是厚此薄彼吗?” 姜嘉茉隐约感觉到,方才他冗长的吻好像把自己唇瓣吮破了。 她嘴唇晕烫,细丝一样刺疼。 意识模模糊糊中。 她勉强听完他的话,吓得神经一牵。 姜嘉茉:“……你把锁链解开。” “解开的话,我们来日方长,慢慢商量,可以吗。” “解开了,你就会逃走,连商量的余裕都不留给老公。” 裴京聿扣住她的脊背,掠夺走小冕的口粮,犹不自足地用唇碾过那方寸地方。 “真想把这些吮干净,因为这些离你心脏最近。” 男人冷白喉结滚了滚,做出渴切吞咽的动作。 他薄唇濡润,呼吸炙热,“我会一次次把它们都吸空,就像清空你心里的其他人。” “只能留下我。” 他了解她每一寸,把她玩得飘然。 姜嘉茉渗出冷汗,面上染了些红晕。 她很想着胡诌点情话,哄他开心。 她脑内稠热,宠溺地哄他:“……都喂你,好不好。” 姜嘉茉呆滞地许诺,道:“只给你喝……做你一个人的妈妈。” 裴京聿终于心满意足地笑了。 他又没边际地对他自己兴师问罪起来。 ——不是让她寸步难行的锁链,不是对她掠夺意味十足的禁锢。 ——而是他让她怀过孕。 裴京聿:“以后,再也不生了。” “我在你心里本来就那么一点,随意一个男人都比我多。” “现在,还要分给别人。” “我好难受。” 姜嘉茉随着他的视线往下望,停在自己柔软的肚子上。 她不经意瞥见他漆黑瞳孔里,滔天的占有欲。 姜嘉茉绷紧肩膀,反驳道:“……什么别人呀。” “小冕是我们的孩子,你答应我要好好照顾他的。” 裴京聿淡淡应承道:“嗯,会照顾。” “但我不接受其他人再住进来,比我还久。” 他音色清磁,瑟瑟微凉,讲出的句子一句比一句涩情:“我都没到过这里,怕你疼。” 裴京聿把她桎梏的很紧,想要融入骨血中。 他荒唐地扬唇,要笑不笑地:“我向来浅尝辄止,从未尽兴过。” “现在让我住久一点,补回来。” 裴京聿声音涩哑,像在醋意爆发的边缘:“它都能在这个位置。” 说完,他垂下睫,用手指比划她的小腹,对比道:“我理所应当到这里,不应该吗?” 姜嘉茉看向他比划的位置。 简直非人的程度。 但她就是笃定他狠起来……能做到。 姜嘉茉习惯性恐慌,感觉缠住自己手腕脚踝的铂金锁链,变成银质的蛇。 一寸寸蜿蜒向上,宛如他淬了毒的占有欲。 要把她永生永世困在床上。 她雪白的皮肤在清冷的金属质地下,相得益彰地昳丽。 “……不要。”姜嘉茉扭动着,躲闪着,想要解除这种束缚。 “老公,我从你一次次的照顾下,清楚你心里有我。” “你是在保护我,对不对。” “所以你不要对我这么坏……再温柔点,给我多一些信任,可以吗。” 她抖着锁链,怯怯告诉他:“……我不会想着别人的。” 挣扎间。 她艰难地醒来。 姜嘉茉虚脱地睁开眼睛,用袖管擦了擦脖颈的细汗。 是梦。 他没有在身边。 昼日长,春衫薄。 她裸露的皮肤浑身泛粉,但整个人茶靡花事得漂亮。 可能被他关起来的后遗症,实在太严重。 即使现在,姜嘉茉没有被囚禁,依然会做这种梦。 梦见在他的床上,靠讨好他摇尾乞怜。 她要好乖地舔他的手、亲吻他,才能获得短暂的温柔和自由。 当时她怀着孕。 姜嘉茉很害怕他接近,担忧他疯起来,顾不上宝宝。 导致现在,她依然很抗拒和他做那种事,不想他没完没了地享用她,耽溺于此。 和迷恋的男人在一起,应该感到快乐的。 但两人第一次发生关系。 她就怀孕了。 他一直叫嚣说没尽兴,又混蛋极了,不像在乎宝宝的样子。 姜嘉茉感受到胎动,感受到生命在身体里生长。 她逐渐习惯宝宝的存在,害怕他沉缅情.欲。 所以对他越来越避忌。 她捂住空落落的小腹,不着边际的想。 应该是这些种种原因。 自己从未满足过他的独占癖,再加上外界有人威胁她的安全。 裴京聿才会越发肆无忌惮,最后克制不住,把她囚禁起来,过度保护她。 可是,还是喜欢他的。 他在自己心底扎根地好深。 无论多喜欢,她也不想最后彻底失去底线,完全依附于他。 想要被他尊重。 姜嘉茉抱膝坐在床上,眼眶有些湿润:“……好想你,想你抱着我睡觉。” “但我好害怕你……更怕靠近你,楚山海的威胁。” “小狗好茫然,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整整一个半月。 黄栗和陈景寅两头行动。 黄栗积极寻找名单上的所有人,去三甲医院查验了脑补CT。 她这边基本排查结束。 只剩下四五个人去了国外进修、拍摄,或者没有具体的下落。 这些参加青年导演电影制作计划的年轻人。 不一定全是导演,也有优秀的编剧、演员等。 黄栗去一个城市,就把当地参加选拔的人聚积起来。 她陪他们去检查,拿取报告。 而陈景寅去找最有突破口的阮佳卉。 他借着知情人的身份,找她们了解楚山海的罪行。 根据陈景寅的软磨硬泡。 再参考黄栗拿到的体检报告。 姜嘉茉一行人,终于列出了四个疑似有芯片的人名单。 她们的身上各有植入 ,不一定在脑内。 编剧兰桥,车祸后手脚瘫痪,动过开颅手术,植入了神经连接的芯片。 导演江葭,亲眼见证过楚山海他们的代孕机构。她体检发现,卵巢已经被摘除。 导演莫桐,看过同龄女生陪睡段志璋,当时也把她迷晕了,有被猥.亵的迹象,却没有保留证据。 演员转行的导演徐以芊,先心病。 她在吉隆坡的医院,由楚山海手下的人,帮她做的心脏搭桥后,她经常心脏疼痛。 姜嘉茉登记完,简直浑身发抖。 段志璋一行,的确罪恶滔天。 但是这些受害的姑娘们,被楚山海控制的时候。 她们几乎都吸入了麻痹神经,致使短暂失去自主意识的药水。 或者由于医疗需要,她们被打了麻醉药。 由于时间、场地的模糊性。 她们根本没办法理出完整的逻辑链,来指正楚山海的罪行。 如果去报警,很有可能证据不足,被撤销立案,裁定对方无罪。 但姜嘉茉还是依托父母的人脉。 她用私下组局的关系,找到了一位靠谱的刑侦专家。 重大要案处处长张亦远。 这个人信得过。 他也相信姜嘉茉的话。 更重要的是,他当年作为海峡两地联合侦查组,参与过胡家耀的案件调查。 姜嘉茉做到了她能给出的最大努力。 最初,他们想要获取了这几位姑娘的信任,实在很困难。 姜嘉茉不断剖开自己的旧伤口,告诉她们拍摄《无人下潜》时,自己的遭遇。 她终于找到了七八个愿意指认楚山海的女生。 楚山海在她们每个人身上,施加的罪行都不一样。 虽然证据链还是不完整,但总算备了案。 她终于尽最大的努力,小小地把她们庇护起来了。 此刻,姜嘉茉不知道,身边有没有人监视着自己。 毕竟茉莉永生花,在她孕期,无孔不入地出现在她身边。 现在怎么会没有了呢。 难道裴京聿真拿到证据了? 他真能威胁到楚山海和他口中那位郁先生吗。 姜嘉茉没办法飞往各地,亲自陪伴她们,面见刑警张亦远。 一切都由陈景寅代劳。 每位姑娘的证词。 张叔都在经过她们同意的情况下,给姜嘉茉听了。 大家共同分析解决途径。 张叔说,现在手上的证据,还不够下达拘捕令。 一旦公开下达拘捕令。 所有人的安危都会被威胁。 所以现在能做的事情,唯有等待,在等待中不断收集证据。 忐忑不安又漫长的等待。 张亦远也问过姜嘉茉:“万一到时候需要你鼓足勇气,深入楚山海他们,去当卧底。” “小茉,你能承受住吗。” 姜嘉茉鼻尖酸涩,噙着眼泪坚毅地点头:“我可以的。” “我身后还有保护我的人,比她们这群没有依托的姑娘,幸运太多了。” 只要这群女孩子出现危险,就可以找到缺口,揪出楚山海的罪证。 但姜嘉茉实在不愿意走到这一步。 她心里忐忑不安,只祈求她们不会遭逢任何意外。 大家还是二三十岁的年轻姑娘。 虽然身心受过创伤,但总归还算健康,都还可以藉着平台,施展才华和梦想。 这个世界这么大,天高任鸟飞。 她们要表达的东西,不知道能鼓舞多少人。 姜嘉茉默默祈祷道:“拜托请让她们一定要好好的。” “一定要平安。”- 拍摄进程快要两个月。 姜嘉茉在民航局认证的航校,完成了私人飞机的理论学习。 她牺牲了所有的休息时间,刷完上百个小时的飞行训练。 姜嘉茉用最短的时间,通过了笔试和实操考试,拿到了PPL执照。 此刻静下来,心无旁骛地提升自己,能让她忘掉所有的不愉快,沉浸在攻克难关的喜悦里。 结束考试以后。 她终于得空闲,应了另一女主岑窈君的邀约。 他们准备和逐渐熟悉起来《金风未凛》男主角段屿,一起去甘州的会员制俱乐部“隐庐”喝酒。 这里的工作人员签署了保密协议,不对外公开,只能由熟人介绍进入。 下午,休息室里。 岑窈君十指蔻丹朱红,兴奋地说:“嘉嘉,邀请你这么久,终于答应我去玩玩了。” 她整个人坠在姜嘉茉肩上,点开手机视频:“你看,这个人眉眼是不是很像裴京聿。” 姜嘉茉侧头仔细看了下。 她没从青年颌面浓烈的妆容里,看见裴京聿的影子。 岑窈君:“还有这位,听说身高一九三,肩宽腰窄,肌肉线条硬朗。” “他是前体校高材生,是不是很有性张力。” “怎么样呀,身高和裴京聿一样了吧。” 姜嘉茉心里默默腹诽:“…裴京聿好像比他高一两厘米。” 岑窈君晃着蓬松的浅金棕头发。 她在姜嘉茉肩膀上来回磨蹭:“……哎呀,你到底有没有看上的!” “我点他的台,给你解解闷。” “背着家里的男人,在私下里找找乐子。我们就当消遣了,是不是。” 姜嘉茉踌躇道:“我的助理黄栗和阿寅……” 岑窈君一口否决:“不许带你那两个跟班!” “还有齐妙,一天叨叨工作。” 她一对火辣辣的眼睛凑近姜嘉茉,仿佛想看清她内心的渴望似的。 “你这么不愿意去。” “是因为真看上男主演段屿了? “你想和他做剧组夫妻,和他互相纡解生理需求啊。” 姜嘉茉的脖颈都烧得通红:“别开玩笑了。” “你也知道,我的戏从早上六点拍到凌晨一点。” 她摇头笑笑:“哪有心思想其他的事。” 岑窈君:“谁不知道段屿是你的梦男呀。” “你下一部戏《流离者的海》,导演陆风还是他朋友呢。” “这小子,人脉都用尽了,想要和你绑定……他真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一旁的段屿在戏中是坚毅英挺的硬汉形象。 他不好意思地挠头:“盛煦是我们的共友,你怎么不说。” “再说娱乐圈就这么大。大家都在临近组里拍戏,抬头不见低头见,谁不认识谁呀。” 岑窈君哼着愉快的小调,风情万种地拍了下掌:“哟,我没说几句,你就护起食来了。” “算了,算了,不闹你俩了。” 她在姜嘉茉耳畔吐息:“今晚我可是为你约了包场,咱们好好选选,选出你喜欢的类型。” “你还记得袁渊他们,在兰猗雅苑,一茬一茬地选出陪酒小姐吗?” “他们男人能做,我们为什么不能?” 姜嘉茉疑惑地侧头,轻声耳语道:“……这件事,你怎么知道的?” “袁渊那晚发酒疯,召我去陪他。” 岑窈君恣意地笑了,推了推姜嘉茉的肩膀:“你也知道我跟了他几年了。他们那种男人,把谁放在眼里过?” “我不过是给他们消遣逗闷子的玩意儿。” “但没关系,我也拿他们当娱乐工具而已。” 说罢,她义愤填膺地拍了拍桌子,愤懑道:“凭什么我就该在下位,仰视他?” “如果我也有那些钱和资源——谁敢说,我没他做的好啊!” 岑窈君:“毕竟白手起家,我也走到现在了。” 姜嘉茉咬住唇,狠狠点头:“是的!” 她生出了一些反骨,闷闷地想: ——“我才不要一辈子做他的小狗,被他锁起来,关在家里操。” ——“我也可以有年下小狗,会眨着湿漉漉的眼睛舔我,乖巧可爱。” ——“比那个人温柔一千倍。” 今晚是秘密行动。 姜嘉茉没带陈景寅。 她拉上了参谋黄栗,和老熟客段屿,陪同岑窈君一起,来到隐庐。 这里果然避世。 到处都没有见到一辆豪车。 每辆车都直接驶入大楼。 在车中乘坐电梯,就可以直上云霄,来到楼顶上万坪的私人停放中心。 段屿当保镖坐在副驾。 岑窈君挽住姜嘉茉的手臂,暧昧地咬字道:“看看,这里表面朴素简陋。” “只要玩得开,什么地方都是销金场。” “隐庐”外观是淡青色的西北建筑,异常低调。 他们隔着透明电梯往下看,树木葳蕤如墨。 今天姜嘉茉打扮得素雅。 她穿着雾霭流岚蓝的茶歇裙 ,裙褶如花边,薄纱被风卷起来,露出细伶的纤白小腿。 她看起来格格不入,不像喜欢这种庸俗场所的模样。 段屿找来的导览很专业,严谨循礼。 导览看姜嘉茉好奇。 她礼貌地介绍道:“七楼以下都是给大家抒发玩性的地方,比较乱。” “你们在十一层。” 岑窈君一针见血地调侃道:“怕什么乱呀,人就是要低级趣味。” 姜嘉茉还没探询,低级趣味指的是什么。 她就被相拥走近电梯的男女,吸引了视线。 男人年纪不大,混血长相,性感的胸肌上夹着两支黄金条。 他红着脸,供身边的女人逗弄享乐。 除了姜嘉茉和黄栗以外。 其他人都是见惯不怪的模样。 “来这里取乐的,有男有女,迎合所有人的需求。” 岑窈君得意地挑眉,笑容慧黠:“走吧,我们到了。” “这里展览的帅哥们,学历最低都是985高校。” “他们手持各种文凭,签了保密协议,不是不懂事的莽撞弟弟。” 段屿没有进去。 他识趣地守在门外,为他们保驾护航。 这里并不像下面几层那样,嘈杂迷濛。 待价而沽的男模们还没有出场。 穹顶灯光闪耀。 在赭红色的斑斓光晕中。 姜嘉茉的薄纱蓝色裙裾,变换成了淡紫色的细碎流光,漂亮地惊心动魄。 看台下,只稀疏坐着几位衣着价值不菲的漂亮姐姐。 旁边的小茶几上,搁着各种香酥脆软的茯苓阿胶糕饼,人参核桃酥,燕窝雪蛤。 女人们朱唇微启,浅淡地吃上一口,又懒懒地搁下了。 会所赠送的鳞纹蛇皮手袋,五位数起步。 姜嘉茉观察到,每个人座位上配置的手袋,居然被她们用来扔垃圾。 见岑窈君来了。 座位上的女人们,都对她颔首示意。 岑窈君招呼完熟人,翘腿用脚尖勾起高跟鞋。 她侧向姜嘉茉:“这些都是我朋友,你放心,这个场全是你的。” “她们只是观摩片刻,解解闷,不会挑选男人。” “今天这几批,全是我照着你的喜好标准挑选的。” 姜嘉茉羞耻于赤.裸地欣赏男人。 她半晌才抬起头,心里忐忑,望向一个个年轻帅气,桀骜英俊的面庞。 这个位置很合适,是凝视他们的绝佳地带。 他们几乎每一个人,都拥有强悍嚣张的肌理线条。 在幽暗温热的顶灯下,带着欲然的火苗,勾惹台下的人注意。 走到台前,最接近她们的地方。 这些男.模会主动脱下衣服。 汗水濡湿糙汉式的背心,禁欲锋锐的衬衣,年下狼狗的领带装,工装日系阳光男友装,韩式纹理轻熟风 …… 露骨地展现自己的身材。 如果被选中,她们可以按钮,朝着男人们泼洒香槟,肆意羞辱他们。 岑窈君指着台上十七号,宽肩窄腰,站姿笔挺,一看就是潇洒dom的男人。 她竖起手掌压低声音,唇齿湿热,对姜嘉茉窃窃私语道。 “诶,你觉得他长得像不像裴京聿。” 姜嘉茉也察觉到,台上那人定定地盯着自己。 那种占有欲的视线,让她紧张地吞咽了一口。 ——绝对不可能是裴京聿,那个人比台上这位矜贵多了。 不得不感叹。 哪怕只有三分像那个人,已经是国色天香了。 姜嘉茉晃晃悠悠地摆手:“只有一点点像。” 岑窈君:“你自己瞧瞧,他用这种眼神,如有实质地亵.渎你。 “你不觉得生气吗?” 她粲然一笑,不怀好意地建议道:“快摁按钮,让十七号留下,候在一旁,用香槟泼他。” 姜嘉茉抿了抿冰茶的薄荷叶,纠结道:“这样会不会太羞辱他了。” 岑窈君提出资深前辈的建议:“男人就是贱!” “你把他们像狗一样踢来踢去,凌虐他。” “他们会爽得发抖,对你魂牵梦萦,你相信我。” 姜嘉茉在心里反驳道,“不会的,像裴京聿那种男人,他绝不会容许他的主导性被我挑衅。” 她垂下眼睫,失落地想,“他控制欲强得惊人。” ——“就算我叛逆,他也把我当成brat……觉得我是凶起来也好玩儿的小狗。” 岑窈君用手肘碰了碰姜嘉茉。 她捏着一只细长的女士烟,指点江山:“选好十七号了吗,快按!” 姜嘉茉怔怔地望了十七号几眼。 十七号位置被选中的男人,站在旖旎的光线下,眉目虚笼在阴影里,的确有种风流的俊逸。 太吃氛围了 显然,裴京聿的骨相绝色太多。 可是,她哪儿敢羞辱裴京聿呢。 在香烟浓郁的麝香气息中。 她真把这个人当成裴京聿的代餐,想要狠狠凌虐。 “轰隆——” 姜嘉茉摁下来。 天价香槟唐培里侬和纷纷扬扬的金箔片,随着干冰的白雾,肆意喷洒到十七号的身上。 暗金的浓郁葡萄酒,把身材顶级的男人,承托得更加惹人着迷。 一向对雄性生物不感兴趣的黄栗,都忍不住连连拍手:“爽!” “好耶好耶,继续嘉嘉。” 姜嘉茉的视线根本没有钉在十七号身上。 她满心都是另一个人,感到了一丝报复的畅快。 “裴京聿,你不记得那瓶廉价的朗格多克。” “没关系。” “我可以用价格百倍的酒精,羞辱另一个长得很像的男人。” 可是她的心脏呢。 真的会为其他男人跳动吗。 ……好像没有。 别人都被十七号的身材吸引。 唯独姜嘉茉,连看着会所墙上的射击训练靶纸。 ——她都会想起那个人。 她永远记得,那天晚上,裴京聿驾驶直升机来接她。 男人带着护目镜,歪斜地叼着烟,在竞技场上,教授她玩枪。 他冷酷,锋锐,随手打出满分十环。 在她坐下休息,没在身边的时候。 裴京聿才会点烟唇边的火星,仰着冷白的脖颈,畅快地吐出烟雾。 他架着枪的样子,简直英隽到极点。 男人晕着薄汗的下颚线条,汗水滚落,实在摄人心魄,宛如神祇。 姜嘉茉还在恍神。 下一秒。 门外把手的段屿和导览一起冲进门。 段屿的声音有些惊慌,“不好,好像惹到了什么大人物,有穿着制服的大批人马赶来检查。” 他眼神游离,不安道:“好像就抽查这一层……” “万一有什么不良交易,会查处封禁。” 段屿看见姜嘉茉,抬高声音,提醒道:“你们快走!” “我们是公众人物,被查到会被雪藏,暂停事业的。” 那几位小姐太太也起了身,脸色发白地朝着安全通道撤离。 她们身份再尊贵,也不敢嚣张放肆到对着干。 岑窈君只觉得很奇怪。 第一次遇到这种上面派来的大型检查。 岑窈君凝神,稳住不安的情绪。 她意犹未尽地抱怨道:“谁啊,这么大的架子,居然有本事查到这里。” 就在这时。 姜嘉茉手机响了。 她接到一条来自陈景寅打小报告的消息:“嘉嘉,大事不好!” “……裴先生,好像知道你去了风月场所。” 陈景寅嗫嚅着发语音,安慰道:“刚才他给我打电话了,语气冷冷的,问我是你是不是去了那种地方。” “我说我不知道。” 陈景寅:“他就笑了,啧,还会打掩护了,惯犯啊。” “他笑得很沉,听得我心惊胆寒。” “我估计……他现在已经来找你了。” 就在这时。 段屿走在最前面。 他准备穿过烟雾缭绕的廊桥,绕过人潮拥堵的电 梯,去对侧的楼梯下行。 段屿注意到,廊桥上靠着一个人。 他穿着沉晦的黑色西装,胸针的流苏光焰熠熠生辉。 他养尊处优的玉白骨节上,燃着雪茄。 是裴京聿。 那双没什么温度、沉晦的眼睛,徐徐地掠过段屿,钉在他身后某个位置上。 他的眼神就像划过玻璃的金刚钻。 裹挟着断金切玉的冰凉,威胁性十足地静止着。 伴随着他冷寂的视线。 姜嘉茉正温温笑着。 她一脸抱歉地,对他身边一个被黏腻酒精打湿,出卖色相的男人说话。 她甚至从包里翻出湿巾,想要递给对方,让他擦一擦。 这个下贱的男人身上标着十七的号码牌。 濡润的薄衬衫透出硬朗的身材。 “不错。” 裴京聿想。 是这个见色起意的女人最喜欢的模样。 那自己算什么。 被她玩弄后抛弃的野狗吗。 不甘心!不甘心不甘心! 裴京聿撑着下颚,另一只手隽冷地搭在阑干上。 他的目光逡巡地追逐着他们,一寸一寸地挪动。 男人的身影挺拔颀长。 他就这样,宛如狩猎的野兽,蓄势待发地伫立着。 她渴肤。 她没说过渴他。 裴京聿光洁额角突突跳着,就像陀飞轮上发条时的擒纵调速。 像被引力抛远,又不知廉耻滚回来的行星。 这段时间,他一直在收集郁鸣深的罪证。 他很少对她主动,因为懒得找不自在。 这个女人就完全不肯招惹他。 她居然宁愿去消遣一个不如他的男人。 她都不愿意来玩弄他。 裴京聿黑睫颤了颤,心里那股瘾千丝万缕地勾出来了。 如果不做点什么满足他掌控癖的事情。 他就要痛死了。 好想住到她身体里,被她裹着安抚。 太想了。 第46章 长恨春我的危险丈夫蛊惑我对他上瘾…… 姜嘉茉瞄着安全出口的幽绿色灯牌,随着人流往外走。 男模们的服务宗旨一向以客人为先。 他们三三两两,宛如最体贴的情人,大多数陪在相熟的女客人身边。 这些男模会找准时机,陪她们聊天解闷,安抚她们的情绪,缓解不安。 在两人暧昧难离的时候,水到渠成地下楼出台。 岑窈君拒绝了身边男人的搭讪。 她很擅长处理突发状况,已经戴上了鸭舌帽和墨镜口罩。 岑窈君偏头对姜嘉茉说:“嘉嘉,你别回酒店啦。” “说不定,下面蹲守着靠拍摄隐私牟利的人,你去我那里避避吧。” “口罩你戴好,一会儿地下停车场见。” 姜嘉茉点头说好。 她穿着细长的高跟鞋,走在光可鉴人的漆黑大理石地板上。 一想到陈景寅的消息。 姜嘉茉就有些心不在焉的,想要回身想找黄栗。 ——“那个人,来了吗。” 自己很久没见到裴京聿了。 但如果在众目睽睽下,和那个人不清不楚的牵扯。 会不会被楚山海的人发现呢? 这样一来,这几个姑娘的安全,会受到威胁吗。 恍惚间。 姜嘉茉不经意侧头,望见黄栗正携着用鳞纹蛇皮手袋,打包了鼓鼓囊囊的贵妇食品,走在后面。 她宠溺地笑了笑,知道自己的助理办事周道,靠谱不浪费。 再回头,姜嘉茉没注意门廊处的台阶,差点一脚踩空。 就在这电光石火的刹那。 一只青筋遒劲的手臂,袖子随意翻折,彰显男性汹涌的力道。 它恰到好处地托了她一把。 姜嘉茉猛地心尖一颤。 她像被滚油烫到般,整个人怔了一下,往旁边小心翼翼地掠去一眼。 姜嘉茉看见十七号正站在身边。 ——不是那个人。 她松了口气,轻声道:“是你呀,谢谢。” 十七号沐浴在她的视线中,偏头回视了过来,眼底满是侵略性。 男人礼貌道:“不客气,走路当心点。” “这里人多。绊倒很容易发生踩踏。” 十七号一开口,语气带着讨好的温柔。 这样一来,他就彻底不像裴京聿了。 裴京聿煊赫家底,培养出来的金尊玉贵,是别人模仿不来的骄矜。 那个人总是一幅天生含情的笑模样,面对她却像冰凉的蛇般危险缠覆,丝毫不会退让,占有欲强得惊人。 他一定会把姜嘉茉抱起来,剥夺她走路的权利。 而不是提醒她小心。 十七号衬衣半湿半干。 污秽的酒渍呈现暧昧的浅金河流,衣料贴在他的胸膛上,勾勒处绝佳的身材。 十七号把黏腻的黑发后梳,梳理到脑后,露出前额。 男人像是不经意展现自己魅力似的,甩了甩脑袋:“还没谢谢你。” “今天点了我,我好像因为你变得特殊起来了。” “认识你真的很开心。” 姜嘉茉嗅到了香槟挥发的麦芽气息。 她满脑袋都是在沈容宴家里的那个夜晚。 裴京聿嘴对嘴渡给她酒,地上汩汩流淌着朗格多克。 那一天。 裴京聿身上冰山般沁凉的檀香,包裹了她的整个世界,遮天蔽日。 他有种散漫的坏,明知道她招架不住,还要伏在她耳畔沉沉吐息,撩拨她。 他好像一窠蛇,伴随着英隽的眉骨和浸着酒味的唇,洋洋洒洒地横呈在她皮肤上,侵入她的心脏里。 想到这里,她的耳珠红了。 一想到裴京聿。 她就从端然孑孓的菩萨,变成了书里妄求情.欲的精怪。 满腔不见光的污秽,完全不能自控似的。 姜嘉茉为了避免被人发现这种窘迫, 她害臊地低头,翻找包里的湿巾。 她和十七号维持着社交的安全距离:“你要不要擦一擦身上的酒渍呀,这样是不是很难受。” 姜嘉茉抱歉地咬住唇:“对不起,让你狼狈成这样,并不是我的本意。” 十七号似乎很懂得拿捏女性心理,对不同女人对症下药。 他垂睫挡住情绪,像是真遇到渴望被她救风尘似的。 “你是在心疼我吗。” 男人自嘲地笑笑:“干我们这行其实很艰难,不就是贩卖色相和自尊咯。” “你这么漂亮,比我更好的男人也唾手可得……居然还肯关心我,我真的觉得自己好幸运。” 十七号示弱道:“我已经习惯召之即来挥之即去了,也不在意是否被羞辱,只知道笑脸相迎。” 他眼睑红了,嗫嚅着说:“这还是……第一次有人设身处地的关心我。” 姜嘉茉还没来得及说什么。 她的手肘突然被男主演段屿,钳握起来。 段屿兀自心慌意乱:“走!” 他挡住廊桥望过来的视角:“盛煦交代过我,你是逃出来的,不想回去,对吗。” 姜嘉茉心跳地咚咚作响。 她下意识回望。 一瞬间,心脏猝然被捏紧,心跳瞬间凝滞了半拍。 是裴京聿。 那个人就这样惹眼的站在廊桥上。 好久不见。 姜嘉茉先是被裴京聿的英隽震撼到。 他真有一种令人 惊为天人的长相。 说十七号有他的三分,其实都是过誉了。 黑色西装被他穿得野性十足,有一种离经叛道的冷欲和潇洒。 裴京聿才没兴趣和她玩不见光的男模扮演游戏。 家族盘根错节扎在土壤里,他拥有滔天的权势和手腕。 宛如汹涌的洪流,动动手指,就能让蚁穴倾覆。 他只会坐不垂堂地端立在一旁,享受他们挣扎逃跑,艰难求生。 裴京聿漆黑眼瞳里,蛰伏着狠戾的危险。 他就这样静谧地盯着她身边的男人们,薄唇漾出了一抹笑弧度。 他指节上燃着烟,吐息时冷白脖颈微仰,仿佛没把任何人放在眼里。 有种露骨的睥睨,勾勒出性感流利的喉结线条。 危险的斯文败类。 他这一抹笑,足已让姜嘉茉惊心动魄。 回想起那时候。 在产康疗养中心,他仿佛率领千军万马,踏破她心里防线。 当时,裴京聿用那种恶贯满盈的语气,对她挑衅地建议道。 ——“两个男人服务你,很爽的。” ——“这么贞烈,不愿意试试吗。” 如果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 那裴京聿偏热衷享受她身上岌岌可危的惊慌感,再把她搂入怀中,享受她恐惧后的依赖感。 他就是一种渣苏的坏,毫无章法的恶劣。 段屿带她逃亡,箭一样挤开熙熙攘攘的人群。 隔着衣料,她都能感知到段屿的紧张与窘迫。 段屿:“嘉嘉,我刚才看见裴京聿了。” “你想和他见面吗,你要是不想,我会送你去楼下,坐岑窈君的商务车离开。” 还不等她回答。 段屿绅士十足地笑了笑,包容道:“我理解的。” “女性孕后总是被逼迫着回归家庭,剥夺她们的事业。” “那个人……他一定控制欲很强吧。” 话虽如此。 裴京聿却并没有追上来,他只是不破不动地伫立着,宛如玉砌的佛陀。 他看似与世无争的模样,却强势地挑惹着她敏感的神经,操控着她的理智。 姜嘉茉直到进入电梯,才堪堪定了心。 她轻微的吸了一口气,否认道:“……不是的,他其实从未剥夺过我的事业。” “我和他没有任何嫌隙。” 姜嘉茉看着电梯的荧光。 她忧心忡忡地垂着睫,不安道:“……谢谢你,段屿。” “有人威胁着那个人的安危……我不敢在大庭广众下接近他。” 段屿怔了怔:“这样的吗。” 姜嘉茉抱着纤细的臂弯,站在电梯一隅:“我其实理解裴京聿对我的过度保护。” “人的本性其实扭曲而病态。” “有的人并不渴望自由,只祈求被暴烈地爱着,到不死不休。” 姜嘉茉心里隐隐作痛,像忍耐着针刺的痛楚,凄清地红了眼眶。 她捏紧纤细手指,下定决心:“我一定会把所有问题都解决好,和他光明正大地走在阳光下。” 空中停车场光线调暗了,寂灭的清灰,像罩着思念的云雾。 姜嘉茉坐进岑窈君的车。 黄栗已经到车上等待着她了。 姜嘉茉一直在哭,哭到浑身发颤,蜷在黄栗的怀里:“……我不想看什么十七号……我真的很想他。” “可是怎么办呢,我身上还有责任。” “楚山海不可能放我接近他,和他达成同盟。” 黄栗抱紧她,疼惜道:“……嘉嘉,我知道的,我懂你的苦衷。” 姜嘉茉眼泪断线珍珠跌落:“那么多姑娘的安全被威胁,我怎么可能放任不管!” “刚才……我看了他一眼,心脏疼得快死掉了。” 她怅惘地回忆着:“他是不是瘦了。” 姜嘉茉强忍酸涩,望向窗外,恍惚着:“我怀孕的时候,他就不好好睡觉。” “整宿睡在书房,等我召唤。” “……他真的好傻,全天下最大的傻瓜。” 她怎么会不在乎他呢。 他是她的软肋,她才会被楚山海威胁,她才会舍不得他和宝宝出事。 人活在这个世界上,总是趋利避害的,要不是爱他到刻骨,又怎么会有柔软的弱点。 黄栗轻拍着姜嘉茉颤动不已的蝴蝶骨。 “难过就哭出来吧。” “我知道你很思念宝宝,也很爱他。” “只有装作不在意他们,他们遇到危险的可能性,才会小一点。” 姜嘉茉拽紧裙摆,手指陷入衣料里:“我绝不会在这里坐以待毙。” 她面颊上泪意凝滞了,坚定地下决心道:“我一定会亲手将楚山海和段志璋绳之以法。” “我相信他会理解我的。”- 这件事,没掀起任何波澜,居然就这么悄无声息地过了。 裴京聿好像没兴趣和谁玩儿强制爱。 仿佛不欢迎他的女人,他真的懒得逗弄。 岑窈君再去隐庐,想找故人叙旧。 她惊讶地发现,十七号已经换了职业,没在那里工作。 几天后的一个夜戏。 剧组开车奔赴孤城万仞山。 雪山横无际涯,森林绵延入云,他们在石窟上搭了棚景。 现在拍摄完成,准备回到甘州。 姜嘉茉小口吞咽着清香的牛肉汤。 陈景寅靠过来。 他强装镇定,把手机掼到桌上:“嘉嘉,楚山海的电话。” 姜嘉茉淡淡地看了他一眼,把手指搭在他掌背上,不动声色地安抚他别慌。 她接过电话,定心笑道:“喂,楚叔,什么事呀。” 楚山海先声夺人,几乎一针见血地指出来:“裴京聿来找过你,对吗。” 姜嘉茉听他这句是问句,心下了然对方没凭据去揭穿什么。 她坐直身体,凛然笑了笑:“您不是已经知道了吗?” 姜嘉茉:“当时我在玩男模呢,哪儿有空搭理他。” 楚山海若有所思地把玩着手上的文玩,阴沉道:“你别和我玩花招!” “他只要来探望你,一定要给我问出保险柜的下落。” 他凉津津地威胁道:“我能等,郁先生的生意不能等了。” “再给你两个月,如果还是这样停滞不前,我绝不会放过任何人。” 楚山海似乎在什么地方的寺庙里。 电话里,传来念咒祈佛的祷告声。 姜嘉茉和陈景寅凝神听着。 陈景寅微眯了眯眼睛,脸孔凝固着,用口型对姜嘉茉说:“身后是云南口音。” 楚山海见他们这边没声音,又撂下一句:“如果敢报警,你们就死定了。” 他挂断了电话。 姜嘉茉敏锐地想起来什么,悄声对陈景寅说:“你立刻用另一部手机联系张警官。” “把刚才的录音发给他。” “让他们着重走访云南境内的寺庙,看看楚山海他们在那里做什么不法勾当。” 姜嘉茉在房间里来回踱步:“下个月十八号,我有个商务活动在大理举办。” “《流离者的海》的导演陆风,会陪我去参加招商宴。” 她思忖道:“到时候我借机离开,让他帮我掩护,看看有什么我能做的。” 一旁的黄栗怔怔点头。 她感觉自己的眼睛就像铜炉浸在水底,蒸腾起白雾。 “嘉嘉,我跟你一起去。” “什么龙潭虎穴,咱们都要闯一闯。”- 剧组回到甘州后。 三天的一个黄昏。 剧组的社交平台上。 忽然有政府部门的宣发人员联系他们。 对方礼貌恳切,说他们拍摄的雪山风景短片,实在彰显了当地的风土人情。 他们表示非常感激,像吴旻、黎曼这样的国家级导演,会亲临祁连雪峰和平山湖峡谷,拍摄当地的风景。 对方自称姓何。 何小姐赞叹道:“雪峰似玉带横陈,赭岩天阙倒悬、色如渥丹,黑河湿地烟波浩渺。” “拍摄得太壮丽了,很感激你们选择实景录制。” “如果可以的话,我们好好洽谈,把这部片列为政府项目,将文化旅游局的名字,署在片尾。” “这样一来,国民在观影的过程中,也能增强文化自信。” 导演吴旻应允道:“当然可以。” “《金风未凛》选址在这里,也是为了拍摄一带一路多年的变化的。” 对方见他同意,欣喜地吹捧称赞了他的旧作。 何小姐客套笑道:“请你们全剧组重要成员一起参加吧,毕竟文旅部,还会继续和你们合作呢。” 酒局选址在当地的一家私房菜馆。 墙上挂的赤壁版画,砂砾细腻,是金箔调的流光沙。 鎏金铜炉里亮着细微的火光,煨着羊汤,咕噜噜冒着细密的气泡。 烤羊的炉灶上。 香柏木燃烧着,空气中弥散着木樨香。 羔羊用了宁夏葡萄酒腌制而成,上面撒了黑松露调味。 姜嘉茉坐在段屿的身边。 他们今天是陪客,坐在导演制片的周围。 岑窈君随即挨过来,审时度势地转了一圈,留下了主桌的位置。 姜嘉茉的心思没在聊天上。 她散漫地翻阅着手上的手工羊皮卷菜单。 落座后,她只听得雕花铜门,被人轰然推开。 就像一纸折扇,露出了叠嶂的风景面。 文旅工作人员随行。 中间那位穿着西装的人,姜嘉茉很熟悉。 他暗花领带上别着领带夹,就像沉浮的欲望和蓬勃的荷尔蒙,都被一针暗金,缝在妥帖锋锐的衣料下。 身边的段屿问姜嘉茉:“那人是裴京聿吗,我只和他见了一面,不太确定。” 岑窈君安抚她:“他不会坐到我们这里来的,嘉嘉,不用忧心。” “他们是政府请来的技术支持……听导演说,还投了巨额资金做支持,是他们的贵人。” 姜嘉茉的心脏是一张扯破的白纸,“哗啦”一声发出撕裂的脆响。 果然,自己算什么。 那个人只是想和她见一面,要费这么大的周折吗。 原来,只是空泛的臆想,恰到好处遇到了而已。 他就像卫星,高悬在天轨,被众人需求,凭什么会注意到地面汲汲营营的蚁群。 裴京聿果然在主位坐下,没朝这边掠来一个眼神。 文旅的人正在和裴京聿的秘书攀谈,议论卫星图像辅助拍摄的事。 仿佛今天真不是为她来的,而是公事公办。 酒酣耳热,姜嘉茉在他们的怂恿下,也喝了两杯。 酒一落肚。 她在泪眼朦胧中,怯怯地描摹裴京聿的身影,被他的冷漠晾得心都要痛了。 两人是隐婚,周围无人知晓。 吴旻示意他们几位主演敬酒,做欢迎礼节,“有裴先生莅临指导,拍摄一定会相当顺利。” 举起酒杯后。 姜嘉茉像丢了魂似的盯着裴京聿看,就像勾勒一个魂牵梦萦很久的人。 黎曼察觉到她的眼神,轻轻咳嗽一声,示意她回神。 裴京聿等待导演介绍他们的名字,没一点上位的架子。 他很有耐心似的,春风沐雨般挨个颔首,叫出他们的名字。 轮到姜嘉茉了。 她惊醒似的浑身一颤,抖着嘴唇介绍道:“我姓姜。” 裴京聿笑容不减,像等着这一茬似的,连名带姓地沉声叫她。 “姜嘉茉。” 平时在家,他只称呼她姜满。 这种特殊地念全名的威压,还是第一次。 姜嘉茉被这句称呼钉在原地,服帖的站定。 她不动了,以为会等到那人的羞辱或者讥诮。 裴京聿或许会当众揭穿她身份,揭穿两人的夫妻关系,狠狠碾压她自尊。 他就是这么坏,这么具有掠夺癖。 一定想要公布出来,她是个抛夫弃子的罪人。 姜嘉茉提心吊胆地羞怯着,心想就这样鱼死网破,其实也没什么不好。 但裴京聿偏没这样,仿佛只是重复她的姓名介绍。 他甚至都没延伸出其他别样的情绪,就这么轻描淡写地掠过她,去招呼别的人了。 一整个饭局,姜嘉茉都宛如受刑一样紧张。 应酬完出来之前。 姜嘉茉独自去休息室补妆。 走出拐角的刹那,她被一双手桎梏住了。 男人的手指干燥又冰凉,毫无征兆地出现,把她彻底束缚在怀里。 对方掌骨蜿蜒的青筋暴起,空气中飞溅的掌控欲几乎要把她烫伤。 姜嘉茉嗅到了那个人身上的气息。 她反抗的幅度凝滞了半秒,像是压抑不住自己的心跳似的,连挣扎都被彻底吞噬了。 裴京聿:“就这样躲着我,把我当陌生人吗。” “抛夫弃子玩男模,真是好本事。” 姜嘉茉觉得危险。 这个人总带给她一种,要让她疼,哭喊,叫嚣,肆意流泪的预警。 她本能想要躲开。 裴京聿薄薄的眼皮掀起来瞧她:“我挖空心思找你,你只会逃避。” “我们是不是这辈子都要这样了?” 裴京聿把她掼在怀中。 他呼吸很沉,带着蛊惑,有种偷.情的嚣张,肆虐在她的颈后。 裴京聿厮磨地寸寸嗅着她,帮她回忆他曾经的触碰:“想起我了吗。” “我被你玩得好惨,只配给你当精子库,对不对?” 他在检阅她,是否有别的男人的气息。 姜嘉茉羞耻地缩成一团:“……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她孱弱苍白的身体,倔强地扭开,闷头想躲:“我不想被其他人发现我们的关系。” “没有人知道的,跟我走吧。” 他把她抱起来,带她下楼。 裴京聿宛如着魔,一声又一声唤她:“姜满,姜满。” “我不囚禁你了,不关着你。” “我保证,会对你非常温柔,你要什么,我就给你什么。” 回到车里,车里的挡板已经升起来了。 裴京聿撑着她的脊背,薄唇覆在她鼻梁,耳廓,侧颈,浅尝辄止地吻下来。 他挑逗得她皮肤泛起细小的颗粒。 “我来找了你三次,你没有一次肯主动陪我。身边都有其他取悦你的男人。” 裴京聿用指腹碾过她脖颈的红痕,似带着噼啪的电流。 “小满。” “我看到你接近那些男人,我好疼。” “但如果你喜欢。” 他的声音像熔金时剐蹭的砂纸,沙哑又贵得惊人:“……和哪个男人分享你,我都接受。” 裴京聿在她的唇瓣上流连,用示弱的语气说:“只要你别抛下我。” “我以后绝不计较。” 裴京聿眼神不见天光地漆黑,咬字带着小心翼翼温柔:“我们像平常的情侣一样。” “你去剧组工作。” “我守在家里等你,等我回来睡我,成么。” 姜嘉茉像是没反应过来。 她脖颈泛着红,诧异地望着他:“什么意思?” “……你打算一直这样陪着我吗。” 裴京聿把她搂得很紧,专横地,欺压似的,给她训诫一般。 他侵略性质地凑近,不甘地吮到她发颤:“陪到你厌倦我,我也不会走。” “以后都不锁起来了。” 他把她抱在怀里,两臂圈住她。 裴京聿的手臂完全延伸,露出修长流利的腕骨:“或者你把我锁住,让我没日没夜地抚慰你。” 姜嘉茉听到这里,难以忍耐地闭上眼睛。 “我受不了。”裴京聿指骨越束缚越紧,妒忌的愤懑 缠绕他全身,像湮没城市的洪流。 “我到底哪儿比不上那个十七号。” “他什么地方比我好,我可以学。” 他的语气像是被针刺了一样疼,揉捏她心脏位置,想认清楚到底有没有为他跳过:“我没他长得对你胃口,是吗。” “你说啊。” 裴京聿不甘心地用鼻梁磨蹭她的鼻尖,哑声询问:“我为你整个容,变成他的模样,你是不是才会对我笑?” 姜嘉茉的心脏似棉球皱缩。 她怔怔睁开眼,看到对方眼里失控的狂热。 她哽咽着摇头,怯怯哄他:“……你是我见过最好看的人。” “是真的。” “我可以信一次么。” 裴京聿把脸颊贴在她的指尖,蹭了蹭,收敛住眼底的疯狂。 他的手指一寸寸摩挲她的脊骨,到她的后颈,压迫感十足的咬上她的唇瓣。 “你能不能陪我住几天。” “姜满,我快活不下去…求你施舍给我一点关心。” 姜嘉茉没有挣扎了。 她主动地探出纤细的手臂环住了他,垂睫安抚性质地含住了他的喉结。 她很轻柔地哄他:“知道了……乖,我知道了。” 她被那人用楚楚可怜的口吻,欺哄着。 姜嘉茉被他骗回了离剧组很近、保密性比较强的一个小区。 房间里的装饰都很温馨,也没有什么锁链,手铐,皮圈。 姜嘉茉终于彻底放心下来。 她放低语气,打电话,和黄栗约好了周末的行程。 在窗台上接完电话。 裴京聿斜靠在落地窗上,温文尔雅地对她笑道:“辛苦了。” 他像个最温柔的情人,扬起唇角,妥帖地照顾她,换上睡裙。 甚至姜嘉茉一个人去洗澡。 他也格外耐心等待,没有纠缠她发情的意思。 直到,他帮她吹头发。 裴京聿坐在暖澄的灯光下,随手递给她一杯青柑柠檬茶:“晚上喝酒了吗,解解酒。” 他下颚蹭着她绒绒的发旋,阒寂无声地呷着她身上淡淡的香气。 姜嘉茉只觉得那人的靠近,让她觉得燥热难耐。 连他清磁悦耳的声音,都变得异常蛊惑起来。 她羞恼于男人嚣张的荷尔蒙味道:“……我好像有点热。” 姜嘉茉:“刚才洗完澡,又出了很多汗。” 她避忌地和他拉开一点距离,又被人禁锢在岛台和他之间的方寸地方。 裴京聿整个人禁欲凌冽,身上有种不沾风月的洁净感。 他唤智能管家,调低了室内温度。 男人咬字很正常,几乎是漫不经心:“你喝点冰茶,很快就能降温。” 姜嘉茉觉得他说的非常有道理。 她纤白手指捏住果茶的吸管,大口嘬了一下:“你放了薄荷吗,冰冰凉凉的。” 姜嘉茉还没讲出“好喝”。 就感觉对方的掌骨蜻蜓点水,在她润着水光的唇瓣上,轻轻的蹭。 她的心跳瞬间如擂鼓,头皮都开始发颤起来。 裴京聿倏地笑了一下,恍若宠溺:“喝这个都要沾出来,这么不小心啊。” 他倾身凑过来,鸦羽般的眼睫翕上,白玉般的鼻梁凑近,清淡地吻上了她。 姜嘉茉发现自己的膝盖难以自控地酥软了。 他太温柔了。 就像曾经惊心动魄,扇巴掌,恋痛,锁链囚禁,独占癖发作的窒息游戏,不是他做出来的一样。 裴京聿的唇很红,出格地颓滟。 好漂亮,让她心惊肉跳地惹眼。 姜嘉茉深以为,今晚那几杯酒的效力太过害人。 要不然自己为什么浑身难耐,渴切、主动。 裴京聿的眼睛锁着她。 就像夜空中的月光,清幽深远,却搅乱她心湖的涟漪。 裴京聿:“以后都不戴锁链了,但这个项圈,很适合你的皮肤,上面的铃铛是钻石芯。” “你先戴上试试。” “等你接受我,再让它响一夜,行吗。” 他的讲话的语气很撩,不像平时的强势,几乎字字句句,都黏.稠似春雾。 姜嘉茉像鬼迷心窍,燥热从脖颈烧到了耳朵尖。 她服帖地仰高脖颈。 任由他迷恋地嘬着自己,给她戴上了项圈。 姜嘉茉捂住脸颊,像是自己也察觉失常。 她的黑发凌乱地蹭到他身上:“我好痒。” “……我不知道,到底是怎么了。” 姜嘉茉渗出细汗,解释着自己的失控:“……我可能今天喝了太多,酒精上脸导致晕乎乎的。” 她露出的皮肤泛粉,像有种不自然的情热。 她撒娇地蜷进他怀里:“老公,我现在的状态很不对劲,你抱抱我好不好。” 裴京聿克制地把指骨搭在她项圈上,像是调试着角度,不让她感觉到金属皮扣摩挲的疼痛。 他避忌地垂睫,谦谦君子,温润如水。 他引导道:“是你主动想要我的吗。” “是……主动的。” 姜嘉茉苍白的眼睑泛红,依偎在他怀里,纠缠不休道:“你不就是来给我用的吗。” 她期期艾艾地咬着指尖,天真道:“脱掉,我要用你。” 见他不动。 她像小狗似的啃咬他的腕骨,给他挂了几个牙印,湿漉漉又不成章法地哼起来。 姜嘉茉不满地抱怨道:“……你一点不好吃。” 裴京聿扬唇笑了笑,似乎料定这茬似的。 他观赏她陡然紧张的样子:“哦,那这淌的是什么?” “怎么变成这样了,禁不住碰吗。” 他垂睫要吻。 姜嘉茉水红的唇瓣张合,羞臊地往后挣:“……我不知道的。” 她不知道今天到底怎么了,对他充斥着渴望。 姜嘉茉纤细的腿,厮磨地勾着他的腰。 任由他抱自己回房间。 两人就着这个姿势。 贴附着走过岛台。 她的眼睛钉在桌上的青柠薄荷水上,像意识到了什么! 这种感觉很不正常。 一晚上,他都在若无其事地蛊惑她喝水。 姜嘉茉脚尖都被他吻得蜷缩。 “裴京聿!” “柠檬水不解渴。” 她艰涩地抽着气,咬紧细白的牙:“你给我下情.药了。” “我说你今天怎么这么温柔!” “…不对劲,一切都不对劲。” 被她揭穿。 似乎裴京聿也懒得伪装了。 他松垮地托着她的尾椎,诱惑她主动抱紧他。 男人哼笑一声,漫不经心地恶劣道:“你才发现。” “你怎么不再晚点察觉。” 他松弛地愉悦着:“到时候,我就把你养熟了。” 裴京聿神色清明,凑近她,炫耀道:“但今晚你已经离不开我。” “以后也离不开。” “食髓知味,每天都要求我睡你。” 姜嘉茉就着这个姿势,双腿荡漾在半空,恼羞成怒地攥拳厮打他。 她哭颤着反抗他:“……你卑鄙,你无耻。” “车上我都相信你了,你又用这种招数玩弄我!” 裴京聿肌理线条绷紧。 他冷白的额角兀自跳个不停,神经阀值在爽和疯的边缘徘徊。 这一刻,他要被这个撩拨不自知的女人弄疯了。 他桎梏住她的手腕:“错了,今天是你玩我。” 裴京聿用唇细密地衔住她,凉谧似雪山,让她好受。 他为她着想,混不吝笑道:“少挣扎,好好保存体力,我们要让这个铃铛响一夜的。” 姜嘉茉从未觉得被触碰的感觉,如此渗入骨髓地酥痒。 她急不可耐地想要彻底丧失理智,沉沦在他的拥抱里。 她痴醉地红了脸,讲出的话却抗拒,“……住手。” 裴京聿凶横地钳握住她的腰,滚烫汹涌的呼吸烫得她发抖:“不是中情.药了吗。” “我不碰你,你会难受死的。” “等你上了瘾,就会知道多快乐,学会感受我。” 他哄骗地许诺道:“我不绑住你了。” “从此以后你就这样,每天回来用我,在我身上解瘾,白天像个正常人一样上班。” 裴京聿语气坦荡,纡解她的空虚:“我会给你喂药,直到你彻底离不开我为止。” 姜嘉茉在叫他的名字以外,几乎想不出来任何缓解这种渴切的手腕了:“……裴京聿。” “不可以。” 裴京聿咬咂她的耳珠,酸涩地驳斥道:“老公不可以么?” “那现在我做沈容宴。” “我做段屿。” “我做十七号。” 他恶劣地逼迫她享受:“谁可以,你就把我想成谁!” 裴京聿把人圈得密不透风,“不好奇十七号去哪儿了吗。” 他身上冷欲的寡淡松香,封住她的所有感官,炫耀道:“他活得很好,但没办法让你快乐了。” 姜嘉茉乌眼潮润,无措道:“你对他做了什么。” 裴京聿从她怀里抬头,指腹在她的 肋骨摩挲:“你这么难捱,还有余裕关心别的男人?” 姜嘉茉被他捋皱了裙摆,躲闪着扑棱眼睫:“……没有关心他们。” 她认真地推搡他,呜咽道:“不能伤害无辜的人。” “行啊,那你只能想我。” 他像是得了交换筹码,分析道:“你把我当成他们来用。” “用来缓解药性,恣意玩弄我。” 他西装金属皮带扣与她的裙裾摩挲,简直不堪听。 裴京聿顽劣不堪,一丝一缕覆盖她头顶的光:“无需记住带给你快乐的是谁。” “你喜欢什么样,我就为你变成什么样。” 她像个古籍上的饕餮,昏聩地踏入旋涡中,啜泣道:“……不要。” 裴京聿倜傥地沉声笑起来,性感喉结难以自控地吞咽了一下。 “不管你怎么哭。” “如何不愿意。” “用坏我,才可以罢休。” 第47章 地尽头止咬器追飞机 从这一天开始。 裴京聿就霸道地滞留在她的拍摄地。 他专横地要求她,每天回来临幸他,纡解情药。 仿佛被关在家里照顾她这件事,是他的终身事业似的,带着说不清的心甘情愿。 他每天给她喝的水,真的很不对劲。 她喝完会感觉心脏麻痹,对他的触碰头晕脑热。 姜嘉茉每次想要抗拒不喝。 那人都会掐住她纤细的腰,把她抱到膝盖上。 他托住她的尾椎,和她髋骨严丝合缝地贴附在一起。 还没等她来得及说一个“不”。 她的后颈就被人捏紧。 那人滟红的唇,就温热地缠了上来,撬开她的齿关。 裴京聿把薄荷水渡给她。 他唇齿凛冽清洁的味道,宛如冷冽的冰,要靠她的热量融化。 他的迫近让她筋骨酥软。 姜嘉茉下意识偏头躲开。 见她抗拒。 裴京聿煞有介事地恐吓道:“不喝,这种药上瘾的时候,会奇痒难耐。” “第二天没办法上镜,会满脸长小红点。” “想想看,就像青春期时荷尔蒙过剩。” 姜嘉茉真切地被他威胁到了。 她对自己的要求极高。 发丝柔顺有光泽,皮肤细腻无毛孔,连脚趾尖都要珠光色的漂亮。 听完这句话。 姜嘉茉细白的踝骨厮磨到发痒,蹭着他的裤腿。 她期期艾艾地央求他:“不要你喂。” “好像比渴肤更难受,我会多喝一点。” “行啊。”裴京聿得意洋洋地弯起唇角。 仿佛这一刻他真在塑造她,让她耽溺于自己的施予中。 真骚啊。 裴京聿不着边际地想,这女人,像狐狸精似的。 她认定水中有情药,都能毫无芥蒂地喝下去。 他不满足她怎么行,一定要操到让她的神经习惯这种愉悦。 从此以后做任何事,都没有这一刻的刺激来得强烈。 姜嘉茉戴着锁链,被他囚禁在家。 她表现出乖顺的模样,满足了他所有嗜好。 姜嘉茉担心他来找自己的事,会被楚山海发现,和他约法三章。 “你也知道我们是隐婚,关系不能曝光。” “你就留在家里等我,不可以来剧组接我,会被拍到的。” 裴京聿漆黑的眼里似有不解。 他似是失落地“嗯”了一声,令姜嘉茉愧疚难耐。 但他答应得很爽快。 只是夜晚在床上。 他更狠了点,像是发泄不能出门的怨气似的。 姜嘉茉吃瘪,做那种事的时候,异常纵容他。 裴京聿被她关起来,不能出门。 他除了戴着阻氧面罩在家里健身,就是在她身上发泄过剩的精力。 裴京聿现在对她的独占欲很强。 他非常注意避讳,对戴套有执念,绝不允许那个地方再住进其他人。 这次,他准备了小山似的塑封方袋。 还没过多久,被他悉数用尽了。 姜嘉茉第二天忘记买了。 她只能红着脸偷偷点了外卖。 备注让快递员把套,挂在一楼门把手上。 姜嘉茉趁着他在洗澡不注意,做贼心虚地去拿。 她蹑手蹑脚地上楼。 裴京聿在楼道上截住了她。 宛如恶作剧似的,他把她抱得一个趔趄。 他醋意横生地截住她,质问道:“谁?我怎么听见外面有男人说话。” 裴京聿刚洗完澡,还没来得及擦干身上的水汽。 南美洲的鼠尾草气息,萦绕在他的发丝上。 漆黑背心被他穿得充满性张力。 他肆意释放男性荷尔蒙。 在她的惊呼声中。 裴京聿把她抱到楼梯扶手拐角上坐着:“藏着什么坏呢。” 姜嘉茉提着塑料袋,被他撩得面红耳赤,簌簌发抖:“哪有?” 她黏糊糊地抱怨道:“你干什么呀。” “到处都湿发掉下来的水珠,把我衣服蹭得好润。” “那我脱了。” 裴京聿随手拽起发潮的衣角,翻卷后朝头顶一扯。 他仿佛丧失所有羞耻心,把冷白腹肌横呈在她眼前。 “可以回答了吗。” 他圈在她身侧,双手撑住他,抚摸她脊骨起伏的弧度,摩挲不够似的欺压着。 “一分钟没注意,你就会和其他男人攀谈上?” 随着他的手指到尾椎。 她眼睛往他身上转了一圈,紧张到浑身绷紧,羞怯道:“……没正面碰见谁,我只是去拿这个而已。” 姜嘉茉讨好地把手上的塑料小方盒递给他:“好像没有你的尺寸了。” “我找了很多店……只抢到了这一盒,六袋。” 她观察到他眼里癫狂的情潮快要皲裂而出。 姜嘉茉头皮发麻,小声建议道:“我觉得可以节制一下,我们用一周。” 裴京聿含混地笑了一声。 他半眯着眼,把她囚在极小的方寸间:“一周,行啊。” 那天半夜。 姜嘉茉残余着最后一丝清明。 她蜷在他的怀里,膝盖发红,偶尔蝴蝶骨不正常地动一下。 很明显,裴京聿还有着能威胁到她的嚣张。 但他竭力忍耐,克制地滚了滚喉结:“第一天都用了。” “剩下几天,你为我想想办法。” 姜嘉茉眼睛适应着浴室的光线,哭叫着:“才不要……你这个人,有多少用多少。” 他训诫式地拍了拍她绵软的白臀,“明明是你连老公的能力都不会估量,心里装的是谁?” 姜嘉茉艰难瘫在浴缸里昏昏欲睡。 她感觉湿漉的水汽都是情药蒸腾出来的窒息感。 这就叫已经克制了。 地上散落着六个。 这是一盒的上限。 ——不是她怀孕生产,对她虎视眈眈了大半年的坏男人上限。 眼看他拿着干发帽,欺身走近。 姜嘉茉昏聩间,被塑封包装威胁到,把浴缸中的泡泡扬得漫天飞。 她吓得声音嘶哑:“……你走开!” 裴京聿温文尔雅地坐在她身边。 他玉白掌骨懒懒搭在浴缸壁上,斜睨着她:“你不是中了情药么?” 他撑着脸,倏地笑了:“需求这么小。” 裴京聿似勤勉的书生,翻来覆去地研究她:“难道耐药性很好,需要加大剂量。” 姜嘉茉心脏停了几秒,发怵地把双手搭在他臂弯上,“绝对没有!” 见那人饶有兴趣地望过来。 姜嘉茉竖着手指发誓,一无所知地勾引他:“我保证……非常渴望老公。” 她了解他的疯劲儿,示弱地垂眸望着小腹:“……不能了。” “这里住你一个人,我就被折腾死了。” 裴京聿抱她回房时。 她垂眸望着自己孱弱瓷白的皮肤,上面肆意的红痕鲜明暧昧。 看来,明天又要花心思遮瑕了。 姜嘉茉扯扯他的衣摆,柔声问:“你运动时,戴的黑色口罩是什么呀。” 她记得他戴上健身的样子,浑身汗水在流利的线条上跌落。 仿佛他喷薄而出的野兽本能,正在和冷冽禁欲的绅士法则厮杀。 裴京聿手腕穿过她的膝盖,手臂发力,青筋脉络凸显,嶙峋的腕骨支棱在她身侧。 男人的手指骨节惹眼地陷入她的皮肤,欲念横生。 他懒洋洋地低笑道,意味深长:“阻氧面罩吗?” “对对!就是这个。” 姜嘉茉小声吞咽一下:“你老是咬我,把我吮的很疼。” “你看看。” 她指着玫红光洁的脚掌:“到处都是痕迹,为了纠正你的坏习惯。” “以后做这种事的时候,你记得戴上,一起抵制这种行为。” 裴京聿神色晦暗地挑了下眉:“你说的是止咬器?” “那是给小狗戴的。” 他冷痞地弯起唇角:“主人不会碰。” “阻氧面罩和止咬器有什 么区别吗?反正你平时也会戴,就一点也舍不得讨好我。” 姜嘉茉撑起身。 她回敬他,狠狠咬了他脖颈一口:“恨死你啦,你才是狗。” “没见过你这么会咬人的坏东西。” 男人被她咬得微微蹙眉,垂下睫,在她烫红的耳朵上吹了一口气。 他玩世不恭地笑笑,气息野性、清冽,凑近她:“真想看?” “行啊,我去定制一个。”- 第二天,剧组聚餐,在小有名气的网红店里吃火锅。 她趁着助理和朋友们不注意。 姜嘉茉戴上口罩,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 她从后门绕过来,来到一家便利店。 姜嘉茉准备在买酸奶的间隙,顺手买几盒套,回去哄哄裴京聿。 选购的时候。 姜嘉茉敏锐地察觉到,身后抵上了一个人。 她习惯性想要避开。 那人把她困在货架之间,前襟紧贴着她的脊背。 他的身量挺拔孤绝,身上缭着冷寂的气息:“是我。” 在这个无人知晓的春夜。 裴京聿从后面抱紧了她,虎口围困住她盈盈一握的腰,松懈似的:“想你。” 他把脸埋在她的黑发里,绒绒道:“不想别人知道,就别挣扎。” 姜嘉茉像被老师抓住早恋的女学生,窘迫难耐:“谁准你出来的?” 她闪躲着,想避开在公众场合接近他:“我不是和你说了,让你就在家里等我吗。” 裴京聿维持表面温润。 任由她的万般误会,好脾气地递给她一袋塑封包装的小盒子。 闻言,他也不恼。 男人长睫颤了下,掩盖住情绪:“给你。” 他垂眸吻了下她的侧颈。 姜嘉茉被他吻得一颤。 她稳住心神拆开一看。 ——是藤石制药的扁桃体喷雾,和甘桔冰梅片,还有几种药。 昨晚,她就说过聚餐吃火锅。 这个金尊玉贵的男人,连她随意提起的日常,都会十二万分地在意。 他怕她不耐受辣椒,所以出来给她送药。 ——不知道等了她多久。 姜嘉茉捏着崭新的药物包装,故作若无其事地问:“那你呢,吃晚饭了吗。” 她的心脏微微刺疼。 裴京聿听完,不以为意地笑了。 他长得本来就招摇,一笑连眉梢都倜傥生光。 他说:“我的晚饭?她在吃晚饭呢。” 姜嘉茉一下反应了过来。 她被他撩得掌心渗出细汗:“胡说什么!” 姜嘉茉扭头撒娇地捶了他的肩膀一下,恨很地闷头往外走。 她刚走出几排货架。 在小雨伞的区域停下,便迎头撞上一个人。 来人是段屿。 对方是见她半晌没回来,于是亲自陪她购物,想着帮她拿东西。 段屿:“嘉嘉,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我担心你不方便,特地跟过来看看。” 他话音刚落。 就看见一个面若不善,五官英隽的男人,像水中浮起来一般,显映在姜嘉茉身后。 他的眼瞳浓黑,压迫感十足,没有一丝善意。 森寒,危险。 有种宝贝被觊觎后,要和人不死不休的胁迫感。 裴京聿的嗓音温柔脉脉,像用刀刃闪着银光的另一面,沁凉地划拉。 “去年的今天,她和我结婚了,不是一个人。” 偌大的超市正在营业,当然不止段屿。 由于害怕别人知道。 姜嘉茉听得心底一窒,下意识想要转过去捂住他的唇。 就在她恍神的间隙。 姜嘉茉感觉裴京聿搭在她腰间的指骨,力道加深,把她紧紧困顿在他身侧。 他嚣张地展现他的合法主权。 一旁的段屿硬着头皮,笑容僵持在脸上,艰涩地说:“您好,裴先生,久闻其名。” 段屿朝裴京聿套近乎:“我之前有幸和你在同一张桌上吃过饭。” 裴京聿身量很高,微微敛眸望向他的时候,眉骨下拓了一点扫兴的阴影。 他下颚线条幅度很锋利,转向姜嘉茉,似情人呢喃般,淡淡道。 “我都没运气和你吃今晚的饭,哪来的幸。” 段屿一僵,莫名被将了一军。 他下意识想要邀请裴京聿去参加剧组的饭局:“今晚饭局不上台面,只担心裴先生会见怪。” “您要是还饿着,就跟着我过去,吃个便饭吧。” “我想嘉嘉也会同意的。” 姜嘉茉心脏一颤,讶异与这个人轻描淡写一句话,就能招致别人邀请他参加内部饭局。 裴京聿并不领他的情,抿唇笑了笑,兴致匮乏地问,“什么意思。” 他淡淡地斜睨着段屿,“我如果没记错。” “那天,你不分青红皂白拉着她的手,只是为了躲避我。” 裴京聿:“谁赋予你的权力?总是想当然做她的主。” 他字字句句都在往前追溯。 裴京聿绝不会和她算账。 但他会向这些男人讨债到死。 裴京聿的眼神,充斥着腐蚀一切的恶劣:“不知道被人换了角,你还敢不敢去做主争取?” 仿佛今天段屿说什么,做什么,都是绝对下不来台的。 裴京聿三两句,就能把人架在半空,左右为难。 他绝对有能力,在段屿拍摄一半时,毫不费力地换掉这个角色。 眼看着段屿紧张得浑身一凛,有些骑虎难下的茫然。 姜嘉茉和裴京聿钳握腰肢的手指对峙着,道:“……他开玩笑而已。” 她得体地提醒段屿:“你快别耽误时间了。” “我买个东西,马上就回来。” 裴京聿干燥的手掌变得滚烫,熨敷在她的皮肤上,丝毫不退让的霸占着她。 在任何威胁到他领地的雄性面前,他没兴趣伪装。 现在浑身上下的专横意味,更是咄咄逼人。 段屿隐隐约约感觉到这人不好相处。 他说了声“再见。” 就硬着头皮迈出店门。 段屿完全猜测不到。 姜嘉茉会拿什么砝码,来哄这个男人。 令段屿没想到的是。 仅仅隔了几分钟,姜嘉茉还真的独自回了座位,什么都没发生的模样。 她乖巧地就着温水,小口吞咽掉了那几味药。 晚上结束聚餐之前。 段屿陪朋友出来买烟,醉酒醺然之间,只感觉便利店前排的几层货架完全空了。 他想回忆什么,大脑却一团浆糊。 ——只是隐隐约约想起几个小时前。 ——姜嘉茉和那个人就站在这里逗留,温馨地选购什么。 那个人太危险了。 即使完全顺着他的话讨好,也能不留丝毫情面地宣判人的生死。 原来,他会被便利店的东西哄好啊。 段屿总觉得裴京聿有一种格格不入的违和感。 哪怕没摆任何架子,也有种贵气逼人的骄矜。 仿佛根本没办法。 去设想这个人,会真切地和另一半迈入平凡生活- 日子平凡如流水,潺潺往前流淌。 但流水怎么可能风平浪静,隽永长流。 很快就遇到了猛烈的波澜。 最近,姜嘉茉倒数着五月下旬的小满。 她盼望着和那人好好规划,耳鬓厮磨地过好今年的生日。 如果可以。 她想驾驶那辆莱昂纳多AW609,带他去天际翱翔。 生日前一周。 傍晚时,绵密地落雨。 《金风未凛》要杀青了,正在赶进度。 姜嘉茉在室内吊威亚。 她拍摄夜戏时候,突然心神不宁地扭伤了腰。 黄栗帮她在休息室热敷。 突然门口嘈杂。 陈景寅领进来几位风尘仆仆,满身湿漉的人。 待他们脱下薄薄的雨衣。 眼前的人,是暌违多日的阮佳卉。 她陪同江葭和兰桥来的,一行人哭倒在姜嘉茉的怀里。 关紧私人休息室的门。 黄栗把她们扶起来,在沙发上坐好。 “你们特地坐飞机赶来的?” 兰桥:“对,刚下飞机,就过来找你们了” 阮佳卉泣不成声:“嘉嘉,你还记得先心病的徐以芊吗。 “她和江葭他们,在甘孜得荣,拍摄马戏。” “那天她上马指导演员,心脏骤停从马上摔下来,已经没呼吸了。” 姜嘉茉没想到。 ——重逢的叙旧,居然是听到朋友的死讯开场。 她的眼眶瞬间红了,半晌都说不出来一句话。 陈景寅:“难怪,楚山海昨天又威胁嘉嘉交出保险匣。” 过了很久。 姜嘉茉才回过神,紧紧攥住拳头,眼里的恨意纤毫毕现,“我一定要把楚山海绳之以法!” 陈景寅也咬牙切齿地愤懑道:“对啊……凭什么。” “我们一直都设想最优解来应对。” 他嗓音哑得厉害:“明明……已经好好保护她们了,可是还是逃不掉,要受这种威胁。” “对不起,上次我有苦衷。” 江葭沉痛地站定:“我和你们说过,我亲眼见过楚山海他们的代孕机构,但我不记得具体位置。” “事实上,我们拍摄的得荣,和迪庆藏族自治州接壤。” “这次,我趁着剧组事务不忙,按图索骥,找到了当时逃出来的路线。” “就在山区的鑫都县附近。” “我本来很害怕,我一直都生活在噩梦里。” “被迫低价卖卵,感染腹水,摘除了子宫。” 江葭无助地落着泪:“现在徐以芊不在人世了。 “之前我一直把故乡当成心理阴影,难以启齿。是她像姐姐一样关心我。” “我也没什么好怕的了。” 江葭:“哪怕我也休克去世,只要能打击到楚山海,也能慰藉她的孤魂。” 她话音刚落。 姜嘉茉就紧紧拥抱住了她:“……想哭就哭出来吧,但你要记住,绝对不是你的错。” “不要用别人作的恶,来惩罚自己。” “你现在说出来,也能拯救很多的人。” 她冷静地判断,“我们现在兵分三路。” “阮佳卉,你和兰桥是新闻专业。找到业界的朋友,陪同我们一起进去,跟踪报道代孕场所。” “江葭,你和陈景寅先去当地踩点,不要贸然进去,先观察一周。” 姜嘉茉:“我和黄栗先联系张警官接应。” “我会想办法做得大张旗鼓,帮你们吸引楚山海的视线,放松警惕。” “四天之后,我要去大理参加商务活动,接应你们。” 陈景寅握着她的手腕:“嘉嘉,你想好了,这次真是孤注一掷。” “万一楚山海知道后恼羞成怒,威胁到裴先生和宝宝的安全,你怎么收场。” 姜嘉茉凝神想了想。 “我决定先救姑娘们。” 她的心跳声加快:“如果我平安回来,就再也不怕楚山海的威胁了。” “我会把一切前因后果都告诉他。”- 晚上姜嘉茉回到家,室外还在下雨。 放好伞,她发现楼上楼下空空荡荡的。 裴京聿似乎没有回来。 她心下不安,轻轻唤着裴京聿的名字。 由于担心他会遇到危险。 姜嘉茉皮肤上起了细小的颗粒,心脏像被烈火炙烤一样不安。 来到楼顶。 顶层有一处十来米长的有游泳池。 姜嘉茉远远地就看见,泳池底并不是呈现透明的水蓝色,而是浸泡着什么东西。 周围水花很静,仿佛一切都凝固了一般,从未有过波澜。 似乎已经死寂很长的时刻了。 姜嘉茉心脏遽烈跳动,不禁默默祈祷。 “千万不能是裴京聿出了什么事。” 她颤抖着靠近,果然看见那个人好像全然没有呼吸,垂着头漂摇在泳池里。 “裴京聿!你怎么样了。” “你还活着吗,回答我。” 姜嘉茉的心脏几乎静止,不安让她几乎站不直身子。 她跌坐在一旁,颤抖着开始拨打急救电话。 姜嘉茉一边拨号,一边哽咽起来。 下一秒。 一双冷白湿漉的手,猝然从泳池下升上来,恶劣地攥住了她的脚踝。 他眉骨黑得惊心动魄,一脸坏笑地戏谑道:“我怎么舍得让你守寡。” 姜嘉茉还没回过神,抬起脚掌,就想踢他的脸。 她的脚在半空中,被人封住了退路。 那人垂眸,捏紧,放在唇边吻了吻。 姜嘉茉瞬间踩空,掉进泳池里。 在漫无边际的幽蓝光线里。 整个世界,都变成了另一种介质的产物,她只能听见自己的心跳。 裴京聿分开水浪,把她狠狠揽紧怀里,像要把她碾碎。 他的气息浓烈,遮天蔽日一般。 “怎么今天晚回来这么久,和谁鬼混去了。” 裴京聿身上有一种不可控的病态独占欲。 从他接触自己的腕骨,臂弯,肌理涌出来,寸寸把她彻底缠绕住。 今天经历了生死。 姜嘉茉突然想反客为主,来驯化这个男人。 她想要得到主动权,掌控他的一切,处于彻底的优势。 “我有个问题想要问你。” 她在水中,用手指触碰他漆黑的眉眼,指腹勾勒他五官的线条。 裴京聿专注地凝视着她。 他热烫的皮肤,在她指腹上磨痒地动了动。 姜嘉茉:“沈容宴在孕后康养中心来找过我。” “他说你枉顾人命,为了自己活下去,让其他人陷入危险。” 她浮游着凑近,唇和他若即若离,“我从未和你产生过嫌隙。” “因为我相信你,这是那种情况下,你考虑的最优解。” 裴京聿的瞳孔泛着细微的波光。 是池水波澜的影子。 姜嘉茉屏住呼吸,凝视和他对峙:“如果面对一道电车难题。” “电车要驶来了,闸道对面,是几十个,甚至上百个姑娘的安危。” “闸道另一边,是你。” “我只有和你表面决裂,才不能在营救他们的时候,不被恶人怀疑。” “裴京聿。” 姜嘉茉在落泪。 像水中的奥菲利亚。 很美,泪水跌落在池水中,漾出细小的涟漪。 “我会永远选择你,义无反顾,这辈子都会选择你。” 她牵起他的手掌贴在她的胸口上,宛如挚证。 给他听她偌大狂热的心跳,盖住室外雨雾的嘈杂。 姜嘉茉:“但我一定要靠自己的力量营救她们。” “你不在我身边,才不会被怀疑。” 裴京聿喉结滚了滚。 他的声音清磁,带着漫不经心的懒劲儿:“我知道了。” “换作是我,只要你活着。” “ 所有人的死活,都与我无关。” 他义无反顾地圈住她:“为避免夜长梦多,我会主动消灭掉所有软肋。” 姜嘉茉不自然的颤抖了一下。 裴京聿沉沉笑了声:“我恶劣吗,这不过是生存法则而已。” 姜嘉茉:“……我现在心里的选项是你。” “但如果你强迫我,挟持我,不尊重我的选择,我会随时更改对你的判断。” ——“彻底放弃你。” 他似乎想要吻她,又想起了什么。 情难自制的僵硬。 裴京聿的眼神钉在她饱满红肿的唇瓣上,悬停在半空,问:“那现在我还能碰你么。” 姜嘉茉从他怀里挣脱,白裙勾勒在她玲珑的身材线条上。 她突然涌起了一种反制过来掌控他的血液贲张感。 她伏在他耳畔说:“你不是定制了一个止咬器吗。” “戴上,才能碰我。” 回到客厅。 她翘着瓷白纤长的腿坐在沙发上。 裴京聿垂着眼,半跪在她面前。 他收敛野性不羁,任由她一点点地为他戴上止咬器。 黑色皮革光泽崭新。 他锋利英隽的下颚,被挡住一半。 薄唇若隐若现,有种让人遐想非非的神秘感。 金属质地泛着耀眼的银白光晕。 姜嘉茉被他的样子蛊惑到,端详半天才说:“第一次戴这个,要设置密码吗?” 裴京聿掀起眼皮,寡凉地瞥了她一眼,“随你喜欢。” 姜嘉茉当然喜欢! 他每次的吻,都会带着细微的血腥味,用以宣誓主权。 而现在,他被她禁锢住唇齿,没办法再让她疼痛了。 她曾经也尝试过主动撩拨他。 她都被裴京聿训诫意味地提醒,“别胡闹。” 但现在不一样了。 他戴上止咬器以后。 她轻描淡写的一个动作,都能招致他发狂。 任由她为非作歹。 姜嘉茉简直翻身把歌唱。 她注意到。 裴京聿的眼神一直滞留在她漾着水光的红唇上。 像在狠狠压制着对她的欲念。 姜嘉茉迎上他的视线。 她缓慢地分开红唇,然后舌尖一点点探出来,故意折磨他似的。 在他的视线下,绕着唇周,极为厮磨地滚了一圈。 本来就秾艳地唇瓣上,有了一弧度惹眼的光泽。 在灯晕下。 她湿漉漉的红唇上,有了欲滴欲落的水痕。 裴京聿呼吸瞬间急促了起来。 他脖颈的青筋浮了起来,嗓音醺然,低哑性感:“解开。” 姜嘉茉得到了一丝胜利的愉悦。 现在,摇尾乞怜的,是他了。 饶是他如何高高在上,也只是一个被欲念控制,会为了她发疯的野兽而已。 裴京聿像隐藏什么,难耐地调整了自己的跪姿。 他微微蹙着眉心,绷紧脊背,收敛住癫狂的渴切,忍受着烈火的炙烤。 宛如高空走钢索。 他淡淡威胁道:“不解开,你知道后果。” 他用情药,来激发她身体里的瘾。 她当然可以用止咬器,来压制他的失控的欲。 姜嘉茉用脚掌蹬在他的肩膀上,软绵绵地踏着他。 在他的视线范围内,仰头喝着他兑好的青柠薄荷水。 柠檬的香气从她的唇角流下来,恣意跌落在姜嘉茉身上。 把她的衣料和皮肤,都浸润了。 她用脚尖挑起他的下巴,勾勒着止咬器的边缘,天真地柔柔问他:“想喝水吗。” 裴京聿哼了一声,撩得她心尖酥痒。 他喉结滚了下,说:“想喝你。” 如果他没有戴止咬器,可能电光火石之间。 他就会被她咬坏、吮烂。 他几乎癫狂地触碰她。 用手。 每一次和她皮肤接触的瞬间。 他就像被电打,爽到额角一激。 姜嘉茉从来没有想过,这个男人竟然会疯成这样。 她隐隐约约感觉到,止咬器外面浸出了一点血沫。 她捧起他的脑袋,担忧地解开密码,忧心忡忡地说:“怎么了,是不是不适应这个?” “流血了,疼吗。” 然后她惊讶的发现—— 这个危险的疯男人。 在没吃到她的时候,竟然狠心咬破自己的唇,渗出细微的血,也要勾惹她解掉束缚。 止咬器跌落在地。 裴京聿在这一瞬间,把她摁到在地毯上,带着甜腥味的吻遮天蔽日地覆盖下来。 宛如饿极出笼的野兽,来回辗转地玩弄虎视眈眈的猎物。 他几乎要吻到她喉管里去,宛如吞噬。 她绵软的挣扎根本无用。 裴京聿比平时更狠,更烈。 只有他才知道,经历了怎样的疼痛,才彻底地占有眼前这个人。 他湿漉地黑发垂坠,被禁食了太久。 独占癖在血脉里叫嚣,翻涌。 令他抛下了所有的教养,撕开绅士的伪装。 一定要把她彻底拆吞入腹才肯罢休。 姜嘉茉任他嗜瘾地独占。 在他不知晓的时候。 她吻了吻他的头发,无声息地对他说:“再见。”- 姜嘉茉在张掖拍摄的《金风未凛》要接近杀青了。 周日下午。 裴京聿从机场回来,下G30连霍高速,在漠漠黄沙中绵延着,开回市区。 夕阳的光影中。 他注意到有一架莲雾色的直升机,一直盘桓在他的头顶。 他瞬间认出来了,驾驶座上坐着姜嘉茉。 裴京聿危险性质地眯起了眼睛。 姜嘉茉打开了飞机的雾灯,希望他能认出自己。 她要走了,往南方,去帮助更多的人。 她眼睛潮湿,水渍划过脸颊,就像一条静谧的溪流。 只要她拉高总距杆调节高度。 像他教授自己一样,升到高空,就能彻底见不到那个人了。 但她舍不得,所以她握稳周期杆,根据风来的方向,保持柔和的操纵。 黄栗也在飞机上。 听到姜嘉茉哽咽着说:“我好傻,明明做出这种逃离他的事情。” “……真想救下所有人,让他以我为傲。” 她很轻很浅地问身边的朋友:“你说,他会吗。” 黄栗回望她,安抚性地笑了笑:“嘉嘉,他既然教会你开飞机,就料到了这一刻。” “那你呢,你心底觉得他是这个世界上,最理解你的人吗。” 姜嘉茉突然泣不成声。 “这个世界上,没有谁像他一样无微不至地陪着我了。” “好遗憾,如果在燕京台的山上,五年前等我过生日的人,是他就好了。” ——生日。 今年的生日,她也离开了他,不和他一起过了。 “等等。” 姜嘉茉恍惚地回忆起来。 那日许怡微和她聊起被尘封的旧事。 许姨说:“我也是五年前,大概就是四五月吧,清明后,我实在很想逢舟。” ——“那两个月,裴先生一直孤身住在这里。” ——“他像是等着什么人。” 直到离开前的这一刻。 姜嘉茉才模模糊糊地想。 五年前等她回去过生日的人,一定是他对不对。 她如果还能回去。 一定要找到他,当面质问清楚当时的真相。 车内电台随机到了《痴情司》 “梦还没有完,恨还没有填,牵挂像笔债,再聚又再添。” “……情愿百世都赞颂,最爱的面容,因爱而目送。” 裴京聿神色一凛,生出了与天斗的偏执。 他彻底地陷入癫狂,狠狠轰足了油门。 迎着陨落的红日,一路追着那驾直升机开。 远处连绵的立交桥,被他一次次抛在脑后。 无望的追逐与诀别。 暮光给直升机渡堵上红色,宛如婚礼仪式上,凤冠霞帔的逃婚新娘。 一盏盏亮起的路灯,似沉默的观众,见证他的不甘。 她飞得很慢,绕着旋等他似的。 他开得很快,夸父追日一样妄求登天。 他们有时候很近,有时候很远。 就像这脉脉的十年中,彼此灵魂共鸣的时间很短,思念牵挂的岁月漫长。 而他永远无声息地追逐着她,陪在她遥远的身旁。 他亲自教授她学会开直升机,教她要自救。 就像他亲手递上刀,耐心教她自卫,杀敌,最后这把刀对准他自己的心脏。 现在她也变成他曾经的模样,驾驶直升机飞过漫漫黄沙,去救赎需要她帮助的人。 而代价宛如熬鹰。 他一语成谶。 姜嘉茉用他教的手腕对付他,彻底驶离了他的视线范围。 裴京聿的车油表彻底告急。 他追不了她了。 她有着他亲自插上去的莲雾色翅膀,冲开自由的风。 她离开了,不会被他的锁链和情药束缚。 只抛下他孤身一人。 在大漠荒烟,暗澄澄的光晕里。 裴京聿一个人静默地看太阳下坠。 时过境迁。 七年后,他还是一个人看夕照。 半晌,他拨通了陈景寅的电话:“是我。” “别瞒我,我知道你们在害怕什么。” 陈景寅似乎惶惑不已:“裴先生,你怎么会主动找我。” “是打探嘉嘉的下落吗。” “我现在不能说。” 孤寂苍凉的风,萦绕在他周围,又掠过他,去了远方。 “告诉我。” 裴京聿没来由觉得心脏一阵隐痛:“她还会回来吗。” 陈景寅果断道:“当然会!” 他斟酌语言:“嘉嘉真的特别好,一直在想解决方法,保护了所有人。” “你别怪她什么。” “她也是为了保护你和宝宝,才会……” 裴京聿一顿:“我是男人。哪儿用得着她保护。” 寂黑的天幕下,路灯熠熠。 天桥下,裴京聿闲散地靠坐在车前盖上:“你们不是要声东击西么。” 他的侧脸半明半昧,勾勒出一丝疯戾的幅度:“帮我约楚山海见个面。” “我现在很有耐性,一定亲自玩死他。” 第48章 穷碧落我的老婆竟然死遁躲我? 一件事要成功。 身后绝对离不开千千万万辅助自己的人。 姜嘉茉对这次飞行非常有规划。 根据江葭和陈景寅得到的消息。 甘孜德荣和迪庆藏族自治州之间,没有动车,没有高铁。 途中都是连绵不断的山脉。 陈景寅一行人,转道去了道孚。 他们回了徐以芊的故乡,为去世的她扶灵。 江葭止不住落泪。 她陪同年迈的阿嬷,把徐以芊安葬在野花繁茂的草原上。 经幡在风中烈烈翻飞。 天高云淡,叫声雄浑,翅膀苍劲的鹰,在头顶盘桓。 疾病困住徐以芊三十年,全靠心脏支架维持脉搏跳动。 她终于在雪山下迎来了彻底的自由。 由于当地交通不便。 陈景寅他们辗转坐了十多个小时的车,才回到德荣。 一群人经过商榷,认为如果有待产的产妇,他们可以用直升机运送。 直升机平稳安全。 对产妇而言,比乘坐颠簸的大巴,在崎岖的环山公路绕行,安稳便捷。 姜嘉茉驾驶直升机并不熟练。 两三个小时的航行路线,她也许能胜任。 但是这一次,飞往云南境内,要横跨青藏高东缘。 而且甘孜海拔太高,直升机爬升力不足,需要有经验的人帮扶。 她在兰州中川机场经停,落地检修加油。 姜嘉茉请来了飞行检验丰富的驾驶员万栎,游枫。 她拿出地图,和他们分析道:“现在还不知道当地的情况,但我会联系你们,告知具体等待的地点。” “你们辅助一下医生,在直升机上架好简单的医疗器械,把她们运回市区治疗。” 第二天清晨,黄栗在睡意朦胧中,被姜嘉茉拍醒。 姜嘉茉:“快醒醒。” 黄栗:“到了吗。” 在舱窗外青蓝的光晕中。 往下望,入目是连绵不绝的群山和流水。 波澜壮阔,横无际涯,江河漠漠烟如织。 黄栗惊喜睁大眼睛,道:“太壮丽了,这里是什么地方呀。” 万栎介绍道:“这里是阿坝州的松潘县附近。” 游枫在一旁补充:“对,岷江源头,马上就到西昌青山机场。” “你们要转机去云南参加商务活动。” “我们快分道扬镳了。” 飞机温度下降,舱窗渡上了一层雾霭的朦胧。 隔着水汽,看苍绿的青山,就像隔着一层帘栊。 黄栗忍不住落泪了,手掌摁在玻璃上:“这些山河湖海,好像和我只有咫尺之遥。” 直升机像一叶孤舟,破开山峰的云雾,驶入青碧泼墨的画卷中。 穿过畏途巉岩的悬崖绝岭。 入眼是飞浪溅雪的长江上游。 他们碾碎飞不出的群山,履不过的高原。 准备奔赴坐车十多个小时、交通不便捷的地方,营救一群困顿在人生绝境的女孩们。 姜嘉茉眼睛也湿润着,就像被群山湿雾泅出了一层薄膜。 她怅惘又坚定,说:“她们的人生,都该是旷野上自由的风。”- 为了避免打草惊蛇,引起楚山海的怀疑。 在陈景寅一群人,陪同阮佳卉邀请来的新闻记者,走访调查的时候。 姜嘉茉在大理高调出现,参加《流离者的海》电影筹拍的商务活动。 她穿着甜美花簇的高定礼服裙,住着莫奈的春日花园。 上千朵铃兰、碧桃,海棠,虞美人争奇斗艳,春情无限。 脊背镂空,花瓣边缘滚着细密的钻石,光泽柔润,宛如叶片上的晨露。 随着她踏上红毯的曼妙身姿,裙摆漾起粼粼波光。 数以百计的镁光灯下。 姜嘉茉挺直纤薄的脊背。 夏夜晚风中,她就像一朵清雅的白昙。 今年她没有举办生日会,也没参加《金风未凛》杀青宴,像之前几部电影一样,铺张庆祝。 粉丝都很心疼她,纷纷给她递信,祝她生日快乐。 周遭欢呼沸腾。 她驻足在千里迢迢赶来支持的粉丝面前:“谢谢你们的陪伴。” 姜嘉茉动情地说:“我一直很想给大家一些鼓励的力量。” “今年我选择了一份答卷,我会交出满意的答案的。” 她没有在此地多逗留。 姜嘉茉走完红毯,立刻筹划离开此地,和江葭汇合。 导演陆风,和早就等候在大理的工作室团队,帮她打点后续的宣发活动。 她和黄栗换上轻便的运动装,带了保镖李威,迅速换车离场。 三个人没有耽搁。 他们低调地湮没在人群中,奔赴香格里拉- 当天晚上,月郎星稀。 他们和陈景寅一行人汇合碰面了。 大家住在当地乡民的家里,用玉米糊简单解决完晚饭。 房东是一位七十古稀的彝族老太太。 她和蔼地叮嘱他们,如果要用热水,就去柴锅自己烧。 姜嘉茉谢过了她,并购买了很多老太太编织的工艺品。 乌蒙黑绵羊毛披毯,毕摩法帽穗带,古藤同心结。 她哄得老太太眉开眼笑,早早入睡了。 第二天一早。 高原的拂晓日光冷冽。 阮家卉示意他们回屋。 在一群人聚集起来,紧紧掩好房门后。 她的记者朋友方兰,拿出了他们拍摄到的代孕机构视频。 视频中。 代孕医院是灰白石砌的四层建筑,周围遍布三四个摄像头。 外围绕着双层的带刺铁丝网,把内外阻隔得宛如两个世界。 陈景寅:“这几天我们什么方法都想过了,完全没有绕开监控进去的途径。” “来这里蹲守这么多天,连医生的车辆都是严密监视。” “我们必须要破坏掉监控,把产妇转移出去,再联系张警官,配合当地的警方一起捣毁这里。” 江葭:“这里只允许女性单独进入,伪装卖卵者,深入内部。” 姜嘉茉:“张叔帮我准备好了 假.身份证,我也带了体检报告。” “我比较了解孕期生产的流程,是演员、会化妆,也有一定的伪装经验。 她的神情坚定:“这次,由我进去。” 黄栗忧心忡忡地点了点头。 记者方兰拿出实时的微型摄像头,帮姜嘉茉佩戴在胸口上,又准备好了录音笔。 “之前我们就电话预约好了,就在今天中午一点。” “等你进去以后,中午门口看守岗亭换班。” 她用笔在纸上勾画,分析道:“我会和阮佳卉一群人,拿着摄像机,在门口拍摄闹事。” 陈景寅接过话茬:“接下来,我们和李威他们四五个男人,闯进去解救被骗进来的姑娘们。” “只要嘉嘉拍摄到非法代孕的影像,你们立刻联系张警官,汇报给当地警方。”- 姜嘉茉站在视频上的灰白石砌的四层建筑前。 她以为自己会感到恐惧,惊慌。 其实并没有。 这些被欺骗、迷惑,在这里取卵的姑娘。 她们都是被贫穷裹挟着,被迫榨干自己身体的剩余价值。 这样的解救还不够,要从根源解决问题。 姜嘉茉想着,“等出去以后,我筹措一个帮扶基金会吧。” “一定要鼓励她们去学习,找到适合自己的岗位,脚踏实地地赚钱。” 她在门岗处,递交了自己的体检报告。 这里的外表看起来简陋普通,像一家正常的社区妇科医院。 不多时。 就有一位穿着白大褂的中年男人出现在哨亭。 对方冷漠地上下打量她一眼,像审视一件商品。 “二十七岁?行吧,先来做检查。” 在昏暗的白炽灯下。 姜嘉茉跟在他身后,胸前的微型摄像头拍摄道。 门诊前的接待室,挂着资质报告和新生婴儿的图片。 姜嘉茉敏锐地察觉到,证书上的正规医疗机构的名字,都像是拼接合成的。 字体歪歪扭扭,不太自然。 由于怕人认出,所以刻意用了婴儿贴纸遮挡。 姜嘉茉悄无声息地摁开包里的录音笔。 男医生草率地翻阅了她的资料后,和她介绍道:“你学历高,又有生育经验,怀双胞胎不成问题。” 他示意姜嘉茉,在肮脏褶皱的检查床上坐下。 “你的身高,体重,骨盆尺寸,牙齿状态,都是初步考虑的因素。” “根据报告显示,你卵巢功能健康,子宫条件也符合标准。” 男医生:“现在有一种客户,想保龙凤胎,如果你愿意签署协议,我们会在你体内种植四个受精卵。” “孕期四个月,确认男女后。” “多余的两个孩子,可以依从你的意愿打掉,免得分散汲取营养。” 他扔给姜嘉茉一张发皱的卖卵宣传单:“按照上面的标准,怀一胎10万,双胞胎30万。” 姜嘉茉心脏被捏紧了。 她表现出了一个初次接触者的惶惑与懵懂。 “医生,我看到这个孕期‘养护费’是我所得金额的五分之一。” “……意思是,我还要支付六万给你们吗。” 男医生不耐烦地点头,眼神犀利:“你以为在这里食宿待产,不花钱吗。” “合同已经拟好了。” “你想要钱,就赶快签署,名额是不等人的。” 姜嘉茉默不作声,把微型摄像机对准条款。 ——“代孕母亲必须交出手机,完全归属于机构照料管理,不得主动于外界联系。” ——“如果因为自身的原因,害得胎儿出现任意闪失,请自行按照客户佣金双倍赔偿。” 姜嘉茉捏着冰凉的笔尖,心神恍惚。 门诊楼上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尖叫。 桌上的内部电话响起来, 对方语气漠然:“罗江,你到二楼来看看,A104产妇破腹后出血严重,我们这里没有她的血型库存了。” 姜嘉茉不禁讶然,抬头望向男医生。 她嘴唇苍白:“什么血型啊……需要我给她捐血吗。” 还没等男医生开口说什么。 岗哨处传来一阵尖锐的哨声。 “快跑!” “不妙,有人来检查。” 男医生额角渗出冷汗,推开诊所的门。 他抛下姜嘉茉于不顾,立刻夺路而逃。 姜嘉茉皮肤泛起细小的颗粒。 她三步并做两步,来到窗前。 陈景寅一行人穿着制服,戴着红袖章,捏着电击棍和摄像机。 正在和哨所旁的两三名保安缠斗。 他们把解救孕妇的大巴强行开到了医院内部,正在朝门诊大楼跑来。 “这里!” 姜嘉茉心安定下来。 她挥着手,朝他们喊道:“她们都在楼上。” 病房里的情况简直触目惊心。 十几岁的产妇,和四十多岁的代孕母亲,都挤在狭小的格子间里。 她们穿着白色的病号服,更显得病态憔悴。 密密麻麻的试孕仪器发着滴滴的声响。 她们一个个肚子偌大,都是注射了违禁药物后的多胎妊娠,根本没办法移动。 每个人胸前都戴着号码牌,已经失去自己的名字了。 察觉到姜嘉茉是来帮助他们的。 一个女人嘶哑地哭诉着说:“姑娘,你能带我们出去吗。” “如果他们回来,转移了胎儿,也会把我们带去其他地方繁育的。” 姜嘉茉望着赶来的阮佳卉一群人,眼中含泪点头:“一定要一起出去!” “我们已经报警了,所有人都会离开这里。” 她突然听到隔壁传来虚弱的呼救声。 姜嘉茉想起刚才那通内线电话:A104产后出血严重。 她不敢怠慢,立刻赶往隔壁。 果然看到了触目惊心的一幕。 病床上已经被鲜血染红了。 一个二十多岁的姑娘奄奄一息地躺在床上,接近濒死。 姜嘉茉眼泪涌了出来。 她跪在女生面前,把掌根贴紧在她胸骨下半部,交叉扣上。 她按照拍戏时积累的经验,伸直手臂,垂直下按,往下四五厘米的位置。 “你不会有事的,我来给你心肺复苏。” 姜嘉茉稳住心神:“1、2、3、4、5……” 女生的身体好像没有渗血了,但还是呼吸微弱。 姜嘉茉按照标准急救法则做着,按压后让她的胸廓完全回弹。 她的手贴敷着胸壁。 按压三十次。 她用仰头提颏法,给这个昏迷不醒的女生开放气道。 过程中。 姜嘉茉意识到,这个女生口腔里有呕吐物。 她一点也不嫌弃,用温热的手指,替她清理了出来。 姜嘉茉又接连不断的给她按压,捏住对方的鼻子,替她人工呼吸。 身后的黄栗已经泣不成声。 就在她濒临绝望,想让姜嘉茉不要耽误时间的那一刹那。 “咳咳。” 这个姑娘缓慢睁开了眼睛。 见她恢复了意识。 黄栗赶紧给对方盖上急救毯,让她身体回暖。 姜嘉茉跪在她们身边,整个人浑身颤抖,给驾驶直升机的朋友们打电话。 “万烁,游枫,你们到昨天我发给你们的地址了吗。” 她的声音涩哑:“我现在手上全是血……我怕我自己快撑不住了。” 游枫焦急地说:“到了,但是山腰上没有可供悬停接人的地方。” “只能让她们暂时坐大巴,大概二十分钟的车程,我们在山顶等他们。” “我们调试成了紧急医疗救援布局,这里能载客十五个人。” “足够了!”姜嘉茉指挥道:“我们先把第一批七个月以上的产妇先转走。” “保障她们的安全。” “第二批五个月以上的。” …… “这里上百人,最后留下的,是不足月的孕妈妈,随警方一起回去做笔录。” 身边奄奄一息的姑娘,伏在黄栗的怀里。 她嗫嚅着,笑了笑,对她们说:“我叫小满,马小满。” “我在这里呆了九个月。” “他们只叫我卵妹A104,从未叫过我的名字。” 马小满气息恹恹,满是湿润的红,已经没力气流泪了。 姜嘉茉用手摸了摸她的额头,胸口凝滞一腔无处宣泄的悲伤。 她扶她上担架,把她安置在大巴上:“我也叫小满。” “小满,你的未来还很长,我有个朋友也是从这里逃出去的。 “她摘除了子宫,但她勇敢地回来,辅助我们解救了你。” 姜嘉茉:“疾病,贫困,孤独,没什么能真正杀死我们。” “你一定会好起来的!” 身后的江葭靠着墙坐下来。 她望着远处巍然高耸脉脉山峰,强忍着不让自己落泪。 江葭:“徐以芊。” “你能看到吗。” “我用你留下来的余热,温暖了我力所能及能帮助的人。” 第三批孕妈妈们,坐着大巴来山顶的时候。 高原的夕阳映在远处的雪山上,山脊泛着珍珠贝内侧的光泽。 圣洁的高原,不容被这样亵.渎。 红日高悬,漫山遍野全是阳光,从西面坠落。 车上大家都在感慨,“明天一定会迎来人生新的篇章吧。” “……别难过,已经熬出来了。” 两位警察和张警官也在。 他们制服了几个非法买卖人口的犯罪分子。 警察准备马上再来深入调查,先赶 回当地警署,存档登记备案,以便于调派警力。 最后一次撤离时。 江葭忧心忡忡地思忖着什么。 “不对,这里应该还有一个禁闭室。” 江葭猛地反应过来:“你们难道没发现吗!我们这里根本没有婴儿。” 阮佳卉:“要不等警方返回清算吧,这里太不安全了。” 闻言,陈景寅浑身一颤。 他脊背宛如电打,猛地站起来:“不行,我们得回去找清楚。” “他们一定会趁机转移的。” “再说警方也不知道这里还有孩子。” 他搓着手指,急促地呼吸着:“万一有个三长两短,孩子们被耽误,缺氧死在禁闭室,我们会抱憾终身的。” 记者方兰也支持:“行,我先把一部分资料给我台里领导传过去,我陪你们找。” 姜嘉茉整个人绵软净白,像一团柔柔的云。 她眼神明净:“那我和你们一起去,作为最后一批撤离。” “你们放心,有我在,一定会保护你们安然无恙。” 姜嘉茉:“毕竟楚山海要的东西,还需要我转交。” 黄栗被姜嘉茉坚决要求,陪护产妇转移。 她坐直升机升空之前,看见姜嘉茉一行四人,正往代孕诊所的方向去。 姜嘉茉穿着白色的防晒服,衣服被山风吹得鼓起来,像翩然欲飞的鹤。 她似乎意识到了什么。 姜嘉茉扬起手,冲直升机微微笑,对黄栗做了一个再见的手势。 黄栗隐隐约约想起。 ——珠山岛暴雨中,姜嘉茉一个人去医院的情景。 黄栗的心脏不安地皱缩,感觉到了一种离别的隐痛。 “嘉嘉,求你,一定要好好的。”- 姜嘉茉逾期了。 她并没有按照约定,准时回来。 警察当晚也没有休息,赶回来彻查清理现场的时候。 只有记者方兰,昏厥不醒地躺在禁闭室。 她后脑出血,严重脑震荡,用自己的身体,保护着七八个婴儿。 当晚,代孕机构被捣毁的消息,就被全国的媒体报道出来。 引起极大的震动。 为了保护当事人的隐私。 所有知情人,都是消音打码后,才出现在荧幕上。 江葭,陈景寅,姜嘉茉, 这三个知道楚山海最多秘密的人,全都不知所踪。 山区没监控。 而警察调取了国道来往记录,没发现任何可疑车辆。 他们好像彻底消失在了这个世界上- 满身守寡的疯戾、难过到不能自持的人。 是裴京聿。 很遗憾的。 时过境迁这么多年。 今年也是他一个人,在燕景台,过没有她的生日。 在他们两人的家中。 庭院西南角有一株栾树,姜嘉茉亲手种的。 那一年,他冒领别人的名义,给她送来了草木肥料,陪她一起浇灌这棵栾树。 七年后的今年夏天。 现在这棵树,“吾妻手植”长到四层阁楼高度,已经亭亭如盖。 她留下的东西就这么微茫。 这么一点零星的回忆,让他辗转反侧,孤枕难眠。 然后她就洒脱地抛下他,远走高飞。 这叫他如何能满足! 裴京聿很懂权衡利弊。 他并没有把姜嘉茉下落不明的消息,告诉她的父母。 姜嘉茉生日的第二天。 他约了楚山海见面。 临出门之前。 蹒跚学步的小冕,颤颤巍巍地走向他。 小冕不粘其他人。 多数时候,宝宝都一个人孤独地收拾玩具。 裴京聿懒洋洋地坐在他身边,骨节分明的长指搭在他小脑袋上。 小冕坐不住。 裴京聿看见小孩爬来爬去追玩具。 他闲散地点评道:“长得像某人,呆头呆脑,小狗似的。” 小冕像是听懂了,生气地原地跺脚。 裴京聿装作被小冕威胁到的样子。 他哼笑了一声:“宝宝这么任性,非要把脚掌踩在爸爸脚背上吗。” 他长身玉立,站在一旁陪宝宝讲话。 小冕咿咿呀呀地说不明白。 但是每次裴京聿一来,他就特别高兴。 八个月大的孩子,晃晃悠悠地缠住他,死死抱着他西装裤腿:“玩…玩。” 小冕的玩具数不胜数。 意大利手工榉木玩具,和NASA设计的婴儿版流体力学沙盘。 限量版Playmobil模拟联合国总部场景套,定制版的1920年代的steiff泰迪熊。 还有德国Hape的24K金箔包覆钢琴套件。 但小冕只爱黏着裴京聿,嗲声嗲气地叫他爸爸。 他特别依恋他,也特别爱哭。 裴京聿从小是个纯粹的酷哥,话少,人也凶。 从没见过小男孩这么爱哭的。 他凉津津地捏了捏裴云冕软糯的小白耳垂:“跟谁学的,这么像她。” “只在我面前撒娇是吧,平白折腾我一个人。” 小冕埋在他怀里,小小的圆手在眼睛上擦来擦去。 “痛!坏爸爸,坏…” 见他流泪。 裴京聿的心里酸酸胀胀的刺痛。 “傻小孩儿,一直揉眼睛做什么。” 小冕不太会说话。 宝宝在他临走之前,才抓着他的衣领说:“……想,想妈妈。” 裴京聿垂眸吻了自己小孩的眼泪。 宛如他无数次,吻干他心尖那个女人的眼泪。 裴京聿抓心挠肝,要把这个学会技能,全用来对付自己的女人揪出来。 把她操到脑浆都中毒,彻底离不开自己,才肯罢休。 他滟红的唇瓣上挂着小孩绵软的眼泪。 裴京聿薄唇弯了弯,拍着小冕的脊背,柔声哄他:“爸爸一定会把妈妈带回来。” “锁在家里,让她只属于我们。”- 裴京聿很快和楚山海见面了。 赌场俱乐部的顶层包厢,装潢复古。 上世纪八九十年代的风韵的粤式美人,站在檀木花楹里,用南音唱着“独倚蓬窗思悄然。” 头顶吊灯晦暗,一蓬蓬普洱的茶香,清淡地缭绕上去。 空气充斥着雪茄的焦香气息。 桌上菜品丰盛。 酒是绍兴的古越龙山国酿1959。 菜品琳琅满目,武昌的鲟鱼,无锡沉木香炙烤的脆鳝,南京的黑松 露酥饼,潮汕的花雕澳龙,马来西亚的金丝燕头盏。 裴京聿压下喉间涩腥,淡声问:“酒过三巡,前辈有放人的打算吗。” 楚山海穿着中山装,别着熠熠生辉的胸针。 他低头摩挲着青瓷杯口,看着头顶的灯光,照进茶盏的水纹中。 半晌,楚山海将怒不怒地抿唇:“我损失惨重,两个部下还在通缉名单上。” “现在,你轻飘飘一句‘放人’,我拿什么止损。” 裴京聿撑着脸,噙着笑:“小钱,计较什么。” 他穿着锋锐的黑西装,额发梳起来,冷白光洁的额头往下,绝色的五官深邃立体。 “你境内的取卵机构,所有的流水都是灰产。” “医疗器械哪儿来的,被举报出来悉数歼灭,不是自食苦果吗。” 楚山海倚老卖老:“我总要给下面的人,混口饭吃。” 裴京聿漠然道:“与我何干?” 他眉梢动了下,“既然做得出来,他们这么馋,合该去牢里吃饭。” 楚山海沉不住气,咬牙道:“我今天来,不是听你教训我的。” “而为了和你谈条件。” “我要你手上的证据。” 裴京聿散漫地玩着叉子,“保险匣?” “行啊,你把他们放了,我让姜满亲手把罪证奉还给你。” “……哄骗我?” 楚山海一拍桌子,上面的瓷杯发颤:“我凭什么信你!” “你当然可以不信。” 裴京聿慢条斯理地啜了一口他的茶:“我散了钱,调了赌桌概率。” “让你的人舒舒服服地,在楼下合法合规赢了一整天。” “所以——”,他掀起薄薄的眼皮,寡淡道:“你的手下,今天眉开眼笑的模样,都在监控里备份。” 楚山海的瞳孔瞬间紧缩:“原来一整天,你在给我下套。” 裴京聿四两拨千斤,饶有兴趣地笑了。 他薄唇叼着雪茄,含混道:“你说对郁鸣深而言,我这个羁绊十多年的仇家有说服力,还是你这个临时的盟友更值得信任。” “如果我用第三方邮件,匿名发给他,说你是帮我的双面间谍。” 裴京聿:“猜猜看,到时候你是先被他灭掉,还是被警方查获?” 楚山海浑身发寒:“……你好大的胆子,居然敢恐吓我!” 裴京聿随意扔下雪茄,灰寂的烟丝簌簌落在珍珠白的桌布上,迅速烫出一圈黑洞洞的烧伤。 他举止温文尔雅,给楚山海夹起古法酥饼,抹上意大利阿尔巴白松露酱。 “尝尝。” 楚山海警惕地盯着他修长的指节。 老人像担忧裴京聿下毒,不敢妄动。 裴京聿倏地笑了,拨雪寻春似的,“今天是你我第一次见面,就这么怕我。” “怕我什么,怕我玩死你啊。” 年轻男人恶劣地表达歉疚,但没什么对不起的意思:“你也确实该怕。” “郁鸣深都被我当狗调教,你这点小伎俩,算什么。” 裴京聿:“没想到还真能威胁到我女人。” 楚山海牙关绷紧了:“……我还有选择的余裕吗。” “我是不是除了答应你的条件,没有其他路可以走!” 裴京聿的眼睛蛰伏着浓烈的戾气,轻描淡写就能让别人的理智雪崩:“不然呢?” “你把他们放了,我让她亲手把保险匣送你。” 裴京聿拿起湿毛巾,寸寸擦拭手指上的薄茧。 他动作慢条斯理地,宛如收拢艺术品:“或者……公海上孤魂也蛮多的。” 他启唇笑道:“我从不杀生,但难保郁鸣深那种疑心重的人,会不饶恕你。” “你也知道,我玩刀这么多年,比起亲自动手,更喜欢借刀杀人。” 第一次,楚山海有这种被架在火上炙烤的感觉。 正好,他的心腹之一闯进来,汇报楼下的兄弟们都在询问今晚在哪里用餐。 楚山海再也无法维持表面的平静,破口大骂道:“一群饭桶。” “火烧眉毛了,还吃什么吃!” 楚山海杵着拐杖,僵持在原地:“我不可能背叛郁先生放人,但我能抽调一部分警卫。” “裴京聿,能不能找到她,就看你和她是否心有灵犀了。” 楚山海强行抖擞精神,“总之,七天之内,我一定要见到保险匣。” 裴京聿眉目漆黑,根本没有要交出保险匣的惶惑。 他就像被心魔蛊惑住了,浮出一点惊心动魄的笑容,满脸都是兴奋。 男人潇洒地站起来,手揣在裤袋里。 “只要她回来,你开直升机来拿,我直接送你,保你安然无恙。” 楚山海屏退了周围所有人。 他递给裴京聿一张封着火漆的信:“这是她给你留的一句话。” 火漆分裂,显然被人拆开过了。 裴京聿接过来一看:上面只有一句话。 【你有过‘庄重捧上神龛的人’吗。】 裴京聿看见这句话,鼻息一滞,笑了。 敏锐如他,心下了然。 显然洞悉到,姜嘉茉被他们绑在什么地方了。 裴京聿想,绕这么大的圈子。 他一定要把这个女人抵在神龛上,操得做不成观音,做他的母狗,才会罢休。 裴京聿:“七天后,恒海三号码头,我亲自把保险匣送你。” “前提是,她和所有人质,一根头发也不能少。” 他为了她,终于收敛心性,懂得把别人的安危放在第一位。 而不是疯戾到锱铢必较,什么都不在乎。 楚山海几乎难以置信:“就凭这一句话,你能把她找出来?” 裴京聿松弛地笑笑。 还需要找吗? 小狗那颗心,昭彰浓烈,这么渴切地盼望他的到来。 他一定会找到她,把她藏起来,再往死里睡她。 第49章 月照思-作话有福利十八层地狱,我也…… 姜嘉茉失联了整整十天。 裴京聿的心脏犹如火上炙烤。 他根本没办法等到警方通报进展。 裴京聿在拿到楚山海给他的“神龛”信笺后。 他认定她在云南边境的寺庙里。 裴京聿丧失了做任何事的心思,心无旁骛地筹措着找回她。 他一定掘地三尺把她挖出来,问清楚这个女人,到底有没有长心。 就这么狠心绝情。 舍得把他一个人抛下,连孩子都不管不要。 姜嘉茉离别的话,言犹在耳:“我会永远选择你,义无反顾,这辈子都会选择你。” 明明就是在哄骗他。 什么电车难题,什么匝道选择。 说白了,就是不相信他能玩死楚山海,宁愿一个人去冒险。 裴京聿回了一趟北京,准备收拾一些姜嘉茉经常穿的衣服。 他伫立在她的衣橱前,眼神似是没入无光的水底。 这里的每件衣服—— 哪怕他从未亲眼看她穿过,但依然对她每一寸轮廓刻骨铭心。 他就像发了高热的病人,修长的指骨裹挟着衣服。 渴切地没入鼻息下。 他想要嗅走丝缕的甜腻。 姜嘉茉的衣服,全被洗涤消毒过,熨帖整洁,根本没有她身上的味道。 他实在不满足,把两人找沈容宴谈判那日,她穿过的那袭红裙绞成一条绳状,往自己脖颈上勒紧。 她的红裙缠覆着他后颈嶙峋冷白的脊柱。 缓慢收紧。 裴京聿用这种令他痛苦的窒息感,去感受她此刻失联的焦灼。 他想象着,她柔若无骨的手腕搂住他的脖颈。 裴京聿简直不敢深入设想。 姜嘉茉那么爱漂亮。 这么多天被挟持着,不知道在何处,有没有换衣服,该如何熬过来。 好煎熬。 她真狠心,连一点慰藉都不留给他。 空空荡荡的房间。 徒留他一个人,荒唐地思念她。 裴京聿分明只是打算收拾一两件衣服。 可是从她的内衣到外套。 他每一件都爱不释手,想要藉以这些事物来取悦她。 还不够,这些衣服能满足她吗。 如果这些死物都不能。 裴京聿还有最后一个杀手锏,那就是两人的小孩。 明明,他深切妒忌着姜嘉茉对裴云冕的感情。 但在这种危机关头,他还需要用小孩当筹码。 让这个没长心的女人看清楚—— 这段时间,他如何一个人呕心沥血培养孩子。 那这样呢。 这样她是不是就会因为怜悯、愧疚和心疼,舍得多把注意力放在自己身上了。 裴云冕在午睡中,就被毫无道德感的亲爹,从床上捞起来。 小孩用手揉揉惺忪的眼睛。 裴京聿把小冕搂在怀里,单手抱 着去机场:“走,我带你去找妈妈,把她追回来。” 面对突如其来的移动。 小冕并没有不安。 他眼神静谧的模样很像裴京聿。 小孩透过车窗的防弹玻璃,安静地观察着周遭的人群。 上飞机,落座。 裴京聿声音涩哑,告诫怀里懵懂的小孩:“到时候,你装作你离不开她。” “惹她心软,让她对抛夫弃子的行为表示愧疚。” 他埋下头,把唇抵在小冕的头发上,搁在裤腿上的掌骨青筋遒劲暴起:“她那么狠,一点也不在意我。” “我真的怨她,恨她,让我这么难受。” 裴京聿伏在宝宝的耳畔,支招道:“你要是懂事,就死缠着她不放。” “我在她眼里行迹恶劣,不适合装可怜,但你可以。” 他把手掌架在小孩的腋下,用眼神威胁道:“靠你了。” 小冕懵懂地眨眨眼睛。 他为了安抚爸爸,急忙地把头点了点。 头等舱提供带麦克风的降噪耳机。 樊津尧尝试着连线了裴京聿几次,对方都没反应。 他调整座椅角,倾身拉进距离。 “你们父子俩说什么呢。” 樊津尧把机场买的战舰模型,在宝宝面前晃来晃去,作势逗弄小孩:“小冕,看这里。” “这个是你叔叔组装的ASEV驱逐舰模型,专注于弹道导弹防御明,排水量超过‘阿利伯克’。” “看到这个舰舯部位的反舰导弹发射器,雷达隐身设计的,藏在这个里面。” 小冕好奇地触碰战舰的防滑甲板。 樊津尧抬头,睨了裴京聿一眼:“你爸爸名下,就有设计导弹发射器的公司。” “这是国家机密,和政府签署了计划书,对叔叔我守口如瓶。” 裴京聿正在翻阅机舱书架上伯克希尔哈撒韦的持股公司财报。 他眉目舒展,沉声讥诮道:“樊津尧,主意打到我儿子身上去了?” 樊津尧讪笑道:“他都说不出个囫囵话,能透露什么!” 他把航模放在小冕面前的置物桌上:“刚才某人还在训练儿子,教他一哭二闹三上吊,套路老婆呢。” 裴京聿薄唇弯了下,没说话。 周遭无人,樊津尧对裴京聿耳语道:“哥,你真打算把郁鸣深那群人的罪证,交给楚山海?” “我看你带了保险匣。” 他脸上忧色,回忆道:“…你还记得樊津云吗,我弟弟。” “他是缉毒警察,去郁鸣深那里卧底。” “……只留下了衣冠冢。” “现在北京警察学院的英烈纪念园里,他墓碑都没有刻真名!只叫他‘季云’。” “他的名字是你给的,还用了你名字的谐音。” 樊津尧双手弯曲,抓捏风衣下缘:“我们做了这么多努力,往返越南那么多次,只能功亏一篑吗。” 裴京聿在他声声控诉中,危险又迷人地笑了。 他深不可测的漆黑眼睛,扫视过来:“你相信我吗?” “我和郁鸣深互斗这么多年,从未把他放在眼里,何况是楚山海。” 樊津尧点头:“我当然信你。” “从我十多岁,在伊顿公学念书认识你开始,就一直深信不疑。” 裴京聿低下头:“那你也必须相信我的女人。” 他不知思忖着什么,身上有强烈的威慑,就像蛰伏着狩猎的野兽。 “这个保险匣,一定由得她亲手交给楚山海。” “我会让她成为赢家,在人生的任何时刻。” 樊津尧得到他的保证。 他放下心来:“我知道,她还寄存了一颗心形钻在我这里。” “哥,我相信你。” 他宠溺地伸手摸摸小冕的脑袋:“你下重注的对象,我也会押她赢的。”- 失踪了整整十天。 他的大赢家仍然下落不明。 裴京聿住进了姜嘉茉住过的房间。 房东是当地的乡民,七十古稀的彝族老太太。 老太太对姜嘉茉的印象很深。 她脸上有高原的千沟万壑,看上去朴素温润。 “那个小姑娘哟,漂亮又大方。” 老太太掏出一个布袋,翻出还没织完的古藤同心结:“我们这里外地人很少。” “她是第一个问我学怎么编织的陌生人。” “她想要在同心结上织一棵树,在树上编出一个字。” 老太太不会念“聿”字。 她在小布包里窸窸窣窣翻找了半天,才找出来姜嘉茉娟秀的字迹:“看。” “这是……她情郎的名字。” 老太太离开后。 裴京聿深深地握住那旒尚未编织完的同心结。 他痛得讲不出来一句话,手指丧失温度一样冷。 灯下,他骨节冷白,指腹缓慢地摩挲着那张纸。 “其实在之前,我都不信,认定你哄我,栾树上刻的是‘沈容宴’。” 裴京聿平时漠然的眼底,全是破碎的红。 他用手指掩住脸,挡住鼻息,尾音涩哑夹杂着鼻音。 “你不是因为孩子,才下决心和我这种人在一起的吗。” “我宁愿你用这些拙劣的谎言骗我一辈子。” 裴京聿呼吸缓慢。 他的心脏处传来闷疼。 裴京聿蜷着手指,抵在胸骨上,捶钝痛的位置。 “我怎么舍得晾着你的真心。” 他犹不满足,用手臂把桌上的羊毛披毯和穗带搂在怀里,凉薄地咬紧牙关。 “姜满,别想着躲我,我一定要把你的嘴撬开,亲自告诉我。” “向我证明一千次,一万次心里有我,这辈子都要归属我一个人。”- 小冕不适应当地的气候。 香格里拉的夜晚,大气逆辐射弱,保温作用差,气温在太阳下山后急速降低。 裴京聿临睡前,已经给小孩裹了好几层绒毯。 但是当天夜里,小冕睡姿不太好,受凉感冒了。 裴京聿最近都只是浅眠。 他随时都在等待警方汇报家属,关于姜嘉茉的下落。 “……” 小冕挣扎着一截藕段似的小胳膊,断断续续在床上里哭闹着。 裴京聿掀开被子,侧头撑在枕畔。 他探出手,温柔地抵住小孩的脑袋:“乖,怎么了?” 男人指腹和宝宝接触的刹那。 他的心脏像被狠狠撞了一下。 孩子额头皮肤滚烫。 裴京聿摁亮床脚的灯。 他这才观察到—— 裴云冕的小脸上泛着不自然的潮红,双眼紧闭,脑袋上覆着一层细密的汗珠。 连平时总是拽起小拳头扯他的衣角的小手,都软绵绵耷拉着。 裴京聿的额角突突直跳。 婴儿发烧,可大可小。 他不能怠慢。 现在,姜满下落不明,育婴师也不在身边。 他不到一岁的儿子正发着高烧,已经哭累了,像只焉巴巴的小动物,不安地蜷在他怀里。 这里没有家庭医生。 最远的诊所,也要翻过一座山峦,才能到。 裴京聿用手掌轻柔拍打着宝宝的后背。 不知道想到了什么。 他的语气含笑,微微带着宠溺。 裴京聿:“发烧也像她,让我拿你怎么办。” 他把脸埋进裴云冕的幼绿小草睡衣里。 宝宝身上有一股暖绒绒的奶香。 小孩烧得晕乎乎的,在他怀里歪着头,没心没肺地睡着了。 小冕睡衣是那女人买的。 那时候他总是不满足,把她囚困起来。 非要她生下宝宝,他才允许她和别人接触。 现在她给他留下来的小孩,穿着她买的衣服,睡在他怀里。 在这个她离开前住过的房间,到处满都是她的气息。 唯有她,还是那么绝情,不肯陪在自己身边。 高原的夜晚,干燥空渺。 一弯浓黄月牙,亮澄澄地压下来,星大如斗,浮游在山脊间。 他的助理、育婴师还有樊津尧,都已经入睡了。 只有渺远的地方,隐隐约约有依稀的犬吠。 小冕被他拍醒,蜷在他怀里,语不成调地叫他:“爸…爸…” 裴京聿捏着他柔软的小手,往上指。 男人示意儿子仰头看。 璀璨天河宛如河脉,洋洋洒洒横亘穹顶,繁星在河里徜徉。 小冕在凉悠悠的山风中,感觉到舒服了一些。 他兴奋地挥舞着小手,发出“啊啊”的赞叹声。 裴京聿:“千里共婵娟,不知道你妈妈能不能和我们欣赏同一个月亮。” 他无时无刻不想起她。 一想到他的姜满,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他就觉得自己连舒缓心情的资格都没有。 月色洒在天井中央,晕出一片银鳞的碎影。 裴京聿靠坐在短垣上,整个人隐在月色中。 他没带降温贴,只能伸手没入冰凉的井水中,把湿帕拧得半干,贴敷小冕的额头。 他的指骨冻得泛红,几乎已经感受不到手指的存在。 男人向来锦衣玉食,这辈子就伺候过她和孩子。 裴京聿悄无声息地 把唇贴在儿子头顶细微的棕发上。 他把心里话,艰涩地说给在月亮听。 “在北海道的山林里,我说一个人孤家寡人给小孩换尿片,不会难过。” “姜满,我后悔了。” “现在,我好像真的过得差得没边儿。晚上冷醒了,掖被角的人都没有。” “你就这么狠心,连我狼狈的样子,都不肯看看。” “我宁愿你在这里嘲笑我,也不希望你出什么事。” 裴京聿把孩子抱回房间。 他把藿香正气水浸在纸巾上,擦在小冕的肚脐处。 小冕搂着的安抚玩具上,套着姜嘉茉拆剪的小衣服。 这是他的女人在生产前,用她的旧裙拆剪缝纫的。 当时她一定满怀期待,希冀着孩子的出生。 他现在满脑子都是关于姜满的东西,宛如拉锯,在脑内碾磨。 裴京聿想象着对方曾经穿这件裙裾,满眼湿漉,被他搂在怀里的模样。 他轻拍着抱着玩具的孩子脊背。 “姜满,我把小孩照顾成这样,你会生气吗。” “那你就恨我吧,怨我也好。” “只要成为你心里最特殊的男人……我什么都不在乎。” 他不敢贸然用湿冷的井水给小冕擦拭全身。 裴京聿斟酌片刻,决定采用最原始的办法,给宝宝泡温水澡。 但这里根本没有热水。 他换上背心,露出肌理劲瘦的腰身,用竹片担了几桶水进来。 裴京聿从未做过这种粗活,不太会使用巧劲。 门外的黄砖瓦地泅了很大一滩水。 男人肩颈肌理贲张,蓄势待发,被竹篾片勒出涩情的红痕。 裴京聿抬手用火柴划亮猩红的火星。 他把华山松和黄背栎,挽成一捆,用枯枝引燃大火,没入柴灶。 好痛苦。 独活太难受了。 用任何事情来麻痹自己,都是举步维艰。 他连点火都能想起,他和她在北海道的林中小屋,用松木取火的往事。 那日,在漫天松香中,她用编织好青翠欲滴的戒指,向他求婚。 两个人的甜蜜回忆。 他只能想起微茫的一点,堪称鳌背刮霜。 柴房里火焰腾起,燥热难耐,他的呼吸声起伏凌乱。 裴京聿有洁癖,没办法忍受自己臂弯上,全是灶火和碳灰。 男人把皱褶难堪的脏背心脱下来。 汗水从他象牙白的肌理渗出,勾勒出性感的弧度。 裴京聿向来是金尊玉贵的公子哥,从不显山露水,在名利场背后杀伐决断。 今天,他把小冕举在肩膀上,像个痞气的糙汉,扛着自己的儿子,来回劳作。 他拥有的港口,渡轮,私飞和名车。 这些都比不过他脊背上,温软幼小的身体。 ——他的恋人为数不多留给他的回忆了。 他把小冕放入木盆中,让宝宝乖乖趴在横板上坐好。 “爸爸脏,马上帮你洗。” 裴京聿就着柴锅里剩下的水,肆无忌惮地浇灌在自己的头顶。 他恣意地洗涤着身上的炭灰和尘泥。 水珠滚过他的骨骼和肌肤,惹起润泽的寂寞感。 如果她在就好了。 他心里那股邪火烧得很旺,摧枯拉朽的。 想和她在这种低劣的地方,做让她羞臊的事情。 姜满那么纯的一个女人。 身体却很淫.乱。 要是他提出来,她一定会蜷在他怀里,哭着半推半就。 一想起她,裴京聿指腹痒起来。 想把她囚困在自己的掌心中。 她越是挣扎反抗,他越是兴奋得发笑。 她越是不安想逃,他越是想要把她裹在怀里,寸寸箍紧。 如果她身边没有那些碍事的男人就好了。 所有窥伺,觊觎,膜拜她的男人,都该死。 而她带给他的若即若离感,更让他神经兴奋百倍。 裴京聿享受这种追逐的情趣,却没办法接受她安危未知。 他滚了滚喉结。 下了什么决心似的,默不作声地给小冕洗温水澡。 小冕很轻,在水盆中浮浮漾漾,不一会儿就乖乖地睡着了。 裴京聿探手,摸一下宝宝额头,已经降温。 他心下安定稍许。 过了半晌。 有人踏着屋外朦胧的水晕走过来。 来人靠在门边,打着哈欠问。 :.】 “我听到厨房有动静,你大半夜煮什么好吃的啊。” ——是樊津尧。 樊津尧帮小冕擦拭身上的水,把宝宝裹着绒布的小小身体抱在怀里轻柔地拍哄。 他看见裴京聿的发梢上跌落水痕,脊背赤.裸,肩颈微润,裤腿挽起来,露出修长有力的腿部线条。 樊津尧眼睛往下瞄,有被震撼到。 他止不住感慨道:“哥,你长得可真是……荷尔蒙爆棚啊。” “我信嫂子对你一定是见色起意。” 裴京聿回屋,换上防高原寒冷的冲锋衣。 潮湿黑发微掩下,他五官明晰锐利,沉晦道,“我女人不在,别说这些没用的话惹我心烦。” 樊津尧垂眸摸着肚子:“我陪你辗转十多个小时来这里。” “晚上啃了几个苞谷,现在快饿死了。” “哥,你帮我煮碗面吃吧。” 他站在门口:“哦对了,云南不是米线特出名吗,我看到这口缸里,老太太浸泡了一些现成的。” 樊津尧走进厨房转来转去,哄着怀里睡熟的小冕:“半夜太饿了,厨房水声哗哗的,我还以为在做美食呢。” 他望着洁白柔顺的米线,眼睛发亮:“一看就很丝滑,我好馋啊。” 樊津尧接二连三提要求:“能不能过个桥!” “我还没机会吃过桥米线呢。” 裴京聿冷淡地审视他:“没热水了。” 他棱角分明的下颚上水珠跌坠:“你可以出去担一挑井水进来。” 樊津尧愣神,望向没过自己膝盖的硕大水桶。 他慌忙拒绝道:“这锅里不是有小半勺水吗。” 他端起喝了一口,“清甜可口,天选烹饪源泉。” 一旁的裴京聿倏地笑了,扬唇讥讽道:“你侄子没用完的洗澡水,好喝吗?” 樊津尧饿的已经前襟贴后背了:“好喝,简直甘霖!” “况且小冕本来就没用过。” 他偎在灶台边,用手满把抓了一掌米线,扔进锅里:“这个步骤对吗,是不是这样煮米线的啊。” 裴京聿倒是没兴趣在樊津尧面前卖弄。 他虎口抵住勺子,往锅里搅动稍许:“没吊筒骨高汤,蒸格上有些素菜,我随便做。” 半晌后。 裴京聿牌米线出锅。 一旁等候的樊津尧,还没等端碗走出灶台。 他便弯下腰,呲溜地卷了一筷子,塞到嘴里。 他的味蕾得到了极致享受。 汤鲜味美,米线柔滑挂汁,薄如蝉翼的肉片入口即化。 他的喉咙被热汤烫得生疼,但顾不上等待米线冷却,便风卷残云吸入。 樊津尧夸奖道:“咸鲜直冲天灵盖,我整个人都融化了,怎么能这么好吃!” “只可惜老赵没口福,先去了越南等我们,不然高低得给你颁发一个百年老字号的匾额。” “行啊。” 裴京聿搁下勺子,记仇地眯起眼梢:“刚才你说,你嫂子对我是见色起义。” 他随手用火柴点了烟,仰起性感的脖颈,往空中呼出烟雾。 冰冷的气息混着烟草味,灌进身边人的耳膜:“现在呢?” “她不应该是为我的能力着迷吗。” 樊津尧在一旁吭哧吭哧地刷碗:“煮面的能力吗,那当然!” “你的手艺简直堪称一绝,色香味俱全。” 他做小伏低地赞叹道:“她闻一下,就会被迷倒。” 裴京聿的神情在白烟中濛濛不真切。 他散漫叼着烟,煞有介事地补充道:“是——任何方面的能力!”- 裴京聿简直要到疯戾地边缘了。 他为了找到姜嘉茉,往返于云南和四川交接处的寺庙。 这里所有的庙宇,里里外外都被他跑了一个遍。 他亲自带着樊津尧的人,使用各种装备,SJ-3000雷达探测仪,GPR穿墙地质雷达。 连光学生命探测仪和无 人机绘制3D地形图,都已经辅助使用。 烈日当空。 裴京聿刚接完育婴师打来的电话,说小冕吵闹着叫爸爸,不肯乖乖吃药。 还没等他回过神。 在乡民口中,他又得到了一个最糟糕的噩耗。 前几天,四川边陲地震。 附近有个半山上的破庙,年久失修,房屋垮塌了一半。 警方的救援记录上,没有此地的地图标注,所以并未亲临这种庙宇查探。 有那么一刻,裴京聿的心脏骤然停跳了半拍。 他本来和人交涉行云流水。 现在他的嗓音哑不成调,几乎讲不出话。 他完全不敢想。 他的姜满被埋到砂砾堆满的地下,在窒息中挣扎求生,会有多难熬。 一行人不敢耽搁,辗转来到这间破庙。 果然,入眼满目苍凉,房屋轰然倒塌,只有满地的断壁残垣。 他们站在倒塌的地点,遇到了难题。 这里地势起伏,雷达探测深度不够。 裴京聿眼睛渡上了湿红。 他用手指疯狂刨挖,指腹在瓦砾上磨出了血。 他头也不抬,亲自搬开石棉和砖块,要一寸寸检测清楚,下面到底有没有埋东西。 “姜满,说了不死不休。” 裴京聿在心尖宣誓,字字句句铿锵坚决。 “如果你不在这个世界上了,我绝不会独活,十八层地狱我也要陪你。” 就像她被孟玟暄的弟弟持枪威胁那天,他也义无反顾抱着姜嘉茉滚下山崖。 裴京聿捏起雷达,半跪在地上扫描,鲜血从他的掌骨上滴落,砸在地面。 血肉之躯翻开瓦砾的疼痛。 钻心蚀骨,渗入他的五脏六腑。 “其实在你不知晓的地方。” “十年前,我就对你情根深种。” “我不想昭彰多深情,怕你有负担,但我一定是这个世界上最有资格和你同穴殓葬的人。” 他眼底蛰伏着煞气的红,破碎又偏执。 “可是现在,我偏要勉强,要你好好活着。” 这里根本检测不到丝毫生命迹象。 樊津尧浑身发颤,忍不住上来劝阻他:“她没在这里。” “不要再执着了。” “……我们走吧。” 仪器检测无结果的滴滴声,好像悲鸣的诘问。 裴京聿忍不住心悸,捂住脸颊,悍野癫狂地笑起来:“姜满——” 他失魂落魄地跪在地上:“你行行好,给我点念想吧。” 裴京聿眼泪滚下来,混着指骨的血,宛如骤雨,砸在荒凉的瓦砾。 他自言自语:“你真就这么狠心,留下我一个人过活吗。” 满世界找不到她,他才是真正的涸辙之鲋。 这已经是最后一个寺庙了。 他简直痛彻心扉地接受第一次惨败。 她是他心尖上的甘露,偏偏再也不肯润泽他。 就在其他人准备撤离的那一刻。 身后荒草遍布的寺内罗汉堂,传来一丝微弱的询问声。 “是你吗?” “老公。” “我一直在等你。” 第50章 失复得“有感觉吗。” 裴京聿几乎不敢想象自己的耳朵。 他神经绷紧,忍不住屏息敛气,怕把这个微弱的动静破坏掉。 片刻后,荒凉的断壁残垣只剩下风声。 他漆黑锐利的眼眸扫视过来,赤红的眼尾噙满哀矜:“刚才,我仿佛听到了她在叫我。” “是幻觉吗。” 一旁的樊津尧心急如焚。 他左顾右盼,寻找着声音传过来的方向。 樊津尧怕裴京聿失望,急切地回答道:“我们也听到了。” 身后的其他人也说:“是的,她一定就在这附近。” 裴京聿手骨上还在滴血,被瓦砾磨砺得黑红,把手上的仪器也染得满是血迹。 他悲欣交集,在断壁残垣中搜寻,想开口叫姜满的名字。 可是他喉间滞涩,一句囫囵话也讲不出来,只能半跪在地上遽烈地咳嗽着。 裴京聿这才意识到,刚才的石棉混在微尘中,被不经意吸了进去。 现在他情绪过于激烈,连嗓音都不是自己的了。 樊津尧给他戴上了防护面具:“哥,你必须戴好口罩,吸入了这种东西,对身体损害很大的。” 梁倾柱倒,衰草枯杨,满目疮痍。 他踽踽独行,再次破碎地厉声呼唤着恋人的名字,无人回应。 裴京聿如坠冰窖,心脏渐渐麻痹,“姜满,你要是活着,就回答我。” 周遭冷清清的,似乎连日光都死寂了下来。 他一刻不停地用镐锄,到处敲击着墙面。 裴京聿不肯放弃似的,自言自语道:“老婆,说句话。” 他实在太痛苦了。 就像三言二拍中书生在墙下做了一场梦,梦中听闻有挚念的人呼唤他的名字。 醒来后,梦中人就会毫无踪影。 裴京聿狠狠往墙面砸了一拳,指骨尖锐刺痛起来。 十指连心,勉强缓解他当下的惊厥和不安。 他不想陷在这种无用的情绪中,又坚决地站起来,尝试听到回应。 裴京聿想,他的姜满聪明无比,一定不会受什么伤。 她那双澄澈的眼睛干干净净,一定会怀着十万分的希冀和信任,找到一个熟悉的角落藏好,期盼着他的到来。 皇天不负有心人。 不远处的墙体内部,传来姜嘉茉细弱的声音:“刚才有人晕过去了,我在查看情况。 她遇险的地方被殿中倒下的廊柱阻隔,柱子上塌陷着压下来的天花板。 裴京聿顾不上许多。 他踩着瓦砾,虎口抓捏着下天花板的高度。 他动作利落地助跑上劲,潇洒地一跃而下,到离他们最近的位置。 男人的冲锋衣上沾满了瓦砾,脊背磕到尖锐的砖石上。 裴京聿蹙眉闷哼了一声,他支撑着站起来,肩膀轻颤。 “姜满,你在这里对吗。” 他根本顾不上自己也没进食吃饭,现在也有些饥饿乏力。 裴京聿手掌扶着断垣,剥开砖墙往里看。 由于怕她听不到,他把英挺的鼻尖几乎没入墙体缝隙里:“能听到我说话?” 姜嘉茉抽泣起来,欣喜若狂地用尽全身力气叫他:“……老公,我在这里!” 裴京聿摸索到了最近的地点,斟酌好了具体位置,以保不会伤害到他们后。 他指挥身后的人,打开液压顶撑和电动开凿器。 他们准备破开坚硬的砖瓦,去解救罗汉堂里面的人。 寺庙倒塌,匾额摔在地上。 救援的年轻人正欲踩上去营救。 裴京聿之前从不信神佛。 现在他却制止了对方的亵渎,把朱笔描金的匾额捡起来,抚开尘灰,搁在没积水的高处。 不管有没有受伤。 他的姜满还活着,就像得到了某种庇佑。 裴京聿拿着撬棍,挑起细碎倒塌的棚顶。 他们一点点凿开光亮,丝丝缕缕地漏进震后塌陷的罗汉堂。 “姜满。” 过程中,他就像鬼迷心窍一般,一次又一次地叫姜嘉茉的名字。 “我在。” 姜嘉茉声音虚弱,但噙着笑,温柔地轻声回应他:“他们都还活着,有一个楚山海手下看守的人被压伤了腿。” 她虚弱地补充道:“我一直告诉所有 人,我老公一定会来救我。” “我想起在山林中那一次,我说会嫁个踩祥云的盖世英雄。” “老公……我相信你一定会来的。” 自从三天前地震后,这里就被黑暗吞没。 直到这一刻。 裴京聿用撬棍拨走石砺,凿出光亮,把混沌昏暗的世界,装满清澄澄的亮光。 光线落在姜嘉茉苍白温柔的脸旁上。 她靠坐在金刚怒目的神龛前,倒塌的墙体压在罗汉身躯顶部。 而她安然无恙,只是目光有些涣散。 她在黑暗中,他在光明处。 两人四目相对,彼此脉脉情意从眼神到心尖。 裴京聿半晌才回神,滞涩道:“姜满,我来带你回家了。” 姜嘉茉酸涩地落泪。 她撑起身体对他笑:“我在最里侧呢,现在出来不了。” “先救他们吧,被绑架的还有一名产妇。” 她眼神聚焦,解释着当下的情况:“我们一共五个人,只被压了两天半,大家都没怎么受重伤,只是脚上被捆没解开束缚,还挺有精神。” 裴京聿嗓音喑哑,指挥手下的人先救其他人。 他眼眸亮得惊人,就这么隔着茫茫的人群,静谧地望着她。 裴京聿不敢想。 平时那么脆弱,在他怀里会因为宫缩落泪的一个人。 如何在不见天日的长夜里,忍受着饥饿和恐惧。 她居然能振奋精神,一遍又一遍地鼓励其他人,深切地笃定他会来救她。 ——“原来在她心里,对我这个人,如此深信不疑。” 裴京聿辅助医疗队救援,心尖更加坚定,“她把命都交给我了,我决不能辜负她!” 几个人被担架抬出来以后。 这里倒塌了一次。 在飞溅的砖头瓦砾中。 裴京聿亲自进来圈住她的膝盖,把她横抱在怀里:“别害怕,我们马上就出去。” 姜嘉茉当着这么多人不好意思,在他怀里哼叫着挣扎:“我几天都没换衣服了,现在脏。” 他的唇落在她红肿的眼睛上,钳握住她的小腿,剥开她的袜,想要检查她的伤口,看她有没有说谎。 “你不脏,特别干净。” 裴京聿把她的小腿抱在胸前,凝视她的眼睛:“你救了很多家庭,是我见过最剔透纯洁的人。” 身后的人抬着担架来来往往。 姜嘉茉终于后怕起来。 她小声地抽噎着,告诉他:“我们也没怎么挨饿……你记得我们在雪原里,你给我装了很多小零食吗。” “这次离开前,我也把你给我装的小零食包,背上了。” “最遗憾的,是我怕你也遇到危险,就没戴戒指。” 泪水在她脸上划出斑驳的印记。 她内疚地眨着眼睫:“我再也不会忘记戴婚戒了。” 裴京聿的手骨没有淌血了,但修长如玉的手指凝着黑红的血痂。 他蛊惑似的,无所谓地弯唇笑:“我这不是找到你了么,无需愧疚。” 姜嘉茉心疼地觑他,掉着眼泪埋怨道:“你的手怎么受伤了,不知道好好照顾自己吗。” 她颤抖着用纤软的手,碰了碰他受伤的地方,柔声道:“我给你包扎一下吧。” “我不知道。” 裴京聿任由她用沾了盐水的棉球,擦拭他的掌骨,带来冰凉的触感。 他垂眸失魂落魄地笑了声,这么长一段时间的千种愤懑,万种不甘,一起涌上心尖。 “你走了,不知死活,我把照顾自己还有什么用?” 盐水从伤口缝隙浸润进去,带来一阵尖锐的刺痛。 但裴京聿浑然未觉,黑眸锁住她,生涩地问:“我把自己照顾得好或坏,有什么奖惩吗,反正你都不在乎我。” 姜嘉茉知道此刻怎么哄他,都没有用。 他确实耗尽心力寻找自己。 他确实承受那些不安,忧心和惊惧。 她倾身,抱紧他,把脸埋在他怀里,对他小声撒娇道:“我走不动路了,你抱抱我。” “等回到住处,我们再谈奖惩,好不好。” 裴京聿垂眸看怀里的姜嘉茉。 他用手指描摹她的脸颊,把她长发上的灰尘和砂砾拨弄掉:“怎么办姜满,我没被哄好,不想原谅你。” 姜嘉茉不说话了,只能用脸颊轻轻蹭他的掌心。 就在这时。 警方救援队的鸣笛喧嚣,掀开此地的荒芜,赶到现场。 当地的警察来了,询问情况,展开救援。 裴京聿沉晦的目光掠过刑侦队的稽查警员,眼神停在赶赴云南的张队这里。 两人似乎有什么默契似的,心照不宣地垂下眼睑。 姜嘉茉陷在他怀里。 她苍白的脸上,露出浅淡的笑容,神采重燃:“张叔好,我把他们都带回来了。” 张队长点头,指挥道:“大家听好了,我们现在把受伤最重的,带去医院救治。” “剩下的人,现场补充好营养后,如果身体方便,可以先随我们回去做笔录,讲述情况。” 江葭举起手:“我是这里知晓情况最多的人,我先跟你们回警署吧。” 她解释道:“我现在很清醒。” “不知道你们有没有证人保护计划,如果可以的话,我想把我了解的一切告诉你们。” 姜嘉茉眼圈红红的,也想跟去。 一旁的裴京聿和张亦远警官交换了一个眼神。 张亦远颔首,长闭眼一瞬,做出了然的神色。 “姜嘉茉,你还需要养伤。” “周遭可能还有威胁,如果有什么情况不明,我们稍后会主动联系你们的。” 姜嘉茉心里知道。 自己明面上不宜和警方太过亲近,会被暗处的人怀疑。 毕竟这里还有几个楚山海的手下,也被倒塌压住,刚救援出来。 一旁的陈景寅正在输营养液。 他的精神也恢复了不少,在一旁咀嚼食物,补充体力。 一行人预备好第二天清晨,坐直升机离开云南。 下午,他们回到了老太太家。 姜嘉茉还来不及去房间看宝宝。 她惊厥,恍惚,加上获救后终于安然。 半途中,姜嘉茉躺在裴京聿的怀里,就安稳睡了过去。 裴京聿就着这个姿势,搂紧姜嘉茉舍不得放开。 到了住处,他抱她回到床上,就这么安静地陪着她。 香格里拉的夏季潮湿多雨。 不一会儿,土墙外有淅淅沥沥的雨声。 姜嘉茉被雨声吵醒,在他怀里动了动,睡眼惺忪地问:“我睡了多久?我想洗澡……身上是不是很难闻。” 她捏了一下衣角,像花枝一样羞怯的轻颤道:“……你都没有亲我。” 裴京聿没解释趁她睡着。 他偷亲过她不知道多少次。 屋外人来人往,忙得热火朝天。 雨势已经停了,空中还挂着日轮。 陈景寅站在人群中,他正叉腰讲着什么。 姜嘉茉在裴京聿怀里。 她怯怯露出脑袋,望向井水的方向,好奇道:“那儿聚拢了好多人,他们在商量什么呀。” 裴京聿身上有雪岭青松的冷冽气息,混着淡淡的腥味。 姜嘉茉心疼地注意到,他肩膀有淤伤,在冷白的皮肤上,鲜明暧昧。 她吻了吻男人肩胛:“你这里还有伤,不可以再挑水了。” 他们的对话被一旁的陈景寅注意到了。 “我们刚接通自来水管道。” 陈景寅会意地说:“现在已经烧好几锅开水了,嘉嘉,现在随时可以洗澡!” 被他们一群人齐齐望过来。 姜嘉茉耳朵尖红的快冒烟。 她在裴京聿怀里挣扎,羞耻地推搡他的胸膛:“老公,他们都盯着我看,我要下来了。” 裴京聿单手地桎梏着她的尾椎。 他神色懒淡,动作却很强硬,不容她离开自己。 他的手腕陷入她的发丝里,指骨在她黑发中若隐若现。 听了她的话。 他潇洒地抬手把她后脑勺抱稳,含笑咬字:“那你往我的怀里藏好,他们就看不见你了。” 姜嘉茉也不想离开他。 她一想到被这么多人看着,手脚都是麻的,涨红脸埋进他的颈窝里。 陈景寅忙 着插科打诨,交代代孕机构和被掩埋离奇遭遇。 他已经和樊津尧手下的兄弟们混熟了。 他们一群人正在削高原土豆,用大铜锅装满了琵琶肉和猪肚,里面装着豆腐,野生木耳和菌菇。 夏日的黄昏光影习习,洗浴室热水雾蓬蓬的。 姜嘉茉褪下灰扑扑的裙子,衣服搭在窗脊上,像一团淡灰色的云。 她小小的雪白的脚踩在裴京聿的脚背上,脚趾害羞地蜷起来。 裴京聿把她抵在玻璃表面。 他绷紧青筋的手腕抵在满是水珠的墙面上,肆无忌惮地亲吻着这个他珍惜到如珠如玉的女人。 姜嘉茉被他裹在怀里,苍白得像一樽易碎的瓷器。 她颤着眼睫,咬着手背任他施为,抵着墙簌簌发抖。 她着魔似的,一遍遍小声叫着他的名字。 “老公,老公。” “我们不分开了好不好,再也不分开了。” 姜嘉茉瞧着自己白皮肤上的吻痕,像是捕获他的罪证似的。 她在烟雨迷蒙,水汽婆娑的热梦中,不好意思地羞红了脸。 “我还想给你生小孩。” 姜嘉茉落着泪,怯怯地小声和他讲:“在墙体中被淹没的那一刻,我走马灯回忆自己的一生。” “最满足的那一刻,不是在戛纳红毯上,被镁光灯拍摄的二十五岁。” “而是你眼睛红红的,说对不起老婆,生完以后,我们再也不要小孩了。” 姜嘉茉任由他蹂.躏自己的嘴唇:“怀胎十月,虽然我们彼此磨合,但我回忆起来,觉得好幸福。” 她话音刚落,就被一种强烈的压迫感攫住了。 裴京聿锐利深邃的黑眸里,欲念深重地惊人。 “不止怀孕,我要你和我在一起的每一刻,直到死,都要感受到这种我带给你的幸福。” 姜嘉茉委屈地阖眼,泪水像珠琏一样掉落下来:“可是,我之前被威胁了……我开心不起来,” 裴京聿拳头攥得骨节咯咯响,竭力压抑着玩死楚山海的恶劣。 他蛮不讲理地搂紧她,抱得她肋骨发疼:“以后遇到困难,先找我。” 怀里这个小小的躯壳,温柔,柔软,薄薄的皮肤内,心脏真切地跳动。 他终于心安地半跪在地上,把头埋进她的怀里。 男人听她的心跳,宛如听见天宫仙乐。 “记得吗,我们结婚那天,你说你不相信,让我掐你一下。” 裴京聿用他浸血的指骨,捏着她的手指,落在他脸颊上:“掐我。” 姜嘉茉怕他疼,嗫嚅道:“我才不掐你呢。” 她纤弱的神经突突地跳,“你很坏,手上也不知道痛,我生你的气。” 还没等姜嘉茉反应过来。 那人站起来,掌心抵在她臀部,训诫似的拍了一下。 “啪。”他拍打的声音,响得她简直万分羞耻。 裴京聿发力圈紧她,迫使她不能扭动抵抗。 他诱哄似的,轻佻地问:“我的小狗回来了吗。” 姜嘉茉被他勾引地“呜”了一下,羞耻地红了脸:“没有。” 裴京聿又掐着她的腰,把她的髋骨抵在墙上。 他把人搂在半空,凶横道:“我怀里这个是什么,被我亲成这样了,还不承认。” 姜嘉茉终于认输了。 她耳珠滚烫地求饶道:“你戴了属于我的止咬器。” 她长发散落在瓷白的脊背上,倾身搂住他的脖颈咬他:“你才是小狗,你是野兽,是混蛋。” 裴京聿心下安定了。 就像有一团活火,在心尖腾地燃烧起来,摧枯拉朽地烧干他的孤寂。 他在她面前,向来顽劣又轻浮。 偶尔他端然卓绝的时刻,都是她哭的时候。 他三言两语,哄她笑对人生。 所以这一刻,他这种生性倜傥的男人,没办法交代什么真心。 裴京聿胸中为她生出丘壑,没有描摹山水,只是静默地抱紧她。 “晚上,有客人到,你陪我多坐一会儿。” 姜嘉茉碍于他手指不方便:“我都听你的。” 她帮他擦拭身上的水渍,温柔地哄着他:“什么客人这么重要呀。” 她难得伺候他,用绒布擦干他身上性感流利的肌理。 姜嘉茉嘴角漾着笑,偷香窃玉一般开心。 “朋友而已。”裴京聿被她掠过敏感部位:“使什么坏呢。” 他呼吸微颤,欢欣地弯唇睨她:“醋了?哪儿有人比你重要。” 他又抱她,在她湿漉的发上蹭了一胸膛的洗发水痕。 怀里瓷器般脆弱的人生气了。 她不给他擦了。 姜嘉茉像小猫洗脸一般,先帮自己擦拭头发。 裴京聿看她手腕的关节,都泛着漂亮的桃粉色。 他像眼神幽深的凶兽,见了满足口欲的美食。 男人坏心眼地把绒帕整个蒙在她的头顶。 隔着布料,他激越地衔住她的嘴唇:“这样吻你,有感觉吗。” 姜嘉茉整个人简直要被薰熟了,有一种倒错的兴奋感:“你干嘛又发情,我……我看不见了。” 她纤细的嗓音就像雪溶,羞耻地埋怨他:“混蛋,这个是不是性窒息啊,你别欺负我不懂。” 他的唇在她脸颊上,在布料阻隔下,浅尝辄止地吻着,温热地覆盖上去。 裴京聿最清楚如何玩她,就像用磬槌敲打她生命的钟。 他用舌尖勾勒她的眉眼和鼻梁,掠过她的观音眉:“哪儿呢?说谎。” 裴京聿薄唇漾着笑,揶揄道:“我怎么没听过这种说法。” 他嗓音虚浮着,滚了下喉结,带给她常人难理解的罪与罚:“这就是性窒息吗。” 他背德似的用指骨环住她纤白的脖颈。 “我不过这样吻一下你,能带给你这种刺激?” 他涩情地缓慢收紧虎口,残忍地带给她麻痹的窒息感,再一寸寸眷恋不舍地放开。 姜嘉茉只感觉吸入了北京早春的柳絮似的,有一种心肺被砂纸磨砺的感觉:“咳咳——” 她任由他玩着,享受地仰着脖颈,晕厥又急速地喘息着。 “主人。” “您是我的主宰。” “……别抛下小狗,当时周围好黑,我很不安。” “想回到你怀里。” 裴京聿吹了一口氧,清冽地渡入她的鼻腔:“乖,小狗,主人在这儿。” 他修长的手指捂住她的口腔,只允许她用鼻腔换气:“感受我,想象呼吸的本能,都要靠我给你。” “爽吗。” “嗯。”姜嘉茉痉挛地小声叫着他的名字,恍若灵魂出窍。 她在这种紧绷感里,得到了一丝罪恶的兴奋:“小狗的一切都是您的,包括子宫。” “……您喜欢我们的宝宝吗。” 裴京聿被她取悦了,揭开绒帕,在她耳畔疏懒地笑了声。 他又恢复那副寡情的公子哥做派,恩赏道:“勉强爱屋及乌吧。” 灯下观美人,粉面含羞。 她软软糯糯,像红鲤一样浮出眼白,神魂已经飞走了。 姜嘉茉在解禁后拼命呼吸,垫脚吻他英隽的下颚:“糟糕,主人似乎偷偷说了爱我。” 她难以抑制地甜蜜笑起来:“我听见啦!” 裴京聿虚虚垂睫,瞥她一眼:“就这么开心?” 他从干燥的衣服上翻了下,找出带定位器的戒指,套在她手 上。 裴京聿:“戴好,抛夫弃子的仇,我还没和你算呢。” 她眼角浸润处泪痕:“这是又求一次婚吗?” 裴京聿嗓音冷沉,轻浮地扬起唇:“那你不得爽死。” “该你求我要你。” 姜嘉茉每一次皮肤都在渴望他。 她蹭着他的胸膛,亲吻他:“……我主动一点,小狗好愿意。” 裴京聿对她的敏感点,简直如数家珍。 他轻松就能把她玩到理智尽失:“小别胜新婚么,你就这么欢迎我啊。” 两人洗完澡出去,已经傍晚日暮了。 姜嘉茉红着脸,用丝巾挡住脖颈上嚣张的吻痕。 陪老婆洗澡,洗了两三个小时。 一群男人都对裴京聿肃然起敬。 姜嘉茉实在没什么力气了。 那人吮她没轻没重。 现在她穿衣服,锁骨下两处都被磨得疼。 她在满是在玉葶报春的阁楼上吹干长发,挽着裴京聿的臂弯下楼。 周围人已经热火朝天的落座了。 裴京聿知道她不喜热闹,只单独设了一个雅间,做了一些清淡温和的食物。 姜嘉茉脚步虚浮地走进去,忽然看到了一个暌违多日的人。 ——是张亦远,张警官。 刚才他们没机会一起详聊。 现在他却主动来做客了。 张警官被高原气候晒得脸庞绛红,裂开嘴哈哈地笑着,正在逗弄怀里的小冕。 小冕抓着他的警徽不放,灵动的眼睛滴溜溜地转。 樊津尧正在一旁,尝试吸引小冕的注意:“宝宝不理我,我好难过哦。” 陈景寅也在,往玻璃杯里,倒玉米榨好的汁:“给嘉嘉多倒点,这个营养!” “姜满,这是我们今晚的客人。” 裴京聿示意张警官坐在内侧座上宾的位置,游刃有余地交代手下人,立刻关好门窗。 裴京聿气息清冽涩凉。 当着长辈,他的腕骨和她紧贴在一起,交融这彼此的安全领域。 姜嘉茉想起楚山海的威胁,她紧紧咬住唇。 她绷起脊背,并好膝盖,不安地叫了一声:“张叔好。” “别紧张。” “张叔今天来,是和我们谈保险匣的事。” 裴京聿扶着她的肩膀,手指帮她擦拭即将要掉下来的眼泪,收起吊儿郎当的坏。 他眼神柔和,掌背温情脉脉地刮擦过姜嘉茉的眼睑。 “哭什么啊。” 裴京聿垂眸和她讲话,连续不断地渡给她力量。 “比起楚山海,我想你更希望把罪证交给他,对吗。”【你现在阅读的是 】 50-58 第51章 不同归“比宝宝还馋。”…… 外面的天幕已经黑了,穹顶低沉地压下来,疏落的星辰错落有致地点缀其间。 姜嘉茉安安静静依偎着他的肩膀。 她纤柔得像片柳叶,只是扑簌簌落泪:“我从来没有告诉你保险匣的事情,你是怎么知道的。” 裴京聿怕她着凉。 他把外套脱下来,给她裹在身上穿好,抵御高原的长风。 哪怕两人在室内,眼前又有热气腾腾的食物。 他依然不怠慢地照顾她。 裴京聿:“我去剧组探望你,岑窈君带你去风月场所。” “当时我察觉到有人跟踪你们。” “后来你失踪,入组前就心神不宁,张警官告诉我,你们被人威胁。” 裴京聿望向姜嘉茉惊惧的模样,心脏荒芜地刺疼一刹。 明明在孕期,他的小满还是一副天真烂漫的神情,现在却变得如此不安。 在桌面上,他用长指肆无忌惮地,连理枝一般缠住姜嘉茉的手:“以后这些事情,先告诉我。” “我作为你的恋人,从其他人口中得到你被威胁的事实。” “这对吗。” 一旁的陈景寅帮姜嘉茉解围。 他半解开衣襟,露出肩颈处出凹陷的伤痕:“最初是我们去海港的电影节,遇到一脸恐慌的阮佳卉。” “阮佳卉说自己的很多朋友,都被楚山海威胁……给了我们地址,求我们去谈判,救救她们。” “楚山海见面后,打得我浑身是伤。” 陈景寅扣好锁骨处的外套纽扣:“现在瘢痕和淤伤已经消失了,可是让我对他骨子里感到恐惧。” 樊津尧听完,脖颈涨红,咬牙切齿道:“这种事你就应该提前通知我们。” “以后遇到这样的情况,千万别独自承担。” 他手指骨节攥得青白:“你被打得这么惨,至少也得告他寻衅滋事或者故意伤害罪。” 陈景寅给他掺了杯酒,慨叹地笑了笑:“楚山海用可爆炸的芯片威胁我们,逼我们交出保险匣,不能报警。” 他望向姜嘉茉:“我和黄栗吓得六神无主。” “还是嘉嘉冷静,先帮女孩们拍X线检查是否有异物,再谈判稳住楚山海。” 陈景寅似乎想起了什么,推测道:“不止这个代孕机构,他们那里一定还有没解救出来的年轻姑娘。” 张警官敏锐地眯起眼梢,威严询问:“你能仔细讲讲你们被绑架后,到失踪这段时间的经历吗。” 见陈景寅踌躇。 他又宽慰道:“现在我们彼此消息共通,就差制定对策,商量如何擒获楚山海了。” 陈京寅端起大碗,大口灌了几口香甜的玉米糊,咧嘴道:“当然可以。” 他缓和气氛,畅快笑起来:“一说起被绑架这件事,我条件反射觉得饿。” 他回忆道:“当时我和嘉嘉,江葭,还有记者方兰一起来到孕婴禁闭室。” “走廊上我们还在讨论,如果婴儿们离不开保温箱,应该如何转移。” “一打开门,立刻冲出来几个楚山海的人,我们把他们引出去。” 陈京寅:“这时候,方兰反锁了门,保护婴儿。” “她也成为唯一没有失踪的。” 想到这里,他有些害怕了,瑟缩了一下脖颈。 陈京寅:“警察来得很快,他们也来不及去转移婴儿,只敲晕了我们带走。” “醒来后,我们就在破庙里了。” “到处都是灰尘,我们被捆绑着,以为那里就是最后的归宿。” “最初那些人也不肯给我们食物,每天只有一个面包,苟延残喘。” 陈京寅拿起烤馕,细细咀嚼着:“后来楚山海亲自来找嘉嘉,求她写点什么,能给他做交易。” ——就是这时,姜嘉茉写下了【你有过“庄重捧上神龛的人”吗。】 陈景寅:“大概楚山海也忌惮裴先生。” “之后他对我们态度好了一些,他们解禁了看守,只留下两个人,还把嘉嘉的零食袋还给她了。” 他模糊地回忆着后来的情况。 “之后就发生了地震。食物和水都断了,大家都被掩埋在瓦砾里,等待你们救援。” 姜嘉茉安静地听着,偶尔点头表示赞同。 张叔翻查着小本,查看记录的楚山海手下和江葭的口供。 他停下记录,道:“和他们几位受害者的经历基本一致。” 一旁的小冕揉着眼睛哭闹起来。 门外的育婴师进来了。 这位是康养中心就陪伴着他们的徐姨。 徐姨含笑道:“宝宝是饿啦,我去照顾他喝奶。” 姜嘉茉起身。 她穿着白裙,像薄雪柔软纯洁。 姜嘉茉手指的血管脉络是涩情的淡蓝色,像瓷器纹理,温柔地帮小冕擦掉眼下的泪珠。 她站在徐姨身边,刮了下小孩的鼻尖:“我的小猪宝宝,这么爱哭呀。” 裴京聿现在是须臾都不能离开她。 她稍微没在他身边,不在他视线范围。 他都觉得难以忍受。 裴京聿握住姜嘉茉纤白的腕骨,扶着她的肩膀,把她摁回桌上,色厉内荏地凶横道:“他都断奶了,不要你哄。” 他把吸溜完奶,正在发奶晕的小冕一把夺过来,强势掼进怀里:“我来抱,你先吃饭。” 向来严肃的张叔也忍不住笑了。 他把姜嘉茉喜欢吃的菜调到她面前:“嘉嘉,你先吃饭,没见那人生怕你饿着吗。” 姜嘉茉面红耳赤。 她手肘关节都泛着漂亮的淡粉,小小口吃了一点。 她又心疼裴京聿没吃饭,一个劲儿往他碗碟里夹菜。 姜嘉茉:“你也吃,一会儿菜凉了不好吃。” “喝点汤,热气腾腾的,暖暖胃。” 她潋滟的嘴唇一张一合,看起来很招他吻的模样。 裴京聿这混蛋男人向来没什么羞耻心。 外人面前他风度翩翩,潇洒脱俗。 在姜嘉茉面前,他惯会使坏挑薄她。 他就这样洋洋洒洒笑了笑,当着所有人的面:“还真是有些胃疼,不如你喂我两口。” 裴京聿清楚姜嘉茉的性格。 换成平时,她一定羞赧着脸推搡他,嗔怪他没个正经。 但今天姜嘉茉只是默默地看着碗里的食物,心尖皱缩,像是不能呼吸似的,红着眼问他。 姜嘉茉:“宝宝还小。” “这段时间,你一直都是这样没吃好饭,没睡好觉,照顾他吗。” 她选了青绿的莴苣和蘑菇炖汤喂给裴京聿。 见他垂睫吞咽,像贵公子般循礼清雅。 姜嘉茉又旖旎动人地盯着他看,“还有什么你爱吃的,和我讲,我都喂给你。” 裴京聿想起这段时间,他的确日以继夜地陪伴小孩。 她就那么避忌他,驾驶直升机离开他,抛夫弃子地扔下他。 他为了她连日来承受这辈子都没有过的复杂情绪。 于是他故作伤情,支离破碎地笑了声:“你才发现。” “你总把我放在备选位置,忽略我的感受。” “没有忽略你。” 姜嘉茉用手掌包裹住他受伤裹纱布的手指,把脸埋进他的肩膀。 “自从被解救出来,我一直在想,如果你不来,小冕就没有妈妈了。” ——“这个世界上也没有我这个人了。” 陈京寅也突然想到了这种情况。 他心脏颤栗不安,想起尘土中无望等待,在饥饿和黑暗中绝望死去的画面。 如果他们没有被找到,尸骸会在这里待多久? 伴随着破败的寺庙和满目疮痍,一同被掩埋。 可能尘封很多年。 政府拨款再次修缮,才会被当地人发现。 姜嘉茉的这些念头,无时无刻不在她脑海里徘徊。 身边这个令她依靠的男人,就像巍峨的山,安全,磅礴。 宛如黑暗中的炬火,烧穿死亡的警戒线,带给她生还的希望。 姜嘉茉听完他字字不甘的诘问。 她忽然想起。 她十九岁时。 在敦煌鸣沙山,他就驾驶直升机,救下患肺病的她。 现在八年过去。 他依然在死神来临前找到她,把她从掩埋的废墟里刨挖出来。 这个世界上她最应该感激珍惜的男人。 英隽,矜贵,坐在她身边,怀里抱着她的小孩,支离破碎地祈求她施予一点关注。 姜嘉茉只觉得心都要碎掉了。 她揽住他的肩,眼眶湿红地柔声抚慰他:“我们还有很漫长的未来,让我能向你证明,你是第一位。” 姜嘉茉在落泪,透过眼泪凝望他。 她总觉得这个男人渡上了一层朦胧清寂的壳,像是弱水三千的梦,茫茫不真切。 果然,张警官开口了,“嘉嘉,你也知道我是Interpol(国际刑警组织)的一员。” “裴先生帮我提供了很多证据,比如郁鸣深的账户通过反洗钱系统,找出他之前侵吞国家财产,跨境资金转移。” “现在我们更是提出了引渡条约,希望和马来、越南等地区深度合作,共享情报,从而定位嫌疑人。” 他调整了坐姿,用一种循循善诱的语气说道:“两岸三地的警方,想让裴先生去谈判。” “用他所持的证据,再加上警方施压和政策劝诱,击垮郁鸣深的心里防线,把他引渡回国,交出侵吞的财产。” 姜嘉茉难以置信地颤栗道:“……你们让他去谈判?” “不可以的。” 裴京聿温文尔雅地摸了摸她的头发,安抚道:“小满,别紧张,你笑一笑,我不会出任何事。” 姜嘉茉只是摇头。 她拼命压抑着眼眶的泪水,心脏像雪山崩塌一样绝望地抽疼起来。 姜嘉茉:“真的不能换一个人去吗,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你们遭遇危险。” 姜嘉茉不顾身边还有其他人。 她拼命抱紧裴京聿,也拥紧他怀里的小冕,像搂住自己的全世界。 “……我们好不容易重逢的,为什么又要分开,不可以……” 裴京聿靠在她纤薄的肩膀上。 他无声息地嗅着她温热的气息。 姜嘉茉的心脏轰鸣跳动,完全是为了他的安危所系。 他不是涸辙之鲋。 她的担忧,她的眷恋,就是甘露。 给他睚眦必报的人生中,盛大温柔的慰藉。 “你不要去越南了,也不可以去什么缅甸,马来西亚。” 姜嘉茉的泪落在裴京聿的脸上,酥酥痒痒的。 恍若他身处荒芜沙漠里,她在为他降雨。 裴京聿把熟睡的小冕交给一旁的樊津尧。 他高挺的鼻梁擦过她脖颈的丝巾,勾出一点之前拓印下的嚣张吻痕。 如此暧昧的厮磨,当事人却都没有生出一点亵.渎的欲望。 裴京聿克制住自己想去吻她的冲动。 他把她拉在腿上坐着,用指腹帮她擦拭脸上湿润的泪痕。 他薄唇缓慢勾出弧度,清磁的嗓音哄着她:“我的小满很勇敢,开着直升机不远千里来到这里,救下了很多被性剥削的女性。” “我是这个世界上郁鸣深最恨的人,我收集了这么多他的罪证,最适合和他谈判,帮警方引渡他。” 姜嘉茉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却依旧心有余悸,只是小声抽噎着。 樊津尧轻柔地拍哄着小冕熟睡的身体。 “我也曾经这样,把我年幼的弟弟抱在怀里,哄他入睡的。” “相信你们都听说过,郁鸣深的侄子郁淳在疗养院里。” 樊津尧:“实不相瞒,疗养院种着满山的罂粟花,我弟弟是国际缉毒警察,尸骨就埋在繁花下。” 他微闭上双眼,仰头像是笑了:“我弟弟生前那么痛恨毒品,死后却要受这种折磨。” “现在北京警察学院的英烈纪念园里,他的墓碑都没有刻真名,只有衣冠冢。” 樊津尧叹道:“他去世那年才二十岁,没有恋爱过,甚至人生都没有真正开始。” “我就这样和聿哥成了生死之交,那些年,是他陪我去打探弟弟尸骨的下落。” 裴京聿清淡地仰头望向姜嘉茉。 就像文人在夜色中瞻仰月亮。 裴京聿慢条斯理地圈住她的腰,柔声问:“小满,我都听你的,你替我拿主意。” “如果换别的人去,谁不是有家庭有恋人,凭什么要赌上下半生冒这个险?” 姜嘉茉的心脏被拧紧了,传来细密如针脚的疼痛,“……你好讨厌。” 她的眼泪啪嗒啪嗒地往下掉:“你让我做决定,其实自己已经有答案了。 “我哪儿来的本事,能忤逆你的选择呢。” 裴京聿眼下有清寒寡淡的阴影,整个人凛冽又骄矜。 他散漫地撑在椅背上,浮出一抹春风得意的笑:“因为我有天底下最识大体的恋人,我相信她帮我做的所有决定,都深明大义。” “姜满。”他当着所有人的面,圈住她的腰,把脸埋在她的怀里。 就着这个动作。 姜嘉茉看到他肩颈的肌理线条绷紧了,有种嚣张蓬勃的荷尔蒙味道。 裴京聿:“等我回来,好吗。” 姜嘉茉把纤白的手指陷入他的黑发里。 她轻柔地弓起身,脉脉地抱紧他的脑袋,像他们无次数相拥入眠时一般:“……答应我,一定要安然无恙。” 裴京聿不说话了。 他只是牵起她的手,闭目很轻地吻了一下无名指戴婚戒的地方。 他们两个人一直最懂彼此的。 任何时候。 樊津尧把小冕温柔地交给一旁的陈景寅。 陈景寅抱着宝宝的动作很生疏。 但他还是第一时间,拖住小冕的头,让小孩继续香甜的睡眠。 樊津尧拿出一个硬质金属小箱子:“嘉嘉,嫂子,这就是楚山海要的保险匣。” “这里是很多人的心血,包括留在北京的袁渊,我弟弟……许许多多的人。” “里面有黑账,反洗钱账户,名流的受贿照片。” 他扫视了在座各位一眼,最后视线凝在姜嘉茉身上:“来之前的飞机上,聿哥和我说,如果相信他,就一定要相信你。” “我认识张亦远警官很多年了,从泰国甲米的爆炸案开始,知道他是勤勉负责的好警察。” 樊津尧望向熟睡的小冕,把保险匣交给姜嘉茉:“嫂子,你来决定吧。” “还记得你存在我这里的心形石吗,我一直都对你深信不疑。” 姜嘉茉郑重地抱着保险匣。 里面的东西沉甸甸的。 她纤细的手臂紧紧抱稳了,轻声问:“我可以打开看看吗。” 樊津尧点头,用桌布把杯碟碗筷包裹起来放好,整理出一方明净的桌面。 他强调道:“你一定要检查过目,我们已经把罪证的清单列好,就等你一份份交给张警官。” 姜嘉茉望着坐在一旁的裴京聿,内心忽然生出强烈的责任感。 这些证据都是自己的恋人出生入死收集来的。 他的车被爆破,安全也遭到威胁。 她一点也不敢怠慢。 一个小时后。 双方都摁下指纹,在清单上签完名。 过程中,姜嘉茉从颤栗不安,到镇静自若地认真整理每一份文件。 在姜嘉茉递交给张警 官后。 她似乎想到了什么,忧心忡忡地询问道:“楚山海那里,怎么交代呢。” “刚才听你们说,他说后天在恒海三号码头,要亲自派人来交接保险匣。” 裴京聿靠在她身后,疯戾又胜券在握地笑了一声。 “当然是,他凭本事,从我这里拿走想要的东西了。” 张亦远从脚下拿出一个一模一样的银色金属质地保险匣。 上面用红丝绸,贴了小小的标签。 “阿聿在你失踪的时候,就打定主意,让你把这个匣子交给楚山海。” “我们警方已经审核检阅里面的东西了,没有罪证。” 张警官和知情的樊津尧想说什么。 两人都意味不明地掠过裴京聿一眼。 张亦远咳嗽了一声:“但里面的东西,这些……也是很重要的证物。” “后天,我会率领调来海警和刑警,三方配合,保证楚山海不会伤害到你。” “我们在保证你安全的情况下,尽量抓捕楚山海。” 这个保险匣里面,装的到底是什么呢? 裴京聿像是根本不在乎其他人惋惜的眼神。 他只是用指腹温热地剐蹭掉她眼睫的水痕:“我不在你身边,要记得照顾好自己。” “别怕,把这个交给楚山海。你救下的人,都在医院和警局登记了档案。” 他的掌骨撑住她的脊椎,把她拢进怀里:“再也没有人可以威胁到你了。”- 高原的夜,晚风料峭。 她蜷在裴京聿怀里一直流泪,心脏就像千千万万的网结,仿佛有诉不尽的万千心事。 裴京聿从她的身后抱住她,贲张遒劲的青筋脉络环在她的腰腹上。 “姜满,什么都别想,安心睡觉吧。” “信我,没有任何我渡不过去的难关。” 他有一种罔顾一切的桀骜不羁:“你老公这十多年里,一直把郁鸣深当狗玩儿。” 裴京聿把她湿润的脸颊掰过来,充满野性地摁着她,堵住她的唇。 他的力道就像一座连绵的城墙,烽火嚣张燃烧,填满她所有惶惑和空虚。 /:. 裴京聿承诺道:“七天之内,我一定回来。” 他用力地舔咬着她白瓷般的颈窝,向她索取最后一丝温存:“不是说子宫是我的吗。” “让我填满,证明给我看。” 姜嘉茉心慌意乱,就像一绿浮萍,茫然地住在鱼影的上方,找不到依托。 她想要靠他的吻,他的坏,他的恶劣,来让自己安心。 但他克制到极点。 她小声哭叫着献祭,他也是浅尝辄止。 裴京聿吻干她的眼泪,把湿漉的黑发掠到耳后去,蜻蜓点水一般吻她的鼻尖。 他飒沓地对她调情道:“真不怕守寡吗?怀着我的,不方便改嫁。” 她最烦他这幅轻佻的模样,挑战刺激,把性命抛在脑后 姜嘉茉蜷缩着抽噎起来:“你走,你走……我立刻就改嫁!” 裴京聿把她狠狠桎梏在怀里,把她裹拥得肋骨都发疼。 姜嘉茉掉着眼泪,用力咬噬在他的锁骨上,落下一圈淤青的牙龈:“……你混蛋。” “嘶——” 男人闷哼一声,如玉的指骨陷在她黑发里。 他任由她咬出血痕,低头温柔地吻了吻她的额头:“傻女人。” 姜嘉茉的脸一下涨得绯红。 她抬手想要推搡他,被那人把手腕桎梏在掌心。 裴京聿倏地笑了一声:“乖点儿。” 他绵长的鼻息一蓬蓬落在她耳朵尖上:“我这一生,只会养一只小狗。” “想养好多年,终于属于我了。” “我还没亲够,怎么舍得让给别的男人?” 姜嘉茉在他怀里别扭地红了脸,挣扎着要躲开。 裴京聿用气声在她耳畔说:“不管有没有怀上。” 他埋在她的领襟,用鼻梁去厮磨:“小冕有口腔期,那我呢。” “你那时候一直躲我,避忌我,哪儿舍得喂过我。” 姜嘉茉把他的脑袋拉下来,任由他呼吸洒落在怀里。 她纤白的手掌温柔地摸了摸他的黑发,宠溺道:“你啊,好馋,比小冕还爱撒娇。” “让我拿你怎么办。” 第52章 见天光“封封写满六百句的我爱你。”…… 姜嘉茉舍不得他离开,被他弄得有气无力。 她蜷在裴京聿怀里,听他讲小冕前几天发烧的经历。 裴京聿伸手去剥她的裙。 姜嘉茉的湿发掩着潮红的脸:“……别犯浑,不要再发情了,我只想安安静静陪你一会。” 男人不多做解释,没得逞也没有不耐烦。 裴京聿促狭地笑了一声。 他唇角扬起来,翻身下床出去了。 半晌,他端来一盆热水,还带来被他绞得泛着热气的干净帕子:“不是发情。” “我帮你把腿擦一下,免得闷久了不舒服。” 姜嘉茉眼睫在发抖。 她颤巍巍地把纤细的腿搭在他膝盖上。 恍若回到了孕期。 那时候他也这样无微不至地照顾她。 男人的鼻唇之前还浸没过她的水。 现在,他却专心致志地垂着眼睛,如玉的指骨搁置在抹布上,顺着她腿部细腻的皮肤一路擦下来。 他清嘉矜贵,毫无浪荡的模样。 裴京聿双手用力,把抹布在热水中拧干。 他随意往脊背上一耷拉,坦然地擦拭宽阔肩膀和结实的腰腹。 姜嘉茉被口水呛到,咳得眼圈泛红:“你不是有洁癖吗,怎么这么不讲究。” 裴京聿意味地掀起眼皮瞧她。 他潇洒笑笑,道:“在你面前哪儿有什么忌讳。” 裴京聿埋下头,双手捧起她的脚,把她冰凉的脚掌浸没在热水里:“……我只觉得你被掩埋了那么久。” 他爱怜地拍了她乱动的脚掌,语气有些哽咽:“我受不了…看你吃苦。” 裴京聿手腕绷起青筋,帮她擦拭脚趾上的浮水,搁在他半跪着的膝骨上。 这个女人,他终于失而复得。 她皮肤温热的感觉,令他稍显心安。 裴京聿心念颤动,神经质地垂睫吻了吻。 他眼尾狭长,眉骨深邃,眼瞳是一泓黑沉的湖泊:“姜满,跟着我,你委屈吗。” 裴京聿就这样仰视着看她。 她的眼神勾惹似的,难舍 难分地拘在她身上。 令她脸红心跳。 裴京聿没去理论为什么从家里逃走,没计较为什么去风月场所,更没惩罚她驾驶直升机离开。 他只是这样用多情的眼眸攫住她,像剖开她的内心,去了解她。 裴京聿没斥责她孤注一掷陷入危险,令他陷入孤寂和不安。 他只怕他对她还不够好,让她觉得婚姻里受了一点点委屈。 裴京聿似有十足地耐心:“只是因为被楚山海威胁,才离开我? “还是真觉得我不够好,不符合你倾慕的标准。” 姜嘉茉脉脉地盯着他。 她怎么说得出口呢。 此刻,连那个人伸手帮她擦拭脚掌。 ——她都觉得自己玷污他,亵渎他了。 家里是书香门第,从未娇纵她什么,只教授她光明磊落,风骨铮铮。 所以她还清了沈容宴的债务,不让自己私德有亏。 她实在太过幸运,和世界上最宠溺自己的男人结了婚。 这一刻,彼此夫妻夜话,相拥入眠的情景。 她肖想了七年,十年。 在裴京聿,她第一次得到了疼惜和爱护,不是堆金积玉带来的物质满足。 姜嘉茉在他的视线中,眼泪无声无息地滑落了下来。 “我……很怕麻烦。” 就着这个姿势。 她用指腹摩挲着裴京聿的下颚,划过喉结,然后用双手虔诚地捧住他的脸。 “我总怕我自己做得不够好,瞻前顾后,给别人带来困扰。” 姜嘉茉看着他摄人心魄的黑眼睛,鬼使神差地吻了他冰凉的眼睑:“后来我遇到一个人,我在他这里,多么狼狈的情况,都会被他磨平,他会包容我,给我慰藉,教我学会自尊。” 裴京聿听完她的话。 男人把掌骨陷入她黑发里,勾住她的后脑勺,情热炽烈地含住她水红的唇。 他手掌勾住她的腿部曲线,把她抱在自己膝盖上。 姜嘉茉怯弱地扯着他的衣襟,羞恼地埋怨道:“你好混蛋,刚洗完脚呢,又来碰我。” 她自己好像也根本不介意似的,和他黏在一处。 热气和喘息在房间里流窜。 两人情到浓时。 姜嘉茉悄悄对他耳语道:“我想小冕了。” 她想起隔壁陪伴入睡的徐姨。 姜嘉茉做贼心虚地思忖着什么,给坐在身旁倒完水洗完手的裴京聿捶腿。 半晌,她没力气,不伺候他了。 姜嘉茉巧笑倩兮地揽住他的肩膀,小声提出要求:“喂,老公。” “你把小乖偷过来,和我们一起睡吧。” 裴京聿“哼”了一声。 他矜冷地栽倒下来,枕在她腿上。 他把脸颊埋进她柔软的小腹上,用鼻梁厮磨,故作姿态地倨傲道:“成啊,你先哄哄我。” 姜嘉茉很享受他枕下来的重量,感恩戴德道:“我想宝宝了。” 她细致温柔地帮他梳理发丝,柔声哄他道:“想让小冕知道,爸爸妈妈很相爱。” 裴京聿半眯着眼睑享受着,神清气爽地翻了个身,霸道地横在她膝盖上,像倨傲倜傥的雄狮。 “就这一句?” 他手腕的骨峰硌着她,眼里占有欲锋锐:“哄得不太真诚,我没什么去找孩子的动力。” 她曲起食指,敲了他光洁的额角,佯怒地甜甜笑道:“你呀,谁舍得委屈你。” 裴京聿把她不安分的手指放到唇边吻了吻,起身出门。 片刻后,他战斗回来了,炫耀似的把小孩递给她。 小冕眼睛滴溜溜转,茫然地躲进妈妈怀里。 姜嘉茉小心翼翼接过孩子,用手整理好好襁褓的缝隙,去蹭小冕奶香味的脸:“我的可爱宝宝。”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感觉房间里的布景骤然倾斜。 就着姜嘉茉搂住小冕的姿势。 裴京聿情绪汹涌,一把将他们一起抱了起来。 一瞬间,姜嘉茉的鼻尖旖旎地撞到了他的胸膛。 她紧张地吞咽一口,脊背绷紧,微微懊恼道:“干什么。” 裴京聿掌骨潮热不羁地扣住她。 他们占有欲十足又强势地在房间里原地转圈。 他用气声厮磨地渡来绵绵的情意,不容置喙地告诉她:“我很珍惜你们。” “你们在哪里,我这一生的牵绊就在哪里。” 一遍又一遍地转圈。 怀里有他的整个世界,他的依赖,他的未来。 姜嘉茉躲在他怀里,紧张地闭上眼。 小冕倒是甜甜笑了起来。 在裴京聿转圈的动作和弧度中。 姜嘉茉的裙摆在半空旋转飞扬。 好像在渴望他,从风情万种的裙下领域,渗透到她的心脏。 她凌乱的黑发恣肆披散在他臂弯上,又像独属于他的小猫挠痒。 姜嘉茉耳畔能听到他心脏狂热的律动。 她在转圈的速度中,无边无垠地沉沦下去。 姜嘉茉搂紧小冕。 她眼神迷蒙地埋怨道:“……我不知道方向啦。” 裴京聿把他们温柔搁在床上,就着小冕在她怀里的姿势。 他埋下英隽的脑袋,和她额角眷恋地彼此相抵。 他昏聩糜烂地警告她,把身影挤入她的眼瞳里,像检阅胜利果实:“姜满,脑袋晕了吗。” 他挑开她的黑发,啄吻她洁白如玉的耳垂,像要把她吞入腹腔:“书里描述过。” 姜嘉茉像濒死的天鹅。 她意乱情迷拉高脖颈,弧度诱惑地弯起来:“哪本书?” 裴京聿轻佻地呼吸着:“每日家情思睡昏昏。” 她涨红着脸打他,似乎取悦到了那个人。 裴京聿掰着她的蝴蝶骨,把鼻梁埋进她的颈窝里,用齿尖摩挲她的经络青蓝的薄皮肤。 他撩拨和触碰,为她带来微小的电流。 她羞耻地挣扎,小声地:“嗯,不要”。 “那你还能要谁?” 裴京聿长指偏执地捏住她下颚,沉声和她道别:“记牢我带给你的刺激,不准忘记我。” 他危险地挑唇,告别道:“姜满,除了我,没人敢动你。”- 第二天,天濛濛亮。 她还没有睡醒,感觉有人吻了吻她的额角。 由于睡得太晚。 姜嘉茉尝试了几次,都没撑开眼皮。 裴京聿俯在她枕畔,似有若无地轻笑了一声。 他没多逗留,洒脱地离开了。 姜嘉茉和陈景寅离开香格里拉后,直飞恒海市。 他们刚下飞机,就在接机人群中看到了沈容宴,盛煦一行人。 姜嘉茉太长时间没看见盛煦了。 她甜甜地冲他挥手:“阿煦,好久不见。” 盛煦一幅海岛休闲打扮,额角架着墨镜。 他没见过几次小冕。 一看到孩子。 盛煦就觉得亲切,接过来抱在自己怀里,哼着歌谣哄他。 盛煦:“嘉嘉,袁渊也来了。” “他订好了恒海三号码头附近的海港酒店,在那里等我们。” 周围人潮熙攘。 趁着无人注意。 盛煦悄声对姜嘉茉说:“已经提前联系好张警官,并安排几位警官入住了。” “哪怕不能擒获楚山海,我们也要保证你的安全。” “你小助理黄栗也来了,在酒店等你,迫不及待想要见到你呢。” 姜嘉茉漾起笑容:“她呀,做事特别周道。” 她温柔笑道:“我蛮喜欢她跟在我身边,知冷知热的。” “我想成立一个帮扶生育困难或者被迫代孕的弱势群体的公募基金会,也想聘用她入驻理事会帮我把把关。” 盛煦:“嘉嘉,比起刚认识那会儿,你成熟不少。” 他怅惘地笑笑:“你还记得白鹭湖那次初见吗,你在我们面前,吧嗒吧嗒掉眼泪。” ——当然记得。 姜嘉茉想,就是那一次初见,她和裴京聿纠葛了半生。 ——也是那一次初见,裴京聿认定她心仪沈容宴。 身后传来沈容宴的声音,打断了她的回忆。 沈容宴穿着亚麻纹的衬衣,仪表堂堂的雅痞贵公子模样。 他在后面和陈景寅暗中较劲,争夺行李箱的归属权:“拿给我!” 姜嘉茉戴好口罩,回眸看了他们一眼。 她不由得笑了起来:“沈容宴,你和我助理抢什么呀。” 姜嘉茉:“我付了阿寅工资,他本来就该帮我拎行李。” 沈容宴神色倏地暗淡下来,抱臂冷冷地走在队尾。 陈景寅被雇主认同,趾高气扬地哼了声,劈手夺过行李,“没话说了吧。” “你谁啊你,娇生惯养的,拿的动吗。” 沈容宴被他挑衅,急于自证道:“我高中的时候,在BC省惠斯勒,山地自行车速降,得了华人第一。” “大学有个激流皮划艇的小队,在安大略参加了团队竞赛。” “去年冬天,我去阿尔伯塔,参加了冰上攀岩。” “我二十岁,在落基山脉挑战极限越野跑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儿玩泥巴呢。” 陈京寅嘲讽道:“什么陈芝麻烂谷子的事 情,您都如数家珍呢。” “裴先生就从来不会炫耀,西装暴徒,他站在那儿什么都不做,我也觉得他体能比你强。” 沈容宴被他这样激怒,一口老血郁结在胸膛,不上不下的。 他冷嘲热讽道:“那裴京聿人呢?” “他引渡老郁,不就是为了给他家里一把手增加政绩吗。” “真是亡命赌徒,从来不知死活,只为了声名显赫。” 走在队伍前面的姜嘉茉,停下脚步。 沈容宴自知口无遮拦地红了脸,自惭形秽地嘟囔:“我可没有污蔑他。” 姜嘉茉站定看他。 她似乎觉得眼前这个人很陌生,又像透过沈容宴,看向另一个人。 不是的。 就凭这一句话。 她确定了燕京台上照顾自己的人,不可能是沈容宴。 她记得照顾自己的那个人,鼓励自己的字字句句。 记得对方那颗剔透的心。 记得对方毫无保留不求回报的付出。 她不知道怎么形容这一刻的感觉。 就像玫红色的闪电破开漆黑的天幕,带来震耳欲聋的轰鸣。 而她整个人灵魂出窍。 回到了那天的燕京台,掠过时间和距离的迁徙。 所有的记忆,逐渐刻骨铭心。 姜嘉茉开口说话了:“作为裴京聿朋友,不应该和他同一派系,理解他的选择吗。” 她踱步走回沈容宴眼前:“我不认为他所作所为是为了名利,当然他就算是为了名利,有什么错吗?” “所谓文人风骨,谁不想名留青史,更何况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姜嘉茉:“所以他就算是为了名利,我也觉得他值得被我崇敬。” “至少他有设身处地帮到别人。” 沈容宴张了张口。 她说的句句在理。 他什么囫囵话都没辩驳出来。 她捏紧了裙摆,慷慨激昂地说:“如果今天你来,是为了批判他,那我也不缺你保护。” “阿宴,如果你不尊重他……我们的友谊也岌岌可危了。” “当然你也可以用恋爱脑之类的话语嘲讽我。” 姜嘉茉眼眸有光,神情坚定:“我无权评判他以后怎么样,但裴京聿作为我小孩的父亲,是我在这个世界上最信任的人。” 她停滞了一瞬,朦胧地回忆道。 “之前在月子康养中心,我还没有完全信任他,所以我很乐意从任何人的口中了解他。” 而现在,她已经没办法,做到毫无波澜地作壁上观,放任别人诋毁裴京聿了。 姜嘉茉;“所以,无论你怎么诋毁他,只会让我们的关系变得更加恶劣,而不会改变我对他的信任。” 一旁的陈景寅推着行李杠杆,轻微地背过身去。 好奇怪的。 姜嘉茉轻描淡写的几句话,他却有一种酸涩到想要流泪的感觉。 陈京寅模糊地回忆起去年夏夜的酒店,北京金台夕照的位置。 ——他对失魂落魄的裴京聿承诺道:“我能证明她爱你,不是因为感激。” 现在还差一点了。 ——帮那个人确认,她由始至终爱的人,只有他,没有别人。 陈景寅心尖颤动,正准备说点什么。 姜嘉茉对沈容宴失望透顶地摇了下头。 她转过脸来,对他们说:“走吧,我们先去酒店落脚。” 沈容宴追上他们的步伐,偏头望向姜嘉茉白净柔软的侧脸。 他倒退着走,解释道:“嘉嘉,你别着急生气。” 沈容宴急切地想要证明自己的价值:“万一,我是说万一,他出了什么事,或者不在这个世界上了。” “难道你不需要我陪着你吗。” 姜嘉茉停驻脚步,略微狐疑地望向他:“为什么会需要你呀?” “无论什么刀山火海,他如果不回来,我就去找他。” 她停顿一霎,眼眸脉脉地落到盛煦怀里的小冕身上:“我会无微不至地照顾小冕,让他在爱中长大,像他的爸爸一样彬彬有礼。” “我会认同他带回家的姑娘,扶持他们的小家庭。” 姜嘉茉柔弱又坚定地目视前方:“人生辽阔无垠,除了情爱以外还有很多选项,游历江河湖海,高山大川。” “还能专注开拓事业,给更多需要帮助的姑娘们提供工作岗位。” 姜嘉茉认真地再次划清界限:“我在裴京聿面前,从来不是一个贴心好恋人。” 她稚拙地回忆之前被爱的时刻:“可是这并不意味着,我会和除他以外的其他人,培养感情。” “……我很早之前就认定,这辈子就他了。” 她一字一顿地宣誓道:“不可能再有别人。” 沈容宴眼睛里的光,逐渐暗淡下去。 他怅然若失地垂下头,沉默地跟在她身后。 陈景寅听到她做出内心的抉择,心里波澜起伏,忍不住替她开心。 ——比起曾经,嘉嘉听到自己的名字,就会躲进杂物间,选择逃避。 现在她变得坚定又勇敢。 面对危险时能迅速冷静地做出判断,甚至现在更是坚决拒绝妨碍他们感情的人。 盛煦轻拍着小冕小小的身体。 他侧头思忖道:“嘉嘉,你是什么时候,转移心中所属,从而认定裴京聿的?” 盛煦模糊地回忆道:“爱上他,是你怀上小冕吗,还是你和他结婚后。” 姜嘉茉不假思索,如实回答道:“白鹭岛。” 盛煦难以置信地睁大了眼睛,感觉整个人毛孔都放大了数倍:“初见吗!” “也就是说,你陪在我们身边的那些年,心里藏的人,一直都是他?” 他嗫嚅着嘴唇,诧异道:“可是……我依稀还记得当时发生的情景。” “按照正常的思路来讲,当时你不应该喜欢上沈容宴吗。” 姜嘉茉接过睡醒的小冕,下颚抵在宝宝头顶软软的绒帽上。 她怔怔地落泪了:“可是按照当天的情景,裴京聿才是帮助我最多的人,不是吗。” “……他好傻,分明比沈容宴付出了更多,却不动声色,从不炫耀对我施予的善意。” “小冕,你知道吗。” 姜嘉茉搂紧她和那个人的宝宝:“你以后心仪一个女孩,一定要大张旗鼓,在对方面前彰显爱意,而不是不声不响地坐在观众席,为她的幸福喝彩。” 小冕圆润的小手,抓住她的一绺发丝。 他把妈妈丝绸发带拉得滑落了下来。 宝宝没理会苍葭色的长发带,只是用手指勾出了她的黑发,捏在软软的掌心,不肯放开。 他真像他爸爸。 ——当时裴京聿的手也很坏,凉津津地绕上她的黑发。 她当时满心都是他,怀着难以言喻的悸动,渴望和他“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凝。” 姜嘉茉喃喃自语地对宝宝保证道:“爸爸一定会平安回来的。” “他怎么可能舍下我们呢,对不对。”- 晨雾中的恒海市,笼罩在清寂朦胧的蓝调中。 酒店专属的白色游艇,静谧的停泊在码头上,随着一浪又一浪的潮汐轻微晃动。 这里海域干净,海滩碎玻璃一般,熠熠闪耀。 姜嘉茉浅眠。 早晨六点,她收到楚山海发来的消息。 对方特意交代,在三号码头名柏酒店的私人海域。 下午六点,他会搭乘直升机,在海滩上完成交接。 【请把保险匣置于名悦酒店的浅水区沙滩上,我们会自行拿取。】 姜嘉茉不敢怠慢。 她带着讯息敲响了张警官的房间门:“楚山海交涉好了具体地点。” “他们诡计多端,不会住进房间,只用直升机交接。” 袁渊和盛煦他们听见走廊里的动静。 他们也纷纷打开门,一起协调商量。 张警官思忖道:“沙滩周围没有高层建筑,狙击手不方便架枪射击,但事已至此,保证嘉嘉你的安全才是最重要的。” 袁渊说:“我现在立刻叫酒店更换设施,在浅水区私人海域上搭上棚顶,让他们提供遮阳伞,供警方伪装游客,在最近的位置,保证嘉茉的安全。” “我一直在北京,鲜少露面,也没和楚山海打过交道,不会被认出。” “我戴着保镖,坐在躺椅上晒太阳。” 袁渊用一种令人信服的口吻:“万一发生了什么事,我也能最快速度地照应你们。” 身后的沈容宴也推开房门。 他咳嗽一声,消除尴尬和嫌隙,“嘉嘉,我和你认识这么多年。” “毕竟也到恒海来了,我也想守在一旁保护你。” 张亦远理智分析道:“虽说人员不宜太多太杂,可是完全阒寂无声,也会被对方怀疑。” 他镇静地伸出手指,分拨道:“你们尽量和信任的人组合,包围在海滩附近。” “我也叫海警和刑警支队的人,融入你们。” 姜嘉茉把保险匣抱进怀里。 她浑身油然而生一种使命感,果决道:“谢谢大家的照拂,我一定会安然无恙回来的。” 下午五点。 狙击手和警察从早上开始就准备就绪,伺机等待。 日光逐渐变得绯金醇厚,像蜂蜜一般洋洋洒洒地缀在海面上。 这里的浪潮比外海温柔很多,潮汐卷出白蕾丝似的圈层浮沫。 远远的。 沙滩上的遮阳伞下面,稀稀落落的置放着三四把帆布躺椅,扶手上挂着柠檬水和香槟。 袁渊,盛煦他们,就守候在遮阳伞下面。 海边的风吹来咸腥的水汽。 远处几只海鸟正在用长长的喙整理羽毛,影子被夕阳拉长。 姜嘉茉站在保险匣旁边。 她戴着遮阳帽,溶入玻璃金的光晕中。 陈景寅答应过裴京聿,不可能放任姜嘉茉一个人冒险。 他把全身埋进干燥的砂砾里。 陈景寅装作做日光浴,不敢怠慢地听着周围的动静。 半晌,直升机引擎的轰鸣在头顶响起,打破潮汐枯燥的循环。 旋翼搅开潮润的空气,把细微的砂砾搅了起来,起落架悬在半空。 一叠云梯从悬停的舱门里滑了下来。 说时迟,那时快。 一位雇佣兵模样,身手矫健的人。 他跳到姜嘉茉身旁,劈手夺过保险匣。 还不到十秒钟的时间。 他就迅速登梯回到了飞机上。 姜嘉茉根本没办法看到直升飞机里有那些人。 她站得太近了。 细密的砂砾被溪流裹挟,席卷进入她的眼中,令她根本无法视物。 飞机上似乎有人招呼她。 姜嘉茉揉揉眼睛,定睛一看,是段志璋。 那人洋洋得意地吹了声口哨,在半空中笑道:“小茉莉,你拍摄的电影我百看不腻。” 沙滩上。 姜嘉茉身边的陈景寅,简直气得浑身发抖。 他拦在前方,张开臂弯护住姜嘉茉。 陈景寅指骨握拳,双目赤红,疯狂叫嚣道:“贱人,带着你自以为的罪证,下地狱去吧。” “你们这辈子都不会得到想要的!” “我下一次见你,一定是在牢狱里面。” 陈景寅实在太恨这群人了,令他无法回家。 家人安危被威胁。 他只能改名换姓,做警方的线人,伺机找到证据,报仇雪恨。 飞机上的人也似乎意识道。 ——保险匣里并不是罪证。 段志璋慌了,害怕亡命之徒陈景寅,里面是炸弹之类的玩意儿。 于是他们暴力破开保险匣。 察觉到里面的东西并不是罪证以后。 飞机里的楚山海恼羞成怒。 他打开舱门,洋洋洒洒地把破开的保险匣,从半空中扔了下来。 说时迟那时快。 他们还准备派雇佣兵跳下来,把姜嘉茉带走。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远处狙击手一个点射。 “砰——” 正好射中舱门位置,落在楚山海脚畔。 半空中,楚山海怒不可遏地叫嚣着:“关舱门,别在这里耗,这里到处埋伏着警察,快走!” 落日熔金,海面像金箔一样波光粼粼。 证物保险匣被打开。 被人从直升机上抛洒下来,彻底遗弃,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 伴随着直升机旋翼,宛如雪片一般,翻飞在半空中。 比海鸟醒目,缓慢坠落下来的。 ——是信。 数以千计的信。 在气流中舒展开来,宛如纸雪一样,落满整个沙滩和海面。 姜嘉茉脑袋“嗡”了一下。 她根本无暇理会远处朋友们的呼喊,也不想去在意落荒而逃的直升机。 ……她不受控制地,触碰到了纷纷扬扬的纸片,然后握在掌心。 铺天盖地都是信,纯白的纸张泛黄卷边。 看落款,这些信,已经有六年之久了。 “天天写,封封写满六百句的我爱你。” “写了十年,从未觉得太乏味,深信最后收得到答复。” “如果你认同人是有需要做梦,给我寄赠签名的信封,只要一封。” “顽强地进攻,争取你认同,才年年月月晚晚朝朝密密寄信。” “明知我们隔着个太空,仍然将爱慕天天入进信封,抬头望星空发梦,仍然自信,等远处你为我写那一封。” “人人都怕难,怕倦,怕扑空,全球的得我未死心,没有放松。” 姜嘉茉手指颤抖,一封封看着过去熟悉的信。 ——“沈容宴,见字安,我是小满。你好久没给我写信了,单曲循环到这首歌,我好难过,一直在掉眼泪。” ——“见字安,我是小满。今天我为《金山观月》改编水调歌头,谱了一曲,乐谱附在后面。” ——“阿宴,见字如晤。我想要种一棵小栾树,需要一点点肥料啦,你记得帮我带一些来哦。” ——“我是小满。阿宴,我好难过。每天都很孤独,我好想被人喜欢,你说被人爱一下是什么滋味呢。” 铺天盖地落下来的—— 不只是信,还有燕景台景区的门票。 全是六年前的门票。 那个人闯入她一帘青绿的旧梦,日日来探望她的门票。 她连他是谁,都没有弄清楚。 她还一直认为他是别的男人,叫他阿宴。 他听到这个称呼,是不是也会难过呢。 所以他才一遍遍,让她认清楚他是谁。 那时候裴京聿不是屋主。 他只能用门票,暂时进入燕景台景区,来探望她。 几百张门票。 裴京聿往返几百上千次。 这些她被他深爱了七年的挚证。 现在,纷纷扬扬散落在沙滩和画面上,在波澜中微微荡漾。 保险匣已经被彻底破坏掉了。 但内部干净妥帖的红丝绒,依然保护着她的所有信笺。 红丝绒。 红色! 果然是红色。 姜嘉茉忽然想起,她和裴京聿结婚之前。 那人大哥的妻子,戴水绿翡翠镯,温婉优雅的章仪梵。 她告诉自己的那些话。 ——“门票。” ——“阿聿那里的门票。” ——“你知道他最喜欢红色吧,有一天你会明白的。” 姜嘉茉终于明白了。 她明白了张警官和樊津尧,为什么对另一个保险匣子,充满惋惜,他们意味不明地望着裴京聿。 怪不得检阅完成的张警官会说:“但里面的东西,这些……也是很重要的证物。” 这些证物,证明他七年前就情根深种,在无人知晓的地方,对她隐秘的挚恋。 原来他埋藏了七年的爱恋。 关于她的一切,才是他心底最珍贵的事物。 在裴京聿的心尖,比那群人的罪证,还要珍贵千百倍。 如果今天,楚山海他们把这个保险匣带走—— 裴京聿悄无声息地深爱和眷恋。 可能她一生,都不会知道了。 可是这样一来。 楚山海知道裴京聿对她的感情,就不敢再动她。 他真的完全不炫耀,彻底为她着想。 居然为她考虑到这一层! 裴京聿为了她,简直堪称殚精竭虑。 他耗尽心力地爱着她了啊。 满地都是信,他数年的爱意。 她入眼所见的一切,都是他们互相依恋的证明。 姜嘉茉双目刺痛。 她攥着六年前的信拢到怀里,肩胛骨颤抖。 姜嘉茉逐渐克制不住,压抑地咬着手背哭了起来。 她不是为了发泄,或者愤懑。 而是得知自己被爱的感动。 所以哭泣没有声音,却足够震耳欲聋,胜过世间一切冗杂。 姜嘉茉的眼泪大颗大颗掉在砂砾上,细砂簌簌颤动。 好疼,好甜,好满足。 被那个人这样刻骨铭心地爱过一次。 ——简直,简直撕心裂肺。 “……原来是你呀。” “大傻瓜,混蛋,我就知道果然是你。” “这怎么替代得了呢。” 姜嘉茉浑身震悚,宛如心头滴血,隐秘的涩痛,可是却感到快活。 原来,他一直爱着她。 燕景台寄情的男人,根本不可能是沈容宴。 ——因为寄信,就会收到回信。 而她的每一张回 信,都由裴京聿整理的保险匣里装着的。 而假冒的沈容宴,一张都没有。 一定是他。 六七年前,在燕京台陪伴自己的人,一定是裴京聿。 整整上千份证明啊! 她现在才知道。 ——就像歌里所唱,“如朝朝代代每个不朽烈士奋勇。” 姜嘉茉颤巍巍地撑起身站直。 她冲着渺远浩瀚的海面,在一浪又一浪的潮水中,勇敢地喊出来。 “裴京聿,我爱你!” “十年前我就爱你,你知道了吗。” “……我这一生,真的只爱过你。” 老公,你能听见吗。 或者,你还活着吗。 第53章 它在烧白鹭岛初见//病态的情衷…… 姜嘉茉永生难忘第一次见到裴京聿的情景。 就像《百年孤独》中父亲带上校看冰块的那个下午。 《百年孤独》中描写过那一刻的震撼,“箱中只有一块巨大的透明物体,里面含有无数针芒,薄暮的光线在其间破碎,化作彩色的星辰。” “它在烧。” 姜嘉茉一直在想,用燃烧的譬喻,来形容冰块融化的白色烟雾。 这种完全相反的要素冲撞,堪称举世无双的传奇。 就像她初次遇见裴京聿。 十年前。 姜家微薄地和裴家有了一点关系。 事情要从姜嘉茉的爷爷姜典,作为中央话剧院的副院长,接到一部宣传片,开始讲起。 片中,姜典扮演裴泓文。 他作为替身,拍摄裴泓文的日常。 姜典为了更好的演绎角色。 他申请在闲暇的时候,观察对方的生活状态,和裴泓文坐卧同栖小半个月。 两人意外地投契。 闲谈古书典籍,国计民生,山水花鸟画。 裴泓文对姜典,临摹宋徽宗瘦金体的技术,青睐有佳。 他本人一身风骨,自然欣赏写得一手好字的朋友。 但两人更投契的是对国画的鉴赏。 那年,姜嘉茉放暑假前。 爷爷在家里欣喜若狂地宣布道:“裴先生家里有一副号称‘吴门四家’之首沈周,临摹的《仿黄公望富春山居图》,1996年北京翰海春以880万成交的那一副。” “那天我和他兴之所至,惋惜烧出连珠洞的《剩山图》。” “裴先生说愿意把这幅临摹的真迹,借给我观赏一个月。” 爷爷情之所极,简直要落泪了:“我倾尽心力,收藏沈周的行书《落花诗》残页……我以为已经是极致了。” “没想到在有生之年,竟然能亲眼观瞻《富春山居图》。” 姜典连连摇头,慨叹道:“真是荣幸之至啊!” ——也正是爷爷姜典拍戏,出演裴泓文的机缘。 七月流火的炎热夏天。 姜嘉茉和姐姐姜稚雨,也陪同家人去白鹭岛避暑。 入住第一天,她就被家人告诫。 “裴先生的后人和朋友们,虽然和你们同龄,但他们都是贵胄子弟,眼高于顶。” “你们就在院落里玩,不要冲撞到别人。” 这里的墙是习习的青黛色,明瓦琉璃。 来往有穿着低调的达官显贵。 皇城客人出门警卫开路,车马随行,气派奢靡都在气韵里。 遇见裴京聿一行人当天。 白鹭湖飘着濛濛细雨。 姐姐姜稚雨撑着伞,来接姜嘉茉下舞蹈课。 她们坐着船,穿过水雾霏霏的湖面,回到入住的地方。 一路上,姐姐姜稚雨心神不宁。 上船后,姐姐掏出装着《仿黄公望富春山居图》的画轴,六神无主对她说:“嘉嘉,我今天犯了一个大错。” 姜稚雨嘴唇苍白,浑身止不住颤抖:“下午出门,我没看天气预报。” “爷爷今天回剧院开会,临走前,托我把画轴还给避暑的裴家。” 姐姐六神无主地用手捂住脸,几乎听不见自己惶恐的声音:“我满心都是下雨了,去接你放学。” “回来的路上也有留心保护画轴。” “……可是刚才我打开一看,这幅画被雨水浸润了一部分。” 姜稚雨手指颤抖着抱住膝盖:“现在完蛋了……八百万就这么眼睁睁的,毁在我的手上。” “我有好好珍惜这幅沈周的真迹,可是爷爷给我的画轴不防水……我真是一大罪人!” 姜嘉茉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姜稚雨抓住姜嘉茉的手:“嘉嘉,实在不行,我就离家出走吧。” “我现在去找邵千兹,他在中传留校申博成功,正在校外拍戏,我去和他住。” 姜稚雨还在念大三,手里有个十万的积蓄,已经是她卖板绘赚的所有钱了。 1996年,这幅画就能拍出八百万。 现在十年过去,这幅仿《富春山居图》至少上千万。 这件事一旦处理不好。 爷爷姜典会被裴家人默认为,不珍惜艺术品,晚节不保。 不只是她们两个小女生的事情,还要连累家庭受辱。 姜嘉茉一向黏着姐姐。 她听完姜稚雨的分析,茫然地一直掉眼泪:“……不要走,姐姐,我们一起想办法。” 姜嘉茉长得纤白漂亮,练舞身段颀秀。 她潮润的黑发垂坠下来,穿着蕾丝抽带的白裙。 她长得稚弱,楚楚可怜,像青涩纯挚的花苞,散发着天真的蛊惑气息。 白鹭岛的湖,烟丝水榭,遍地睡莲绿扇。 这里是非公开的区域,无人引渡。 她们坐在船上,没有伞,害怕回家,也不敢去白鹭岛的避暑竹居。 只能随水逐波,在湖面徜徉。 两人在船上,想办法思考对策,放松心情。 姐姐把浸润的名画挂起来沥干水。 她不敢胡乱擦拭,怕晕墨现象更严重。 她们乘坐的画舫是竹青色的船,雨水如珠玉迸溅。 上面透明泛黄的篷布,掩映着两人的不安。 姜嘉茉啪嗒啪嗒掉着眼泪。 她低头地翻着手机上的网页,查看散墨的补救办法。 姜嘉茉听到不远处,有工作人员的声音呵斥她们。 穿制服的男人质问道:“喂,你们是谁啊,怎么闯到这里来了” “这片湖泊是生态保护区,没对游客开放。 “你们怎么连警戒线都看不到。” 不远处的水上楼榭上。 有几个年轻男人百无聊赖地坐在那里打牌。 先糊牌的沈容宴叼着烟:“闷在这里这么久,和那些老爷子钓鱼养雀,感觉人都要废了。” 骤然间,他的说话声,被吆喝的声音打断。 他们都注意到每日横渡,来往避暑雅居和白鹭岛的蓬船上。 ——引渡的水上警卫人员,正在追赶两个年轻女生的客船。 船尾坐着的那个女生。 皎洁如玉的脸上,鼻尖眼尾微红,纤细的脖颈像花枝一样垂下来,眼底漾着水光。 她身材纤细端雅,半湿的裙裾贴在瓷白的皮肤上。 衣料上一点细微的褶皱,都能压出皮肤的红痕。 她像某种濒临绝迹的白鱼,在湖泊中格格不入。 让岸边垂钓的所有人,有渴望俘虏她的欲望。 沈容宴会心一笑。 他怀着难明的心思,招呼这边服务的人员:“你去引渡他们过来。” 姜嘉茉她们的船渐渐行进。 沈容宴站在亭榭中,冲她们询问道:“别哭了,你们是遇到什么难题了吗” “上来避会雨吧,我们看看有什么能帮到你们的。” 姜嘉茉跟着姐姐,踩着木质横桥上了岸。 她们把船系在桅杆上,缴纳了误闯保护区的罚款。 姐姐姜稚雨并不想和他们多打交道。 但细心的盛煦,发现了挂在船蓬里的湿漉画轴。 他们送两人干毛巾擦拭身上的水:“船上那副画,是被雨淋湿了吗。” “你们就是因为这幅画,一个个垂头丧气的?” 姜稚雨嘴上说着:“……要你管!” 到底是小姑娘,眼泪已经掉了下来。 就在这时,姜嘉茉注意到。 有一个人正在酸枝木长躺椅上睡觉。 他脸上盖着一件黑外套,挡住了大半掌脸,露出一截流畅优越的下颚。 他冷白修长的手掌,指骨微红,懒怠地垂落下来,搁在外套上。 这个人独自霸占了一方的椅子。 这么七八个人,没人去招惹他。 在清幽的雨幕濛濛里。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所有心思,都被那人完全吸引住了。 姜稚雨简单自我介绍后。 她提起了爷爷和裴泓文的交情,以及这幅天价临摹富春山居图,被雨水浸润的事情。 提起裴泓文。 这里的五六个年轻男人,不约而同的把目光投向长椅上睡觉的人。 片刻后。 他们又把眼神调转回来。 沈容宴咳嗽一声:“你们饿不饿,这里有牛乳压制的芙蓉酥,入口即化,尝尝吧。” 姜嘉茉摇头拒绝了。 她黑发散下来,勾勒出清丽苍白的小脸,雨打梨花的风致。 姜嘉茉眼睫湿漉漉的,瞳孔明光熠熠:“你们能帮我姐姐想想办法吗。” 起初,谁都没表态。 姜嘉茉一想到没办法赔偿的天价画轴,想到姐姐离家出走的计划。 她哀伤到了极点,忍不住压抑着抽噎。 泪水似珠琏一般,滑落下来。 沈容宴看不下去了,安慰道:“我姑姑,二十年前就在央美教书,宋元明清山水临摹。” 他吹嘘道:“她绘画技术出神入化。” “我让她再画一幅,保证和沈周描摹得分毫不差。” 姜稚雨惊喜地睁大了眼睛:“真的吗?” 沈容宴点头道:“但我姑姑从不轻易挥毫临摹,我出面都请不动她。” “她画一幅画酬劳几十万,保证和真迹一模一样。” “……而且她也来了白鹭岛度假。” 姜嘉茉泪盈于睫:“……我们没有这么多钱的。” “就算把我卖掉,也拿不出来。” 就在这时,躺在长椅上睡觉的人,起身望了过来。 他眼瞳漆黑,深不见底,掠过富春山居图,钉在姜嘉茉身上。 裴京聿的视线侵略性很强。 外套散漫从他的身上滑下来,勾勒出流畅的肌理线条。 就像一尊冷酷静止的雕塑,徐徐揭开幕布。 裴京聿迎着她的目光,游刃有余地接话道:“这三瓜两枣小钱,就能把你卖掉来换?” 他薄唇微启,懒懒散散的强调:“学会自尊,才能把自己抬个好价。” 姜嘉茉站的地方,理他很近。 她感受到那人滑落外套,掠过她的腿部皮肤。 他身上的温度干燥灼热。 短暂的摩挲,就像给她了一点电打的刺激。 他的目光和姜嘉茉对视。 那一瞬间,姜嘉茉怯怯红了脸,第一次感受到血液沸腾的感觉。 君子明辉,白壁无暇,庭燎之光。 这个世界上居然有这么英隽的男孩子。 她多看他一眼,都觉得亵.渎他,有一种越矩的愉悦感。 裴京聿随意从衣兜里翻找。 他低下头,脖颈后骨峰清晰的棘突,性感又利落。 “安静点,别哭了,很吵。” 他递了一张银行卡给姜嘉茉,不着情绪道:“刚玩牌赢来的,拿着这钱,去找人临摹。” 姜嘉茉难以置信地盯着他看。 她心悸地说不出话,只能拼命呼吸:“……你刚认识我。” “为什么要送我。” 裴京聿和她咫尺之遥。 他腕骨上淡青色的血管明晰流丽。 那是一双养尊处优的手。 裴京聿好整以暇地卷了卷身上的外套,讥诮道:“裴泓文是我家老爷子。” “别误会,我只是不想他失望而已。” 他矜傲地撑起身,淡漠地使唤她:“这幅浸润的图,就当我买回来了,我会找人修复。” “你现在去船上拿给我。” 身后的沈容宴在给姐姐姜稚雨,介绍他姑姑高超的临摹技术。 姜嘉茉去船蓬里拿画。 她觉得刚才吃的芙蓉酥,变得很苦涩。 她捂住眼睛靠在船篷上,忍不住颤抖着肩膀,无声落泪了。 ——“学会自尊,才能让自己卖个好价。” 好难过。 这句话横贯在她心尖,被她一见钟情的对象讲出来。 “所以在他心里,我是这样一文不值吗。” 水面上雾茫茫。 蓬船船头忽然遽烈地晃动起来,像是有人闯入船上。 勾得人心旌摇荡。 姜嘉茉视线模糊来不及视物,茫然地眨着眼睫不知所措。 来人恶作剧得逞似的愉悦,哼笑了一声,道:“怎么还哭成这样” 姜嘉茉的睫毛上的眼泪。 忽然被一个人的手指擦拭。 她生涩地睁开眼睛一看,发现裴京聿跟在她身后走进来了。 裴京聿语气混得不行,指骨上被她泅出了一点小小的濡湿:“不是解决了么。” 不远处,隐隐约约传来沈容宴的吹嘘声。 裴京聿混不吝地接过画轴,嗓音呷着坏,道:“瞧你沈哥,这么费劲心力帮你。” 姜嘉茉的泪晕中。 眼前的人被微光渡上看一层浅金色绒边。 就好像她这滴泪是开辟鸿蒙,情债初偿的绛珠草露水。 这个人长得是真绝色。 这几尺见方的船。 他一走进来,简直蓬荜生辉。 空气中有男人清沉的荷尔蒙气息,带着说不清的性吸引力。 姜嘉茉:“我们用临摹的画还给你,真的没问题吗。” 她和他咫尺之遥,不禁心旌摇荡,用袖子胡乱抹眼泪:“……哥哥,实在很对不起。” “我没有什么好偿还你的了。” 她的耳畔倏地传来一丝年轻男人稠热的笑声。 “沈周他自己都从不介意被临摹。” 裴京聿掀起眼皮瞧她,“真真假假,有什么所谓,能欣赏这幅画就行。” 他视线凝在她身上,仿佛真在“欣赏”她。 她全身被淋湿。 衣料下,曲线起伏若隐若现,光洁丰盈。 小姑娘羞红了脸,低下头慌乱地逃出船。 当天,他们一行人就去找了沈容宴的姑姑沈歆作画。 由于裴京聿自己都接纳临摹的假画。 侄子沈容宴又在竭力鼓吹自己的高超技巧。 沈歆一再告诫他们,只能私人收藏后。 她金口玉言,答应用一个月的时间,完成这幅画。 晚上回到避暑竹居, 姜稚雨心怀有愧,给同来避暑的奶奶,父母端茶递水。 关上门。 她和闺蜜打电话炫耀今天认识的这群贵公子哥。 闺蜜兴奋道:“帅吗!” 姜稚雨的手指卷着头发:“帅啊,怎么不帅,一个个超级热心,也不拿架子。” “还有个最帅的,一来就给我妹妹递银行卡。” “要不是我有了邵千兹,我早就心动了。” 一旁看书的姜嘉茉格外沉默。 她才舍不得,把他炫耀给其他女孩子知道。 她恨不得把裴京聿藏起来,不给任何人看。 夜雨敲在窗上。 习习落在姜嘉茉的心底。 她反复地回忆起今天发生的事情。 想着那个人惊为天人的容貌,和他的只言片语。 明明她很清楚他们这些贵戚权门子弟的秉性。 那人也没有说什么过激的话。 但姜嘉茉的心里就是酥麻又酸涩。 好像裴 京聿的施舍和靠近,有轻微地刺痛自己。 姜嘉茉不知道自己混乱的心跳是为了什么。 她只是打定主意,不要去招惹这个人了- 这几天出去上舞蹈课。 经过他们栖居的院落。 姜嘉茉都有刻意绕道走。 这段时间。 她晚上经常有梦到他,做很糟糕的春梦。 姜嘉茉更没办法心安理得,去接受那个人的善意。 但是沈容宴有心攒局,积极分享自己姑姑绘画的细节。 那人也在,偶尔缥缈地掠过来一眼,再也没有和她单独说过话。 姐姐姜稚雨倒是经常带着她,去沈家栖居的地方做客。 她是学设计的,非常钦佩沈容宴的姑姑。 一再打探沈歆作画的近况。 一来二去。 她们和这群公子哥成了朋友,闲暇时常跟着他们混饭吃。 他们也还在读大学,只是回国过暑假。 只有姜嘉茉年纪最小。 姜嘉茉有时候别扭,不想去和他们打交道。 姐姐姜稚雨就拖着她:“走啊,姜满,你没发现,姑姑沈歆特别喜欢你吗?” 时间长了,沈容宴也跟着姐姐叫她姜满。 过了几天,沈容宴神秘兮兮地说:“喂,你们听说过城探吗?” “白鹭岛不远处的山下有一个破庙。” 沈容宴:“听说阴风阵阵的,废弃几年了,还有人影出没,特别有氛围感。” 他挑衅姜稚雨:“你们敢一起去吗?你们女生就是胆儿小。” 姜稚雨神经一牵,不服地回怼道:“去就去!” 她扭头拖上姜嘉茉的胳膊:“小满也和我一起去。” 姜嘉茉看向远处裴京聿掠过来的眼神。 她就像被滚水烫了一下—— 她舍不得浪费和他短暂相处的时间:“好呀,我们一起。” 七八个人临时起意,也没做什么准备。 他们浩浩汤汤前往古庙历险。 这里大多数区域被划分进自然保护,还没开发。 草木葳蕤,恣意生长,沼汀遍布。 只能按照之前过路人踩出来的痕迹行走。 临近人迹罕至的山脚下。 他们忽然见到一两名外地的游客。 游客拿着木棍,戴着遮阳帽,喜气盈盈的样子。 经过秦稼轩的打探。 他们一行人才知道。 因为修缮自然生态保护区,禁止香火,游客践踏。 这所古庙已经被政府命令拆除了,但还没有完全废弃,尚有人在经营。 外地游客听说这座寺庙始建于东汉,古木葱茏,曾有五殿十六院层层递进,于是慕名而来。 董思明好奇道:“这俩夫妻是去求什么的,能笑得这么开心。” 落在最后的裴京聿凉津津地开口道:“新婚燕尔,当然是求子。” 他一针见血。 姜嘉茉心尖微颤。 她想起自己春梦中对他的朦胧臆想。 想要和这个人有未来。 想要怀他的小孩,有温馨的小家庭。 姜嘉茉脸红扑扑的,眼神乱瞥挪开。 她隐隐约约察觉到,一种倒错的隐痛。 ——“不应该瞎想的。” 这段时间。 姜嘉茉看了太多人讨好裴京聿。 对方和家人所在的栖居地警卫环伺。 他和她似乎隔着天堑。 毕竟家族的性质不同。 本来就没什么深交的可能。 她和姐姐籍着临摹富春山居图的名义,才勉强和他们攀上关系。 姜稚雨很聪明,知道陪伴在他们身边,会有一些隐秘的虚荣,以及说不清楚的好处。 她们家的长辈也在竹居避暑小住。 她拿准了这群公子哥,绝不可能做出乱七八糟的事情。 姜嘉茉不一样。 她陷入了少女的“求不得”和“将要失去”里。 青春期那些自卑敏感的阴暗小情绪,伴随着对他的恋慕。 宛如琅珰大雨,铺天盖地匝下来。 她没有伞,只能在雨中孑孓独行。 古寺是经营的最后一年,没有拨款修缮,已经有了衰败颓落的景象。 姐姐姜稚雨倒是没心没肺。 她站在古木耸立的大雄宝殿外,把买来的红绸递给姜嘉茉:“嘉嘉,你要不要也来许个愿?” 姜稚雨扬起手上的红绸,笑容明媚:“我呀,就希望和邵千兹感情稳定。” “这次也能顺利渡过难关,裴家不追究我们的疏忽。” 姜嘉茉听到“裴家”。 她脑袋嗡了一声,眼神望向站在附近的男人。 姜嘉茉的手指搅得发白,心里自觉有愧:“哥哥,这件事真的很对不起。” 裴京聿似乎对祈愿,祷告之类的活动,根本不感兴趣。 他身上凌冽的松香缭绕在姜嘉茉周围,鼻梁上浮着浅淡的阴翳:“如果你也要许愿求佛,不追究画轴的事情。” 他那么随性,把招致人无望追随的感觉,使用得驾轻就熟:“不如求我。” 一旁的盛煦温温含笑,解围道:“人家都是求子,求姻缘。” “嘉嘉年纪小,估计求学业之类的吧。” 姜嘉茉在认识他之前。 的确满心都是学业,试镜,表演。 但现在她已经对这个男人心怀不轨。 愿望也变得浑浊。 她的红绸是姐姐姜稚雨随手拿的。 上面用烫金字写着“天作之合”。 显然是求姻缘的。 不远处,沈容宴也挥着一条红绸,挤出人群:“嘉嘉,我的也是‘天作之合’” “听说有上百对成语,咱们是一对诶。” 沈容宴笑容耀眼,建议道:“要不要彼此写对方名字试试,反正是闹着玩嘛。” 姜嘉茉不擅长拒绝别人。 她刚写完姜满,就看见廊下裴京聿在和人打电话。 树木的阴影中,他挺拔优越的鼻梁线条好看地惊心动魄。 裴京聿耐心说着什么,云淡风轻地露出笑模样。 在两人短暂的相处中。 他在她面前,从来都是漠然的,冷冽的,乖戾的。 他从来都没有,这样对她笑,温柔待她。 是呀。 她和姐犯下弥天大错,浸润了别人家里的名画。 难道还指望别人对她们露出什么好脸色吗? 想到这里,姜嘉茉又觉得眼睛酸涩。 手上的笔蘸满了墨。 她提起笔,工整写下一句:“希望你好好的,一世顺遂。” 落款:姜满。 沈容宴在等她手上那支笔,不经意看到姜嘉茉写完的这一句。 他忍不住笑道:“那我就写,人生小满胜万全。” 沈容宴:“我奶奶常念叨这句,也和你有关,挺好的。” 姜嘉茉只把沈容宴这句话,当做一种愿景,彰显着美好的祝福而已。 她点点头,抬起纤细的手臂,把红绸投掷到树上。 清凉的绸带在树梢上飘摇,就好像真把她的祝愿寄给东风。 他们结束许愿后。 一群人去大雄宝殿转经筒。 姜嘉茉一路上都低着头,情绪低落。 她心尖落寞。 裴京聿怎么会像他们一样有所求呢。 她根本没有任何东西,可以偿还给他。 他甚至连她这个人都瞧不上眼,让她别没遮拦地开玩笑,学会自尊。 他这样金尊玉贵的权贵子弟。 明明可以肆意羞辱她,要她抛弃尊严,来偿还这幅被她们破坏掉的天价名画。 他已经恰到好处的礼遇了。 她实在不可以再肖想更多了。 姜嘉茉没注意到—— 她可怜见的摇摇欲坠的红绸带。 在她们一行人转经筒的时候。 就被微风刮落了下来。 红绸带不偏不倚,掉落在挂断电话的裴京聿眼前。 长长的绶带拖出尾羽,被地上空明的积水沾湿。 裴京聿在和修复的技术人员打电话,商量用去离子水或者乙醇局部清洗。 再用丙烯酸树脂加固颜料层,最后选用矿物材料补色,从而修复这幅临摹的富春山居图。 趁着四下里无人发现。 他踱步上前,倾身捡起地上的绸带。 那条被水晕湿的小布条,就这样安静地躺在他的指骨上。 裴京聿的瞳孔很黑,像被溪水冲刷得雪亮的石头,赤.裸地暴露在暗光中。 他的眼里缓缓映照出一行字。 ——“希望你好好的,一世顺遂。” 他暗中思忖道:“这个你是谁?” “沈容宴吗,还是盛煦。” 裴京聿把绸带揣进外套里。 不用祈求天恩。 他可以完全垄断她的一切,帮她实现任何愿望。 裴京聿不想承认一件烦躁的事实—— 这幅画,其实并不是沈周的真迹。 在爷爷裴泓文不知道的时候。 父亲早就把沈周临摹黄公望的真迹,捐给国家博物馆了。 后来父亲又找了人做旧临摹,挂了一幅仿真的富春山居图,在花厅里。 ——也就是被她们用雨水浸润的这幅。 姜典深信不疑,裴泓文不会给他鉴赏一副假画。 于是这一切才瞒天过海。 想到这里,裴京聿心潮涤荡。 他恶贯满盈,竟然眼睁睁看到她为了这幅仿制的画,落泪懊悔。 他知道,她们可能永远鉴别不出来真假。 就像她们的身份。 他们短暂因缘际会,但绝不会有什么漫长的结果。 姜满剔透,干净,真诚,满心都是为别人着想,像纯洁的小羊羔。 第一次看到她。 她眼睛滟滟,有细碎的微光,丝毫没有被尘俗玷污过的样子。 什么叫“卖了她,都偿还不上?” 别说现在这幅画,是临摹的仿品。 在他烦躁不堪的心绪中,只有黄公望的真迹,才堪堪和她相配。 看她落泪,仿似在他心上抓挠。 他总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奇怪情绪。 柔软的怜惜。 可是想着她接近别的男人。 他又会变得烦躁,想要破坏点什么,来满足心里淬毒的瘾。 裴京聿知道—— 姜满为了那副浸润的画愧疚。 可是愧疚的何尝只有她一个人。 他是唯一知道真相的人。 这种难以言明的欺诈情绪,在胸腔中肆意蔓延。 为此他备受煎熬,审判。 深以为自己才是私德有亏的那一个。 这种背叛感,几乎永无止境地咬噬着他的神经。 以至于他必须把这个女人单拎出来,检阅她的特殊性。 裴京聿整个人,浸在古寺的缭绕香火里,渡上一层金灯熠熠的薄雾。 他裹在冷寂的松风中,唇角彰显出一点恶劣的愉悦感。 “就这样害你愧疚,我也挺开心。” “我真不想说明真相。” “想看你亏欠我的模样,所以装腔作势变成你的恩人。” 他发现自己根本没办法戒断她。 不甘心放任她接近别的男人。 他截断了她的红绸,就想摧毁她和别人的孽缘,彻底垄断她的一切。 不管是她求子,她求姻缘,还是别的什么。 这些必须由他来亲自赋予。 ——当然,后来的裴京聿悉数做到了。 他情愿陷落在这种愧疚感生出的病态占有欲里,接触这个让他患得患失的女人。 从古寺中回去。 他们经过一片芦花飘摇的草甸,果然误入了自然保护区的封禁线。 四处缠绕的忍冬藤蔓,在夏季结出了红色、黑色的果实。 沈容宴摘下几颗,递给身旁的姜嘉茉:“你尝尝看,这个能不能吃啊。” 就在这时。 自然保护区的巡查人员,一直在吹响警哨,勒令他们离开。 见他们不为所动。 几位巡查人员叫骂着,尾随追逐了上来:“快出去,这里不准踩踏!” 一群年轻人笑着,大叫着,慌忙找地方逃窜。 姜嘉茉像断线风筝一样,跟在裴京聿身后。 两人忙不迭找地方,躲过警卫的追捕。 眼看对方拿着警棍指着他们的鼻子,追上来了。 姜嘉茉还没反应过来, 她就被藏在树后的裴京聿捞了过去。 她没办法抑制住奔跑后喘息的冲动。 直到有一双骨节分明的手,捂住了她的眼耳口鼻。 裴京聿掌骨泛凉,强行封锁住了她呼吸的嘴唇:“别说话,会被发现的。” 姜嘉茉想,那是一种奇妙的感觉。 整个世界陷入了暖黑的暗光中,宛如淹没在羊水中畅快。 这一瞬间。 仿佛裴京聿成了她的主宰,操控着她的一切。 她只能从对方手指的缝隙中,艰涩地呼吸着微茫的空气。 “……哥哥。” 片刻后,她的脸上泛起病态的红晕。 姜嘉茉仰高白颈。 整个人陷入迷蒙的电流中。 裴京聿没做什么。 只是他伸出掌骨,覆盖在姜嘉茉的脸上,阻隔了她的呼吸。 短暂一分钟,微妙的窒息感。 这种被高高在上,强大的征服者彻底践踏。 忘掉了对他的愧疚。 忘掉了尊严。 渴望奉献出灵魂的依顺感,从脊椎蔓延到脚踝。 她小腿抽搐,依偎在他的怀里,涣散地缺氧。 好像她呼吸受阻。 在濒临生死的极限中,徘徊了一番。 姜嘉茉知道自己的身体发生了某些变化。 她感受到的不是惶恐,而是享受这种操控。 她仰头望向他。 只看见他锋锐,性感的喉结,像熹微中雪山的山峰,冷白,微红。 以至于。 这一分钟,她铭心刻骨了一生。 想要被他疯戾地锁在怀里,无数次掐着脖颈复刻。 这种威压,好像被人暴烈而刻骨铭心地爱着。 可能世界上大多数人,都不明白这种绮丽。 他的坏。 他的恶劣。 他的掌控欲。 一切都惊人的美,宛如神迹。 除他以外无人能赋予。 姜嘉茉海藻般的长发,簌簌地在蝴蝶骨上在颤动。 好喜欢,好喜欢,好喜欢。 好像纡解了她心里某种难明的痒意。 这种靠自己根本达不到的临界点。 她第一次在他的掌下,彻底到达。 姜嘉茉想,她身上这一袭裙子。 回去后,一定要换下来。 潮到已经没办法再穿了。 第54章 何皎皎为我换床单 树背后的草垛,缝隙十分狭窄。 两个人似耳鬓厮磨地靠在一起。 微妙的安全领域被彻底打破了。 裴京聿垂下眼睫。 他注意到他手掌下面。 姜嘉茉眼睫扑棱,身体在小幅度地颤抖,像害怕到失去知觉的样子。 她的脸颊的柔白皮肤,变成了微微浅绛色。 他听到她意味不明的,沉缅其中的呼吸声。 这种恐慌太甜美了,带着性的诱惑力。 她鼻息呼出的潮润气流,宛如春潮带雨,在他指缝里形成了一泅小小湖泊。 裴京聿指腹泛痒。 他忍不住口干舌燥,锋利的喉结上下滚动。 吆喝和口哨近在咫尺,不断地在他们耳畔萦绕。 姜嘉茉的白裙好像被树梢上的雨露浸湿。 她莹润的小腿上面,不知道有雨水还是什么。 裴京聿敏锐地察觉到了。 他目光发紧,混劣地笑了笑:“你很冷吗。” 姜嘉茉的眼神还在涣散着。 她以为对方发现,她居然在坏事中满足了。 她羞臊地躲避着他的眼神,可怜兮兮地取下来发梢上的草屑:“我的衣服好像被雨水浸湿了。” 裴京聿稍微闭上眼。 他随手把外套拉链拉下来,一言不发地披在她身上。 裴京聿埋下头。 他把姜嘉茉湿漉的裙摆打了一个结,掌骨发力,拧干了那一点水渍。 姜嘉茉瞻前顾后。 她心尖惶恐着裙子上,会不会有一丝薄薄的腥味,被他闻到了。 于是她颤着眼睫找话题:“那哥哥呢,会不会很冷,这里山谷温度很低的。” 裴京聿刚想说无所谓。 就在同一时间。 姜嘉茉像是踩斜了,整个人陷入他的怀里。 她发丝有清冽的芦香气。 裴京聿呼吸凝滞一瞬,悬在半空的手掌像被定住,认输到不敢触碰这一点薄薄的温暖。 他说不清这一瞬间的感受,四肢百骸的血液都在沸腾,啸叫,往大脑奔 涌而去。 脑中轰然一声,宛如鸣金锵玉。 姜嘉茉的脸颊贴在他胸膛上。 她不知道是害怕还是寒冷,依然在簌簌发抖。 裴京聿默不作声,撑住她的脊背,把温香软玉抵在自己和树之间。 他观察到她薄白皮肤下青蓝色的血管。 好细,好馋人。 裴京聿:“怕什么,谁能威胁到你?” 他其实很想把脸埋进她的发丝中,嚣张地独占她的体温。 姜嘉茉:“……哥哥。” 他心口上的声音纤柔宛如柳絮,被一阵风都能刮走。 姜嘉茉羞怯地询问道:“这样是不是没那么冷了。” 裴京聿薄唇微弯,微觑着眼睛看她,语调透着坏:“你故意的?” 他手腕骨峰硌着她,吊儿郎当的:“为什么要抱我。” 还没等他说完。 不远处就传来姜稚雨呼唤姜嘉茉的声音。 她像受惊的小鹿,脱下外套,往他怀里一塞,“对不起,我不可以再欠你的人情了。” 姜嘉茉解释道:“刚才,我只是怕你被冷风吹。” 她转身的时候,发丝掠过他的臂弯的青筋脉络。 她就像脆弱的白雪,被他的体温浸化了,最后彻底消弭。 那个人没注意到。 姜嘉茉紧张到几乎同手同脚。 她像一只羞红了脸的兔子,慌不择路地回到姐姐身边。 她的心脏像上了发条疯狂跳动,雀跃又幸福。 姜稚雨帮她拍走肩膀上的草屑,伏在她耳畔说:“嘉嘉,沈容宴一直念叨着说不放心你,我觉得他可能是看上你了。” “我们刚一藏好,沈容宴就忧心忡忡地找嘉嘉。” 姜嘉茉屏住呼吸,往身后看了一眼。 果然沈容宴被几位男生调笑着拍着肩膀。 仿佛他真心疼自己的小情人,而被朋友调侃。 她心尖窒息了一瞬,习惯性回头寻找裴京聿。 “你在找谁,裴京聿吗,他已经走了。” 盛煦在旁边,手臂上耷拉着一件黑色外套:“你冷吗,他说你冷,就披上。” 一旁的姜稚雨接过来,帮妹妹把外套裹在身上。 那人冷寂的淡淡青松气息,包裹着她的肩颈。 姜嘉茉有点落寞,小小声追问:“他去哪了呀。” “本来裴京聿说去和保护区管理,交涉我们误入的事情。” 盛煦解释道:“后来他发消息,说他还有事,就不和我们玩了。” 姜嘉茉心脏被攫住了,一阵一阵地钝痛。 她忽然意识到,也许她视若珍宝的相处时间。 对那个人来讲,只是浪费生命的无用消遣。 她在他生命中的痕迹太轻了,可能只是一粒单薄的微尘。 如果不是困在这里避暑。 他这种纨绔贵公子,应该纵情声色,奢靡浪荡。 姜嘉茉这点可怜见的少女情怀。 裴京聿不知道,也不会在乎。 他不合群。 其他男人,他都瞧不上眼,更别提和他们争风吃醋。 姜嘉茉只能回想他刚才的只言片语,在心尖锦绣珠玑。 好难过,她似乎彻底失去他了- 裴京聿没在白鹭湖久呆,驱车回了燕景台山上的独居房子。 他一路上不断超车加塞,把车开得风驰电掣。 好烦躁。 他想要一个人栖居的地方呆一会儿,戒断这种心绪。 这套房子是他自己的。 文逢舟的弟弟,文逢渊,在他十三岁,和十九岁绑架了他两次。 后来文逢渊自尽。 文逢舟被双规后坐牢,赔偿了裴家很大一笔款项。 裴京聿知道文逢舟,一生牵绊都在这套房子里。 他就用这笔钱,把这套法拍房,重新买回来了。 雨后青黛,山间百鸟啁啾。 他孤单地伫立在万仞孤山上。 现在,四周只剩下他一个人了。 ——“这里空无一人。” ——“如果能把她囚禁在这里,永远陪着自己就好了。” 那么,他以后回家,这里会不会亮着一盏温馨的灯光。 一想到姜满光洁濡湿的小腿,丰盈微红的膝盖。 裴京聿浑身燥热,踱步去洗澡。 头顶花洒冲刷。 他漆黑的眉骨下,一双狭长的含情眼,似喜似嗔。 裴京聿沉默地抬起自己的左手掌骨。 他就是用这只手,掩住了姜满的嘴唇和鼻息。 上面可能还保留着她呼吸的甜腻味道。 裴京聿把指骨置于他红润的唇珠下放,像野兽解渴似的,舔了下自己的指节。 好像就着这种动作,吮走属于她的残留。 “我是不是有病。” 裴京聿冷白的手指穿透黑发,自暴自弃地捂住头。 他的骨峰支棱在四溅的水花下,深以为心脏空得渗人,想要让某人住进去填满。 他实在没办法再呆在那里了。 她周围环伺着其他男人,主动地和她调笑。 令他眼红得滴血。 他只想她被自己亏欠,辜负,为自己患得患失。 可是周围所有人。 每时每刻,都在撮合她和沈容宴。 沈容宴阳光,家庭幸福,没心没肺。 她这种天真稚嫩的小女人,就该和这样的人,天作之合。 真的好嫉妒。 裴京聿的理智被火焰烧灼,简直不甘心。 “难道我没有沈容宴好看吗?难道我没他付出的多吗。” “她凭什么要祝愿别的男人自由顺遂。” “我才不要这种空泛的句子,我只想像蛇一样缠紧她,让她疼惜我。” 裴京聿扬起唇角。 他岌岌可危地遏待假画被发现。 这样,姜满就能看到自己金尊玉贵的表象下,面目全非的糜烂。 裴京聿想要吓唬她。 他想被她看到自己恶劣的本性,把她囚禁在他的阴暗面中。 这样,他成为她心里最特殊的一个。 彼此赤.裸相对。 一直以来,他被绑架,被家族放弃。 从未得到过什么真心。 裴京聿不想成为他哥裴衔羽一样规行矩步的人。 他不愿意变成无心的机器,只能在镣铐中煎熬。 看她愧疚,享受她落泪,是第一件畅快愉悦的事情。 好想姜满浑身沾满自己的气息。 他想要抱着她做,一秒钟也不分开,来消弭这种填不满的落差。 “我才不要做什么温情陪伴的哥哥。” “我想要看你为我失魂落魄,为我辗转反侧,在我的镇压下得到满足。” 裴京聿跌坐下来,把手掌贴在鼻息前,挡住他艳绝到夺人魂魄的脸。 “姜满,好嫉妒你裙上的雨水,我想舔。” “真煎熬,想把你关在家里,一遍遍为我换床单。”- 那年回忆实在太过模糊,很多细枝末节。 姜嘉茉完全想不起来了。 她只记得。 ——后来,裴京聿就不怎么和他们一行人混在一起了。 那个人变得很忙。 他公子贵气,出入都乘坐名贵防弹黑车。 她连多看他一眼,都变得奢侈。 闷热潮湿的夏天结束之前。 姜嘉茉保留着他的外套,宛如衷心甜蜜的小犬。 她把脸颊埋进去,依恋地蹭蹭。 就像被那人再次裹在怀里,拥抱了一次那样。 她搂着那件外套,不知道做了多 少次坏事。 直到假期结束。 姐姐把昏昏欲睡的她从床上拖起来,把被子扒开,咯咯笑着:“嘉嘉,你怎么抱着人家的衣服睡啊?” “我想把那幅画还给裴家,想起这件外套了。 “结果在竹居到处找了一圈没找到。” 姜稚雨压低嗓音,用气声开玩笑道:“你真喜欢上裴二了?” 姜嘉茉羞耻得快要死掉。 她嘴唇苍白没有血色,露出一截藕白的小臂,恹恹地说:“才不喜欢。” “这只是顺便被我抓到被窝里的……随时洗干净,还给别人就好。” 姜稚雨抓起衣服放进脏衣篓里:“……好奇怪哦。” “我妹妹把人家帅哥的衣服当阿贝贝。” 她没心没肺地咧嘴笑道:“小姑娘发情了,你瞧瞧他衣服上,全是你的味道。” 姜嘉茉小声叫了一下,软绵绵的。 她楚楚动人地下床,作势要捶打姐姐:“姜稚雨,我生气啦,你不许讲这种话了。” 她羞恼起来眼睛湿漉,像芙蓉泣露。 她不想任何人发现她对裴京聿的心思。 那人知道又能怎么样呢,垂怜她几秒钟吗。 ——“不要再肖想了。” 姜嘉茉只能把这种萌芽的感情埋在石缝下,不让这种暗恋见天光。 那些图谋不轨的,拙劣又庸俗的情.欲,仿佛会染污那个羽衣昱耀的哥哥。 她好糟糕。 别的小姑娘根本不会像她这样无耻。 这些亵.渎他的心思,就像烈火春生的荒草,肆意生长。 他的外套被洗干净消了毒。 一切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夏天结束之前。 沈容宴的姑姑沈歆,交给她们一副完美无缺的《仿富春山居图》。 姜嘉茉和姜稚雨一起,虔诚地拿着画轴,去还给裴家。 那晚,裴爷爷留她们在栖居的别院吃饭。 这是姜嘉茉第一次去裴家的院落。 别院种着梨花白,掩映着家中小型的钟鼓楼,楼角檐铃在晚风中微颤。 夕照下,琉璃瓦渡了一层薄薄的碎金,却并无辉煌之感,只是磅礴而厚重。 明明是家常菜色,却做得活色生香。 大闸蟹膏肥肉厚,软嫩香滑。 姜稚雨吃得口舌生津。 姜嘉茉却有些食不知味:“……哥哥呢,他在哪儿呀,不和我们一起吃吗。” 裴泓文威严倜傥。 他举着象牙白的筷子,宛如举着朱笔,气质倨傲。 闻言,老人像是笑了:“他犯了一些小错,需要花时间反省,已经去英国,继续学业了。” 姜嘉茉脑袋嗡了一声,几乎要哭出来了。 那个人能犯什么错。 裴京聿一定承认了画轴和他的失误有关,帮她和姐姐的过失,撇清了关系。 ——不然,裴爷爷怎么连画轴都没看,就轻描淡写地收下了。 姜嘉茉一直在默不作声地掉眼泪。 她装作被豆豉辣椒桂花鱼的辣味呛到,最后几乎没怎么动筷子。 直到从裴家出来。 灯火阑珊,冷风残月。 姐姐庆祝交差成功。 姜稚雨穿着青蓝色的油画裙,兴高采烈地转着圈,给男友打电话。 姜嘉茉跟在后面。 她的心像针扎一样难过,小声哽咽着流泪。 好遗憾,姜家要从避暑竹居回去了。 从此以后,和那人再也不会见面。 邵千兹笑着嗔怪道:“小妹在抹眼睛呢,你欺负她了?” 姐姐姜稚雨乐不可支:“她啊,裴二借了一件衣服给她穿。” “她春心荡漾,天天抱着衣服睡觉呢。” “现在衣服还回去了……她不甘心,就是戒断而已。” 邵千兹笑了:“你忘了你高中毕业追我的时候了?” “你拿着校服让全班签名,又拿了一件干净校服,给我一个人签名。” 他眼底明朗地笑起来:“要不是念大学被朋友介绍,我和你就不可能了。” 姜稚雨红着脸解释道:“你高中是校草诶,眼高于顶的,又是明星。 她委屈地小声抱怨:“……我找你签名,都排了半天的队。” “每次你身边都围着好多女生。” 邵千兹安抚道:“好了,大小姐。” “自从你去避暑,我现在见你一面,不是都得预约?” 他温文文雅地建议道:“嘉嘉和你那时候一样,舍不得这些物件,你也要多关心她。” 姐姐挂断电话,把泣不成声的姜嘉茉搂在怀里。 她拍着姜嘉茉的脊背,哄道:“嘉嘉,你好好念书,磨炼演技,以后当大明星。” “你会变得红透半边天。” “就算和那个人再无可能,住进他眼里也好,对不对。” 姜稚雨柔声道:“大家青春期其实都一样的,贫瘠,酸涩,钝痛,自卑又自尊,敏感地沉默着。” “现在积蓄的力量,为了花蕊开放的那一刻,惊艳所有人的目光。” “我的嘉嘉这么漂亮,不知道是多少男生的心上人呢。” 姜嘉茉揉着眼睛:“……那你说我和他,还有可能吗。” “以后说不定再也见不到了。” 姜稚雨扶着她的肩膀:“毕业时,邵千兹和一个小明星传出绯闻。” “我当时剪碎了他的海报,在家里发了高烧,打定主意再也不要喜欢他了。” “你看,有缘的人,终会相遇的。” 姜稚雨怅惘地笑起来:“邵千兹不知道。” “——我为了和他见一面,去找了多少个同学搭桥。” “先好好爱自己,然后力所能及地去争取。” 姜稚雨温柔地鼓励道:“嘉嘉,把裴二放在心上吧,带着这种执念,像春笋抽芽一样努力。” 明月光惠泽地照亮两个人回家的路。 这轮圆月皎洁明亮,可是远在万仞之外。 让人越看越痛,越痛越想要看。 裴京聿也是,绝色脱俗,明明如月。 越是不可能,她越是戒断不掉他- 后来,姜嘉茉的爷爷姜典,收到了裴泓文送赠的那幅《仿富春山居图》。 这幅画没有晕染、散墨的痕迹。 姜嘉茉和姐姐心怀鬼胎,认定这幅画是假画。 爷爷倒是经常站在画前念叨。 他喜滋滋地炫耀,“这幅画浩渺磅礴,一定是沈周的手笔。” 他们不知道。 那一年,裴京聿在国外昏天黑地赚钱。 他百倍千倍往上堆叠,仿佛天价金额,成了一个判定他俩未来可能性的磬捶。 他亲自去把有价无市的真迹拍了回来,以爷爷裴泓文的名义,送给了姜家。 重逢后,他去剧组的酒店找她,玩她的古琴,为她“动情”。 裴京聿对她的感情,昭彰不羁。 这是无人知晓的“真画”。 他也对她说了一辈子“真话”。 姜嘉茉无数次隔着画框,抚摸裴家赠予的《富春山居图》。 整整十年,她那么恋慕他。 ——可是姜嘉茉从来不相信,这幅画会是沈周的真迹。 她先入为主,认定“真画”已经被自己和姐姐破坏掉了。 ——其实裴京聿这个表面挑薄恶劣地坏男人。 他给予她的一切,都是真的。 包括他的心。 裴京聿这一生,“心如匪石,不可转也。” 字字句句,都像针脚一样,缝进了岁月里,温暖她的体肤,却掩于唇齿- 这些爱意,都化作漫天飞舞的长信,落在姜嘉茉眼前。 时间回到十年后。 黄昏时刻的海滨沙滩。 夕阳的波光粼粼地涤荡在姜嘉茉的脚踝上。 她哭着喊着,收集齐了所有散落在沙滩上的信。 每一张纸片都被她宝藏似的捡了起来。 姜嘉茉跪坐在砂砾上。 她把信纸抱在怀里,简直泣不成声。 她居然被人这样刻骨铭心地爱着,像一个举世无双的传奇。 太厚重了,深入骨髓。 她哭得完全喘不过气。 沈容宴见她哭到心颤。 他懊丧地厚着脸皮走过来,也为过去的谎言愧疚:“嘉嘉,之前我冒领了这些信,真的很对不起。” 姜嘉茉把这些信笺和门票,恋恋不舍地抱在怀里,用平静的语调说:“我不怪你。” 她像在漫天飞雪中,艰涩地撑过寒冷,孤独和虚无的游子。 终于看清山顶温馨黄光的归途,是那人为她建立的家。 她已经感到幸福了。 姜嘉茉望向沈容宴,眼神清漠,淡然。 她这一生所有的爱恨纠缠,感激倾慕,都悉数放在了另一个男人身上。 姜嘉茉温如白水一般,静谧地笑了笑,“我想再好好追他一次。” 姜嘉茉:“在还没有和他心意相通,让那个人别患得患失之前。” 她清浅地望向他:“沈容宴,我们不要再见面了吧。” 沈容宴忏悔懊恼地半跪在地上。 他痛不欲生地抓紧手上的细沙。 他忽然想到很多年前,也是这样咸涩潮湿的沙滩上。 姜嘉茉言辞果决的拒绝了他。 几日之后,她就出现在了南法埃兹。 ——裴京聿所在的城市。 种种因果串连在一起。 沈容宴的心底有了一个苦涩的设想。 “难道,很多年前开始,他们俩人一直彼此刻骨铭心地爱慕着对方。” “他们一直互相喜欢着。” “是被我一遍遍截断的吗。” 沈容宴跪坐在沙滩上,大颗的眼泪从他的眼睛里涌了出来。 “对不起,我口不择言,做了很多招人痛恨的蠢事。” 沈容宴完全不敢想。 他们十年来,脉脉的心系彼此,只能远远关心,彼此隐晦的惦念的模样。 这样动用了一生衷情的爱慕,已经胜却人间无数。 而他自己,从来没有出现在他们的故事里。 就像吃鱼,如鲠在喉的一根刺。 从头到尾,只是一个纯粹的局外人而已。 可是,直到现在为止。 孤身在异国的裴京聿,根本还不知道啊。 他不知道,她绵长缱绻的爱意。 裴京聿在枪林弹雨里挣扎。 更加根本不知道枕边人,已经知晓了他的心意。 她还在等他。 正如数年前。 裴京聿静默地孤独一人,等待他的姜满回去过生日的一样。 他默不作声地等了她这么多年。 而现在,他掩藏于岁月河流的爱意,终于得到她的回应。 “我想回到我们的家,把家里布置得温馨一点,点亮阁楼上澄黄的灯光。” “我会哄着为他生的小孩,日复一日等他归来。” 姜嘉茉掉着眼泪,心想,“我会把床睡得好温暖,期待……那个人亲亲我,把我抱在怀里。” 第55章 旧曾谙有了他的宝宝 姜嘉茉实在没有心思在海港多逗留。 她整理完所有的信,做笔录交代了楚山海抢夺保险匣的细节。 当天晚饭后,姜嘉茉就带着两个助理,抱着小冕回了北京。 她没有收拾任何行李,只准备了一个箱子,用来装两个人寄情的书信,门票。 有些门票被潮水浸润了。 她尝试着烘干,压平褶皱。 姜嘉茉只觉得身心都满载而归,有种沉甸甸的幸福。 她本来想把黄栗和陈景寅安置在工作室。 两人看她情绪亢奋,似喜似嗔,担忧她不方便照顾宝宝。 黄栗说:“嘉嘉,你不是还想要申请公募基金会吗,我建议去合并现有的基金会。” “我想陪着你,帮你打理这些琐事,一定有我的用武之地的。” 黄栗看向坐在副驾驶的陈景寅:“……阿寅说楚山海随时伺机报复。” “他还是和我们住在一起,彼此有照应。” 姜嘉茉点头,柔声对他们说:“辛苦你们了。” “黄栗,之前统计那些代孕的姑娘,询问清楚她们还有没有继续学业的打算。” “我想把《金风未凛》所有的片酬捐出来,看看她们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地方。” 姜嘉茉动作很轻地拍哄着熟睡的小冕:“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 “有稳定踏实,赖以为生的工作才是最重要的。” “我们先帮她们解决燃眉之急,让她们不用把子宫作为谋生手段,也能靠一技之长赚钱吧。” 她思忖着:“至于其他被楚山海手下胁迫、欺骗来的,被非法囚禁的女生。” “她们可能楚山海的下落。” “我们积极和警方联系,一定要他们绳之于法。” 黄栗看她思路清晰有条理,忍不住高兴起来:“看你振作起来,专注工作,我真的替你开心。” “我们都担心你会罔顾自身安危,把生死置之度外,飞去越南找他。” 黄栗觉得自己说错话了。 她紧张地捂住唇:“……嘉嘉,答应我,为孩子着想,别犯傻。” 今天傍晚袁渊宴客的酒局上。 他们都听到姜嘉茉在询问,去越南另纸签证的事情。 陈景寅转过脸,忍不住心悸:“姜嘉茉!你别当你是电视剧的女主角,要和英雄同生共死。” “现在不是逞能的时候。” “你从小娇生惯养的,没什么生存技能,去那种水深火热的地方,就是送死。” 姜嘉茉肤白如纸,唇色微红。 她温婉地笑起来:“你们俩在说什么胡话?” 姜嘉茉曲起手指,很轻地敲了下黄栗的脑门:“我答应你们,不会头脑一热去找他。” 黄栗惊喜地睁大眼睛:“真的吗!” 姜嘉茉:“嗯,我想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多帮助一些人,让我的家人能为我骄傲。” “他是我的另一半,没有让我忧患惊惧,反而是我温热的后盾。” 她垂下头望向熟睡的小冕:“爱情才不是生命的全部呢。” “我清楚我现在需要做什么,需要走哪条路。” 陈景寅急切地询问道:“……哪条路?” 姜嘉茉的位置,被月亮渡了一层浅淡的银光。 她垂眸想了想:“不是去越南冒险的路,而是陪伴小冕和你们回家的路。” 姜嘉茉怅惘地回忆道:“他一个人,孤单地守在家里,历历细数着每一个节日。” “每一天都思念、牵挂着我。” “这样的滋味,我也想试一试,看看这种羁绊,多么苦涩。” 她把小冕接过来。 宝宝已经快十个月了,玉砌的小团子,眼睫漆黑纤长,和那个人一样漂亮。 小冕身上有一种浓郁的奶香味,软呼呼的小身体,甜滋滋的。 她好幸福,这些都是他给予的温柔馈赠。 不一样的。 姜嘉茉想,自己有朋友相伴,还有他们的宝宝黏着,很幸福的包围着她。 而六七年前的裴京聿呢。 他失去名字,孤零零地守着她和别人做下的“小满生日之约”。 等一个根本不会回来的人。 她望着月亮发怔,万千情绪一起涌上心疼,眼泪悄无声息地淌下来。 “傻瓜,你能不能早点回来,我好想抱抱你。” “……你怎么这么容易心满意足啊。”- 裴京聿并没有遵守七天的约定。 他号码停机了。 他失踪的消息,是国际刑警亲自打电话,通知姜嘉茉的。 “失踪?是什么意思。” 姜嘉茉坐在书房,整理剧本和孕期旧物的手,停顿了下来。 她这几天总是眩晕,稳定心神后,小声强调道:“……他答应了我,七天一定回来。” “你们当时也答应过我,要保障他的安全。” 姜嘉茉露出茫然和错愕的神情:“现在已经一个月了,你们和我说,他失踪了?” 对方深表抱歉:“这边出了一点事,裴先生他们一行人独自深入未开放的区域。” “一开始我们还彼此联系。” “后来所有的反侦察设备都失灵了,情况比较严峻。” “我们也积极和当地的警方联系了,被告知私人领域,不方便擅自搜查。” 姜嘉茉用手覆上自己的胸口,只感觉心脏一阵阵钝疼:“他是裴泓文的孙子,叶汐文和裴羡清的儿子。” “裴家里那一位不是身居高位?” 她鼻息翕动得很快,难以置信地换气 :“你们就这样放任他失踪吗,不给家人一个交代?” 姜嘉茉想到这里。 她又觉得浑身麻痹,额角冒出细密的冷汗。 ……不应该。 她不应该这样强调的。 在裴京聿眼里。 他一直和芸芸众生没有什么区别,从来不会彰显他的特殊性。 他甚至不愿意普通人去冒险。 电话那头的国际刑警,沉默半晌:“裴先生临走前,只留了您的联系方式。” “我们人微言轻,说的话没什么份量,根本没办法通知到他们。” 对方鼓励道:“……姜小姐,请振作起来。我不敢保证什么,但我们会尽力的。” “你也别兀自冒险。” “有任何情况,我们都会第一时间联系你们。” 姜嘉茉刚放下电话,不放心的黄栗,立刻冲过来抱住了她。 一旁的陈景寅也一脸担忧地站在门口。 姜嘉茉崩溃地坐在地毯上,浑身失温地摊开双掌。 半晌后,她几乎听不到自己声音地说:“……他失踪了。” “我不明白,什么是失踪?” 她艰涩地问道:“黄栗,他说过要我半小时给他汇报一次行踪。” “……他怎么这么绝情,不理会我了呢。” 姜嘉茉破碎地抽噎着:“那个人之前总是缠着我,翻来覆去地问我爱不爱他。” “他不是要我证明吗,不是一直吃醋不放心我和任何人接触吗。” 她浑身都在颤栗:“他好专.制的,总是吓我。” “……他威胁我改嫁的话,他会折磨死那些人,和我不死不休。” 姜嘉茉把脸埋进黄栗颈窝里,嘴唇发白,牙关打战:“……他骗我。” “什么不死不休,他现在在哪里呢。” 泪痕沾湿了姜嘉茉的黑发。 千丝万缕的情丝,都黏在脖颈间。 她四肢百骸都被一只无形的手掌压住,喘不过气来。 黄栗安抚道:“我知道,我一直都知道。” 她帮姜嘉茉梳理黑发:“他舍不得丢下你的,他只是现在暂时比较忙。” “警方还没有放弃寻找。” “他很强大,不会被任何情况打垮,一定会回来的。” 陈景寅端着热牛奶和吐司走进来:“嘉嘉,白天不眠不休地筹措公募,晚上整理物件等电话。” “你这样……身体吃不消。” 整个房间里全是姜嘉茉无措的恸哭。 好像房间里的每个角落,都长满湿漉哀伤的苔藓。 姜嘉茉缓和了很久,终于擦干眼泪坐起身:“对不起呀。 “阿宴,黄栗,让你们为我担心了。” 她吸着鼻子:“……我也不想哭的,可是每次想到他万一不在了。” ……小冕就是他在这个世界上,给我留下的唯一遗物了。” 她心口没来由痛了一下:“小冕以后长得越来越像他,我怎么会不睹物思人呢。 姜嘉茉刚坐起来,脑袋一阵眩晕,发现自己似乎低血糖了。 她跪在地上,不知道是不是忧思心悸过度,不断地痛苦干呕。 姜嘉茉纤薄的身体摇摇欲坠,差点跌倒。 她裙摆卷起来,细白光洁的腿伶仃地支棱着。 陈景寅弯下身,用绅士手抄过姜嘉茉的膝盖,把人横抱在怀里:“黄栗,嘉嘉身体不舒服,你赶快给家庭医生打电话。” “不要……” 姜嘉茉脸上微泛着疲倦,“我的身体,自己知道。” 她苍白的脸上漾着笑:“……你去楼下找一根验孕棒给我。” 她恋恋地垂着眼眸,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眼中的光影滟得惊人。 陈景寅把她放在书房的沙发上。 他妥帖地给她拿来小枕头:“你先躺下。” 姜嘉茉听话地依偎在枕上。 她不说话了,很静默很美地,柔软笑着。 她手指在空调中冰凉。 姜嘉茉双手合十,哈点热气搓了搓,温柔地贴在自己薄白的肚子上。 黄栗和陈景寅忐忑地守在卫生间外面。 不多时,姜嘉茉推开门。 她嘴唇抿着,脸上一阵羞耻的潮红。 姜嘉茉注意到他们希冀的眼神,微微含笑,盈盈点了一下头:“有了……怎么会这么突然呢。” 在另外两人的欢呼声中。 她捂住小腹,落寞地垂着睫:“……我还想着,等一切安顿好以后,去找他的。” “他好混账。” “他一定料到了我会冒险,所以才会想办法绊住我。” 姜嘉茉小口啜饮着牛奶,自顾自地说:“他是不是担心,我一个人生活,他的父母权势倾天,不一定会给我认同感。” 她茫茫无端地想着:“……他才会再让我怀上宝宝,给我回裴家的理由。” 姜嘉茉的眼泪吧嗒吧嗒落在牛奶里:“不,他懂我的。” “他的爱是底气,扶持我的能力,我会靠自己得到他家人的认同。” 黄栗见她终于舍得端起牛奶,补偿营养了。 她简直欣喜若狂。 黄栗支走陈景寅,悄声说:“不得不说……某人的精子质量是真的很强。” “什么时候呀,雪山上的那次吗。” 姜嘉茉脖颈都泛着柔润的红晕,她捂住脸:“……你别开我玩笑了。” 她气急败坏,磨着小小的白牙:“那个混蛋一见到我,就缠着我发情,我哪儿知道。” 黄栗给她搭了一件衣服:“行程要改吗? “是不是需要预约产检。” 姜嘉茉把手贴在脸颊上,把脸上的温度降下来。 “先不要,产检往后稍稍,我想和救回的被迫代.孕的姑娘见见面。” “她们一个村都在从事这种黑产业。” “如果能用双手赚钱,我想她们不会走投无路卖子宫的。” “帮人帮到底,我们去她们村里看看,能不能和政府合作修路,增加医疗资源,或者修建学校。” 她脉脉地抚摸着自己的小腹:“……其实我过去从未想过怀孕。” “但真成为母亲,才知道子宫对女性意味着什么。” “做不做母亲,都该是姑娘们的自由选择。” 黄栗眼眶湿润:“好,我陪你去。”- 姜嘉茉不断地转发这种新闻,利用自己的粉丝,拓宽宣传渠道。 工作室的二十个人,也一刻没有闲着。 他们创办基金会,筹资募捐,寻求帮扶对象。 姜嘉茉亲自往返潜江和荆州很多次。 他们带着印刷好的拒绝代.孕小册子,走遍了最贫困村落的学校。 一共建立了七家妇幼医疗机构,一对一帮扶了四百七十六个初中小学的贫困女生。 当地政府热情地接待了她,在落实好具体的医疗机构后。 姜嘉茉返回学校,看着工作室的朋友们,给被召集来的贫困女孩子们,分发了整洁文雅的新裙子。 这些小姑娘,正值九月开学,充满期待。 她们都围绕在她身边,怯怯的,又大胆地说在荧幕上看过她。 姜嘉茉接过从未用过的教学小喇叭。 她语气很轻,但句句感人肺腑,像一阵席卷人心的风。 “我并不想空泛的喊出口号,说一些热血沸腾的话语。” “册子后面是我的电话,如果有人把你们的身体当商品买卖,请一定第一时间联系我。” “这个世界并非永处阳光下。” “在阴暗的角落里,有巨大的物质诱惑,把女性的身体当成交易的工具。” “希望你们不要轻视厚重的生命尊严,不要牺牲自我健康,着眼蝇头小利。而应该秉持理想,用双手和智慧,开创自己的一片天。” 她温柔地望向这些稚嫩的面孔:“也许你们未来,拿到了骄傲的学历,依然会为了患不均的资源分配,苦恼困顿,但这些失衡的陈旧规则,并不能阻碍你们——” “不要畏惧逆风而行,不要惶恐逆流巉石,请勇敢地投身于惊涛骇浪之中。” “ 到时候,你们已经驰骋在世界的规则里,有了敲任何一扇门,都能毫不怯场的门禁卡,再傲骨铮铮地往前迈步。” “你们都是灵魂坚韧的女孩子,或许能依靠自己的力量,在舞台上重新制定新的条约。” “女孩子们,可能你们觉得我风光无限。” “但我只是前面的一个路标,请认准我,再超越我,往更遥远浩渺的前方踏实地走下去!” 姜嘉茉并不觉得自己这番话有多么深远的影响力。 人生是由无数个选择构成的。 她只希望她们每次在荧幕上看到自己,都能想起来拒绝代孕宣传册的电话。 如果实在遇到难题,可以打给自己寻求帮助。 过去她们无人帮助,所以可能会做出错误判断。 现在她能成为她们的后盾,帮她们逃离、拒绝,尽量做出正确的选择。 还不够。 姜嘉茉还想要问清楚阮佳卉她们,是怎么被楚山海胁迫的。 万一段志璋手上,还存在没有解救出来的女孩子们呢? 她丝毫不能懈怠- 回到北京以后,袁渊一行人,经常来燕景台探望慰问。 裴京聿的旧友们都达成了一个共识。 所有人都认定他失踪后,再也不会回来了。 姜嘉茉没有告诉任何人她怀孕的事情,尽量打起精神来和他们打交道。 妈妈汤舒雅也带着自己做好的栀子花芯小汤圆,煲着热气腾腾的汤,来探望小冕。 姜嘉茉用勺子舀了一颗。 她没精打采地吃了一口,又开始掉眼泪。 汤舒雅正爱怜地哄着小冕呢,回头一看女儿闷闷地把脸悬停在白雾里。 她佯怒道:“姜满,好好喝汤,一天哭哭啼啼像什么话。” 姜嘉茉神经一牵一牵地疼。 她其实意识不到自己哭了。 只是觉得满腔悲伤无法抒发。 “……那一年除夕节,我怀着他的小孩,他来家里找我,陪了我很久。” “我记得你和奶奶,就在做我爱吃的栀子花小汤圆。” “当时真温馨呀。你们都在我身边,他也陪着我。” 姜嘉茉想起除夕夜晚。 回忆里,那个坏男人被她扇了一巴掌,叩着她的双腕,桎梏在地毯上。 他嗓音沙哑,恣肆到不知廉耻,蛊惑地讥讽她道:“你这幅身体,离得开我吗。” 现在一语成谶。 她好像……真的没办法离开他。 “可是我没有他了……我没有他了啊。” “这人间的团圆,我是不是再也等不到了。” 姜嘉茉眼睫濡湿,带着浓浓的鼻音,扑进母亲温暖的怀抱:“……我好想他,真的好舍不得他。” “而且这段时间,国际刑警也不给我汇报他的下落。” 她笨拙地舔舐着自己的伤口:“……所有人都说,他们放弃寻找了。” 妈妈轻柔地拍打着姜嘉茉的肩膀:“这么大人了,也像个孩子似的。 “你一直都不怎么黏人。” “读大学的时候也是,所有情绪都自己消化。” “我们都等你回来寻求保护,结果我的嘉嘉突然就红透半边天了。” 汤舒雅爱怜地垂眸,看着小冕蹒跚学步:“人世间的感情啊,就像稚子成长,一天一天加深,到某一天,已经完全离不了这个人了。” “可是妈妈也要放任你遨游天际,成家立业,对不对。” “小满,你振作起来,站在他的角度,思考裴京聿会如何处理这些离别,善于去学习他的优点。” 汤舒雅离开后。 姜嘉茉翻找出两个人当时的信,又爱不释手地一封封整理了一遍。 她想到工作室的大家还在各地奔波。 姜嘉茉于是去那个人的电脑前,给朋友们发中秋月圆的祝福邮件。 裴京聿的书桌上,还整整齐齐堆放着育儿书籍。 她抚摸着花花绿绿的铜版纸,眼泪无声息滚落了下来。 燕景台上,果然处处都是他对她爱意的证明。 她的天蓝小柠檬毯子。 裴京聿也搭在身上过,有过他的体温。 她饮鸩止渴,想把脸埋进去。 忽然,电脑屏幕的光线亮了一下。 她看见电子邮件的小信封符号,在不停闪烁。 姜嘉茉把手指停顿半晌,发现这个并不是她的邮箱,而是裴京聿的邮箱。 她心脏砰砰狂跳,凝固在鼠标上很久,才呆滞地点开。 草稿箱里,没有发出去的—— 一共是七百三十六条邮件。 日期从七年前,一直到去年十一月。 这种落了灰的邮件,和他装入保险匣,托她交给楚山海的信笺一样。 他那么耀眼嚣张,恣肆狂傲的男人,却从来炫耀过这些爱意。 姜嘉茉颤抖着点开第一条,每一个字都在她心尖剜着,让她泣血。 ——2017年5月27日。 姜满欺骗了我,并没有回来庆祝生日,我在这里等了七天。 明明她食言了,我却有一种病态的愉悦。 原来她并没有因为恩情,把“沈容宴”放在心上。 前段时间,樊津云死了,才二十岁。 郁鸣深狞笑着说,他名字像我,是罪人,该死。 为什么死的不是我?毕竟我死了没人会为我流泪。 我每次痛不欲生的时候,都很庆幸,没交代真名。 只以“沈容宴”的名义和她交流。 我很厌恶自己。 任何方面。 真想从世界上彻底消失。 ——2017年9月15日。 嫉妒嫉妒嫉妒嫉妒。 我实在眼红她栖居的小区对面,那群男人彻夜不停,求偶似的唱情歌给她听。 所以我用了小手段,把那家店整顿停业了。 每次她下戏收工,漆黑的暗巷里都围满了代拍的男摄,像蟑螂一样让我恶心。 我花了点钱,让政府点亮了路灯,派了安保日日值守。 我看这群蟑螂是不是还要缠着她。 ——2019年7月11日。 《无人下潜》的导演胡家耀去世三周年。 我孤身一人来了苏梅岛看日落,庆祝自取灭亡的人死于非命。 还是住在这个酒店,只是姜满不会坐在我的窗前哭了。 以后,她只能被我操哭。 ——2022年11月7日。 姜满,主动打电话联系我了。 她说着很幼稚的威胁句子,说拍摄到了我交通违法的记录。 说她太无聊,要我陪她玩刺激游戏卖断。 她在说什么,声音在发抖,好可爱。 别说违反交规。 就算我现在想要警车开道,也是打个电话的事。 糟糕,我被威胁到了。 正好,我做了个软件,把她的一切藏进无人知晓的地方。 “藏春” ——2023年3月11日。 姜满姜满姜满姜满姜满。 我着魔了,每看她一眼都觉得自己要疯了,想狠狠独占她。 想一辈子做她的主人,为她买各种内衣和项圈,想要她身上淫.纹上我的名字。 为我生一窝小狗好不好,我的姜满。 ——2023年11月30日。 我生日这天,去剧组睡了姜满。 她没发现,我在这之前崩溃了一次,手腕缠着渗血的绷带。 她只在乎她的琴,根本不在乎我。 我从未责怪过她认错我,从未。 我只是无法填满心中的沟壑,认为在她生命中占有的份额太少了。 我算什么? ——2023年12月17日。 我邀请姜满去轮渡,把她弄得全身都是痕迹。 回来后,沈容宴说,他离婚回国,想要和姜满再续前缘。 我要失去她了吗。 我这一生好像从来没有获得过什么。 我被绑架了两次。 如果死伤,回不来。 家里人会让我彻底牺牲,在公众眼中得到同情。 他们手下的喉舌惯于造势舆论,担忧被诟病享用特权,但最无私总是最绝情。 我不太懂什么是爱。 至少我毫无利用价值的时候,从未在家人身上获得过丝毫关怀。 我并不想谈及这些去计较什么。 但是她太温柔了,对我这种低劣的人,都这么温柔。 让我有了或许我什么都失败,也能被她肯定的奢望。 “姜满,你死了变成飞灰,也必须是独属于我的。” ——2024年1月13日。 当着沈容宴的面,我占有了她,也许她会怀上我的孩子。 也许我手段低劣,但我从未后悔。 她连沈容宴那种脏男人都能接纳,为什么不能渡我。 如果我作壁上观,看她在那群贱男人的苦海倾轧,我会忍不住杀了所有人。 高尚有什么用? 我本来就劣迹斑斑,一团污秽。 姜满,我们不死不休。 …… 姜嘉茉看到这里,已经满眼泪痕。 她突然丧失了往下看的勇气。 有他刻骨铭心的挚爱,珠玉在前。 她担忧自己婚后并没有给他足够的安全感。 姜嘉茉舍不得看他患得患失,认定他没有得到爱。 草稿箱的每一条,都昭彰着她被他深切爱着。 ——原来……他从未责怪自己把他错认成沈容宴。 姜嘉茉想不起来怀上小冕的那一次了。 她很疼,还是想要取悦他,想看他高兴。 可是她从来没想过。 那个人虽然把她摆成羞耻的姿势,当着沈容宴的面掠夺她。 其实当时,裴京聿心里却很痛不欲生,只为得到一个他看来根本不爱他的女人。 他那么骄傲,不肯低下头颅,只热衷别人欢迎他。 他却第一次在她的反抗和憎恨中,做了罔顾本心的选择。 “傻瓜。” “我好乐意的……” 姜嘉茉眼中悬泪,不知不觉,坐在书房的桌上睡着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 周围完全黑寂下来。 她的手机铃声响了起来。 铃声悠扬地响了很久,像船桨一样荡漾在空气中。 姜嘉茉昏昏欲睡地惊醒,纤白的手臂颤巍巍地拿起手机。 是一个虚拟号码。 一瞬间,姜嘉茉肩膀都忍不住颤栗起来。 她直觉认定这个人就是裴京聿。 她怔忪了片刻,害怕对方突然截断电话。 姜嘉茉飞快地摁下接听键,声音发抖地询问道。 “……是你吗。” “老公,他们都说你下落不明,很有可能不在这个世界上了。” 她艰涩地生出一点点妄念:“没有你的下落,说明你一定活着,对不对。” 电话另一端,没有丝毫回应,只有微不可察的呼吸声。 姜嘉茉嘴唇有些皲裂,刺痒地疼痛:“……你这个混蛋,你说话呀。” 她细微地哽咽着:“如果你不在了,其实我也不愿意独活。” “我经常会梦到你,变得很软弱……醒来眼泪把枕头都浸湿了。” 对方还是不说话。 姜嘉茉恼羞成怒,湿红着眼睛,绷紧孱弱的身体,叫骂道:“你看我一个人想你到茶饭不思,是不是很得意!” “……你老是玩弄我,又说一些狠话吓我。我告诉你,我再也不会等你了。” “咔——” 电话挂断了,那边只传来无穷无尽的嘟嘟声。 姜嘉茉恨自己口不择言。 她调出号码,想要回拨过去,只得到虚拟号码无法拨通的提示音。 三天之后的同一时间。 这个电话又打过来了,依然是虚拟号码。 另一端,依然没有人说话。 姜嘉茉望向身旁睡熟的小冕,动作很轻很温柔地下床。 她竭力控制住情绪,不让自己落泪失控。 “老公,你过得好不好。” “现在降温了,那里气候怎么样,会不会很冷。” “四楼的小阁楼,灯泡你六七年前就换过,所以才会熟悉螺口,对不对。” “……你在我发烧的时候照顾过我,给我煲过虾粥。” “小栾树的肥料,是你捎给我的,它属于我们两个人。” “我好爱你,真的,我好爱你……” “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你这个人出现,牵连了我全部情.欲,让我寤寐思服,患得患失。” 她的眼泪浸没衣领,喉间发痒:“裴京聿,你别犯浑了。” “不要认定你的生死举足轻重,对我和宝宝来说,你是最重要的支柱。” “我什么都不想要了,我只想你回到我的身边来。” 她用手背拭去泪痕:“你不回来,一定有苦衷,对吗?” “咔——” 电话又断了。 姜嘉茉把手腕撑在窗框上,破碎地小声哭泣起来。 这一头。 裴京聿垂下眼睑,静默着看着消耗殆尽的通话时长。 他淡淡闭上眼睛。 彻夜不熄的白光笼罩在他的头顶,给他的眼睫下,渡上了一层清灰的阴翳。 男人经脉贲张的腕骨上套着银白的手铐。 他骨相太优越了,把手铐衬托得像什么天价的奢侈品。 裴京聿薄唇渡了一点笑,像嘲讽:“隔离检查,不准我说话,监听通讯。” “你们就这样对待,成功引渡犯罪分子的功臣,是吗?” 身边穿着Interpol制服的男人为难地表示道:“裴先生,这些都是必要的流程。” “现在还差一个月,对你的心理评估,身体检查,保密协议条例审查,就都结束了。” 裴京聿懒得去体谅谁,也不愿意再听这种冠冕堂皇的言论。 他很烦躁,神经衍生出一种无法招架的暴戾情绪:“把你的负责人叫来。” “现在,立刻。” 片刻后,张亦远和秘书处国际联络官出现在明净的审查室里。 张亦远:“小聿,怎么了,这几天辛苦你了,肩膀上的伤还疼吗。” 裴京聿懒洋洋地用掌背撑着脸,冰凉的眼神逡巡在他们身上。 手铐在他的动作中,发出簌簌的金属碰撞声。 “这小伤倒是无所谓。” 他一想到姜嘉茉哭泣的声音,只觉得杀戮的情绪涤荡着自己的感官,恨不得摁在伤口上,以疼止疼。 裴京聿领口敞开,冷白的锁骨附近,是枪伤触目惊心的疮痂。 他根本没办法,放任他的小狗孤零零地在世界上独活。 一想到她改嫁,在别的男人怀里被生吞活剥,被弄得虚弱无力的样子。 裴京聿只觉得理智被洪水冲垮,整个人要疯掉了。 万一呢。 万一有人乘虚而入,勾勾手指,把她引诱走了怎么办。 他不该这样放任她这么寂寞,她渴肤又娇,好容易被诱惑,简直让他不安到了极点。 他寡淡地哼笑一声,似讥诮:“封锁我受伤的消息,免得裴家发难,我完全能理解。” 裴京聿垂眸,任由联络官半俯下身,亲手为自己点火。 他叼着烟,薄唇很红,五官周围浮着白雾。 “但现在,我老婆可能要跑路了,你们不想点招数,帮我稳住她吗?” 他坐姿矜贵,被这样囚困住,也倨傲懒淡:“行啊——” 裴京聿笑里藏刀地发难道:“当然你们也能什么都不做,她万一为我殉情,或是跟别的人私奔了。” “说啊!上哪儿去把她赔给我。” 第56章 芳草斜“专心享受我。” 今年的中秋节,姜嘉茉一个人陪着小冕渡过的。 明月高悬的夜晚,她再次接到了虚拟号码打来的电话。 电话那头,依然是冗长的静默。 “裴京聿,我想和你离婚。” 姜嘉茉眼睫微颤,很小声地补充道:“……他们都嘲笑我,对着虚拟号码,说很多浪费时间的话。” 她吧嗒吧嗒地掉着眼泪:“所有人都告诉我,你已经不在人世了。” “这一个半月以来,我过得很糟糕……变得不是我自己了。” 她想起那个人漆黑明亮的眼睛。 姜嘉茉咬了咬唇,轻声抽噎着:“……我不想这样自我封闭地熬下去了。” “每一次对着根本得不到回应的号码,不断自言自语。” 她喘气不匀地咳嗽着:“你还记得雪山上,林中小屋里,你对我说的那些话吗。” 姜嘉茉苍白的脸上渡了一点薄薄的红晕:“你让我和一个普通,令我安心,情绪很稳的男人在一起,他会肯定我,引导我。” “你说我会遇见其他珍惜我的人,好好地生活下去,不要再想起你。” 姜嘉茉心里一牵一牵地疼,艰涩地欺骗道:“这几天我认真考虑了一下可行性。” “我不想小冕单亲家庭里长大。” “他最近总是茫然地四处寻找着什么。” 她黑发似绸缎一样垂下来,挡住脸上的表情:“我觉得他需要一个引导他成长的爸爸。” 周围传来模糊的风 声,像宝宝细微的哭闹。 姜嘉茉吸了口气,仰头抹干眼泪,装成若无其事的模样:“……裴京聿,我就是这样一个水性杨花的坏女人。” “我知道你不会回来的……我也不会等你了。” “以后没有人再对你流泪,为你忐忑难过了。” 姜嘉茉竭力克制住自己的哭腔:“……我要和你离婚。” 她把手掌贴在自己的小腹上,加重了语气:“你知道,渴肤症,每天都很痒,痒得难耐,想要被人抱在怀里。” 她红唇旖旎地弯了起来,细白的手指搅勾着长发,“裴京聿,我没你也没关系。” “我现在wb的粉丝数是三千七百万。” “你说……这个世界上想要抱抱我的人,会少吗?” 姜嘉茉站在空荡荡的房间里,孤寂的空气围绕着她,冰冷彻骨。 “我再也不会接起任何虚拟号码打来的电话。” 她薄削的蝴蝶骨一直在颤:“……裴京聿,我们就到此为止了。” “我会找到一个,永远不会失联、能最快回应的人。” “他不会像你一样,危险不可控……一定会给我最大限度的安全感。” “咔哒——” 姜嘉茉第一次主动挂断了电话。 她靠着墙,孤独又茫然地坐在地板上。 手机耀眼的白光中。 她泪盈于睫。 好痛心…… 裴京聿那么傲慢恣意的男人,绝不肯受半分委屈。 这一定是那个人打来的最后一通电话了。 姜嘉茉知道,如果真是裴京聿打来的电话。 他听到以后,一定会憎恨她,讥诮她,觉得她没长心。 但姜嘉茉已经彻底走投无路了。 她一定要激怒他,挑衅他。 什么都好,就算他茹毛饮血,生啖骨肉地恨自己。 只要他愿意回来……疼痛也好,被误会也好。 什么都好。 她抱着双膝,孱弱地把脸埋进去。 就像没出息的小狗,对这扇无人光顾的门扉,日复一日地望眼欲穿。 ……好想被他抚摸。 虽然渴肤,虽然寂寞,但除了他以外的任何人都绝对不可以。 他真的把她养得很糟糕。 完全离不开他的糟糕- 虽然验孕棒查出来有孕。 姜嘉茉却并没有告诉任何人知晓。 她只想第一时间告诉那个牵动她所有心念的男人。 她终于能理解,裴京聿为什么会痛苦到写几百封发布出去的电子邮件了。 这个世界好像一个井盖,严丝合缝地压下来,令人无法喘息。 人潮熙熙攘攘,脚步车辙从头顶轮番碾过。 而他永远封闭在阴暗孤独的狭小空间中,找不到灵魂的出口。 裴京聿到底是有多疼痛,心火从肺腑里烧出来。 他才会向当时根本没有在一起的她,无声地历数这种思念。 ——那个人完全找不到其他任何倾诉对象吗。 她汲着柔软的家具拖鞋,踱步到小冕的小床前。 姜嘉茉把脸枕在白蕾丝边的幔帐旁,幅度很轻地摇动着,安抚着睡熟的宝宝。 她垂眸自言自语道:“小乖,你以后一定要多关心爸爸,心疼他,知道吗。” “他很孤独。” “他不擅长表达。 “不像妈妈,爱恨都挂在嘴边。” 姜嘉茉脉脉地晃着小床,“妈妈不知道,你在天上是怎么选中的我们。” “……但你是妈妈很爱很爱爸爸,才会出现在妈妈肚子里的。” 她恋慕地望着小冕像那个人的眉眼:“他小时候到底什么样呀。” “像宝宝一样爱笑吗。” “我好想回去抱一抱他,摸摸他的头发,告诉他,不要害怕孤独。” “等他长大以后,一定会遇到一个迟钝又笨拙的另一半。” “虽然她认错恩人,但是从未认错过挚爱的他。” 姜嘉茉漂亮的瞳珠转了转,浸润出一点湿漉的泪痕。 “……他那么英俊。” “妈妈好没出息,对他完全是见色起意。” 她柔柔地拍着宝宝熟睡的小身体:“……希望爸爸给她一点机会。” “让她用余生去,一点点了解他的这颗心,他优越的品行。” 姜嘉茉坐下来,把脸颊贴在手肘上:“小冕,妈妈做了一辈子演员,获得好多奖。” “就刚才打电话的时候,演技最差。” “我要是真的不在乎他,怎么可能用哭腔和他讲话呢,对不对?” 她咬着掌背的白皮肤,把心悸的感觉压下去,“不知道那个混蛋到底明不明白。” “……” “这个月亮一点也不够圆。 “月饼也不好吃。” “小小的,好硬一个,苦的,涩的……是泪水的味道。” 姜嘉茉模糊地回想起那个人的温柔:“我想吃他烤给我的芋泥奶贝小蛋糕。” “……坐在那个人怀里,要他一小口喂我吃。” 姜嘉茉颤着眼睫,小声补充道:“妈妈没有他……真的熬不下去。” 她抚摸着自己柔软的小腹:“现在我又有他的宝宝了。” “那个人怎么不上门要我对他负责任呢。” 姜嘉茉不知道他的下落,眼泪像断线一样淌下来。 她不知道这种假设还能不能实现。 “如果他回来了。” “……我就惩罚他,一辈子做我爱吃的甜点,帮我养好多小孩。” 浅白透光的窗幔,被夜风吹起来。 风势渐大,把房门吹得“砰隆”一声关上。 姜嘉茉浑身一颤,还以为空荡的房间里有另外的人。 哪儿会有别人呢。 再也不会有人在黑暗的小阁楼里,抱紧孱弱苍白的她,语气艰涩,心疼地问:“你怎么把自己搞成这种样子。” 再也不会有人恶劣地桎梏着她的脊背,要她认清楚以后报恩:“怎么感激,以身相许吗?” 这个世界上毫无别人,最爱她的一个人。 下落不明,无影无踪。 没有人宠着她了- 《金风未凛》审查通过得很快,在国庆前夕就排满了档期。 制片方要他们剧组所有人,在北京合体,一起发行宣传,为上映造势。 这部剧的杀青宴。 姜嘉茉开着直升机,去救下代孕的姑娘们。 当时,她并没有没出席。 所以这一次合体宣发。 导演吴旻和黎曼,特意通过妈妈汤舒雅,联系姜嘉茉她本人,三令五申要求她一定要出席聚会。 这段时间,岑窈君提前回了北京。 她一直在跟着袁渊他们,参加各种社交。 岑窈君也听说裴京聿失踪一个半月了,现在杳无音信。 周围的所有人都在强调,说裴京聿可能已经去世了。 警方早就放弃寻找。 岑窈君知道,曾经她和袁渊分手的时候,有多难以戒断。 每时每刻,只要能呼吸。 那个人就在心里疯狂萦绕,让人毫无招架能力。 更何况,现在裴京聿完全下落不明。 她心疼姜嘉茉,来燕景台探望了姜嘉茉好几次。 小冕都会磕磕绊绊地叫她“君君阿姨”了。 岑窈君看着育婴师为小冕调制辅食。 她貌似不经意地询问姜嘉茉:“嘉嘉,你上次那一句,究竟是不是真心话。” 姜嘉茉正在镜中检验自己的妆容,闻言柔声笑起来:“什么,我说的哪句呀?” 岑窈君定定地看着她在镜中的模样。 姜嘉茉孕后丰腴了一些,皮肤皎洁如雪,明净妩媚,唇珠饱满,红得如春樱诱人。 没有男人会克制住自己不动心。 岑窈君:“你说……再也不要等他了,下决心和这个男人离婚。” 她走过来,躬下身,侧头望向坐在梳妆台前的姜嘉茉:“然后,给小冕找一个永远不会失联、能最快回应的爸爸。” 岑窈君笑吟吟地强调道:“沈容宴那种,混迹在女人堆里的公子哥,我坚决不支持。” “但你还记得段屿吗 ,《金风为凛》的男一号。” “当时,我在剧组经常和他聊天。” “他比你小两岁,在你念大学时,就暗恋你。” 岑窈君回忆道:“他为了和你一起拍摄这部戏,带资进组,鞍前马后地守在我们身边,其实就想和你多呆一会儿。” “之前你失踪,他心急如焚,号召所有粉丝寻找你的下落。” “明明能捆绑营销,怕你有家庭会感到困扰,所以让团队默默撤掉热搜。” 她动作温柔地撑起姜嘉茉的肩膀,建议道:“段屿没有坏心思,你也不要自我封闭。” “后天晚上宣发会结束后,我组个局。” “我们几个朋友见面,避开制片他们,找一个不会被人打扰的地方,一起聊聊天。” 姜嘉茉垂着眼睫,“嗯。” 岑窈君:“袁渊也会去,他也蛮关心你的。” “这次,由他订酒店,我们七八个人,喝点小酒,叙叙旧吧。” 姜嘉茉想起再也没有响起的虚拟来电。 她卸了力,心脏微微泛疼,趴在梳妆台上:“我一个人,呆在家里总是哭。” “家里很冷,连说话的人都没有。” 岑窈君安抚地拍了拍她的脊背:“……辛苦你了。” 姜嘉茉不舍得看朋友担心。 她强撑起精神,甜丝丝地笑起来:“我都听你的安排。”- 整整两天。 他们辗转了天津河北北京,三个省份的电影院进行造势宣传。 暮云合璧,导演吴旻喜气洋洋地请他们一行人吃饭。 “今天,裴京聿会来吗?” 姜嘉茉心里隐隐约约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悸动。 那个人总是这样,嚣张地降临在她的生命里。 她怀孕了躲着他,他可以冠冕堂皇地找来官方人员和她约谈。 她被楚山海威胁,和剧组一起,逃到祁连雪山脚下。 他可以资助政府航拍风景,把导演捧到高处,欣然见面。 当晚饭局,姜嘉茉吃得心不在焉的。 既然吴旻伯伯和黎曼阿姨,三令五申要她一定出席。 ——那会不会,那个人也会在宴席中途出现,英俊潇洒,目空一切,点名要她陪坐呢。 姜嘉茉心脏砰砰跳。 她一直默默祈祷,希冀奇迹的发生。 但是什么也没有发生,裴京聿没有来。 她所有的希望,悉数落空了。 席间,吴旻拉着大家喝了很多酒。 段屿坐在姜嘉茉身边,一直绅士十足地帮她挡酒。 他脖颈泛红,黑睫微颤:“嘉嘉,你不是说肚子不舒服,不能喝酒吗,都交给我。” 一旁的岑窈君挑眉,暗示道:“怎么样?我就说他不错吧。” 她靠近姜嘉茉:“一会儿去楼顶套房玩,你千万别推搪说,要回家照顾小冕。” 姜嘉茉抿着温热的清茶,静谧地点头:“……知道的,小冕在我妈妈家里,现在估计已经睡下了。” “我很放心他们,就不打电话询问了。” 酒局结束后。 岑窈君礼貌地送走了吴旻一行人。 今天,段屿喝得烂醉。 他今天没带助理,只是苦了陈景寅。 陈景寅脖颈上挂着沉重的摄影装备。 他一路把兴高采烈唱歌的段屿,扛上楼顶。 “这个地方,一年半前,我和嘉嘉也来过。” 陈景寅模糊地回忆道:“那天是嘉嘉的生日,她和裴……裴先生,约好在这里见面。” “我就是在这里,面试通过,得到裴先生的应允,成为助理的。” 他记得那个夜晚。 裴先生居高临下站在那里,冷隽矜贵地施舍给他一瓶解渴的凉水。 连他这种外人,都能历历细数和那人的邂逅瞬间,并被他的魅力深深折服。 更何况和他同床共枕的姜嘉茉呢? 制片方走后,本来热火朝天的气氛。 在陈景寅的这一句话说出去以后,就像没入了深雪中。 一群人都忍不住去观察姜嘉茉的反应。 走廊清寂的白光,洒在姜嘉茉肩膀上。 灯光把她的影子,衬托成伶仃的一抹。 她浑不在意地笑了笑,帮陈景寅扶了一把段屿:“走吧,先进去。” 姜嘉茉恍惚道:“……我才发现,这里是金台夕照呀。” 他们一起进到顶层的套房里。 周遭所有人,都在为香槟塔和满屋的零食欢呼。 姜嘉茉安静地站在角落,她的心脏在泣血。 为什么处处都是他的痕迹,偏偏他怎么也不出现。 她故意装作无所谓地笑起来:“……你要是不提起来,我都忘记这个人了。” 这句话,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段屿停滞了歌声。 他眼睛发亮地盯着姜嘉茉:“嘉嘉,你能在客厅陪陪我吗,我想给你看我新戏的本子。” 岑窈君有心放他们单独相处。 她三言两语,召集剩下的人去其他房间里玩牌。 “你们一个个就别待在这里碍眼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 段屿趁着醉意,套房的沙发上支棱起来。 他举着香槟杯,眼神暖绒绒的:“……嘉嘉,我头很晕,可能马上要醉倒了,但我心里高兴。” 姜嘉茉脱掉外套,搁在沙发上。 她翻阅着手上的剧本,挤出一丝笑容:“你要是困,就睡吧,我不会打扰你的。” 段屿含糊地应了一声,安心地闭上眼睛:“我醒来后,还能看到你吗。” “这里的灯太亮了,我眼睛不太舒服。” 他半眯着眼,在房间里四处寻找。 段屿:“……想找找能帮我遮挡光线的东西。” 他们的话语被突如其来的敲门声戒断了。 “砰砰砰——” 套房的门外,有人恣肆激烈地敲着门。 姜嘉茉走出房间一看,发现其他人都在另一侧的套房里。 房门紧闭,他们在里面嬉笑吵闹,听不到外面的声音。 “谁呀。” 她抚平珍珠白裙摆上的褶皱。 灯光的阴影就像一窄细细的烟管灰墨笔,把她的身材勾勒得更为玲珑有风致。 姜嘉茉用力拧开门把一看。 门外站着的不是别人。 正是令她朝思暮想的裴京聿! “他怎么会来到这里的。” “他到底什么时候回来的?” 姜嘉茉的心脏一牵,还来不及兴奋。 裴京聿穿着黑衣,他比之前看起来更加阴郁,靡丽,宛如翩然而至的艳鬼。 他头发长了一些,散乱地掩住眉峰,皮肤白地渗人,下颚处的清灰显得更加性感。 他就像一抹游魂,冰凉地乍现在她面前。 “姜满。” “你果然在这儿。” 男人黑眸微微眯起来,薄唇漾着危险的笑:“没心的东西。” 他冷白的手骨横贯在门扉之间的缝隙上,寡淡的问:“你告诉我,和我离婚是什么意思?” 他眼梢潋滟,挑薄似春情:“方才,我在楼下遇到袁渊,他眼神闪烁,说你已经另觅新欢了。” “我想知道,谁的本事这么大,要一群人替你们搭鹊桥。” 裴京聿视线下移,睨着她:“这件衣服,是你匆匆忙忙穿好的?” 姜嘉茉心慌意乱。 她下意识想要关上门,把自己的外套从段屿所在的房间拿出来。 裴京聿并没有给她反应的时间。 他的掌骨缓慢往上,一把桎梏住她的脖颈,把她狠狠从门内提出来。 裴京聿迎上她的目光,森冷地撑在门框上,口吻沁凉地盯着她。 “我是失踪了,不是死了。” 他捏起她的臀,轻佻地把她抵在走廊上。 他垂眸,用鼻梁去摩挲她的唇,在接触到她水红的唇瓣前的一瞬间,别开英隽的脸。 “你没喝酒?” “但你的身上,有其他男人醉醺醺的气味。” 他手指勾起她的黑发,在她耳畔低沉说:“你真找了?和他到哪一步了。” “你裙子这么皱,是不是早就意乱情迷,无法忍耐了?” 姜嘉茉觉得自己好像被他审讯的嫌疑犯。 她逃避地抗拒着他的迫近。 她苍白的脸上,有愠怒的薄红:“……你这个混蛋,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她身上的渴肤瘾又犯了,想要被他抱紧,皮肤上像堆积了一座火焰山,滋啦刺啦地烧灼所有理智。 他一讲话。 她想委屈地掉眼泪,又不愿意让这个强词夺理的坏男人看见。 裴京聿避开她的目光,沉郁地抿唇:“所以呢。” “我如果来得晚,你俩是不是就睡了。” 他额角青筋乍现,像是忍耐到了极点:“所以前段时间,完全是在哄骗我?” 裴京聿挺拔的鼻梁凑近她,眼睛宛如雪浪,坏又亮:“你嘴上倒挺甜的,其实天天都在渴求男人抚慰?” 姜嘉茉呜咽一声。 她的瞳孔受惊一样放大,红着眼睑,断断续续地抽噎:“裴京聿,我 的身体在你眼里就这么淫.乱吗!” “……你就知道欺负我。” 裴京聿掌骨犯了施虐瘾,就想把她桎梏到怀里,狠狠地箍紧她。 他把脸埋进她黑发,搂得她浑身发疼,嗡声道,“……姜满,你是不是宁愿我去死。” 他心脏像被珍珠磨砺,抽丝剥茧地疼。 因为发现她连婚戒都没有戴。 裴京聿拼命咬噬她的耳珠,呷得小小的莹白滴血:“才四十七天,你就变心了。” “就算换按摩的玩具,也不该这么喜新厌旧。” “姜满,我是不是连玩具都不如?” 姜嘉茉恨透这个人了。 他永远都是这幅德行,很坏,像一窠吐着信子的蛇,要往她心里越钻越深。 她和他重逢,永远不要设想什么脉脉的温情。 他就是这样阴暗,偏执,具有疯狂的掠夺欲和排他性。 在她每一个被他的英隽蛊惑的瞬间,都会落入一个被他侵吞殆尽的陷阱。 裴京聿总是这样恶劣地玩弄她的神经,戏谑地挑拨她的心绪。 他长指挑着她的襟口,一寸寸检阅,巡视这上面是不是有其他男人烙印下的吻痕。 姜嘉茉莹白的皮肤微微泛粉,不自然地小幅度扭着身体。 她怀着孕,却根本找不到告诉他的机会,只能无措又孱弱地,顺着他的触碰,小声呜咽。 姜嘉茉黑发层层叠叠从白瓷的肩颈散落。 她皮肤好白,比珍珠色的衣料还要馥雅,细腻,就像香滑的奶酪,想要细细抿化。 裴京聿的鼻息滚上来,给她酥麻的颤栗。 这个薄情寡意的女人,他喜欢得发疯,碍于醋劲儿,只能凉津津地嗤笑一声:“你在走神。” “为什么。” 他的坏宛如附骨之疽,缠绕着她,在耳畔蛊惑:“你就舍不得专心享受我!” 门内传来隐隐约约的嬉笑声。 隔着这扇门扉,他在辗转用唇峰厮磨她的脖颈。 姜嘉茉像被生吞的羔羊,无措地扬高脖颈,眼神落到远处的感应灯上。 裴京聿沉沉笑着:“你心里在想谁?” 他冷哼一声:“反正不是我裴京聿。” “我长得就这么不合你心意么?” 姜嘉茉从他指尖把衣领拽上去,恨恨地小声埋怨道:“……你检查完了,找到别人的痕迹了吗。” 裴京聿光洁的额角青筋贲张。 他犹不满足地嗅着她的气息:“怎么办呢,上面一点我的痕迹都没有。” 他的指节上挑,顺着她的下颚,指腹惩戒性地摩挲着她的红唇。 “告诉我,真想和我离婚?” 裴京聿指腹上的薄茧,绞杀一般,带给她寸寸痕痒:“我不是你的支柱吗?” “为什么转眼你就能被别的男人勾走魂魄!” 姜嘉茉眼睫颤着:“……原来那个虚拟号码,真是你打过来的!” 她捂住脸,眼泪断线一样流:“……你又玩弄我。” “明明可以打电话……你却一句话都不说。” 裴京聿影子压下来,似天罗地网,要把她彻底擒获:“……我哑。” “你就是偏心眼,你对别的男人比对我好一千倍。” 他强势笼到她的身上去,把她的裙边岌岌可危地攥在他手心:“告诉我,你在护着谁。” “我就这么不入你的眼?” 他薄唇在颤,似乎真的伤心狠了,腔调破碎:“说话!哑巴什么时候才能得到整个姜满。” 姜嘉茉推搡他肩颈的薄肌,忽然嗅到了一丝薄薄的血痂味道,带点清冽的雪松药香。 她不敢妄动了,浑身麻痹,颤抖着问:“……你受伤了吗。” “小伤又不会死,但我现在的心疼得想死。” 裴京聿眼睛黑得渗人,眼梢似恸哭却带笑,有种狩猎的危险:“姜满,你说的爱我,是真的么。” “你如果爱我,就不会被任何男人蛊惑。” “就算渴肤痒得难受。” 他桎梏着她的下颚,逼她望向自己:“就算迷恋你的有三千七百万人。” 裴京聿盯紧她苍白的,可怜的脸:“你只能哭着回到我的怀里,求我抱你,明白吗?” 他情人一般,薄唇呢喃地笑起来,宛如施予:“你应该热烈欢迎主人,进到房间里。” 他的气息似蓬勃的雪山,彻骨地压覆下来。 要让她献祭魂魄,去融化着深雪。 男人吻得她浑身颤栗的同时,单手轻松拧开门把:“然后当着他的面,证明你爱我。” 他骨节分明的长指一掀,徐徐推开套房封闭的区域。 裴京聿胜券在握地扬唇笑了。 他垂怜似的邀请她:“在身上写名字,需要我教你吗?” 第57章 恼佳人“你从头到尾,都是渴我!”…… 裴京聿最恶劣的时候,总是最迷人。 他青白的手背青筋遒劲地浮出来,垂眸对她笑:“怕吗。” “紧不紧张。” “要不你讲点好话,求求我,我呢,就勉强应允和他一起伺候你。” 姜嘉茉恨死这个男人了。 他就是这样坏心眼,料定她孱弱,单纯,老老实实地恋慕着他。 所以他每一次都热衷玩弄她,罔顾她的心意。 姜嘉茉不想再纵容他使坏了。 这一个半月以来,她每天寤寐思服的思念,孤寂不安地祈祷他平安归来。 裴京聿这样横征暴敛地掌控她,无非仗着自己喜欢他。 姜嘉茉知道这个男人肩膀有伤。 她怜惜他又爱慕他。 可她现在要破碎掉了。 明明自己怀着他的小孩。 明明每次给他打电话都黏糊糊地想他。 他怎么就不肯对自己稍微温柔一点? 清澈的水珠一颗颗从她眼睛里孵出来,茫茫无着落地往下掉。 姜嘉茉眼泪顺着下颚,落进衣襟里。 她柔软的小腹,被这个男人强势贴紧。 裴京聿盯着她泛红的耳朵,故意使她难堪似的咬字,挑薄地说:“怎么,不敢玩玩刺激的吗?” 姜嘉茉突然很想知道,如果自己真的顺着他,壮着胆子挑衅他的话,会诱发什么结果。 “……好呀,就依你说的。” 姜嘉茉涨红了脸。 她伸长纤细的脖颈,手掌触碰到对方伤口位置,用力地推搡他:“裴京聿,我现在就遂你的愿,睡到别的男人旁边去,让他伺候我。” 他身上的伤。 他自己都不心疼,她凭什么要在意。 裴京聿一时不察,腕骨撑住套房的隔断,疼得闷哼了一声。 他反应了半晌,若无其事地觑她一眼:“你想被怎么伺候?” 姜嘉茉感觉自己的心脏被尖锐的针刺了一下,却艰涩地别开眼睛:“随便……怎么伺候都好!” “……我再也不心疼你了。” “我现在就去别人的怀里。” 裴京聿冷白的额角乍然滚出几滴汗水。 他漆黑的眼睛里的占有欲,简直掀起飓风似的旋涡。 他薄唇弯着,急促地喘着气,抵消肩膀的疼 痛:“行啊,我倒要看看是谁敢碰你。” 可是很奇怪。 ——套房的客厅里没有人。 四处都是静悄悄的。 姜嘉茉忧心忡忡,认定段屿一定在套房的沙发上睡着。 她并不想裴京聿的趁着吃醋发疯,造成别人的困扰。 但他们推开套房大门一看,发现客厅漆黑一片。 段屿并没有在这里。 姜嘉茉心里疑惑难消,但她并不想和发了疯的裴京聿呆在一起。 她想要随便逃入一个房间,然后反锁上门。 这样她就能保护小腹里的宝宝,就能稍微安全一点。 “你想要逃到哪儿去。” 裴京聿在浴室门口追上了她。 他虎口涨的青白,栓住她的蝴蝶骨,强势地把她裹入怀里,不让她有去往任何地方的可乘之机。 裴京聿混不吝地宣布道:“我不准你去!” “咔哒——” 浴室的门锁撞出清冽的脆响,宛如玉振金声,宣判了她的囚困。 裴京聿把她拖进浴室,堵住往外逃离的路,把她禁锢在明亮的房间里。 他脊背撞到墙壁上,衣料掀起来,露出象牙白的皮肤,结实劲瘦的腰身。 裴京聿眼神凶凛钉牢她,单手拉下外套拉链,然后一步步向她迫近。 灯影映在他身后,衬托出一个潇洒恣肆的剪影。 依然如昔,蓬勃,挺拔,诱人昏聩。 姜嘉茉想起套房里的其他朋友,铁了心想从他手下逃走,根本不受他蛊惑。 “……你有本事放我出去。” “本事?”裴京聿欲擒故纵地扬起唇。 他沉着眸,轻描淡写地挑衅她:“让你舒服才是我的本事。” “除此之外,没有其他证明方式。” 姜嘉茉脸烫得像笼入火炉中,不断地往后躲。 她不小心触碰到了浴室的花洒。 就在冰冷的水流遮天蔽日降落下来的一刹那。 “啊——” 姜嘉茉已经提心吊胆地紧闭上眼睛,做好浑身湿漉的准备了。 “哐当——” 裴京聿迅速扶住了她。 他用最快的速度掰正了淋浴头的位置:“怎么这么不小心。” 他的眼眸明亮得惊人,抵唇不自然地轻咳了一声:“…不想让你受凉。” 姜嘉茉设想中铺天盖地的冷水,并没有洒下来。 她陷落进了一个温热的熟悉怀抱中。 裴京聿的怀抱玉山崩塌一样沉重。 他用臂弯紧紧圈住了她,把脸埋进她的黑发里。 他一声声唤她的名字:“姜满,你要是去找别人,除非我死。” “你现在杀了我,我皮开肉绽死了,我才肯放过你。” 姜嘉茉心脏好酸酸胀胀地疼,鼻尖涩得刺激掉眼泪。 “……傻瓜,你怎么不让花洒落下来,把我头到脚淋湿。” “什么都冲洗干净了,不就就没别的男人的味道了。” 眼前的男人似乎马上要失控。 他浑身绷紧,似雷暴将要滚下来一样凶险。 锋利的双目破碎泛红。 他的触碰却那么温热,小心翼翼,一丝一毫,都舍不得伤害她。 他不会伤害她。 冰冷的水流,也不会伤害她。 她被这个人捧在神龛里珍惜着。 姜嘉茉颤着眼睫,难过地小声质问:“……说什么舍不得的话。” “裴京聿,这一点点冷水落在我头顶上,你都舍不得。” 她眼泪雾蒙蒙的:“难道我就这样坏,诅咒我孩子的爸爸去死吗?” 裴京聿眼里浓烈寂黑的欲,宛如消弭减弱的气旋。 “他们所有人都以为我死了,那你呢。” “你会舍不得我么。” 他乖戾地搂紧她,亏心似的,患得患失地问:“……你有等我回来吗。” 姜嘉茉眼睫似篙桨,在泪晕里泛舟:“我当然在等,我每天都在期盼你回来。” “……我快熬不下去了。” 她啜泣地伏在他的肩膀上:“你不要再说我找别人的浑话了……我哪儿喜欢得起来其他人呢。” “裴京聿,我看到门票和信了,也知道在燕景台陪伴我一年的人是你。” 她全身都在颤抖,像雨中的蜻蜓羽翼:“……你来探望我那么多次,照顾生病的我,帮我走出困扰的阴影。” “你少自顾自地逞英雄了,难道你不知道我心里一直揣测是你吗。” 姜嘉茉:“……老公,真的是你,从来都是你。” 她伤心地红着鼻尖:“我证明不了,但白鹭岛初见开始,我的眼睛里从来没有别的男人。” “刚才房间里的是段屿,我和他从来都是同事关系。” 姜嘉茉喉咙里模糊逸散出破碎地哭腔:“你连这个也不信吗?” 裴京聿想要用体温敷热她。 可是他越是抱紧她。 她委屈的眼泪就不停地掉落下来,颤巍巍的一抽一抽,像难过狠了。 姜嘉茉:“我只有这么一个人。” “明明心都在你那里了,还给你生了宝宝。” “你要是不信我,你出去随便找,看谁愿意给你生!” 也许是他天生性格恶劣吧。 裴京聿看见姜满闷闷地蜷在他怀里,不停地抹眼睛的乖巧模样。 他竟然奇迹般地安心起来。 裴京聿嘴唇发红,溢出点笑来,哑着嗓子道:“可我就想缠着你,让你给我生。” “我基因这么恶劣,只有你才能拯救我。” 他缠绵地用鼻梁摩挲她的嘴唇,绒绒地撩拨着她:“我去祸害别人干嘛呢,姜满。” “她们解救不了我的。” “别人都稀罕安心、情绪很稳的另一半,不断肯定、引导她。” 裴京聿呼吸像春雾,澹澹地醺然而下,像润泽叶片脉络,嚣张的荷尔蒙习习扑到姜嘉茉的脸上。 “姜满,你对这种男人没兴趣。” 他试探着衔住她的唇,尝她唇珠上滞留的眼泪:“你已经有我了。” 他吻下来的一瞬间。 姜嘉茉今晚第一次没有躲开。 她的脊椎生出背德的颤栗。 明明朋友们还在套房里,她却被他彻底勾引。 姜嘉茉羞窘地揉捏着她的衣领,每一丝神经都慌乱到忍不住发颤:“……不要闹了。” “姜满,你只对我渴肤,其他人都不会,所以只有一个结论——” 裴京聿伏在她耳畔,嗓音下流又恶作剧地宣判道:“你从头到尾,渴的是我。” “所以如果我把门打开。” “你忤逆我,真投入到别人的怀抱里。” 他坏心眼地冲她吹了口气,眼梢风流写意地挑起来,刺激她道:“你会觉得难以忍受。” 裴京聿:“只有我抱你,你才会喜欢成这样。” 姜嘉茉听到这个人无耻的言论。 她羞燥地红了脸,嗫嚅着嘴唇问:“……你少得意了。” 她眼睛都哭疼了,现在干涩地酸疼:“你这个人好难哄,反正不听我解释,只靠身体验证。” “你总是把我搞得乱糟糟的,不知道拿你怎么办才好。” 裴京聿把她抱到光洁的流理台上坐着。 他丝毫不避忌,脉脉地任由她挨着自己受伤的肩膀。 恍若她那点依偎,能治愈到他似的。 裴京聿自己受伤,从来不会多抱怨什么,或者装可怜祈求她垂怜。 他永远都是胜券在握的模样,掌控着她的感官。 但姜嘉茉已经抑制不住对他心疼了。 她倾身,用额头去蹭他英隽的下颚,“……领口的纽扣可以解开吗?” 她呜咛着讲话,小小声的难过:“我闻到血腥味,想知道你伤得怎么样。” 裴京聿薄唇挑起来,懒洋洋地往她怀里依偎过来,饶有兴味地示意她自己解开:“忍不住了?” “馋得想用老公了?” 姜嘉茉不想理他。 她细白的手指磕磕绊绊地去解他的纽扣。 但因为方向是反着的,所以她尤其生疏。 裴京聿笑着骂她:“还以为真能睡几个男人呢。” “连纽扣都解不开。” 他的声音轻又柔,像和煦的风撩拨湖面,咬字柔戾地骂道:“这么笨,谁要你。” 姜嘉茉咬了下嘴唇,忿忿地仰头含住他近在咫尺的喉结。 她含混地小声骂道:“怕你疼,我才会心慌。” 姜嘉茉辩解道:“……我要是不在乎你,哪儿会手抖。” “……你不许不要我。” 裴京聿呼吸发紧,猛地搂住她的腰,眼眸骤然晦暗:“姜满,我会独占你一辈子。” 他暧昧地用唇撩拨她毛躁的发丝,把它们浸得依附一点儿。 “是我求你要我。” 他微红的指骨穿过她的黑发,很轻地弄捏安抚道:“不疼,我没事。” 姜嘉茉眼睛滟滟地盯着枪伤缝 合的伤口伤,下眼睑又积攒了一汪水:“……谁问你疼不疼了。” 裴京聿语气轻邈,倏然笑起来:“可我只想对你讲。” “这世界上没别人了。” 他语气寡淡,但勾人心魄地潜入她心脏里:“只有你不计前嫌地在乎我。” 裴京聿肩膀上伤显然被处理过。 现在愈合了一部分。 疮痂皲裂了一点,皱巴巴地长出皮肤,浮出星点的血沫。 姜嘉茉心跳急速而紊乱。 她埋在他怀里,缓解紧张:“当时是不是很危险?” “……你别敷衍我,好好讲讲当时的情况。” 裴京聿把她揽入怀里,语气很淡:“我们在黄连山脉脚下,和越警设伏,抓捕郁鸣深。” “黄昏时分,沙坝梯田笼罩着烟雾,警方全部分散了。” “我们不忍心,没有破坏他们的竹筒灌溉系统,当地人谋生也不容易。” “郁鸣深狗急跳墙,开枪就打。” “我离他最近,缴械时争抢枪械,流弹从肩膀上擦过去了。” 他凉津津地从齿峰里溢出一丝冷笑:“他也没捞到什么好处,肺穿孔,当初呼吸不畅跪在我面前了。” “我疼得半跪在梯田里,我在想——” 裴京聿眼睑湿润。 但他不想被怀里的人看到,于是更紧地桎梏住她:“姜满,告诉我,你生产小冕的时候,一定比我更疼,对吗?” 他眸中微微有刺痛:“你这个傻瓜,你都没和我叫一次疼。” 裴京聿把她的下颚掰过来,迫不及待地吻了上来,凶凛又靡丽:“我哪儿舍得下你。” “你生育都没哭。” “打个电话哭得不像人样。” 他的怀抱浸着杉叶藻和麝香的苦涩味道。 姜嘉茉被他的体温圈着,像溶入温热水中,放松惬意。 她好没出息,开心得不得了。 她侧躺在他怀里,撑起身,小口地一点点吻他:“……因为我喜欢你。” “好喜欢你这个人。” 姜嘉茉细若蚊蚋地表白道:“……我生产的时候,你眼睛红了,握着我的手都在发颤。” “我偶尔分出心神,只想哄你,哪儿还有力气抱怨疼痛呢。” 裴京聿讥诮地哼了一声,“我哪儿有。” 他迅速劫获她话里的漏洞,得意洋洋地:“你那时候都想着哄我?” “姜满,真这么喜欢我啊。” 他挑开她脸颊上的发丝,慢条斯理地探出长指,勾惹似的地刮了一下她的鼻尖:“多喜欢?” 姜嘉茉嘴上说不知道。 她埋头在他腹肌位置,隔着衣料狠狠咬了一口。 她听到对方很闷地哼了一声,也不松嘴。 仿佛籍着这一点细微的触觉,在他身上拓印下标记似的。 裴京聿没说话,只是用掌骨很轻地在她臀腿的部分,惩戒似地拍了一下。 他咬字威慑,其实根本没带来什么实际伤害:“这么可怜见的咬一下?” “就靠这个独占主人啊。” 姜嘉茉拨开他的衣服一看。 他流畅的肌理上,果然有一圈发红的牙印,裁成不圆满的小月亮。 她枕在他腿上,抱住他的腰,把自己的脸蜷进去:“能不能独占你……我不知道。” 姜嘉茉仰头看他,被他帅得骨头都酥了:“……还有别人敢这么放肆,这样咬你吗。” 裴京聿垂眸,愉悦地哼笑了一声,悠然地帮她梳理头发:“只有你。” 他滚动着的喉结微微发红,是刚才被她吮了的标记。 “怎么我的小满这么厉害呢?” 姜嘉茉受不了他夸自己半句,甜津津地笑起来:“现在知道夸我了?” 她咬着嘴唇,小小地埋怨着:“平时就知道使坏欺负我。” “我说什么都听不进去,一个劲儿作践我心意。” 姜嘉茉:“我就只有这么一个人。” 她感觉那个人的视线正灼灼地望着她。 姜嘉茉心慌意乱,耳根赫然地烧起来,宛如初恋般悸动:“……我什么都给你了,你不要对我那么坏,你明知道我就想要你哄哄我。” 裴京聿貌似不经意地舔了一下唇角,浮出点笑模样,英隽得让她神魂颠倒。 他蓬勃又较真儿,贪婪地问她:“哪儿坏?怎么哄。” 姜嘉茉“咻”地一下,很莽撞又很可爱地坐起身。 她神游了半晌,侧头一看那人含笑着等自己回答呢。 “渴肤…痒……” “……想被你抱着哄。” 裴京聿露骨地“哦——”了一声,情热似的笑了笑。 他轻佻地扶住她的肩膀,把她拘在流理台上,响亮地啵了下她的鼻尖:“没说完呢,我哪儿坏了?” 姜嘉茉的脸上火辣辣地烧,被他撩拨得脑袋都抬不起来了。 她浑身没出息地酡红着,梗着脖子,说不出囫囵话。 半晌,她小声地埋怨道:“刚才在外面,你说我身上有别的男人的味道,还拉下我的衣服检查。” “……你混蛋,随意污蔑人,分明就是蛮不讲理。” 他潇洒地把手撑在她身旁,拢着她的腿,诱惑着刺激她,“姜满,你自己说,谁在老婆面前要装君子风骨?” 裴京聿眼梢漾起的春情,都在勾惹她:“这个世界上谁脱你衣服,都没我更天经地义。” “你只能陪我睡觉。” 他坏,他下流。 他毫无章法地恶劣,用他惊心动魄的爱和程序正义的欲,彻底侵蚀掉她的所有。 姜嘉茉仰起头,看这个人顺着她的脖颈,一点点吻下去。 裴京聿把她检阅了个遍。 她有点被迷恋,被膜拜,被需要的殉道感。 姜嘉茉的脸红得像熟透的小水果,迷蒙地说:“……现在我全是你的了。” 她坐在流理台上,哼哼唧唧地,往后撑着手掌:“不要再发情了。” 裴京聿的唇鼻好坏,作恶多端地剐蹭过她纵横起伏的衣料。 他执拗地盯着她都是吻痕的皮肤,掌骨发狠圈住她,在她身上深深地嗅了一口:“……哪儿全了?里面还没有呢。” “而且这一点儿,画饼充饥都不够。” 他呼吸喷着热气,惹得她颤栗:“我们不在这儿,我没办法接受别人听到你黏糊糊求饶的声音。” 姜嘉茉被他蛊惑了太久。 她这才乍然反应过来,他们身处酒店的套房里。 姜嘉茉清醒了一半,看着自己纵容他,以至于从头到脚的红痕,更是慌乱得没边儿。 她捂住脸:“我现在怎么出去呀……恨死你了,你每次都不知收敛。” 明明是她自己纵容他,任由他胡作非为的。 现在这女人清醒了又开始嫌弃他了。 裴京聿难耐地挑起唇,漆黑眼睛毫不避忌地盯牢她:“很简单。” 他桃花锦浪地笑了,兴奋地用鼻腔哼了声:“被我抱在怀里出去。” 姜嘉茉做了很久的心 理准备。 她汗津津地搂住他的脖颈,把脸埋在他怀里。 她的脸绯红,发丝凌乱,连光洁纤白的小腿,都薄薄渗出一点细汗。 裴京聿把她裹得很紧,一点也不想别人看到她。 他脱掉外套,在她腰上捆了一个结,挡着皱褶的裙摆。 推开门的一刹那。 姜嘉茉预想中的尴尬并没有发生。 “砰——” “哗啦——” 大家都知道他们久别重逢,总有些情难自制的时候。 所以他们只留了一盏很暗的壁灯,都在暗光中伺机而动。 朋友们只等他们出来,打开礼炮的炮筒。 姜嘉茉望着纷纷扬扬飘落下来的细碎小光片。 两个人恍若置身仙境。 姜嘉茉魂儿回来了,噙着笑嗔怪道:“……你们好俗。” “你们一群人,今晚酝酿这么久,原来是要给我看这个?” 姜嘉茉说完这句,就捂住眼睛,感动得哭了起来。 她拍摄电影的时候,经历过无数动人肺腑的时刻。 但没有那一刻,比在爱人怀里,一群熟悉的朋友包围在身边更为幸福。 姜嘉茉侧过头,看见自己身后笼罩在暗光中的身影。 裴京聿长身玉立,轮廓动人。 漫天的银白小光片,把他更衬托的贵气凛然。 他身上有很薄的血腥味道,却给他渡上了一层神秘色彩,让他更英俊得凶煞。 她吸着鼻子,很轻地扯了扯他的衣袖,问他:“老公,你和他们一起布置的吗。” 裴京聿情动地把她搂进怀里,垂眸沉声告诉她:“没。” 他掌骨厮磨着触碰她肋骨的凹陷:“但我恍然意识到,他们在给我们搭鹊桥。” 他把她裹在怀里:“……我们现在不亲一会儿,就是辜负别人。” 在众人的欢呼和口哨声中,当着所有朋友的面。 姜嘉茉不好意思地推搡他,被裴京聿托起尾椎抱了起来。 他的虎口圈住她臀部,抵在半空中没完没了地吻她。 她双腿颤巍巍地尝试着勾住这个人,但是使不上劲儿。 姜嘉茉只能没力气地被他衔住唇,软绵绵地求饶道:“……你呀,少欺负我了。”- 裴京聿回来以后。 一群人筹划去珠山岛度假,弥补今年夏天的遗憾。 飞机上,岑窈君向姜嘉茉才交代清楚那天晚上的细节。 岑窈君回忆道:“我们听到你们在走廊的声音了。” 她紧张地吞咽了一口:“那天晚上,袁渊打电话通知我们,说裴京聿来了。 “让我们一个个别不知道看人眼色。” “陈景寅费了好大的力气,他把醉薰薰的段屿拖到了房间里来。” 一旁的黄栗紧张道:“如果放他在外面,被裴京聿看到的话,我们一圈人都得遭殃。” “嘉嘉,你别看裴京聿嘴上说什么,当着他写名字。” “别人多看你一眼,他找人搏命。” 姜嘉茉的脸“唰”地一下就红了:“你们都听到了呀。” 她忍俊不禁,笑得花枝乱颤:“那小礼炮和彩条呢,你们哪个天才准备的呀。” “你们比我还会哄他。” 岑窈君袅袅地笑起来:“其实啊,是你的助理和工作室的人,打算哄你。” “他们那天准备了在珠山岛度假的视频vlog,想邀请你今年和他们再去散散心的。” “你不知道那十来个人多努力,还找我商量过,租下整个岛要花多少钱。” 黄栗握住姜嘉茉的手:“你真以为,我们打算撮合你和醉醺醺的段屿啊?” “我们是不想看见你一个人在家里,接无人回音的电话。” 她视线意味不明掠过姜嘉茉的小腹:“嘉嘉。” “我们是最知道情况的人,怎么舍得推你进火坑。” 姜嘉茉被感动地有点说不出话来。 她红着眼睛道:“……谢谢你们了。” 陈景寅听到了,凑近姜嘉茉:“虽然裴先生包下全岛,要我们在这里好好度假。” 他悄声道:“但你千万不要掉以轻心。” “嘉嘉,楚山海的游艇出没在附近。” “我们的目的,是要协助张警官,抓捕楚山海。” 姜嘉茉用力地点了点头:“我也不会放过段志璋他们。” “裴京聿肩膀受伤,这些账我都会算在楚山海身上!” “七年前对我的羞辱,现在持续不断地恐吓,我一定会亲手把他们绳之以法。” 隔着一个走廊的阮佳卉和江葭、兰桥也听到了。 她们没说话,只是彼此脉脉地投来鼓励的眼神。 她们盼望这一天太久了- 警方对楚山海的抓捕,并没有结束。 一个月前。 张警官风尘仆仆地找到姜嘉茉,要求她协助国际刑警组织,一起配合抓捕楚山海。 那时候裴京聿还没回来。 姜嘉茉对周围发生的一切,都秉持漠不关心的态度。 她神思憔悴,茫然无依地询问他们:“你们在裴京聿临走之前,也说过会保护好他。” “你们告诉我,他在哪里呢?” “……你们把他还给我啊。” 后来,姜嘉茉结束抵制代孕宣传,回到北京。 张亦远勒令她不许再接起虚拟号码打来的电话了。 “小茉,楚山海被我们这样戏弄一番,把罪证替换成了信。” “他们怎么可能轻松放过你。” “你必须提高警惕,随时给我们报备行踪。” 姜嘉茉听到“信”,心尖有刹那的疼痛。 她克制住自己流泪的冲动。 她坚定的点头:“……我明白的。” 姿容威严的张警官约她喝茶,恳切地聊起近况:“说起来也是有缘。” 他望向窗外,两鬓含霜,“七年前,我被派遣到泰国甲米,调查一桩车祸。” “查到你是胡家耀最后一部戏的女主演,所以认识了你的父母。” 张亦远回忆往昔披肝沥胆的峥嵘岁月,不禁感慨万千:“现在,我快退休了。只有与当时案件有牵连的楚山海一行人,还没彻底抓捕归案。” “小茉,段志璋是拍摄《无人下潜》的资方。” “听说是当年专门选中了你,电影也是为你量身定制的。” “……别掉以轻心,他们一定会再次找到你。” 姜嘉茉垂眸,不安地搅着手指,很轻地“嗯”了一声。 张亦远肃穆地说:“姜嘉茉,你答应过我,如果有需要会好好协助我们的。” “作为一位长辈,我不希望你沉缅消极低落的情绪里。” “你应该坚强起来,用法律手段保护自己,把曾经伤害自己的凶徒,送进监狱。” 临走前,张警官貌似不经意地说:“只要你振作起来,那你期盼的人,回来也是指日可待。” “……我无法僭越职权,告知你什么。” 张亦远送她出门:“但我也是有妻有子的人,怎么可能让你的小家庭,一次次陷入危险?” 而现在,裴京聿基本安然无恙的回来了。 ——也到了她团结大家的力量,把楚山海绳之以法的时刻了。 再次来到珠山岛。 之前熟悉的一切并没有改变。 台风过境一年多以后。 这里的所有设施修缮得更加齐备。 洁白的海鸥在空中翻飞,掠过远处的游乐设施。 海岛的商业化也更加活络。 熟悉的图书馆,岛上咖啡店前面。 商店街鳞次栉比。 各种卖海鲜美食和出租清凉衣物的店铺。 由于对外开放,这里还有贩卖着海岛特产和浮潜游泳装备。 这里四季如夏。 海风短促热烈,棕榈叶在风中沙沙作响。 入目是现在海港客船来来往往。 数不胜数的白帆在几个码头停满了,像群居的鲸鱼脊背。 再也不会发生客船不够供给的情况了。 裴京聿失踪这么长一段时间。 他还有一些公司事务,尚未完全处理结束。 裴京聿肩膀上的伤口也要再次检查处理。 于是,他和姜嘉茉约定三天以后,来到珠山岛。 姜嘉茉每天还是循例去岛上书店看书。 但她心里隐隐约约有一个模糊的感觉。 ——朋友们似乎有什么秘密,要给她惊喜。 工作室的同事们,这几天都陆陆续续地来了。 包括离职的秦媛,也随着男朋友唐靖安,一同来到了岛上。 他们一群人,还是住在那家民宿里。 但和一年前不同的是,黄栗不和齐妙去岛屿神秘采蘑菇了。 李威也不整天琢磨着如何摘椰树上的毛椰了。 他们一行人神神秘秘的,瞒着姜嘉茉早出晚归,像在酝酿什么神秘惊喜。 晚上,大家还是像过去一样,相约在民宿楼下一起看恐怖片。 只是今年又多了一个小冕。 宝宝晃晃 悠悠地举着玩具,眨巴着黑豆般的眼睛,歪着头充满好奇地望向被吓到笑闹成一团的大家。 小冕:“……羞…羞!” 半晌,伴着惊悚音效睡着的小冕,被育婴师抱在怀里,乖乖去楼上的婴儿房睡觉了。 汤茜茜惊讶道:“他居然不怕这种恐怖音效。” “……不愧是裴先生的儿子!” 姜嘉茉不由得笑了起来。 上楼去。 她靠在枕边,给裴京聿打电话。 “……老公,我总觉得她们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姜嘉茉隐隐约约猜到,他们可能给她准备了什么令她感动的惊喜。 但她故意装作不知道的样子,只能打电话给那个人商量。 “他们一群人讨论得眉飞色舞。” “我一走进,就清嗓子不说了。” “……我好想你,你一来,就可以陪我多说说话了。” 电话对面,才是真正准备惊喜的人。 裴京聿看着她颤着眼睫,乖巧思念自己的样子。 他很想把她抱紧,疯狂地蹂.躏她。 可他隔着屏幕,只能炯炯地盯着她,克制住自己昭然的欲念。 裴京聿眼神徐徐落在她身上:“你不是说有什么惊喜要告诉我吗?” 姜嘉茉捂住小腹,甜滋滋地说:“等你来呀,这种惊喜一定要有仪式感。” 她知道,那个人一直很遗憾,没有亲自参与孕检。 姜嘉茉不愿意他再有遗憾。 这一回怀孕。 她一定要让他见证每一个过程,陪她去岛上的医院孕检。 姜嘉茉对着视频另一端,抬起纤白玫红的手指:“……我戴了戒指的。” “曾经我很抗拒上面有定位器。” “现在不一样了,它带给我安心和庇护。” “你不在的时候,就好像它在陪着我。” 裴京聿唇峰漾起平仄。 他沉谧地盯着她,一刻也舍不得挪开眼:“我可没忘,某人要用粉钻那颗心,交换我这颗心。” “打算拖到什么时候?” 姜嘉茉撑着脸,笑起来:“大概九个月以后吧。” 裴京聿呼吸绵长,貌似随意地换了坐姿,轻描淡写地问道:“怎么时间这么具体。” “为什么?” 姜嘉茉甜丝丝地笑,搪塞他道:“你明天就知道啦!” “……你快点到岛上来吧,我真的很想你。”- 第二天一早。 姜嘉茉在窗边小憩,被黄栗唤醒。 她的眼睫被阳光照耀成淡淡的浅金色,温婉又明丽:“现在几点了呀。” 黄栗扶她起来穿衣服:“早上八点。” 她唇角微扬:“嘉嘉,今天裴先生不是要来看你吗。” “你呀,就去到处走一走,转一转,去图书馆看看书。” “等他来,你就不得闲咯!” 黄栗他们一群人,又想把她支开,筹措着什么。 其实姜嘉茉也注意到。 这几天数不清的热带鲜花,从世界各地运到珠山岛上来。 姜嘉茉隐隐约约揣测到和自己有关。 她装作不知道,笑盈盈地换上清透海盐薄纱长裙,戴上垂旒的遮阳帽。 一个人安安静静地去沙滩漫步。 礁石拍岸,装出细碎如雪的浪花。 远处停泊着几艘游艇,桅杆洁白如新。 姜嘉茉最近经常来这一片海域。 她一边走,一边给裴京聿录制着视频:“老公,你还记得吗。” “台风后,我们一起在这里散步,看到好多横行霸道的小螃蟹。” “还有一艘小船,当时我太困了,我在船上睡了一觉。” 话音刚落。 姜嘉茉隐隐约约注意到远处有一群人朝她走了过来。 为首的那一位,不是别人,正是段志璋。 段志璋被一群人簇拥着,眼神远远朝自己望了过来。 姜嘉茉不知所措地往后退。 彻底完了。 今天她一时不察,竟然一个人出来的。 陈景寅和两名保镖,正在餐厅里等自己吃早餐,然后陪自己去图书馆。 糟糕! 现在怎么办! 姜嘉茉心慌意乱,像被钉在标本架上的蝴蝶,无处遁逃。 她这里只有几块礁石,根本没办法隐藏。 她颤着手指,给裴京聿发消息:“老公,我好像在岛上看见段志璋了。” “对方来者不善,你马上通知张警官,就说让他来珠山岛西侧的二号码头救我。” 姜嘉茉知道手机在自己手上留不住。 她趁着最后一秒,把手机藏到礁石缝隙里。 她眼睛里孵出珠琏一般的眼泪:“老公,我相信你,我再也不避忌你了。” “……我会永远无条件信任你,依赖你。” 姜嘉茉在心里默默祈祷:“这一次,我们并肩作战,一定要把楚山海他们绳之以法。” 骤然间,她听见头顶响起段志璋恶趣味十足的声音,“小茉莉,终于找到你了。” 她的心脏“咔哒”一下,像是被人捏紧了。 姜嘉茉脸色发白地站起身。 她膝盖颤抖着,强行稳定心神:“……段先生。” 段志璋冲周围一圈男人调笑着:“难为堂堂的影后,还记得我。” “我现在邀请你,去我的私人游艇上坐坐。” 他料定姜嘉茉会拒绝。 段志璋先一步,命令人拦住她所有退路。 他的脸上浮出狰狞的笑容:“你亏欠我这么多,不把《无人下潜》演完,我怎么舍得放过你?” 段志璋抬手,让身后的人把她架起来:“姜嘉茉,你手机呢,交出来!” “现在,除了跟我们走,你没有任何选择。”【你现在阅读的是 】 第58章 茉莉雨(正文完) 第58章 茉莉雨(正文完)“我爱你…… 珠山岛占地面积并不小,相当于一个小县城的岛屿结构。 只要在不关机的情况下,定位手机,是警方最容易锁定位置的途径。 “我今天早上散步,没带手机出门。” 姜嘉茉竭力稳住心神,尝试着让段志璋转移注意力,“你如果不信我,我们就在这地方耗着。” 她红唇靡丽地弯起,露出一点苍白的笑容:“如果我的保镖来了,我就没办法去段先生的游艇上做客了。” 段志璋让人搜身遍寻无果后,狐疑地相信了姜嘉茉的说法。 他自傲得环视了一圈,施舍性质地从鼻孔里哼了一声:“……谅你也不敢耍什么花招。” 姜嘉茉被两名保镖模样的人,挟持着来到船侧的固定舷梯。 她通过观测注意到—— 这架游艇规制很高,大概三十米长,配备了电动伸缩旋舷梯,高度和角度都能调节。 一行人登上游艇,刚走到船尾的游泳平台。 几位穿黑衣的人,小心翼翼地在搀扶着一个人,坐到休闲区的U形皮革沙发上。 这人穿着真丝衬衫,手里握着拐杖。 模糊发白的晨光中。 男人消瘦肃穆的脸颊,一丝不苟的着装,更称托得他的双眼宛如鹰隼。 姜嘉茉的心脏被瞬间捏紧了—— 因为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暌违了两个月的楚山海。 他正直勾勾地向姜嘉茉看过来。 充满恶意的,仇恨的眼神,冰凉地剜着她。 “海叔,瞧瞧我把谁请上来了,我们一手栽培的影后。” 段志璋咧嘴笑着,打开双臂,急不可耐地炫耀着:“你不是说岛上的布防很严密吗。” 他把自己陷入沙发里,拥着两位衣着清凉的年轻姑娘,挑眉道:“……我倒要看看,谁敢拦我!” 楚山海半眯着眼,隐隐约约看清姜嘉茉的轮廓。 想起之前和裴京聿打过的几次交道,想起合作方郁鸣深已经早被剿灭带回国内。 他心里忌惮眼前这个女人背后的势力。 楚山海咳嗽了一声:“混账,你把她请上来做什么!难不成你还敢把她杀死了,丢进海里 喂鱼吗。” 他用拐杖狠狠敲了几下甲板:“我说,现在时机不妙,你别招惹这个女人。” 楚山海低声斥道:“万一她出了什么事,我们想离境,可就难了。” 段志璋靠在吧台上,乍然笑了一声:“你在担忧什么?就算郁鸣深倒台了,也威胁不到你我。” 他用丝帕擦了汗水,解开衣扣,不尽兴地望向姜嘉茉:“我们花这么大价钱请来的人,就这样让她死,简直是最糟糕的投资。” “我就想和她玩玩。” “你让我投资的电影,哪一部上过台面?” “我还没和影后这种级别的女明星,打过交道呢。” 楚山海脸上浮出阴鸷的神色:“行,等你玩够了。” 他怒容满面,喉头发哽:“……我和她的账再慢慢清算。” 眼前的女人,看起来苍白孱弱,被海风都能刮坏。 但楚山海深知。 她背后的男人,这是他这么多年来,最危险莫测的对手。 段志璋完全无视楚山海的存在。 他开始脱衣服,仿佛恩赐似的。 他把他的手表,领带,衬衫都脱了,顺着充气滑梯往下滑。 他的物品,一件件掉落到前面的亲水平台。 段志璋赤裸裸地站在阳光下。 他只穿着内裤,光着膀子一跃跳入水中:“赏给你们了!” 水上娱乐区,响起一阵不小的喧哗声。 姜嘉茉心里腹诽:“……谁稀罕你的这些垃圾东西。” ……并不是稀罕。 是恐惧。 淡水冲洗站的位置,站着七八位年轻窈窕的小姑娘。 由于穿着暴露的三段式泳衣。 她们或白皙,或蜜色的皮肤上,红紫色的淤青触目惊心。 这些伤痕不止出现在身上。 这些小姑娘们,就连脸上也全是紫红被殴打的痕迹。 有的人丰润的嘴唇被咬破了,半拉血痕挂在唇角边,像狰狞的蜈蚣。 “我教过你的,好好伺候段先生。” 楚山海阴恻恻地笑了一声,令姜嘉茉脊背无法自控地颤栗起来。 她一直都知道,段志璋崇尚暴力和胁迫的恶徒秉性。 姜嘉茉难以自制地想起,裴京聿提到的苏梅岛的黄昏。 那天,段志璋在探班酒局要她陪睡,她严词拒绝了。 段志璋给了她一巴掌。 她无处躲藏,只能藏到酒店楼顶上。 那个傍晚,裴京聿不知道她为什么哭。 他却默不作声地陪伴她,让酒店工作人员给她送食物,感动了孤独无依的她。 而现在,时过境迁七年。 她也再不是遇到事情就躲起来落泪的小姑娘了。 := 她的爱人很强大,一定会守护她的。 如果可以的话,能救下这几个消瘦憔悴,满身伤痕的女孩们就好了。 镇定。 一定要镇定。 她记忆里那天傍晚温暖的夕照,仿佛成为了自己的后盾。 裴京聿一定会和她并肩作战,及时施予帮助。 姜嘉茉想,现在自己要做的,就是拖延时间,尽最大的努力,协助救援。 段志璋昨晚狂欢了一夜。 吧台上重重叠叠着数不清的香槟杯,里面流淌着浅麦色的液体。 仿佛这座游艇是他的施予暴政的城池。 每一个生物都要被他镇压。 段志璋飘飘然地吹嘘道:“你们知道我带谁上船了吗?” “我选中她的时候,还是一个小演员……” “现在七年过去,百花奖,金鸡奖,金像奖她拿了一个遍,还得了威尼斯电影节最佳女演员,和柏林银熊奖。” 他拿起手边的笑.气罐,吸了一口,难以自制地兴奋起来。 段志璋面目神经麻痹,却令他更狂热地信奉一切纯属自己的魅力。 “姜嘉茉,你是不是应该感激我当年的栽培之恩!” 姜嘉茉彻底明白了。 段志璋尊重她,正如尊重他的眼光,他不敢亵.玩自己。 他最后的癫狂,还需要自己来帮他虚张声势。 只要她利用好了这种感情。 她就能和他谈判。 至于怎么变被动为主动,还需要进一步摸索。 “我感激段先生,但是我一路走来,并不是只靠贵人相助。” 姜嘉茉感受到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她身上。 她竭力稳住心神,坐回沙发上,与楚山海分庭抗礼。 “演员的核心素养,是‘真实感’和‘人性化表达’。” 姜嘉茉翻阅着搁在沙发上《无人下潜》的剧本。 她竭力抑制住自己微微颤抖的手指。 时值中午,头顶的阳光倏然变得刺眼。 她心慌意乱,简直没办法看清里面的内容:“……真想不到,七年过去,导演胡家耀死了,你还保存着这版剧本。” 《无人下潜》,是一个非常低俗的爱情故事。 渔家女违背父命,和船家小子在海上同床共枕,在水里快慰,怀上了不伦的孩子。 她被全村人所不齿,却宁死不肯说出情郎的名字是谁。 后来战争席卷全镇,首当其冲就是这个海边村落。 当年的船家小子率领一群宪兵团攻回村里,用枪杀光了造谣凌辱渔家女的人。 在众人的尸体上,两人颠鸾倒凤。 那些年拍摄的风月奇情,伴随着没落的武侠片,艰涩转型,几乎都带着暴力和涩情的元素。 姜嘉茉喃喃的轻声细语,被不远处的段志璋听进了耳朵里。 他兴致勃勃地吆喝道:“我这次把你请来,不就是为了重温鸳梦吗?” 段志璋身材不错,可惜皮肤上的助晒油,亮得让人作呕:“只可惜扮演水生的陈景寅不在,我只能亲身上阵了。” 他裹着毛巾上岸,身后簇拥着那几位任由他打骂的泳装姑娘。 段志璋虚张声势地怒喝了一声:“你们没点眼力见啊!没看见我要抽烟吗。” 她们面色惨白,跪在地上,摊开双手,忍痛为他盛烟灰。 段志璋睥睨着望向所有人。 他眼梢下撇:“姜嘉茉,看到没有,这群女孩儿,是楚山海从传媒学院为我挑来的。” “她们也没什么其他长处,就是年轻,和七年前的你一模一样。” 姜嘉茉沐浴在众人的眼神中,感觉有点受辱的悲哀。 恍惚中,她突然想起裴京聿。 她的恋人无条件保护她,支持她,带她上桌,发觉她的优点和长处。 她怎么就误解他,和段志璋这种下流的人一样,只是为了下.半身的刺激呢。 越对比,她越心疼裴京聿,越能感受到他那颗温润的心。 段志璋盯紧姜嘉茉,难耐地舔了一下唇角:“现在……我给你找来八九个人。” “你好好培养她们,教她们怎么当一个好演员。” 话音刚落,他赤.裸着脚,一脚踢开凑成一圈的年轻姑娘们:“滚开,别挡路。” 一瞬间,段志璋把一个穿橙色泳衣的短发姑娘,当胸一脚,踹得站不起来。 “唔——” 女生根本不敢大声叫疼,只是熟透的虾米一样蜷在地上,痉挛地发抖。 段志璋却像个没事儿人一样,站在甲板前调试镜头。 他透过监视器观察着姜嘉茉,仿佛如此,才是真正的艺术。 没有人比他更懂得欣赏眼前的女人了。 段志璋用舌撩拨地舔着牙关,仿佛把姜嘉茉从头到脚审视了一遍:“可惜了……没什么意思。” “……渔家女就是要青涩,稚嫩的。” “姜嘉茉,我非常不满意,你身上已经没有当年那种质朴单纯的感觉了。” 段志璋眼珠一转,命令道:“你好好教她们,从她们中间选一个出来,做你的接班人。” 还没等姜嘉茉反应过来。 段志璋从监视器下面,掏出了一柄黑黝黝的手.枪。 他“啪”地一声把枪搁在监视器上,森寒地笑了:“我们的影后筛选出谁的表演最差!” “谁就给我挨枪眼子。” 姜嘉茉紧张地盯着他手上那柄枪。 她告诫自己,不能怕。 ——“我会用枪的,一定要找准机会反客为主。” 她盯着段志璋,装出恍惚的赧然,惊喜地问道:“这就是《无人下潜》里,水生把渔家女解救出来的枪吗。” 段志璋觉察到她似乎入戏了。 他的表情有些惊讶,眼珠又毒辣地滚了几圈:“……如果剧情需要的话,是的。” 姜嘉茉脸上漾着笑。 她很动情地挑起唇,用眼睛把段志璋火辣辣地一瞧:“水生哥真厉害。” “不仅每晚把妹伺候得很满足……还能率领这一群官兵杀将进来,平了我这不白之冤。” 她蓬勃的笑意,晕在羞臊的脸上:“不止是床榻上的英雄,也是妹心上的英雄。” 她实在很会念台词。 所有的词汇在她唇齿一咀嚼,都袅袅地化了春水,变了烟雾。 每字每句都暧昧横生,让人心潮澎湃。 段志璋在这种露骨的挑逗下,感觉自己身上血液翻腾了。 他挥动着手臂,示意那几个女生过来,跟着姜嘉茉演戏:“……来,你们一个个的,照这个念,念给我听!” 见那几个女孩子期期艾艾的。 “啪嗒!” 他甩了一把圆滚滚的子弹,搁在脚畔。 “现在采取末尾淘汰制,谁表演的最差,谁就给我下潜到海里去。” 一群女孩子吓得蜷成一圈,站在角落瑟瑟发抖。 姜嘉茉惕然心惊。 她之前还以为段志璋手上的枪,也是仿真材料制成的。 直到子弹出现在她眼前的这一刻。 她才后怕起来。 吧台上的黑胶,放着女高音歌唱家陆青霞的《渔家姑娘在海边》。 “风吹榕树沙沙响,渔家姑娘在海边,织啊织啊织渔网,悬崖旁,风卷大海起波浪,渔家姑娘在海边,练啊练刀枪练嘛练刀枪。” 段志璋咬着烟,站在三楼的栏杆边,吞云吐雾地俯瞰着这里的情况。 “我们来练一下这段吧。” 姜嘉茉选择了最具有视觉冲击力的情节。 渔家女被全村人不耻。 她没有住的地方,只能回到鱼排上,用心上人的衣服,给小孩做襁褓。 “水生哥。”渔家女憧憬地抱紧意中人留下的衣服,她把脸埋进去嗅,嗅到浑身的骨头都是酥麻的。 她抬起汗津津的迷蒙双眼,满脸通红地坐起身。 她用剪刀拆剪衣服,用红唇抿出湿.润的线头,挑起来穿针,专心刺绣。 一轮下来。 脸上被殴打破损的浅蓝色泳衣的女生,名叫小袁,演技最差。 她怎么能演绎出抿线呢,被殴打到嘴唇无法闭合。 小袁脸上没有任何沉醉的神情,全是受辱后的怨恨难消。 姜嘉茉刚走过去,想要查看她脸上的血痕。 小袁就用冰凉冷漠的神情,藐视地望向姜嘉茉:“想不到堂堂的影后,竟然也如此奴颜媚骨。” “你说什么,所谓‘观众不相信技巧,只相信真实。’” “你所谓的真实,就是连赖以生存的演技,都是取悦这些男人的工具吗。” 姜嘉茉听完。 她的表情很复杂,只是缠绵地盯着小袁笑了笑。 说不清是出乎意料,还是一语中的。 姜嘉茉无所谓地笑:“小姑娘,骨气在这里,是活不下去的。” 段志璋吸多了笑.气,有点面部抽搐的疯狂。 他反手把笑.气罐砸到小袁的身上:“你算什么东西,居然敢挑衅我请来的影后?” 他踱步下来,把枪往桌上一放,凶神恶煞道:“我现在专治反骨——” 段志璋望向姜嘉茉:“选好了吗?这轮就到她挨枪眼。” 姜嘉茉弧度很轻地点了下头。 一瞬间,她听到周围有女生模糊的啜泣声。 刚才色厉内荏的小袁,也被恫吓到了,吓得面如土色。 姜嘉茉现在完全一幅为虎作伥的模样。 她很浅地咽了一下唾沫,踱步到小袁面前,温柔地用湿巾帮她擦干唇角的血。 “你怎么怕成这样?我都说了,别那么倔强。” 小袁不想被她触碰,咻地别过脸去,冰凉地望向地面:“……别碰我!” 她往地下啐了一口:“你简直是助纣为虐,我为你感到羞耻。” “姜嘉茉,在学校我很崇拜你,把你的照片当壁纸,追着去你的杀青见面会。” “我听说这个传媒公司之前培养过你……他们藉着你的名义打旗号,我才会被骗到这里。” 她被笑.气瓶砸到浑身痉挛:“……我后悔了,我真是错看你了。” 姜嘉茉站在她旁边,垂眸帮她撩了下耳发,用微弱的语气和她说:“别怕,我会帮你的。” 她放轻了音量:“等下不管发生什么,我绝不会伤害你,信我。” 现在已经到下午,日轮在模糊地膨胀在头顶。 姜嘉茉笑吟吟地走到段志璋身边来,像是被羞辱狠了。 她又像没什么脑子,急迫地想要证明自己的模样。 “……段先生,你看我满脸都是这女孩子的唾沫星子。” “你不是不信我吗,我手上沾点血,给你纳一个投名状,怎么样?” 她不知廉耻地祈求道:“要不这个人就由我来解决吧。” 段志璋呼出一口烟,半眯着眼睛,望向姜嘉茉:“开枪?你会吗。” 姜嘉茉脸上露出崇拜的红晕:“怎么不会?” “水生哥率领宪兵团,举枪屠村那种。” 她微微忸怩,又天真地盈盈笑起来,目不转睛地盯着手枪:“……我也想摸摸枪。” “可以吗?” 段志璋抬起指腹点了点:“……还没上膛呢,你先拿着看看吧。” 话音刚落。 姜嘉茉用最快的速度,反手拿起桌上的枪,迅速拉开插销上膛。 趁着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之前。 “砰——” 子弹穿过小袁,和周围的女孩子,破空射向远处飞桥上的楚山海。 几乎是瞬间,所有人都没回过神过来。 伴随着一阵沉闷的响声。 楚山海栽倒在地,他中了枪,血液四溅。 他痛苦到呻.吟倒地,疯狂地叫嚣着保镖:“来人……快来保护我!” “拉住她,撤掉她手上的枪!” 楚山海喘息着:“……段志璋,我早就和你说,这女人是祸水,你非要忤逆我的意思。” 趁着所有保镖截住自己之前。 姜嘉茉用了最大的力气,把手上的这柄手枪,扔到了海里去。 “砰咚——” 水面溅起小小的一圈浪花,一切都湮灭进了蔚蓝里。 如果被擒获,这把枪不能为自己所用。 只有彻底扔掉,才规避这个武器即将带来的风险。 姜嘉茉很清醒,她绝对不会把手.枪,重新还给这群不可控的人。 段志璋感觉自己大脑“嗡”地一声。 他难以置信地诘问道:“你居然会开枪?” 他仰起头,无法自制地大笑起来:“想不到,我当年看中的女人这么有魄力,不愧是我的艺术品。” 他狠狠捶打着心脏。 由于吸多了毒.品和笑.气,呼吸不畅,血脉汹涌,几乎晕死过去。 怎么不会开枪呢! 黑胶唱片的唱针脉脉地颤动着。 陆青霞的《渔家姑娘在海边》一刻也没停下来:“风卷大海起波浪,渔家姑娘在海边,练嘛练刀枪。” 她不但会开枪,而且临危不惧,能完全瞄准准心。 因为裴京聿花了很长一段时间,陪她玩气.枪,教授她如何自然瞄准。 ——“这运动要绝对的心理稳定,你顺便也练习抗压能力。” ——“姜满,专心。” 姜嘉茉被高大的保镖们,挟持着,站在楚山海面前。 她丝毫没有表现出什么惊惧,惶惑,不安的神情。 她发丝在海风中摇荡,眼睛都是笑意,遮掩不住的兴奋:“……楚山海,你也有今天。” 姜嘉茉望向楚山海血流不止的肩膀 :“游艇上没有医生能处理枪伤。现在你们唯一能做的,就是返航回到珠山岛。” 她颤着眼睫,坚定地说:“我从来没有一天,停止想过报复你们。” “从裴京聿肩膀受伤的那一刻起,我就暗暗发誓,一定要让你们尝尝他受到的疼痛。” 楚山海怨毒地望着姜嘉茉:“你真以为我不敢动手伤害你吗?” “从你上船的一刻起,我就想好了你的死法。” 姜嘉茉嗅到自己身上的硝烟味道,平静地说:“你敢……但是你不能。” “段志璋也不能,因为只要动我一根汗毛,你们是没办法离境的。” 她的裙摆被海风撩起来,认真地和他们谈筹码:“我被你们绑架了,我现在做的所有举动都是正当防卫。” “我虽然不知道现在的时间。” “但我相信,海警已经锁定了我们的位置。” 楚山海狰狞地笑了起来,蹒跚地站起身来:“我们要回去了。” “……很可惜。姜小姐,你回不去了。” 他冰凉地讲出姜嘉茉最后的归宿:“珠山岛附近有个无人的小岛屿。” “里面全是溶洞,四周鲨鱼环绕,每天下午四点开始涨潮。” 他浑身萦绕着血腥味,“姜小姐,下船吧。” “也许海警能找到我们。” “但是悲哀的是,下午六点以后,你就会被彻底吞没在海水里,没有人能找到你。” 楚山海阴恻恻的转向姜嘉茉:“我们可没有碰你。” 显然,这是他们早就计划好,让姜嘉茉赴死的最佳位置。 “是姜小姐自己,不肯呆在这里,闹着要下船,回到岛上去。”- 时值中午,遍寻姜嘉茉不到的陈景寅,终于惶惑地发现姜嘉茉失踪了。 还没等他把这件事汇报给其他人。 张警官就带着一支调配来的刑侦警察,闯入了民宿。 “小姜被楚山海他们带走了。” 在众人惊恐不安的眼神中。 张警官让大家平静下来:“别慌,我们早有准备。” “海警已经展开搜救,正在海面查找船只。” “如果你们要是知道其他情况,请立即向我们汇报。” 张亦远把陈景寅拉到一旁:“这里是私人度假岛屿,之前不对外开放。” “你随我一起去珠山岛西侧二号码头,帮我指路,和我讲讲,姜嘉茉今天是怎么失踪的。” 这一次搜捕行动,进行的比较轻松。 海面上千艘各种式样的大小型游艇,准确地锁定段志璋的游艇,比较耗费时间。 还好,姜嘉茉没被带走的手机视频里面,清晰地录制着当时岸边停靠的几艘游轮,缩小了搜救范围。 下午四点左右。 海警驾驶着巡逻舰,靠近了段志璋的游艇。 他们先是通过无线电和扩音器警告。 再派遣小艇(RIB)接近游艇,发射阻截索,缠住了游艇的螺旋桨。 海警确认搜捕以后,屏蔽了目标游艇的通讯和导航信号,解救了十多名浑身是伤的女孩子。 今天收获颇丰。 海警用便携式毒.品检测仪,在游艇上搜出了三千克的违禁品。 他们擒获受伤没有坐快艇逃走的楚山海,又抓获了拒捕跳海的段志璋一行人。 这边结束搜捕以后,没有耽搁。 他们迅速给陆地的刑警们发出消息。 “一切顺利,船上的所有人都救下来了。”- 由于屏蔽了珠山岛附近海域的导航讯号。 裴京聿匆忙赶到珠山海。 他申请完航线后,遍查不到附近海域的定位器地点。 直到搜捕行动结束。 他心下惴惴不安,总觉得有什么事情似乎要遏待发生。 裴京聿觉得有一把钝刀在心肺上剐,让他疼痛到眼睑发红。 他完全胜券在握,能把楚山海肆意玩弄。 他明明可以让她规避这次风险的。 可命运偏偏这么阴差阳错—— 他不敢想姜嘉茉落在他们的手里,究竟会被如何对待。 他应该早把他们消灭掉的,在飞去越南解决掉郁鸣深之前,就该把他们摁死在掌心里。 一股股仇恨的恶念像汩汩沸腾气泡一样,在他的身体里持续不断地烧灼。 直升机上。 裴京聿接起张警官的电话。 通讯的声音,伴随着有窸窸窣窣的电流声。 对方心急如焚地告知他:“海警的船只还没有回来。” “阿聿你别着急……现在无法确定,小茉是不是还在海里,现在只是尚未发现她。” “但凡遇到危险,我们会尽快联系附近的海事局,进行搜救。” 裴京聿淡淡地嗯了一声。 他孤身坐在直升机里,身边放着浮潜装备和氧气瓶。 他青白的指骨缓慢上提总距杆,加速到四十节的过渡速度,避开涡环状态。 “……我没办法被动等待。” “满脑子都是她淹没在水中,才失去讯号。” “我答应过她,天涯海角都会找到她,把她带回来。” 和姜嘉茉有关的所有一切。 他一点点不愿意假手于人。 他只恨自己干涉得不够多,把她保护得还不够好,才会让她涉足危险领域。 也许命运温柔一点,能让他回溯到十年前。 他一定没出息地缠紧她。 就算她心仪别人又如何,他一秒钟也也不愿再去忍耐。 哪怕这十年的风霜刀剑严相逼,一刀刀在他的皮囊上凶凛地划破,深入骨缝。 他也不会让她受到半分伤害。 也许是心念太过真诚。 也可能是海警们解除了这个地段的海面信号屏蔽。 裴京聿不知道在附近海域寻觅了多久。 他终于在监视器上,看到了她手中钻戒定位器微弱的红点。 这里是距离珠山海不远处的无人孤岛。 每天下午就会涨潮,把延伸出来的地域淹没。 裴京聿心尖一颤。 难不成,他的姜满在这里吗! 夕照光晕粼粼地洒向海面,把蔚蓝色的大海,氤氲成光斑跳跃的琉璃国度。 海面缺少固定的参照点。 海风强烈且不稳定,侧风会导致直升机漂移。 裴京聿不断地修正周期杆,和尾桨踏板,才把飞机低空悬停在半空中,切换好了自动驾驶模式。 他用最快的速度穿上浮潜装备,背上氧气瓶。 海风烈烈,下面的浪潮不断起伏。 他心尖一凛,坚定了信念,系上连接直升机锚点的安全绳。 裴京聿放下救生梯,孤注一掷地从三米高的直升机上,静观海水翻涌。 然后,他义无反顾地一跃,跳入海里。 海水淹没了全身,全身器官被压力托了起来,呈现出颠倒失重的惶然。 铺天盖地的幽蓝色,瞬间席卷了他的所有知觉。 这一瞬间,裴京聿忽然想起很多年前,他对沈容宴说的那句话。 “如果真有那一天,绑上同一条绳携手跳海,算殉情。” 沈容宴没听清楚,抬高音量反问道 :“……你说什么,算殉情。” ——“结婚,算殉情。” ——因为姜满死了,我绝不独活。 “砰咚——” 完全没有跳水经验的他,莽撞地砸出巨大的水花。 海浪把他的五脏六腑,都拍打得疼痛不堪。 但是这一点点阻力,比起失去姜满的绝望来说,根本不算难以忍受。 裴京聿摘掉面罩,往礁石方向奋力划水,游过去:“姜满!你在这儿,对不对。” “老公,是你吗。” 礁石后传来了姜嘉茉的声音,她声线沙哑破碎带着哭腔:“……我在!” 她靠在嶙峋的礁石边,腿部以下已经浸没在水中:“我看到你的直升机了。 “……我一直在呼唤你,但是螺旋桨声音太大了。” “这里水涨的特别快。” “可能你晚来十分钟,我就从头到尾彻底被淹没在海里了。” 姜嘉茉裙摆已经湿透了,薄削的脊背上被冻到颤栗,脸色苍白:“……我知道你会来的。” 她哭得浑身颤抖:“我就知道,你一定能找到我。” 她止不住落泪:“……刚才我在想,会不会溺死在这里,就听到了直升机的轰鸣声。” 裴京聿爬到最高的礁石上,狠狠地把她裹住怀里。 他揉搓着她,竭力让她回暖:“别怕,飞机上我带了你的外套,很快就不冷了。” 他细致帮她戴好呼吸管,调整了面镜的方向。 “我知道你不会游泳,什么都不用做,只需要抱紧我,我会带你上去。” 他隔着面罩,吻她湿红的眼睛:“别哭了,在潮涨,你哭得我心疼,我心疼就没力气浮潜了。” 姜嘉茉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可是你没有氧气装备,换气怎么办。” 裴京聿把她搂在怀里,恣肆一笑:“那老公就亲你,靠你帮我人工呼吸。” 还没等怀里纤薄孱弱的人反应过来。 裴京聿单手圈住她的腰,用右手划水,奋力向直升机的方向游去。 姜嘉茉浸没在海水中。 隔着氧气罩,清晰地听见自己绵长的呼吸。 一声又一声。 每一次呼吸,都是她活在人间的证明。 日落西山,海面温度湿漉沁凉。 可是裴京聿小心翼翼环住自己的臂弯,不断温暖着她。 他环住她的腰,奋力划水,胸口遽烈起伏。 虽然两人换气频繁,但是有惊无险地游抵到直升飞机下方。 她低估了裴京聿的运动体能。 他潇洒地捋了捋黑发上的水渍,顽劣不堪地从后面揽着她的腰,把她扶上救援梯后。 裴京聿不顾她身上涩苦的海水。 他强制意味地把她抵在救援梯和他之间,迫不及待地顺着她的后颈,吻她的脊背。 “姜满,让我亲一口。” 姜嘉茉的身体被他吻得回暖了。 她攀爬救生梯的手指陡地颤抖。 她脖颈绯红,细声埋怨道,“……还没上去呢,又开始发情了。” 裴京聿滚了一下喉结,拖着她尾椎,陪她往上攀登。 他眼神晦暗地觊觎着她一点点泛粉的瓷白皮肤。 “姜满,鸣沙山那一次,我扶你上云梯,就想这样亲你。” 姜嘉茉浑身一颤,眼睫似被雨露淋湿的羽状树叶。 她一直以来的疑问,仿佛终于有了答案。 ——鸣沙山的经历,他也同样刻骨铭心。 裴京聿放松下来,矜冷懒散半浮在水里,薄唇微挑,认真告诉她,道:“那么多女生,我只扶过你。” 他语气很淡,道:“我不要你和我做什么亡命鸳鸯。” “那天,听说你病了,所以我抛下大使的家眷,横跨了大半个沙漠,想要来搭救你。” 他把氧气罩挂在臂弯上,把她半搂抱着扶了进去。 “我这一生,从头到尾,一点儿没有别人。” 回到直升机里,这扇舱门,隔绝了无垠大海的喧嚣。 仿佛整个世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失而复得的喜悦,让他有满腔缠绵悱恻的话想要讲出来。 但情到深处。 除了抱住她,什么言语都变得空洞单薄。 姜嘉茉不停地掉眼泪,匆匆忙忙地跪坐下来。 她想要借着座位遮掩,换下湿漉的裙。 姜嘉茉红着脸,羞窘地小声说道:“……你别过来,我先换衣服。” 身后的男人丝毫不知道忌讳。 他半跪在她身后,眉眼锋利,把她狠狠掼进怀里:“……姜满,我爱你。” “我这辈子,只想扶持你。” 裴京聿比八年前更加偏执霸道,完全不给她躲闪的机会,只是更辛辣更激烈地把她钳握进胸膛里。 “答应我,一定要健康平安,等我们八十岁,去小广场散步。 “你也不许看上别人,只能需要依靠我。” 姜嘉茉揉着眼睛,蜷在他怀里,没说话。 他吻她湿漉头发上的海盐,只觉得这一点可怜见的咸涩气息。 宛如她的眼泪,让自己心痒难耐。 他只觉得对她满心都是恨,恨她怎么能让自己这么失控,对她上瘾成这幅乞怜的模样。 其实全是爱。 铺天盖地的海,比席卷的海水,还要惊心动魄的爱意。 姜嘉茉听见他凌乱急促的呼吸。 她颤着白手,半跪在地上,回身抱住了他,像拥紧自己的英雄。 她噙着眼泪,抽噎着伏在他的胸前,“……我知道。” “我早就离不开你了,傻瓜,我一直需要你。” 裴京聿漆黑明晰的眉眼上还沾着海水。 他还是像初见潮湿的雨天一样英隽,就像细雪覆盖在刀锋上,冷冽又静谧。 这条回家的路,他们两人走了十年,才彻底属于彼此。 短暂的一生,还有多少个十年能互相陪伴呢。 两个人能做的,只有更加珍惜对方。 荒无人烟的孤岛已经被海水彻底吞没。 海面平静,根本无人知晓他们共同经历了生死,除了彼此。 裴京聿尊重她,保护她,理解她,默默无声地陪伴她。 他一直都是这个世界上最懂得她的人。 如果她是注定要沉没深海里的孤岛,那她的恋人一定是徜徉在她附近的鲸鱼。 一只姓裴的小傻鲸鱼。 为她付出所有,适应她周围的苦涩海水。 陪她日升月落,潮汐奔流,带给她被爱的温热。 傍晚的海雾撒下来,进入隽永的长夜。 周围海域宁谧,潮湿,适合剖白心扉,像一个稠热的茧。 雾气潜入彼此混乱的呼吸,笼罩着直升机。 这一次,是姜嘉茉亲手驾驶的直升机,回到珠山岛。 裴京聿依旧纨绔公子的模样。 除了衣服上被她稠密的黑发蹭了一点海水。 他根本不像刚经历过刻骨铭心的生死关头,比岛上度假的游客,还要闲适。 他的视线锁着她,唇角自豪地翘起来,浮出微微的笑。 姜嘉茉略分心神,瞥他一眼,忍不住柔柔地笑起来:“想什么呢。” 裴京聿抱着臂,懒散地分.开腿,“看我老婆一飞冲天,厉害得不行,我骄傲!” 他薄唇一挑,又轻佻地戏弄她:“这次呢,不开飞机逃离我的掌控了?” 姜嘉茉望向远处的珠山岛,嗅到空气中清淡的花香。 她眉目带了笑弧度:“学飞机不是逃离你的,而是为了随时随地,出现在你需要我的时候。” 裴京聿野性十足地哼了一声,拽得不行地讥诮道:“这么敷衍啊。” “你呢,就没认真给我讲过几句情话。” “只会抄我答案。” 姜嘉茉悄无声息地捂住温热的小腹:“去岛上讲,我还有一个小小的惊喜,想要告诉你。” 到达珠山岛的海域。 姜嘉茉恍惚感觉,鼻腔里清淡的花香越来越浓。 就像盛满茉莉花的鲸鱼搁浅,在月光的烧灼下,鲸鱼体内气体发酵暴烈,发生鲸爆。 漫天簌簌落落,全是纯白如雪的茉莉花。 她这才发现。 整个岛屿的街道上,覆盖满了清香怡人的浅绿植株。 每一朵小茉莉都没有被采摘下来,反而培植在数不胜数的花盆中。 它们在夜风中细微地摇曳,吐露淡淡的冷香。 裴京聿和她坐在直升飞机上,俯瞰这全岛铺天盖地的花。 他回忆着这段时间的安排,对她讲:“我们准备了很久,想用花拼字的。” “我怕你觉得太俗,所以全岛的花都为你开。” “而字,刻在我心上,用一生去证明。” 他漆黑如夜的瞳孔,被珠山岛的灯火点亮,碎火流金。 “姜满,在燕景台上,你问我,被爱是什么滋味。” 男人目光沉郁,落在她身上,深切又脉脉的嘉许眼神。 “我希望你知道,你不止被我爱着,也值得被所有的人爱着。” 全岛清新淡雅的小茉莉,都是所有爱她的人,一点一点亲手布置的。 裴京聿抬手切换了自动驾驶。 直升机在灯火璀璨,花香遍地的珠山岛上悬停。 他长久地凝视她,喉结缓缓滚动:“姜嘉茉,你不应该被藏在暗无天日的阁楼里。” “既然是春,就应该拥有最顽强的生命力。” “你要肆无忌惮地长满整个荒芜的岛屿,长满巍峨的群山,永远征服和前进。” 姜嘉茉用蘸着泪痕的手,坚定地和他十指紧扣。 “我会恣肆地开满你生命的春秋冬夏,直到这一个世纪走向终结。” “……裴京聿。” “我也爱你。” ——正文完——【你现在阅读的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