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游]我与红孩儿二三事》 第1章 01 失业 抱着部门提供的纸盒子,与共事过五年的同事道别后,我转身走了。 胸前的工牌已经退回在前台,刚走到大门口,外面阴云密布,这看着是要下雨的样子。 属于学生们的暑假来了,但我好像只迎来了寒冬。 果然不出我所料,抱着箱子走到公交车站,天就下起了阵雨。顷刻间大雨如注,街上行人疯狂逃窜。 挤在公交车站躲雨的人很多,大家不免会挨着,穿了短袖的人们尽量不互相碰到,湿滑的皮肤让人感到不适。 有人喊了网约车,飞快钻入来迎接的车中就离开。公交车一辆辆地开过,努力接纳往上挤的人,每一辆都撑得爆满。 抱着箱子的我根本没法挤上去,干脆就坐在这里一直等。 雨还在下,避雨的人各有办法地离开,还剩三三俩俩被困在这。 我望着阴霾的天,思绪放空。 我不是部门的新人,虽然从来没有拿过优秀员工,但也是脚踏实地地工作着,分到的任务都会完成,加班也是随叫随到,和同事之间的关系也很和谐。 直到一个月前被部长约谈,我都不相信自己会被裁员。 部长很亲切地说上面做了这个决定,让我这个月去找下家,还说以后要是有合适的文职岗位,他也会给我推荐。 其实部长做得很体面了,只是我在震惊之中说不出什么话来,就问自己哪里不好,部长避开了我的目光,无言以对。 哎,再追根究底地问下去,对双方也不好。 因为我是无过错被辞退,公司倒是很大方地给了赔偿金,一下子进账了好几万。 在得知要被辞退的一个月里,我已经试着去找工作,只不过和这家比起来,都显得不够好,看着是吃人不吐骨头的样。 而且,好的公司也更倾向于新鲜大学生,我的年龄、性别、未婚未育成了妥妥的关卡,一层层把我卡主。 或许是将近十多万的存款给了我底气,我才没有那么心急去找下一份工作,多了一些懒散在身上。 十几万存款听着似乎很多,但一想到我是三十岁,而不是二十岁,于是这笔钱就显得不太够看了。 也许,今天可以和陈海誉吃顿好吃的,正好有一家新开的饭馆评价还不错。 脑子里想着这些,包里的手机吵闹起来。拿出手机,就看到来电显示是陈海誉。 被辞退的郁闷心情稍有缓和,我接听了电话,“喂,海誉。” [今晚有空吗,心晴?] “有的。” [那好,我们六点在姜氏炒菜馆见,这家新开的炒菜很不错。] 看来我俩是心有灵犀了,我笑呵呵地答应了。 没聊两句,他就说有事,先挂了电话。我继续在公交车站避雨,有种被他抛下的错觉,我以为还能多聊几句。 身旁有个小孩和妈妈在一块,也许是在等爸爸来接。小孩子吵闹,妈妈拿出手机播放动画片。 我瞥了一眼,蜡笔小新啊。小时候我也看过,一晃神,我居然比小新的妈妈年龄还要大了。 意识到这一点,我生出几分说不出的惆怅。总觉得自己好像还很小,是因为没结婚生孩子的关系吗? 小朋友的妈妈看起来还很年轻,可能也是曾经看过这部动画片。 “叭叭——” 汽车喇叭声刺耳地响起,车窗降下来,里面传来男人呼喊的声音。年轻的妈妈一把抱起小孩,打开后驾驶位置,迅速钻入车中。 车子的右灯改成左灯起步,然后消失在雨幕中。 渐渐地,雨势变小,潮湿的空气与热气混合,显得有些闷。 手机又响起来,是妈打来的,我接听了。 [新工作找到了没有?] “还没。” [你啊,都三十岁了,还要家里人操心。要是这工作还没找好,你和海誉可要好好发展,抓紧时间看看要不要结婚了!] 我顿了顿,缓慢地说:“没事的,总能找到工作,结婚还不成吧……放心,我这么大了。你们那边怎么样。” [你都三十了呀!趁早结婚。我和叔叔带你弟弟去海岛玩耍了,之后再去草原,要去一个月,给你寄特产哦!] “嗯,玩得开心。” 我听到电话里弟弟在喊妈妈的声音,很快也就挂了电话。 打开聊天软件,妈妈转了一千块过来。往列表下一看,发现爸爸也发了信息问我找工作的事。 我忽然想到,爸爸家里也是很忙的,毕竟他有两个儿子,大弟弟谈婚论嫁中,小弟弟还在读大三。 语音聊了几句后,爸爸也实在对我无话可说,只让我快点找工作,然后给我转过来两百块钱。 雨停了,我已经没有搭乘公交车的想法了。 抱着箱子,我像是田地里的老牛一样迈开步子,一路从公司走回了出租屋,每一步都显得沉重。 进屋放下箱子,我刚洗了个澡,接到了房东阿姨的电话。 我一算,确实每年都是六月左右交整年房租的,一年一万八。之前我还有个合租的室友,前两年她回家结婚去了,因为太远,我都没有去参加婚礼,但是她结婚生小孩,我都随礼了。 我也不想再适应新的租客,就自己整租下来。 手头的余钱的确是够付房租的,但因为工作没了,还要考虑新工作地点,租房方面我稍微犹豫了。 房东阿姨说给我一周时间考虑,毕竟来找她租房的人很多。 有人加价租她的房子,如果我不租了,她好马上转租。 傍晚六点,被阵雨洗过的城市清新不少,坠在天边的晚霞也更灿烂。 陈海誉是编制人员,也有房有车的,他没有开车来接我,而是约定在饭馆碰头。 我自己扫了一辆共享电动过去,他的车停在了对面的停车场。 他是我今年年初确定关系的相亲对象,大我五岁,是我妈妈的朋友的同事介绍的,到现在相处也四个多月了。 我俩在包厢里吃饭,他先点了菜,又让我看菜单再添加几个我自己喜欢的。 看了看他先前点的菜,我又酌情增加了小炒牛舌、拍黄瓜。 “工作的事找的怎么样了?”他倒了一杯茶递给我,声音很温和。 接过茶,我如实相告:“今天正式离职了,给了补偿金,我还想着找你吃饭,结果你就打电话约了。” “这几个月正好是考编的时间段,要不就专心脱产考工作?”陈海誉提出了建议。 我倒是有些惭愧的,“我是打算准备考。” 其实我每年都有考试,但是每年都没上岸,从毕业到现在也得七八年了。可能命中没编? 但这有些滑稽的念头我没和陈海誉说,交往半年来,我几乎不和他开玩笑,总有种放不开的感觉。 事实上,他对我好像也是循规蹈矩的,用那句话说就是:没有世俗的**。我俩仿佛按部就班的机器人。 “我有复习资料,下次都寄给你。” “寄给我?”我对寄这个字眼感到奇怪。 陈海誉喝了一口茶,他推了推眼镜,客气正经地说道:“今天约你出来,是想说,我们分手吧。” 我对这番话很惊讶,可细想又会有情理之中的感觉。看到我愣住了,他缓了缓,又从容地说下去了。 “我以为人到时间了是该结婚生孩子,心晴你哪方面都挺好的,我也想着相处久了就会有感情,但现在四个月了。我想,还是好聚好散吧,彼此不要耽误。” 哪方面都好,也可以是哪方面都不出挑。 我愣怔地坐在位置上,想着这些时间的相处,我从小到大就没谈过自由恋爱,和陈海誉是第一回。 其实我挺满意他的,那么多相亲对象里,我认为和他最能相处,能拥抱接吻,对于接触不反感,就算可以。 我一直以为是他比较保守,没想到……是对我没兴趣。 心里有个声音在问要不要挽回,很快,我得出了结论。 “好的,我知道了,祝你找到合适的人。” 平淡如水的交往就这样结束,没有任何争执,我也没有刨根问底,大概也是在给自己留体面,毕竟分手了,我也没必要问东问西。 这顿饭还是很好吃的,弥补了一些我的忧愁。 陈海誉结了账,天色已晚,他开车送我回去。这次在车上,我俩倒是聊了一些。 “不问我分手原因吗。”他目不转睛地发问。 我抠着安全带,只觉得今天还挺倒霉的,口中含着薄荷糖,说道:“都分手了,还要问吗?” “复盘,然后变得更好。” “确定不是内耗吗。” “复盘是总结失误避免再犯,内耗是损耗自己。不过心晴,你也不是很喜欢我。” 我看着前方的红绿灯,小声说,“如果没点喜欢,相亲的时候就不会和你确定关系了,拉手都拉不到的。” 陈海誉有些意外,他甚至转头看了我一眼,“你算是喜欢我?” “嗯。” “……没感觉出来,给你发信息回得不是很快,约你出来也不太积极,你更喜欢独处,我有时候会觉得自己多余。” “哦,我是挺宅的,比起外出更喜欢窝在舒适的地方。” “这也没错,但人也需要回馈的。因为对你不是特别喜欢,所以你的回应不够强烈,我也就累了,更没想过要多努力。” 的确,他对我这些点不满意,但也没想着与我沟通去改,大概也没想过长久。 归根结底都是不够喜欢。 将我送到小区门口,没有进去,他也没有下车。我解开安全带开车门,然后问他,“你是不是遇到真正喜欢的人了。” 这个问题实在有些尖锐,驾驶座上的他僵了一瞬,但他很好地掩饰了被戳穿的慌乱。 “是的,我郑重地想过,所以与你结束,想要去追求对方。” “哦,祝你成功。” “也祝你上岸成功,我回去整理资料书,到时候你说寄哪里,我就给你寄来。” “好的,谢谢。” 车门关上,车子发动驶离。 回到家趴在沙发上装尸体,所以今天我失去了工作,失去了对象。而我的收获是房东的催租,妈妈的一千块,以及爸爸的两百块。 哦,还有一笔几万的赔偿金,其实也算不幸中的万幸,都很平静,没有狗血的事。 打开手机查看余额,多少得到一丝丝的安慰,在沙发上辗转反侧,淡淡的焦虑笼罩着我。 要不我先摆烂几天喘口气,过阵子再找工作,顺便备考吧。 失业和分手,按理说也能嗷嗷大哭,但我情绪的波动不是很大。就有一种世事无常,没什么会永远的灰心感。 有时候看个电影能眼泪哗哗,发生在自己身上的糟心事,却好像割裂了我的情绪。 也会感到失望和难过,却不会大吵大闹,大概是觉得没用,还不如省省心力。 我的人生难道是省电模式? 客厅里寂静无声,我瘫成烂泥,突然,视频弹出来吓了我一跳。 居然是外婆发起的视频,我躺平,手臂举起手机点开接通,屏幕里出现外婆、外公两张精神饱满又褶子多多的亲切面庞。 这两夫妻真是越来越像了。 [心晴,下班了吧。]外婆笑容可掬。 “嗯,永远地下班了。”我挥挥手,然后原形毕露,无比丧气地打招呼,和屏幕里的二老形成鲜明对比。 [公司还是辞退你啦?]外公的脑袋晃出镜头,然后又晃回来。 “嗯,不过拿到了赔偿金。” 外婆虽然有些发愁我的工作掉了,但她眼睛亮闪闪的,期待地问,[那要不,你来找我们住一段时间?也当是休息休息,管吃管住。] 我倒是没想过还有这个选项,我确实和外公外婆关系更亲近,童年算是她们带过来的。 我妈带着叔叔和弟弟去旅游了,暂时也不会回外婆家过夏天,那我去外婆家确实能放松一阵子,想想今后的出路,也陪陪老人家。 [心晴你来呀,外婆给你做好吃的,还有好东西给你看!] 看得出外婆打从心底里想邀我过去,之前上班,确实也没多少假期,值班也总是在长假的中间,就很尴尬。 郁闷的心情多少被外婆的快乐给治愈,我笑了笑,“你和外公有什么好东西给我看?” 外婆:[哎哟,你来了就知道了,来呀来呀!] 外公:[快来,找工作不急,你才三十岁,多陪陪老人家。] 在外公嘴里听到才三十岁,这和应聘时听到的话截然相反,被二老忽悠地找不着北了,我呲着个大牙答应了回黄连村。 那就,先去乡下给自己充充电吧。 开坑! 石心晴同志,你的牛就在前方等你![墨镜]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01 失业 第2章 02 哞哞 我决定去黄连村找外婆、外公,这就意味着我不续租房子,虽说可以省下一笔钱,但我的家当都需要搬走。 毕竟爸妈都组建新家庭很多年了,我没法去任何一家住。 从大学毕业到工作,也有八年了,就算我是个再节省攒钱不乱买东西的人,也还是积攒了六个行李袋,五个收纳箱的物品。 重要的证件随身携带,而这些衣物、被褥、榨汁机一类的生活用品等等,我是真的带不动。 和外婆打了电话,说先把这些东西寄到老家放着,她马上同意了。 打包整理了三天,我终于把个人物品都寄回村里,自己一大早就背着双肩包,推着行李箱去汽车站搭车。 因为汽车站的大巴比网约车、私家车都要便宜,我买了一些糕点,还有老人家的夏天衣服,就这么坐上了回县城的大巴。 我给妈妈发了消息,说我要去外婆家里住一阵,她虽然对我没工作的事感到介怀,但还是赞同了,毕竟能去陪陪老人家。 去外婆家要转两趟车,先从市里坐三小时去县城,再从县城车站坐巴士两小时到村里。 长时间的路途,从城市随处可见的高耸楼房到沿路的青山田地,变化是肉眼可见的。 村里这些年也修了很多漂亮的私人住宅,有些房屋就算没人经常住,也会翻修,这样看着更气派。 外婆家早几年也翻修了,改成了二层楼的复式住宅。来客人了都睡二楼的几间客房,两个老人的卧室在一楼,避免平时爬上爬下。 房子虽然少了古朴的年代感,但让老人住着方便许多。 主屋旁边还有一个大砖房单间与牛棚没有拆掉,只是保持了原样加固。 砖房里面砌了一个大灶台,中心地面有四方形凹陷的火坑,这个坑用来烧火,架锅子炒点菜也行,火坑上方房梁做木架挂着肉能熏腊肉,有时候人多可以在这屋子里做饭吃。 早些年外公还种田,养过一头大水牛,后来我去外面读大学了,那头牛也寿终正寝,外公把牛葬在了镜子山里面。 镜子山是两座连在一块的大山,左右山形对称好像照镜子,就叫了这个名。 怀念着以前的牛,这个牛棚就一直没拆,甚至在翻修的时候还加固了,老人也是留个念想。 自从高中以后,我来黄连村就只是过节时期,再没像小时候那样长住。对村里的人其实都不太熟悉了,尤其近几年出生的小辈,几乎不认识。 我一大早就赶车,转车时才十点,顾不上吃饭,我直接拉着行李箱就上了县城去黄连村的大巴。 又是一路颠簸,还好这些年村里的公路修得格外好,道路平坦。想到小时候,那是相当颠簸,我还和外婆坐过拖拉机去赶集。 拉开窗户的帘子,我看着外面的一片绿意。车内的空调并不安静,还有人打呼的声音。 一路过来,下车的人不少,车里客人就剩几个了。 我有种包车了的错觉,小时候觉得坐车又闷又无聊,可现在却觉得有一种无人打扰的宁静,注视着窗外倒退的景色,心里感到舒适。 “空调吹久了不舒服,咱们开窗吹吹自然风,行不?” 司机在前面问了一声,我是没所谓的,其余几人也不在乎。看我们没吱声,司机关了空调,让大家手动开开窗户。 我将玻璃窗拨开,热浪夹杂着山里的气息就撞上我的脸,没多久,车里的空调气味散开。 自然风果然比空调舒服。 大巴开到乡下是可以随停的,我在距离外婆家一公里多的马路边下的车,这已经是最近的地点。 背着双肩包,我从大巴下来,现在正好吃午饭的时间。 坐了五个多小时的车,屁股都麻了,我跺跺脚,整理了一下遮阳帽,等缓和了后,拉着行李箱往家里走去。 “你是……心晴?是不是啊?” 埋头走到一半,有个屋子大门敞着,在遮阳棚下切西瓜的婶婶看到我,打了招呼。 我对婶婶有点记忆,但不多,应该是吴婶婶吧,微胖,比我妈年纪还小几岁。想到了称呼,我露出一个略显尴尬的礼貌笑容。 “婶婶好。” 三十岁的我,好像没有成年人该有的游刃有余,打招呼的样子和义务教育的学生没什么两样。 有时候进行这种半生不熟的社交,我就被打回原形,真会觉得自己白活这么多岁。而这种小孩一样任性地自我厌恶感,时不时就会闪现在我脑中。 “来看外公外婆啦,上次见你都是去年吧,都没怎么说话,那次吃喜酒太忙啦,你生小孩了没啊?” 婶婶走了过来,我感觉到了危机,想跑但又觉得不太礼貌。这一瞬间我的脑子空白了一下,硬着头皮接招。 我宁愿加班,也不想这样。 “没生。”本着多说多错的想法,我像便秘一样挤出两个字。 “确实,看着还像个学生,但你大学毕业都有几年了吧。” “嗯。” “那你结婚了?” “没。” 婶婶的眉头惊讶地扬起来,“我家娃比你小个几岁,去年结婚,你妈都带你过来吃喜酒了。” “呃、嗯。” “那找对象了吧!” “……”我迟疑了片刻,默默摇头了。 “……”婶婶也有一瞬的静默。 我俩仿佛在演默片,她也终于察觉到了一丝尴尬。 前几天才被对象甩了。我最近也正琢磨着要怎么和爸妈交代,我可是一直没提。 “你多大了?二十七八?” 明明是正常的数字,可我干涩地说出来,仿佛自己也觉得没脸,“三十。” 说完以后我又恼了,干嘛这样老实交代呢,随便点头不就好了。 “哎呀,那得赶紧结婚啦,这岁数女孩子都不好生了,到时候身材恢复也慢。” “……” 感觉自己要汗流浃背了,不知道是太阳晒的,还是被婶婶问的。 “婶婶,我先去找外婆了。” “哦哦,去吧,来来,这个西瓜你也带过去。” 我还想推辞,但在婶婶的热情下,还是把快十斤重的瓜放在了行李箱上一起拖着走。 在城里买这么一个瓜,可得要几十块吧。 这个西瓜抚平了我刚才被婶婶魔鬼盘问的恐惧心理,我慢悠悠地负重前行,终于到了外婆家。 “外婆!外公!” 我站在平整的水泥地院子里喊着,一楼的大门开着,能看到客厅里的情形。 听到我的喊声,沙发上吹电扇的两个老人都动弹了,抬头往外一瞧。 我拉着东西过去,外婆惊讶道:“我还以为是下午才到哦,吃饭了没?” “没有,上午过来凉快点,下午更热。” 身体硬朗的外公把大西瓜搬走,我一边说这是下面住的吴婶婶送的,一边打开行李箱给二老拿新衣服和绵软的蛋糕。 外婆指着二楼,“你的房间给你收拾好了,昨天快递送来好多箱子,那个师傅都给你搬去房里了。” 不送货上楼我肯定不会选,毕竟不能让外公去搬运,年纪大了怕摔着。 “好,我上去收拾下。” “我给你搞点午饭吃。” “你和外公中午吃的什么?” “绿豆稀饭、榨菜、醋黄瓜、炒豆芽、青菜豆腐汤,还有小炒肉。” 听得我都饿了,早上就吃了豆浆油条。我赶紧将行李和背包放去楼上,等我洗把脸,洗洗手后,外婆就在厨房里搞好了。 我端着一个脸盘子大的碗,里面的菜都满了。家里有空调,但是老人家不开,一直用的是电风扇。 我无所谓空调还是电扇,有风就行,比起怕热我更怕冷。 沙发上都铺了凉席,穿着老头背心的外公坐到我旁边,还像逗小孩一样说:“你刚才来时,没注意到什么?” 扒拉着饭,我脑袋从碗里抬起来,“啊?什么?难道是你又变帅了。” 外公:“哈哈哈,外公的帅有目共睹,但不是这个。” 于是我看向外婆,试图场外求助,结果外婆也卖关子,“真没注意到?” “我要注意什么?”一头雾水的我。 “你去院子看看。” 我还真压不住这好奇心,捧着碗就走出客厅大门去看,环视一圈我发现了重点。 主屋旁边是砖房单间,门窗开着通风,可这不是重点。 砖房旁边的牛棚里面居然有一头长角的白牛,棚子敞亮透风,草料和水也干净。 慢悠悠嚼着青草的白牛似乎斜了我一眼,然后就不在乎地继续趴着吃草,看着格外悠哉。 我感到很稀奇,捧着碗走近了,水牛是有白色的,但非常稀少,更别说白得如此纯粹,好似披了一层新雪。 牛的黑牛角很健硕,向脑后弯曲的弧度似弯月,一双水灵灵的黑色大眼睛格外湿润,就连白色的眼睫毛也像贴了假的那般。 “它好好看啊。”我不由得发出感叹。 十分满意的外公背着手走了过来,他伸手拍拍牛角,“漂亮吧。” “这么健康好看,很贵吧。” “山里捡的。” “……啊?” 我还以为外公又想种地,或者没事干养养牛当宠物,没想到是因为在山里遛弯捡到的,所以就把牛带回来了。 我端着碗离牛棚远了一点,问道:“这野生的水牛,会不会有病啊?发瘟什么的变成瘟牛。” 这句话说出来,白牛嚼草的嘴巴停了一下,转头看我一眼。我莫名有种牛在瞪我的诡异感。 “找兽医检查过了,有皮肉伤,没病。它身体好,好得快。” 我能想到的风险,外公当然也能预料,让我放宽心。 “是吗?哪里伤到了?” 我看它趴着吃草的样子像个地主,可不像牛马,更不像受伤了。 外公指着牛的四肢,上面的确有伤口,还缠着医用绷带。因为都是白色,只渗透了一点点血迹、药水的颜色,我刚才没注意到。 “哦!所以你们说有好东西给我看,是指这头牛?” “这是村里最好看的牛。” “比以前养的斗斗还好看吗。” 提到斗斗,外公还有些感怀,于公来讲是新牛更好看,但要打感情牌,外公还是更喜欢已故的斗斗。 “所以要一直养着它吗?取名了没?”惊讶过后,我一边扒饭一边问。 外公拿起一把草喂过去,“没取名,这牛上月底捡到的,跟我们有缘,就养着吧。” 我建议道:“要是一直养着,干脆取个名字?像斗斗那样。” 外公觉得有点道理,于是我俩走回屋子,打算和外婆一起商量。 石心晴:[好运莲莲][好运莲莲][好运莲莲]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章 02 哞哞 第3章 03 被顶 外公写得一手好字,多亏了小时候他压着我练字,不然我也无法将写字漂亮这一项当作求职优点去写。 曾经是担心过电脑、打印取代手写,可这么多年过去,能写一手好字依旧不过时。 只是工作以后,我很少静下心来临摹字帖了,上完班就把自己丢在沙发上刷视频,麻痹自己的脑子。 外公将大家想出来的名字都写在本子上,三个人硬是凑出了二十多个名字。 我分类总结一下,以颜色为主,类似于白雪、大白、小白。以食物为主,白糖、馒头、米糕、汤圆、饺子、包子、豆腐。以好兆头为主,来福、招财、安康、多金、有福、恭喜、金元宝、暴富、上岸、涨工资、鸿运当头…… 以好兆头为主的名字似乎混入了我的个人愿望,还有一组是叠词组。 毕竟初代牛牛就叫斗斗,所以这一组也凑了好几个名字。白白、发发、大大、角角、胖胖、康康、哞哞、懒懒。 懒懒是外婆贡献的名字,她觉得对方很懒,幸好家里现在不耕地了,这牛只能当大爷伺候。 由于我今天刚到,才和这白牛相处不到一小时,不清楚它的秉性,但看它趴着嚼草的闲散样子,真的比我这个牛马要显得养尊处优。 外婆心意已决:“叫懒懒。” 外公摇头,“越喊越懒怎么办,要对它有信心。” 外婆呵呵一笑,不搭理外公,反而看向坐在中间的我,“心晴,你说叫什么?” “我还没想好。”如果我说叫暴富,会不会被吐槽。 外公不想让新牛牛和已故的斗斗有相似的名字,他否定了叠字组,看向另外几组,“叫来福。” 外婆:“那谁家的狗不就叫这个名字。蔡老二家那条老狗?” 被提醒了一句,外公也不想让牛和狗重名,又换了一个,“安康,就叫这个。心晴你想好了没?” 我尴尬地左右看了看,发现二老都望着我,似乎想看我站队,“呵呵,我选的和你俩都不一样,我想叫它暴富。” 外公外婆拉队友失败。 这个暴富代表了我非常朴素的愿望,但外公外婆也不想放弃自己选的名字,我们三个根本无法统一。 最后外公决定,一会儿我们都去牛棚那里喊它,看它对哪个名字有反应,就叫哪个。 站在牛棚前,这头牛都没有变过姿势,还在懒洋洋地嚼草,也可能是反刍了,所以嘴巴磨个不停。 不知道是不是我多心了,我总觉得牛在打量我,说不上的感觉。 “我觉得它在观察我。”站在外公旁边,我不由地压低了声音。 毕竟是野牛,也不是那种刚出生的小牛犊,不知道有没有和外公外婆培养出感情,反正我对它来讲是陌生人。 “它可聪明了,你俩多相处,关系熟了就好,以后还能带它去吃草。” 真的么,我怎么有点不敢信,微妙地从牛的身上感觉到了不善。 我想提醒外公小心,可他明显是把白牛当自家成员的,走过去隔着围栏,他又摸摸牛角。 “给你取个名字,你听听看哪个好听。” 白牛的尾巴甩了半圈,浓密的眼睫毛遮着大黑眼珠,以一种不屑的模样保持了沉默,它连叫都懒得叫。 外婆看到它身上有小蚊虫,上去用巴掌挥开,嘴里念着:“就叫懒懒!你这个懒牛。” 白牛毫无波动,嘴里嚼嚼嚼。 “你看,它都不理你,这名字不好。”外公嘿嘿一笑,又拿出自己准备的名字,喊道:“安康,你叫安康。” 被唤作寓意更好的名字,白牛也是无动于衷,甚至还瞥了我一眼。好像在说:你又准备了什么狗屁名字。 “安康比懒懒好多了,这也不喜欢。”外公琢磨着,又摸摸牛角。 “还是叫暴富吧,多好的寓意。”我趁机补上了这句话。 白牛动了,它低头把面前堆着的草料叼嘴里,然后继续耷拉着眼皮。 看样子也不是很喜欢暴富这个名,外公觉得我这个太俗气了,一股暴发户的样子。 他老人家拿着本子,对着上面的名念了一串,白牛一个都不应。 外婆不耐烦,干脆说道:“各叫各的,爱喊哪个喊哪个。” 我觉得这个好,反正叫哪个它都不应,就当默认。 取名结束,回屋乘凉吃西瓜,外婆拿了一双新的水晶拖鞋给我,“你在家就穿这个,舒服些。” 这水晶拖鞋和我小时候穿的没什么大变化,村里的服装市场仿佛被外界抛弃了一样,一直没怎么变过。 乡下还是比城市凉快一点,下午三四点,日头就没那么毒辣了。 外婆去准备晚饭,我在楼上的房间安置我的个人物品,把笔记本电脑拿出来。 被辞退后也没什么人联络,分手了的陈海誉倒是发了信息问资料给我寄哪里。 我把黄连村快递站的地址发过去,郑重地道谢,说快递安排到付就行了,不好让他破费。 那边没有回信息,毕竟今天还是工作日。 “心晴,要不要来看牛牛。” 楼下的外公喊我,将手机放在床头充电,我探出窗外,“不是看过了吗。” “给它换药,来不来啊。” 夏天天热,纱布裹了有两天,也得重新更换了。因为伤势恢复得好,请一趟兽医也麻烦,外公决定自己干。 虽说我三十,但和七十多的老人家来比,妥妥的青壮年。我洗干净手,自告奋勇来帮忙。 牛棚的前门打开,这并不是密封的棚子,到了冬天会用板子、保温帘挡着,其他季节就很敞亮通风。 我怕弄脏衣服,就穿了外婆要扔的旧衣。 看我穿着外婆的花衣服走进棚子里,白牛从鼻孔里哼了一声,我惊异地瞧着,“外公,它是不是看不起我。” “就是看你眼生,没事的,外公在这。” 野牛对我没什么好脸色,但对外公还挺听话,可能是知道他老人家不会害它吧。 把医药箱打开,我这才后知后觉地问:“它是公的母的?” 外公:“公牛,年轻牛。” 我:“不凶吧。” 外公:“不怕不怕,我在这呢。” 为了换药,需要白牛站起来,外公在调配药水,对我说道:“让安康站起来。” 我看着事不关己嚼嚼嚼的牛,我小时候对斗斗就没这么谨慎,也有可能是斗斗脾气好,我也年少不懂事,所以胆大。 越活越胆小了。 “暴富,站起来。”我这么干巴巴地喊了一句。 白牛的耳朵动了动,只是我这话并没有入它耳,思来想去,我也不太敢随便碰它,便看向外公。 “我使唤不动。” “给它屁股一巴掌。” “……” 我露出一个迷惑表情,万一我被尥蹶子了咋办。白牛像是听懂了,甩着尾巴自己站了起来,将四条伤腿都展现。 牛这一站起来,就比趴着威武多了,看着很健硕,因为通体雪白,倒有了几分圣洁感。 我蹲身给外公帮忙配药,这药不难,因为兽医已经很仔细地讲过,外公也是养了快三十年牛。 “心晴,你把它腿上的纱布拆下来。” 我看着白牛,正好和它视线对上,“暴富你乖乖的,我们给你换药,不害你。” 这么说着,我缓慢凑近,在它面前蹲下来。用剪刀将打结的纱布剪开,然后一层层地剥下。 我一边解开一边时不时瞥它一眼,就怕被顶、被踩,还好它没动,只是嚼嚼嚼。 “来,学一下。” 外公将敷了药水的一面贴向愈合良好的伤患处,手法娴熟地缠绕,很轻快就完成了一条腿的换药。 剩余的三条腿让我试试,我在他的指导下,花了半个多小时把药换好,包扎得也像那么回事。 整个过程白牛都很配合,我对它的警惕性大大降低。 外公夸我做得不错,把这些换下来的纱布、绷带用袋子装好,“你和它耍耍,培养下感情。” 老人家拎着垃圾和医药箱走了,我回头看着白牛,它没有再嚼了,也盯着我。 我不由得打了个寒颤,正想跟着外公一起走,前门哐当一下关上,我紧张地老半天打不开。 白牛朝着我靠近了,或许是想和我亲近?毕竟牛是有感情的吧,我刚才也是很用心地给它换药了。 可我还是怂了,还不等我转身爬出栅栏,慢悠悠的白牛忽然加速,低头一个顶撞。 “啊——” 本就心慌的我被它撞了肚皮,嗷嗷叫的就向后一摔,正好倒在了草料上。我两脚朝天一甩,脚底板上的水晶凉鞋划出一条弧线,飞出了牛棚外。 我像个乌龟一样爬不起来,手脚都吓软了,牛从鼻子里喷气,好似在嘲笑。 看到它抬蹄子踩了过来,我慌得将双臂挡在脑袋前面。 “怎么了怎么了!” 外公和外婆同时跑出来,并没有看到我被白牛践踏的惊悚场面,反倒是我坐在人家的饭盆里,被白牛轻轻地用脑袋蹭着肚皮。 “哞——” 这头牛终于敷衍地叫了一声,以此来表达亲近。 我连滚带爬地跑出牛棚,把水晶拖鞋穿上,心有余悸地看向牛棚。 装的,它是装乖,它刚刚绝对不是和我玩。 外婆走过去,拿起蒲扇像模像样地抽了白牛两下,这不痛不痒的攻击还不如蚊子叮。 “外婆打它了,不怕不怕。它那是和你玩。”像是哄小孩一样,外婆给我一个交代。 外公也过去教育了白牛,随后和我讲道,“它还是省力了,就是和你玩闹,不然飞出去的就不是鞋子。安康!这是你主子,不准撞她知道不,不然不给你吃饭了。” 训斥后,外公又拍拍它的牛角。 我看着脚上的水晶拖鞋,觉得老人家说得也挺对。如果真的冲撞,我都飞出去了,也确实没用牛角扎我,比较倾向于玩耍。 不过还是危险,原本放下的警惕心,这会儿拉满了,不敢再和白牛单独相处。 我只是向它许愿暴富,又不是报复。 石心晴倒霉日记: 被辞退、被分手、被牛顶,依然热爱生活![爆哭]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章 03 被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