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拯救我们于邪恶》 第1章 第 1 章 一大片漆黑粘稠液体由上而下连绵滴落，身体像是被包裹在沼泽之中，周围只有淡淡光亮。 不知过了多久，由液体造成的黑色幕布逐渐敞开，透过似水流一样的黑色物质，隐约可以看见一个女生躺在病床上。 视野慢慢靠近，来到女生身前。 刚要触碰到她的脸颊，病床后面却突然出现了地狱般的深渊巨口，把女生快速地卷向里面。 她高声求救着，表情时而大笑，时而大哭。时而带着一丝绝望，又时而散发出一种坦然。 “姐！” 许云天一手捂着心脏，从办公椅上惊醒。 印象中的的病床，沼泽，黑色液体以及深渊似的巨口早已消失不见，只有一个整洁标准的办公室浮在眼前。 他大口喘着粗气，双眼怔怔出神，有种刚才所经历的事情好像不是梦一般。 待心跳慢慢变得平稳，许云天拿起了身前桌上的水杯。本打算一饮而尽，可纯净水流过喉咙的感觉让他想起来刚刚梦中的黑色液体。一种难以掩盖的不适感犹然而生，这让他把没喝完的水又放了回去。 “又是相同的梦吗？”他一边这样想着，一边拨开了电脑旁的手机保护壳。 保护壳内不是什么干他这一行，家人都会给准备的幸运卡片。而是一张只有两个手关节大小，且左右都有明显撕痕淡黄照片。 照片上，一位看起来只有十五六岁的女生拉着一个男孩的手，脸上洋溢着笑容。如果细细观察，会发现场地是在一座游乐园里，因为背景上方能看出摩天轮的痕迹。 许云天手里拿着照片，正不知想什么似的发着呆，办公室的门这时却被一位男子连敲也不敲的冲了进来。 “小天警官，市里发生了命案，副署长让你现在过去一趟。”男人气喘嘘嘘，看得出他非常着急。 “好，我现在就过去。”许云天收好照片，重新把它夹在了手机与手机壳的缝隙之中。 戴好警帽后，许云天立刻按照副署长的要求，乘坐警车到达了命案现场的所在小区。 虽说绫条市是A省的经济中心，但此刻像许云天眼前这种只有六层楼高，破旧的老小区其实并不少见。 一眼望去，小区的道路此起彼伏，垃圾桶的位置摆放随意，多数及大面积脱落的墙皮让混凝土砖头的颜色暴露在外，从远处看倒有点满目疮痍。 可即使环境较差，但从家家窗外的晾衣架上的衣物数量得知，这个小区的入住率绝对不低。 靠近市中心的位置，以及就算是刚毕业的学生也能支付起的房租，光这两点就能让它在租房市场上有着绝对稳固的一席之地。 观察完小区的样貌，许云天跟着警员的引领，来到了命案现场的所在房间。 刚一进门，一位胡须浓密的中年男子便对许云天笑道：“看！高材生来了。” “王叔，您就别调侃我了。”许云天冲着其他几位警员点头示意，略显尴尬。 因为许云天到现在为止，从大学毕业的时间也不满一年。 按理说像他这样刚毕业的小警员，一般都像刚才从小区门口引导他的警员一样，跑跑腿，或者有机会的话就跟跟案子。绝不会像现在一般和警署里的前辈们一起调查命案现场，搜寻线索。 这看似的‘提拔’，其实都要得益于许云天现在所在警署的署长，曹署长。 不知为何，也许是许云天在警校的表现，又或是成绩的原因，自打许云天毕业后分到这个警署，曹署长对他的照看就格外有加。 署里只要是发生了许云天能干的，便都让他去干。要是发生了他干不了的，也会让他去跟着学习。所以不到半年的时间，许云天便有了独自处理案件的能力，在发生小案子时，曹署长还会破例分配两三个和他年级差不多的警员给他打下手，并以许云天唯马首是瞻。 好在许云天也争气，凡是到了手的案子无论大小都认真对待，每天忙里忙外从不喊累。同事之间有的嫉妒他案子多，也有的庆幸自己案子少。 好在这个警署并没有极其小肚鸡肠的人，哪怕是前辈也一样。他们只是有时会开开许云天的玩笑，比如当面说他是曹署长的私生子之类的，许云天也不生气，时而还会和他们一起就此事乐呵乐呵。 “小天啊，”一位同属于侦察科的前辈这时说道，“现场我们已经看过了，初步判断为互相杀害导致流血过多致死，你再调查调查，看看能不能发现什么新线索。” “好的。”许云天点头遵命，戴好手头以及避免破坏现场的装备后，踏入了案发现场。 据来时在警车上通过其他警员的了解，死者为一男一女，年龄约二十岁出头，是情侣关系。 报警的是男方死者其母亲，因为跟儿子有定期视频通话的习惯，导致了她在发现联系不上儿子后的第三天选择了报警，也就是今天。 许云天在脑海中过了一遍案发前提，接着便看向了卧室内，床上的两具尸体。 二人**裸的，什么都没穿，就连被子都没盖，实在是奇怪。 男人的尸体趴在女人身，手里握着一把水果刀，刀身从侧方刺入了女人的脖颈，献血染红了大片床单。 男性的尸体则是在左胸前出现了明显的洞口，大小和那把水果刀所能刺入的大小差不多。两人都是一击毙命，没有打斗痕迹。 如果此时让许云天立马想个原因，那无非就是女人把刀藏在枕头下，在时机恰当时用刀刺入男人胸口。而男人被伤害后，肾上腺素飙升，导致他果断把刀拔下，随后在从侧方刺入女人的脖颈之中。 紧接着便因男人失血过多，立刻昏倒下去，最后二人纷纷死亡。 但办案可不是靠想象，凡事都要讲究证据，比如如果真是女生在枕头下藏凶杀人，那到底是什么原因才能让她痛下杀手。以及男人被水果刀刺入胸口后，并不是所有人都有那个勇气能瞬间把它拔出。 并且此时此刻最不能排除的就是他杀情况，要是有人入室杀掉二人，再把现场伪造成互相杀害，这种可能性绝对不低。 许云天接下来又对一些细节进行了取证，随后走出卧室，向着其他警员点头示意。 紧接着法医们进场，把尸体从楼上搬到了车内，开走后准备对被害人进行尸检。 “查出什么了吗？”一位同为侦察科的警员向许云天问道。 “极有可能存在第三个人，将二人杀害后再把尸体摆成现在这副模样。” “我们一开始也是这样想的，于是立马去调看了小区内正对着这间单元门的监控。对被害二人最后一次进入为中心，往前一周，往后到现在的这段时间进行了调查，除了租客以外，没有其他嫌疑人的身影。” “那要是外卖员呢？” “这个小区外卖人员不让进。” “唔，”许云天无奈地点了点头，“那如果是他杀的话，貌似只能是本单元的其他租客了。” 同为侦察科的前辈没有否定，像是知道他会说出这句话一般，立刻回答道：“这单元除了被害人一户以外，共有十一户。上午时已经联系了房东，对这十一户租客全体进行了背调。除此以外，就在刚才，署里也完成了对其他租客的电话审问......” “电话？为什么不当面审问呢？”许云天平时不会打断他人讲话，只有在办案的这种紧张时刻，他才会不顾及礼不礼貌。 前辈有些无语，“你忘了现在是什么日子吗？新年诶，十一户租客有九户都回老家了。” “哦，”许云天太专注案情反倒是忘了这点，不过他没有自责，而是立刻反问道：“那背调和电话询问的结果呢？” “结果就是，这十一户人家，无论是在现实还是在网络，都没有跟被害人双方有一点的关联。” “那有没有可能是，这对情侣会在别人休息的时间发出很吵闹的声音，比如大声嬉戏，又或者会放声音很大的音乐。最后导致某一户的租客气急败坏，一时冲动上来理论，接着再失手杀了二人？” 前辈心平气和地回道：“这点署里也考虑过，在电话审问时，每一户的租客都作出了从没听到过吵闹声音的回应。” 这就怪了，难道真是互相杀害？可被害人又死在新年这个时间，是不是有些太过巧合，这不就是凶手有理由离开这里的最好时机吗？ 即使许云天提出的疑点被一个个否定，但这件案子一定不是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的想法却没有沉没。 待他整理好思绪，准备回警署慢慢思考时，在门口处却听到了另一位警员的抱怨。 “现在的小年轻啊，动不动就为爱所杀，实在太冲动了。” 许云天听到后脸色一紧，随后走到了这位警员的身边，见他有些年长，便客气道：“叔，您说这话的意思，是因为之前发生过类似的事情吗？” “那当然了，就两年前嘛，也是在绫条市和这里差不多规模的小区，发生了一件年轻情侣互相伤害，最后双双死亡的事情。” 第2章 第 2 章 命发卧室的木质门框被打上封条，现在零零星星只有几个警员还在客厅处讨论着有关案情的事。 “你不知道吗？”一个警员看着略有吃惊的许云天感到疑惑，但接着像想通了什么似的，恍然大悟道：“对了！那时你还没毕业呢，你是去年年中才来警署报道的，怪不得不知情。” “两年前竟然发生过类似的案件，这其中有没有可能发生什么关联？”许云天越来越确定这件事绝对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 “唔，”中年警员有些哑言，挠了挠头，“这件事你得问你侦察科的同事，当时并不是我负责的那起案子，我也只是听说。” 许云天对身前的警员表达了感谢，道别后，先一步登上警车，回到了警署的大楼。 他急忙赶到侦查本部，跑向了还正在观察案发现场照片，那个有着浓密胡子的王叔身前。 王叔是侦查本部的副队长，只不过平时他不喜欢别人叫他什么副队副队的，比他小一点的就管他叫王哥，更小的，像许云天这样刚毕业没两年的，便都叫他王叔。 王叔没有盯着电脑看的习惯，所以正拿着放大镜盯着打印出的照片。 见王叔看的认真，许云天到嘴的话没说出口，而是坐到了一旁默默等待着。 可见王叔一时半会也没看完，许云天倒是有些等不及了，也不管打扰不打扰，拿着一次性纸杯接了杯水递了过去。 “王叔。” “有事吗？”王宏才继续看着手中的照片，没有抬头。 “两年前是不是发生过类似的案件啊。” 王宏才眉毛一紧，放下了手中的放大镜和照片，眼睛不知看向哪里，“之前确实好像有这么个案件，也是一对年轻情侣在出租屋内互相伤害，然后双双死亡。那时我正在省里学习，案子应该是队长办的。” 说完，他立马走到了不远处的电脑前坐了下来，并示意许云天坐在旁边。 打个字的功夫，两年前那起案件的电子版卷宗便浮现在了二人眼前。 王宏才滚动着鼠标滑轮，和许云天一页一页地逐字查看。 两具尸体同样□□，只不过不同于死亡地点，尸体并没都躺在床上，而是床上一具，客厅一具。 结案判断为女生用事先藏好的刀具，在男人不注意时刺进了男人的胸膛，接着男生将凶具拔出，反手连捅女生数刀，以致失血过多身亡。 男人也在试图拨打求救电话时流血过多失去意识，紧接着便没了生命活动迹象。 看完，王宏才和许云天几乎是同时倒吸了一口凉气。这两起案件无论是被害人双方的关系，还是作案手法，简直都是一模一样。 “被害双方所在单元的监控视频呢？”许云天发现了这卷宗少了一项很重要的证据。 “那个小区比今天咱们去的还要老旧，摄像头早就坏了，没有视频方面的证明。” “那看一下该单元所有租客的名单。”他记得刚才在浏览卷宗时看到了几个附件，因为急于了解大致内容所以没有点进去。 王宏才不顾自己此时像是在遵从许云天命令的样子，立刻找到了租客的名单附件，随即便跟今天拿到的，这起案件的租客名单比对起来。 两人各对照一遍，并没有发现有相同姓名的租客。 “这就怪了。”王宏才小声嘀咕着，困惑铺满了整张面庞。 两起命案的发展如此相像，要说没一点关联，二人怕是都不会信。 可即使是两年前的那起案件，警方在对租客进行背调时，得出的结果却与这边如出一辙，那就是该单元的租客无论是直接还是间接，都没有跟被害人双方有过任何关联。 凶杀的手法也许很简单，只要声称是邻居引诱对方开门，接着进入房间后将二人杀害，再摆成互相残杀的模样就可以了。随后回到楼上楼下又或是同一层的家中，没人会发现是谁做的。 可凶杀的动机到底是什么呢？能将二人残忍地杀害，总要有个足以让人痛下杀手的理由吧。 有时办案困难的理由并非是杀人手法复杂，而是捉摸不清的作案动机。 二人坐在点电脑前一句话都不说，有时许云天动动鼠标，有时王宏才翻翻卷宗。像极了两位找不到迷宫入口的探险家，空有本事但无处施展。 时间很快来到傍晚，坐了一下午的王宏才这时才从椅子上起身。 “岁数大了，再熬下去怕是又要多一起命案了。” 许云天以微笑作为回应，并没有一点要走的意思。 穿好衣物的王宏才走到门口时，回头对他嘱咐道：“清醒的头脑才是能办好案子的利器，你也别熬到太晚，差不多就回去休息吧。” “好的，王叔。我再看一会也会回去了。” 王宏才点点头，轻轻地把门带上，现在整个侦察本部只剩下许云天一人。 望着只剩下自己的侦查本部发了会呆，许云天晃了晃脑袋，再次把注意力集中在了两起案件上。 他把两个单元楼层的所有租客资料放在一起，试图通过他们的背调以及口述信息找到这些人之间的关系。 二十二家住户，共有三十一个人，许云天认为也许这些人当中会存在某种难以察觉出的关联。 时间又过去两个小时，门口上方的时钟指针就快指向凌晨一点。 许云天把资料重新整理好，放回了应该存放的位置，深呼了口气。从下午一直到现在，他还是没发现这些人中有哪个具有杀人动机，哪怕是一丁点的动机他也没发现。 正当他要关灯锁门，准备明早再来工作时，许云天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事情，又坐回到了办公桌前，并打开了电脑。 只不过办公桌不是他的办公桌，电脑也不是他的电脑，而是最近刚到警署报道，小张用来工作的电脑。 小张负责信息搜查，也就是今天负责对租客进行背调的工作人员。 为了避免滥用职权，私自调查他人信息，小张电脑里的搜查软件只有在中央控制室的授权之下才可以使用，且被每一次点击都被实时监控。 但有一种搜查却不需要授权也不会被监控，那就是酒店的开房信息。 许云天小心翼翼地打开电脑，在搜索栏打入了‘林艾纹’的三个字样。 本以为结果又会像往常一样一片空白，但万万没想到这一次却奇迹般地出现了一条信息。 A省，远航市，星津酒店1405，二零一九年二月二十一号1:45。 看着眼前的信息，许云天激动地竟有些说不出话来。他突然从椅子上跳起，漫步目的地来回踱步。神情兴奋，不时地笑出声来。 “终于！终于找到你了吗！？” 自从姐姐那年寒假从大学回来后便像变了个人一般，许云天知道在此之前一定发生了什么。所以从警校毕业后立刻找到了老家负责那几起案件的警员，经了解得知了姐姐在大学时期最好，也是唯一的朋友便是这个叫林艾纹的女生。 对于许云天来讲，他始终认为这个叫林艾纹的女生一定知道在姐姐身上发生的事情。所以无论如何自己都要找到她。 许云天知道，他不能以警方的名义去质问她。因为当年负责那几起案件的警员已经把该问的都问了，得到的答案都是空白。 眼下能做的，就是以个人名义去接近这个人，好一点一点了解到当年的真相，也好为姐姐的死要个说法。 “找到了就是好事！”许云天心里的火苗渐渐燃起，把眼前的这两件悬案忘在了天边。 当天一早，绫条市警署署长的办公室内。 “你确定想要调到远航市？”苏同化满脸不可思议，听到这消息时手中的茶水差点烫到了嘴。 “苏署长，请您成全我吧，我无论如何都一定要去远航市的。”许云天躬着九十度的腰，有种你不答应我，我就不起身的意思。 “远航市没什么发展，你要去那里干嘛？有什么是远航市能满足你，我们绫条市却满足不了你的吗？” 苏同化等了许久，见许云天也没有想要说出理由的意思，于是才像理解了什么般，淡淡道：“是为了你家的事情吧。” 许云天听到后，心中一惊，接着慢慢直起了腰，声带震动地微乎其微，答了一声：“嗯。” “你又找到了什么线索吗？” 许云天同样是“嗯”了一声，没再说多余的话。 “为什么不请求警方帮助？” “这件事只能我自己来。” “你是觉得我们整个警方的能力，够不上你一个人的能力吗？”苏同化声音严肃高亮，气势逼人。 可谁知许云天竟直接跪了下来，一个头猛烈地磕在了地上，“苏署长，求求您了，就让我去远航市吧！” 苏同化被这一幕气得直接站了起来，刚要说些什么，不料这时门却被王宏才一把推开。私下里王宏才和署长苏同化关系很好，所以并没有敲门的习惯。 见到这一幕，王宏才吓了一跳，看向苏同化道：“老苏，这孩子真是你私生子啊！” 第3章 第 3 章 警局大楼在隆冬清晨的深灰天幕下凝立着，寒霜给每一扇窗框都镶上了毛茸茸的银边，玻璃上结着厚厚一层冰花，冷冽地隔绝了内外世界。 大楼内部，某个房间内隐隐约约能听见阵阵争吵声。 “是个屁的私生子！老王，你这会就别捣乱了。”苏同化前后踱步，看起来极为生气。 他接着对跪在地上的许云天喊道：“昨天王副队长都跟我说了，说昨天那起情侣被杀案和两年前的有关联，还是你发现的，你就不想把这件案子给解决了吗？” “搜查本部人才济济，没有我，以前辈们的能力也能解决。”许云天低着头说道。 “好啊，你。”苏署长正要继续训斥许云天，可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到了嘴边的狠话又收了回去。 苏同化深吸一口气，又坐回到了办公桌后，静默几秒钟后喝了口茶水。 “行，你起来吧，我答应你了。” 许云天听到心中期待的回应，立刻站起身又冲着苏署长连续鞠躬，口中尽是感谢的话。 “不过......”苏同化此时的转折语气让许云天又有些担心，“不过我只给你半年的时间，毕竟那件事已经结案了，你要是半年连一点线索都没查出来，那就老老实实给我回来上班。” 只有半年的时间？ 对于他来说，这件事并非是要靠半年或一年的时间去解决的，而是无限期的。只要姐姐死去的原因始终不明不白，那他早已做好了为此事奋斗一辈子的打算。 可眼下没别的办法，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好，我答应您。”许云天冲苏署长许诺下来。 “今天下午就去报道吧，我会通知远航市警署的。” 许云天点头敬礼，正要离开，却又被苏署长叫住，“要是遇到危险或解决不了的事情，记得告诉警方，不要逞强。” 许云天鞠躬感谢，离开了署长办公室。 这时一直站在旁边的王宏才，也就是侦查本部的副队长终于开了口：“老苏，小天要去远航市干嘛？” “你真不知道吗？” “这我上哪知道去？”王宏才一脸摸不着头脑的样子。 “九年前在叶吉市发生的那起212案你还有印象吗？”苏同化语气严肃。 “九年前......212案......”王宏才若有所思地想了好一会。 “哦！我想起来了，就是那一家子最后只剩下男孩还活着的案子？母亲跳海，父亲被他杀，姐姐变成了精神病最后消失在森林里，几天后找到尸体的那件案子？” 苏同化面色沉重，点了点头。 “可这跟许云天有什么......”话没说完，王宏才突然浑身鸡皮疙瘩泛起，“你是说他就是那个唯一活下来的小孩？” “是啊，自打他进入我们警署，我就发现他总是在没人的时候用搜查人员的电脑，后来一调查，才发现许云天就是那件案子里，家庭中唯一幸存下来的人。” 苏同化又喝了口茶水，短短一个清晨，茶杯里一天的量都快喝完了。 “所以我才对他格外关照啊，你想想，经历了那样事情的人，最后长大竟然选择当一名警察，这是除工作以外，没有任何杂念的人啊，将来必成大器的。你们只看到我一直给他案子办，给他事情做，但有没有想过有多少工作内容是你们谁都不愿干的。” “可别你们你们的，那是他们，我可从来没这么想过。”王宏才有点不满苏同化把他当做了其他人的代表。 他又接着说道：“这么说来，他自己申请去远航市工作，莫不是发现了那起案子的新线索？” 见苏同化没有否定，王宏才提出了疑问，“那他为什么不把线索告诉警方，偏偏要一个人去逞英雄？” “你忘了吗，那件案子太过悬殊，不仅是叶吉市当地的警署没搞明白，就连咱们绫条市当年派去的刑侦专家最后得出的结果不照样和人家判决出的结案结果是一样的吗？” 苏同化又安慰道：“你放心，小天是个什么样的人我能感觉得出来，在需要我们帮助的时候，他一定会开口的。这件事就让他一个人去办吧，也算是磨练磨练他的心性了。” 王宏才听完后没再多说什么，把此行的目的，也就是需要上交的材料交给苏同化后，便离开了署长室。 他回到搜查本部之后发现没有找到许云天，后来通过其他人得知那小子从署长室刚一回到搜查本部，猴急似的收拾好东西就立刻出发了，看得出来他对那件事等不了一分一秒。 本想嘱咐的话没说出口，最后则通过通讯软件发了过去。 ...... 嗡！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一下，正前往高铁站，出租车内的许云天拿出手机确认消息，发现是王叔发过来的。 “遇到事情，该吱声吱声。” 短短一行字，许云天心里泛起一阵感动。这更加加强了他心中一定要把这件事情调查清楚的信念。 没多久，到达了高铁站。 远航市距离绫条市约100公里左右，坐高铁的话用不上一个小时。 动车上，许云天脑海中始终不时地闪现着那条酒店开房记录。虽然参加工作后不到一年的时间就找到了线索，但真正开始调查林艾纹这个人的时间则是在高中毕业之后。 高考一结束，他就离开了寄养他的姨夫姨妈家，从姐姐的大学入手开始了调查。 可一个人的能力实在有限，又尤其是他这种没有身份的人。有时想搜查信息，打探点消息，别说线索了，负责这些信息的人见都不会见他。 苦苦打探快五年之久，现在终于有了一丁点的消息，他怎能不激动。 许云天望着窗外，心情复杂。仅四十分钟的车程让他罕见得没有耐心忍耐。 终于，高铁停站，他迫不及待地拿起轻飘飘的行李箱提前等待下车。 来得匆忙，家也没回。管同事借了个电脑屏幕大小的行李箱后，装了几件办公的私人用品便出发了，甚至连换洗的衣物都没带。 走出车站，城市面貌映入眼帘。没有绫条市的高楼大厦，细细观察能看到远处土黄色的工厂烟囱在冒着黑烟。 入口处黑车司机与宾馆住宿的揽客声此起彼伏，那气势像是要干架。 许云天拿好手机，在离高铁站稍远的地方乘坐网约车到达了远航市的警署总部大楼。 他刚一进门，招待人员有些不知所措。他们得到的消息说是在下午的时候会有一位从绫条市调来的侦察科人员，没想到时间还没到中午这人就来了。 等候片刻，一位长着瓦刀脸，面相要是不笑的话则会极其凶狠的警员走了过来。 “您就是许云天吧。”瓦刀脸的警员面带微笑的问道。 “唔，我是。”许云天不知道这个看起来和自己年龄差不多的人为什么要这么客气。 “您好，我叫贾朗，是这里侦查本部的警员。以后就要一起工作了，还请多多关照。” “你好。”许云天点头示意，和贾朗彼此握了握手。 “您是先把行李放到宿舍，还是先去见利署长？” “先去见署长吧。” “好，请跟我来。”路上贾郎反复提出帮许云天拿行李箱，但都被他婉拒了。待人友善的态度和他凶狠的面庞实在维和。 这位叫贾郎的年轻警员硬是给许云天造成了一种自己身为领导来基层视察的感觉。 通过电梯到达四楼，左手边不远处的木门牌匾上写着‘署长办公室’的字样。 敲门得到答复后，许云天向署长问了好。他发现整个署长办公室极其简朴，除了工作需要用到的东西以外没有任何多余的物品或摆件。 一个书柜放着文件，一副桌椅负责办公，以及门口附近有三把塑料凳负责招待客人，剩下的就只有承重墙了。 除此以外，他还看到除了办公桌后的署长，还有一个依旧是和自己年龄相仿的女生站在附近。 “你就是许云天吧。”浓眉大眼的中年男子问道。 “是的。” “我叫利文山，是远航市警署的署长。绫条市的苏署长已经跟我说过你的情况了。他让我对你多加照顾照顾，所以我才决定分配两位同为侦查本部的警员给你打下手。” 在给许云天找下手时，利文山实在不好弄。他从苏同化那里得知了许云天调往这里的目的，本想着找两个年长一些，成熟稳重的人看着他。 可考虑到许云天的年龄，让两个老大哥给一个新兵蛋子打下手算个什么情况。于是最后，利文山决定让搜查本部两位最年轻的警员在正经工作之余跟着许云天。即是一种帮助，也是一种监视。怕许云天会因为个人原因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 也就是这会儿，许云天才明白为什么这位叫贾郎的警员对自己如此客气，原来是之后要当自己的小弟呀。 “谢谢利署长。” “行，你们几个先认识一下吧。” 利文山向椅子后方微靠，等着他们几个互相做自我介绍。 第4章 第 4 章 瓦刀脸男生的表情没有一丝尴尬，即使刚刚已经在警署大楼门口处向许云天做过一次自我介绍，但现在他依旧像是第一次见到许云天一般。 “你好，我叫贾郎，以后还请多多关照。” “你好。”许云天面带微笑，再一次和他握了遍手。 “你好，我叫文忻乐，是搜查本部信息科的工作人员。”女生声音柔和，语速不快不慢。 “你好，我叫许云天，以后麻烦你了。” 互相认识了一遍后，利文山开口道：“接下来的半年里，你俩就好好跟着这位从我国最好的警校毕业的高材生好好学习。” “是。”贾郎和文忻乐异口同声道。 虽说这三人都是警校毕业，但不同的警校所要求的分数线则各有高低。 贾郎和文忻乐是从中等偏上的大学毕业，而许云天却是在国内最顶尖的警校完成了学业。所以这让他们二人跟着年龄相仿的许云天并没有什么不满。 让贾郎和文忻乐先行离开后，办公室内只剩下署长和许云天二人。 利文山从椅子上站起，绕过桌子走到许云天的身前，一只手稍微用力地握住了他的肩膀。 “苏署长已经跟我说了，让我对你完成日常工作之后做的事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我知道那件事对你很重要，但希望你能明白，规矩就是规矩，不要耍小聪明，要是最后出现了不好的结果对任何人都没有好处，明白了吗？” “明白。”许云天下意识地咽了下口水。他知道署长这是在警告他不要因为自己警察的身份就做出法律之外的事情。 “还有，文忻乐是信息科工作人员。你应该知道要是没有正当理由不能调查个人身份信息，这一点不要为难她。” “明白。” “好，没什么问题了就走吧。有工作任务的话就完成工作，剩下的时间你自己安排。” “是。”许云天离开了署长办公室。 刚一出门，他就深深呼吸了好一会。不得不说这位利署长给人的压迫感实在很强，但好在事情还算顺利。没想到平日里对自己从不露笑的苏署长能这样帮助自己。 正感慨着距离真相又近了一步，许云天却突然发现自己在进门前放在门口附近的行李箱不见了。 正打算找人问问，接着便看见了贾郎小跑着向自己赶来。 “许哥，行李箱我给您搬到宿舍去了。” 许哥？许云天有些无奈，自己的年龄怕是没有眼前这位高吧。贾郎大概率是把他当作市里调下来特地带他二人学习的前辈了。 “平时叫我小天就行。” “好的，小天哥。我现在先带你去搜查本部吧，之后再领你在署里逛逛，认认路。” 许云天见这人认哥心切，便没有再继续解释，任由他一口一个“小天哥”的叫着。 “小天哥，绫条市是不是大案子都特别多啊。”贾郎一边走一边和许云天聊着。 “还好，现在哪哪都是摄像头，命案已经很少见了。并且现在冲动失手的案子可比蓄意谋杀再潜逃的多得多。” “我看新闻，最近绫条市不是发生了件情侣互相伤害致死的案件吗，听说和两年前那类似的案子有关。小天哥你知道吗？” “额，”许云天没想到消息传播的这么快，“昨天那案子就是我去办的。” “你去的？”贾郎两眼放光，浑身上下掩盖不住的兴奋和对许云天的佩服四散而发。 “没错，本来我应该继续调查的，但世事难料，被调来了这里。”许云天被贾郎那崇拜的眼光盯着有些扭。 “啊，那也太可惜了。前辈你一定很不愿意被调来这里吧，毕竟时隔两年的案子竟然会有关联，想想就难免让人激动。” “没事，”许云天拍了怕他的肩膀，“干咱们这一行，无论在哪，只要完成好了自己的工作，都是好样的。” 被贾郎这么一衬托，许云天自然地变得更成熟了些。 二人逛完警署大楼后再次回到了搜查本部。确认了自己的位置后，许云天先把羽绒服挂在了衣架上，随后找到了利署长分配给自己打下手的文忻乐。 “我想用下电脑。” “你应该知道没有正当理由不能搜查个人信息吧。”文忻乐的程序意识很强，这也是利文山选择安排她在许云天身边的原因。 许云天点点头：“我就想查下酒店开房记录。” 得知苏署长早就知道自己一直在调查那件事后，许云天便觉得没必要再掖着藏着，只要在规矩之下应该都没什么问题。 “好，你说名字吧。”文忻乐没有让他自己用电脑查询的打算。 “林艾纹。” “林艾纹......”女生把三个汉字输入进了酒店开房查询记录的搜索栏，嘴里小声重复了一遍。 按下回车键的瞬间，下方出现了一条与许云天在绫条市警署里查到的一摸一样的信息。 A省，远航市，星津酒店1405，二零一九年二月二十一号1:45。 虽说许云天早就知道结果会是这样，但当再次确认到昨天自己并没有看走眼时，身体还是不走自主地感到了一瞬振奋。 “还是只有这一条吗？” “没错。”文忻乐不假思索。 许云天得知后，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思考起要从哪方面入手。 正想着，桌角上多了一杯用一次性纸杯装着的白开水。 “小天哥。”贾郎满脸堆笑，“你刚刚查的那个人和是什么案子有关吗？” “额，这个现在还不方便说，等以后有机会了会告诉你的。”许云天没想到贾郎对自己这么关心，同时瓦刀脸加上谄媚的表情还是没有让他习惯。 “我懂，机密嘛。”贾郎停顿两秒，又以恳求的语气道：“小天哥，你可能有所不知。像远航市这样的小地方啊，一年也出不了几个案子。每天不是帮老太太找猫，就是帮老爷子找狗。所以你要是有案子，哪里我能帮得上忙的，尽管吩咐。” “我会的。” “好，那你先忙。”贾郎又回到了自己的工位。 望着身材略有魁梧的背影，许云天一开始确实被这人的热情搞得有点受宠若惊，但现在内心还是很感谢这个小伙子的。 在了解及完成了日常工作的交接后，许云天便又开始思考起了如何通过一条开房记录来找到林艾纹这个人。 ...... 冬日的暮色沉落下来，像一块厚实沉静的绒布，缓慢覆盖着窗外世界。 屋内，一个隔绝了寒冷的小小世界，正在静谧之中悄然酝酿着融融暖意。 孔向晨手戴一双厚实防烫手套，打开烤炉并从内端出一盘爱心形状的香脆饼干。 摆盘之后，把饼干放在了餐桌上的一角。整体看来，像是满桌食物的最后一块拼图。 他拿起手机看了看时间，就要差不多了，于是便坐在玄关处等待。 两三分钟后，楼道里熟悉的脚步声让孔向晨自然地把脑袋怼在了门眼前。好比在便利店付款时明知道收银人员大概率不会搞错，但看一眼付款记录总会让人安心。 咔嚓！ 房门被打开。 一个年龄大概三十岁左右，画着淡妆，身材适中的女子出现在了孔向晨的眼前。他二话没说，立刻拥抱上去，“老婆，加班辛苦了！” 林艾纹一脸幸福笑容，又闻了闻房间中弥漫的饭菜香气，“哪有你辛苦呀，下班了还做这么一大桌子菜。” “给老婆做的，辛苦什么。”孔向晨宠溺地捏了捏林艾纹的鼻子，接着又给她脱下外衣，一件件地放在了旁边的衣架上。 待林艾纹回到卧室内换好睡衣后，孔向晨便把早就用热水冲刷过的碗筷放在了餐桌两旁。 对于佳肴满目的饭菜林艾纹并没有太惊讶，因为老公总会不时地做上这么一桌。 用他的话来讲，便是‘灵魂靠的不是阳光和水，我们隔一段时间还是要美餐一顿的’。 她像平日里先夸赞了丈夫几句，然后动起筷来。每尝到一个新的食物时都要就该食物再次进行表扬。 林艾纹吃得开心，孔向晨也被夸得得意。可气氛却是不同于往常，二人彼此之间时时刻刻都能感受到那一丝的不对劲。 “最近公司里的事情忙吗？”孔向晨装作不经意地问道。 “我现在不是刚加班回来么......”林艾纹面带微笑着回答。 “啊，也是哈。” 两人又再次各吃各的，房间内除了咀嚼和碗筷的碰撞声音外，竟沉默的有些可怕，氛围与刚进门时天差地别。 最终，孔向晨实在没忍住，还是开了口：“那个，老婆，我问你一件事你不要生气啊。我没有一点要怀疑你的意思，只是想搞明白是怎么回事，绝对不是猜疑或者不信任之类的......” 他说得语无伦次，甚至眼神都不敢看向林艾纹。 要放在平常，林艾纹一定会说出“那你就不要问”的这种话语，但此刻她却语气平和，淡淡道：“什么事情？” 孔向晨又憋了半天，才出声道：“前天凌晨的时候，你是不是偷偷出门了？” 第5章 第 5 章 “前天凌晨的时候，你是不是偷偷出门了？” 孔向晨语气十分轻和，哪怕他知道问题的答案，事情也确实发生过在他的面前，但他还是一副客客气气，好像自己搞错了的模样。 话音刚落，林艾纹夹菜的动作停滞了片刻。 “啊，我不是在怀疑你，又或是质疑我们的夫妻感情，挑战彼此的信任等等。我只是单纯地好奇，那么晚，你有什么事情非要出去办呢？要是遇到困难的话，也要和我说说嘛。”孔向晨手足无措，活像个犯了错的孩子。 林艾纹咽下口中的饭菜，脸上涌出笑容，说道：“哦，你说那天啊。那天夜里我有个高中时期的朋友来这里出差，她下午就要走。所以要是不那时候去的话，白天我上班她也有工作，就没什么时间了。” “原来是这样。”孔向晨尴尬地挠了挠脖颈，似乎在为自己的怀疑而感到抱歉。 “这件事我也有错，我应该把它告诉你的，但那天回来之后实在太累了，醒了的时候你也去上班了，所以才不小心给忘记了。” 孔向晨急忙摆摆手，“没事没事，见个同学而已，哪需要报什么备嘛！” 他立马给林艾纹又夹了块排骨，“来来来，今天加班多吃点，咱们不提那个了。” “嗯。”二人又回到了平日里的其乐融融。 吃饱喝足后，孔向晨像往常一样揽下了所有洗刷碗筷的任务，催促着林艾纹早些休息。 待房门被关上后，正认真洗碗的孔向晨突然停掉了手中的动作，随后又深深叹了口气。 他总感觉前天夜里的事情有哪里不对劲。 ...... 许云天自打正式进入远航市警署工作，时间过去了六天。 这六天里，许云天在完成每天署里上面安排的工作后，无不是跑到了那个叫作星津酒店的附近，打探起了林艾纹的下落。 说是打探，但实际上就是以星津酒店为中心，扩大半径似的画圆搜查。指望着哪天运气爆棚，能直接碰见林艾纹。 每天选择去偶遇的时间也都定在了下午的四点钟到临近夜晚的七点钟。这正是大部分人下班的时间。 今天是第六天，手机上的时间刚过七点半。许云天无奈地摇摇头，他觉得像这样找下去不是办法，可此时貌似确实没有比这更直接有效的方式。 文忻乐的电脑在没有正当理由的情况下不能使用。他也不敢在没有上面允许的情况下一家一家地调查商用摄像头。 还记得当时查到了林艾纹的酒店开房记录后，兴奋得简直就像找到了她一样。可现在才反应过来仅凭一个开房记录要想找到一个人实在不容易。 许云天没有轻易放弃，他在附近的小吃店里搞定了晚餐后又回到了警署大楼。 在许云天入职的这六天里，他的勤奋大家是有目共睹的。虽说上的是白班，但每天都一定坚持到凌晨两点才离开。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夜班早退呢。简直把警署当成了自己家一样。 凌晨两点下班，早上八点上班。真真正正让同事们明白了为什么他能考进国内最好的警校，能这么年轻就当上贾郎和文忻乐的小领导。 许云天刚一入座，办公桌上便立马出现了一杯白开水。头都不用抬，他就知道这一定又是贾郎送来的。 “谢谢。”许云天都有些纳闷，这小伙明明长着一副刚正不阿，凶神恶煞的模样，怎么这么能阿谀奉承。 “小天哥，你现在有空吗？”贾郎笑嘻嘻地说道。 “怎么了？” “啊，我这有些工作上的内容搞不明白，能不能帮我看看。” “哦，拿来吧。”许云天不以为意。 “谢谢小天哥！”说完，贾郎小跑着回到了自己的工位，拿着一叠文件又跑了回来。接着在办公桌旁俯身听起了许云天的分析与讲解。 其他同事见状，看许云天脾气又好，又是高校毕业。便都纷纷带着工作上的问题前来求助。 许云天也不烦，正好这段时间没事做，打发打发时间也好。 他现在回到警署的目的以及每天凌晨才会离开的原因可不是因为自己是个工作狂，而是他按照林艾纹酒店开房记录的时间，抱有着她会再次在相似时间开房的期待。 说实话，六天的一无所获让许云天不断地怀疑林艾纹到底住不住在远航市这个城市。万一人家只是旅游或出差顺道住了这个酒店呢？ 要真是那样，由于自己的一时冲动，理智被情绪埋没而做出了错误判断，那岂不是他要在这里白白耗费半年的时间？ 许云天倒不是觉得小城市没前途，或是他在这里属于大材小用。而是万一又发现了林艾纹的开房记录，最后得知她其实是在别的城市，那自己怎么可能会被允许再经调度呢？ 自己刚请求苏署长来把他调到远航市，结果办公椅上的屁股还没坐热乎呢，接着又要申请调离别的地方，想想都不会被答应的，甚至遭到一场臭骂都不为奇怪。 所以现在要想确认林艾纹到底是在这个城市，还是碰巧过来而已，只能期待下次的开房记录了。 但短时间内会不会有第二次的开房记录还两说，更别提把希望寄托于同一座城市了。 许云天想到现在的线索全靠对方展露，而自己却无能为力，内心又变得沉重不少。 随便翻翻早已完成的工作内容，再顺便不时地给同事答疑解惑，时间一转眼又要来到了凌晨两点。 许云天穿上公用衣架上的羽绒服，又把工作用品收拾好，放进了斜挎包里。一切准备完毕，可以说走就走后，这才坐到了文忻乐的办公桌前。 看来他今天并没有能查到林艾纹第二次开房记录的打算。 又是酒店查询的搜索栏，输入林艾纹，点击确认。 A省，远航市，星津酒店1601，二零一九年二月二十八号1:30。 A省，远航市，星津酒店1405，二零一九年二月二十一号1:45。 “新......新的记录！”许云天瞳孔猛缩，激动程度不亚于第一次查到林艾纹的酒店开房记录。 “二零一九年二月二十八号一点三十。”手机被慌忙地打开，时间显示着‘二零一九年二月二十八号一点五十。’ 就在二十分钟之前！ 许云天顾不上没被拿起的斜挎包，立刻跑到楼下借用了一辆警车。 远航市警署大楼到星津酒店的距离约为二十分钟的车程，只要对方会在酒店内待上四十分钟以上，那么现在就完全来得及。 夜晚又是雪天，一路上许云天控制着油门在限速下以最快速度行驶，强制自己集中注意力，不去想见到她之后的事情。 要是这种时候出了事故，别说见林艾纹，就怕自己的饭碗都保不住。 比较幸运，一路畅通无阻，都是绿灯。在到达星津酒店时手机上的时间显示为凌晨两点零八。比预计的还快了两分钟。 许云天没有立即进酒店找人，因为当年警察能问的都问了，一点有用的消息都没得到。要是现在自己以警察的身份接近她，怕是结果会和九年前一样。这也是许云天为什么没有借助警方的力量，而是选择靠自己去做这件事的原因。 他下车来到了一处可以目睹酒店大门全貌的隐秘角落。许云天计划着先等林艾纹她出来，然后无论如何都要弄清楚她现在住在哪里。 只要清楚了住址，以后再创造一个偶遇的机会，互相认识一下没什么不可能。 等慢慢熟悉，发展成好朋友之后，再对九年前发生的事情做下一步打算。 不过今天决不能有偶遇的想法，首先偶遇的借口就没想好。其次万一她心情不好，直接拒绝了自己。那接下来的跟踪要是被林艾纹发现了，岂不是要报警抓他？ 最后警署发现跟踪狂竟然就是上面派下来的许云天，到时候要怎么面对同事和一直器重他的署长？ 所以这件事不能急，只能慢慢来。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间到了清晨。现在已经能看见环卫阿姨在清扫大街了，但许云天依旧没有等到林艾纹离开酒店。 又过了一上午，太阳就要悬到头顶，酒店门口却连林艾纹一丁点的影子也没有。 熬了一夜且不吃不喝，许云天的精神有些恍惚。他看了眼手机时间，下午一点三十。按照酒店的招待时间，也该退房了啊。 难不成一下订了好几天？ 可真住在这座城市的话，为什么要订好几天的酒店呢？是因为什么情况不能回家吗？ 他现在身体虚弱，脑袋也不够清醒，同时也明白自己不可能二十四小时无时不刻地守在这里。 最后实在无奈，许云天决定先进酒店内问问情况，看看人离没离开。 他把照片出示给招待处的工作人员，然后又念出了她的名字，以朋友的身份询问。 年轻的女生想了想，然后回答道： “我记得她今天凌晨就走了。” 第6章 第 6 章 “凌晨就走了？” 许云天不敢相信地把女生的话又重复了一遍。 他记得林艾纹开房的时间是一点三十，而自己到达酒店附近的时候则是两点零八。如果她是在许云天到达之前离开，那就意味着林艾纹在房间内停留的时间不足四十分钟。 在酒店开房，且入住不到四十分钟。在里面干什么那不言而喻。 可如果是男朋友的话，一般来说，起码不都会一起待到第二天清晨吗？ 办完事就走？许云天想到了林艾纹或许在和某个有着家庭的男性密会，又或是从事着某种非法工作的可能。 “请问她是一个人离开的吗？” “额......”女生犹豫了一会，最后满脸抱歉道：“不好意思，这涉及个人**，恐怕不方便透露给您。” 也许是看到许云天拿着照片，又一脸惆怅的模样。准是把他当成头上戴绿帽，来捉奸的人了。 说实话，遭到工作人员的拒绝后，许云天很想把口袋内侧的警官证亮出来。可又想到刚进入远航市警署，利署长对他的嘱咐，最后只好满脸失望地离开。 又是六天过去了。 许云天除了像之前那样，会在下午的四点到七点钟在酒店附件到处探寻，他现在还会在凌晨两点左右的时间远远地盯着酒店大门。 不出意外地，搜寻和盯梢的结果毫无进展。不过许云天在警署的人缘倒是越来越好了。 小城市没什么案子，又因利署长答应苏署长的请求，没给许云天太多的工作。所以就造成了许云天在两段外出的时间没空之外，剩下在搜查本部办公椅上度过的时间都空闲得不行。 这就导致了大家只要有工作上的难题，便都不怕不好意思地来打扰许云天。 无论是男生女生，只要是和许云天年龄相仿的，也不管谁大，都一口一个‘小天哥，小天哥’地叫着。 许云天不怕麻烦，这反倒能让他在这段既空闲，内心又免不了焦虑的时间里有些事情做，也算侧方面地放松放松。 又过了十二点，现在时间来到了距第二次开房记录的第七天。 第一次开房的时间距第二次也是七天，所以许云天在想有没有可能会有着‘间隔一周’的规律。 凌晨零点三十，许云天已坐在了酒店马路对面一颗大树下的长椅上。 远航市正如‘远航’二字所代表的那样，是北方一座临海小城。由于海水比热容的原因，冬季远航市的夜晚温度并不会和白天相差过大，但依然寒冷。 许云天的手缩进袖子，耳边时不时还能隐隐约约地听见轮船启航时，汽笛的声音。 他集中精神，默默等待着。 时间来到一点半。这时，许云天好像看见了一位无论是身高还是长相，都和自己印象中的林艾纹很相近的一个人。 他顿时紧张起来，立马来到了马路对面，在门口处附近的墙边处玩起了手机。他装作在等某人的样子。 但实际上，许云天也确实是在等某个人。等那个长相酷似林艾纹的女人出来后，打算近距离确认一下。如果真是林艾纹，那就按照原计划执行，先确认她的家庭住址。 等待的期间里，许云天发现这家酒店的客流量出奇的多。即使现在是凌晨，大门处也会出现每隔两三分钟就会有一个人进去，又或是有几个人出来的现象。他眼睛都不敢眨一下。 又过了一段时间，现在一点五十八分。许云天终于见到了半小时前长相酷似林艾纹的女人。 她又是独自一人。许云天稍微靠近，女人的侧脸完全暴露给了许云天。 没错了！果然就是林艾纹！ 高中毕业后，他只身一人来到了姐姐许玲淼的大学，费了快半个月的功夫才要到了一张有着林艾纹的毕业照片。 即使林艾纹现在的长相距毕业照上的已经相差了七年，但许云天绝对不会认错的。那带有答案的面庞无时无刻不出现在他的脑海之中。 那是一副知道着姐姐过往的面庞，一副知道着那年寒假之前，在大学里发生的事情的面庞。 许云天现在很想冲上去把当年的事情问个清楚，他极力地控制住自己的这股冲动。为了能得知真相，一定要忍耐，不能急于一时。 他脚步放轻，和女人保持适当距离，跟了上去。 可没到想到的是，林艾纹走过酒店对面的马路后，竟坐在了自己一开始观察门口处的长椅上。和他一样，像是在等待酒店里的某人。 许云天也过了马路，走到了离她稍远的位置，并站在了原地。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突然，在等待了约十分钟的样子，林艾纹站起了身。 她原路返回，又走到了马路对面。 不过这次林艾纹并没有进入酒店，而是向着酒店东侧出发，走在人行道上。许云天跟了上去。 正好奇着林艾纹为什么要在长椅上坐一会儿才决定回家，忽然，许云天看见林艾纹俯身捡起了路边一块拳头大小的石头。 女人的步伐越来越快，最后竟跑了起来。许云天立马加速跟上。 就当两人距离越来越近时，许云天发现林艾纹举起石头，正要砸向刚才一直走在林艾纹身前不远处的男人。此时他正打算打开停在路边的车门。 “住手！警察！” 许云天下意识地喊了出来。 听到后面的叫声，男人侧头查看，却发现一块石头已出现在他脸前不远处。 他下意识地急忙躲闪。幸运的是，林艾纹击打的动作并不算快，最后石头打在轿车上方，砸出了一个深深的坑印。 ...... 距离星津酒店最近的警局内，一张方桌上一面坐着林艾纹和刚才险里逃生的男子。另一面则是许云天和本局正在值班的一位中年警员。 “姓名？” “林艾纹。” “年龄。” “三十岁。” “职业。” “在一家广告公司工作。” 中年警员开始比对起女子所说的信息和电脑上查询到的相不相符。 “嗯......”中年警员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看来林艾纹没有撒谎。 “据许云天警员所说，他看到你拿起路边的石头砸向旁边这位男士，为什么要这样做？” 林艾纹低下头，一时语塞，好像原因难以诉说。 中年警员眼看耐心越来越少，脸蛋红彤彤的，正要训斥，但没想到坐在林艾纹身边的被害人男子却先开了口。 “这件事应该是因为我。” “因为你？”中年警员和许云天的脸上都出现一丝困惑，“这和你有什么关系，你们两个之前认识吗？” “我们是好朋友，前些天在一次聚会时，我不小心说了惹怒这位小姐的话，所以我猜她可能才会出现刚刚想要报复我的行为。” 他又接着说道：“但我觉得故意杀人和故意伤害也许太过了，应该只是一次恶作剧而已。” 不对。许云天内心想到，他当时明明看见林艾纹拿着石头砸向的地方是他的后脑，怎么可能是恶作剧？这男人有意在包庇她。 许云天又扭头看向了林艾纹，心中滋味复杂，没想到拉近距离靠的是这种方式。 “你叫什么名字？”中年警员这时问向被害人。 “我叫向源，现在在一家西餐厅从事弹钢琴的工作。”被害人说话很是客气。 向源岁数看着不大，约比林艾纹年轻几岁，但现在倒是年龄小的比年龄大的更要镇定一些。 “是刚才这位先生说的那样吗？”中年警员现在面色平和不少，语气也温柔了许多。貌似在他看来，这不过是一场误会，是这位叫许云天的警员描述的太过严重了。 林艾纹低着脑袋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好，”中年警员一副都搞定了的模样，“这位先生，你确定不起诉这位小姐吗？” “不起诉。”向源回答的很干脆。 “好，那两位现在就可以走了。不过啊，这位小姐，你别嫌我多嘴。这种玩笑以后还是不要开的好。” 中年警员目光又落在桌上证物袋里的石头，“你看看，这石头有巴掌那么大小，而且还菱角分明，多锋利呀。别说砸在脑袋上，就连肩膀被轻轻一磕，一般人都受不了。以后可千万注意。” “嗯，麻烦两位警官了。”林艾纹点头示谢后，离开了警局。 而那位男生貌似是怕被再次袭击，等了一会儿才离开的。 许云天与中年警员相互寒暄道别后，也离开了警局，回到了警署大楼附近的单人宿舍里。 洗漱完毕后他躺在床上想着今天凌晨发生的一幕幕事情。他发现隐藏在表面之下的问题实在太多了。 首先林艾纹每隔一周就会孤身前往酒店，且每次只入住半小时左右，光这一点就很可疑。 其次又联系到林艾纹在离开酒店后并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在等待冲向源行凶的机会，以及她行凶时击打的位置和力气，那分明就是想置他人于死地。 难不成林艾纹进酒店见的就是向源，二人有什么情感上的纠纷，这才让林艾纹痛下杀手？ 许云天晃了晃脑袋。他来找林艾纹本来是为了姐姐的事，没承想遇到了这样的情况，外加上最近许云天这段时间每天都在熬夜，所以现在他头脑极度混乱。 最后他决定放弃思考，并请了明天一整天的假打算好好休息，等头脑清醒了再去整理这些繁乱混杂的事情。 第7章 第 7 章 寒风凛冽的夜里，一个身材略显壮硕的男人正在警局的招待处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即使一排排蓝色的候客椅上空无一人，但他还是没有坐下。 孔向晨拿着警员递来的纸巾，反复擦拭着脖颈和脸颊上的汗水。就算感受到了警局内由暖气所带来的舒适温度，可他貌似丝毫没有要脱掉身上厚实大衣的**。 终于，走廊深处的一扇门被打开，一名女子走了出来。 “老婆！你没事吧！”孔向晨立马迎接过去，浑身上下地检查着林艾纹身上是否出现了较为明显的伤痕。 “没事。”林艾纹勉强露出笑容。 “到底发生什么了？警局给我打电话的时候都快吓死我了。说你和一起故意伤人事件有关，是路上碰见酒鬼醉汉了吗？你跟我说，我现在就帮你去教训他一顿！”孔向晨边跟着林艾纹向警局外走边撸起袖子说道。 “真没事，只是一场误会。”林艾纹已经走到了孔向晨开来的汽车旁，并拉开车门坐了进去，随后孔向晨也进入了汽车。 “真没事吗......？”孔向晨担心地看向林艾纹，林艾纹没有说话，只是点点头。 二人沉默了一会儿，孔向晨突然握住了林艾纹的手，“老婆，要是发生了什么你解决不了的，又或是让你感到麻烦的事情，一定要告诉我，好吗？” “嗯。”林艾纹微笑着看向左边的男人。 “好，那我们现在回家！”车子引擎声响起，轮胎开始慢慢转动。 在刚起步时，林艾纹透过车窗，望向了一个刚从警局大门而出的人影。随着汽车驾驶到主路，那人影渐行渐远。此时坐在副驾驶的林艾纹心中也不知为何突然浮现出了恐惧，与一丝难以言喻的悲伤。 ...... 当天上午，许云天从宿舍中醒来。刷牙洗漱，在路上解决了早餐后，他又来到了远航市的警署大楼。 当进入到搜查本部时，身边的同事都感到好奇。因为听说了小天哥今天请了整天的假，不知道他现在又过来干什么。 许云天现在回到搜查本部也当然不是为了工作，更不是为了帮这些所谓的‘后辈’答疑解惑。而是立马找了的利署长分配给自己的，信息科的文忻乐。 他把今天凌晨发生的事情告诉了文忻乐。文忻乐得知后逐层上报，最后在利署长的允许下，批准了就林艾纹‘故意杀人未遂’的罪名展开调查。 许云天认为‘故意杀人未遂’的罪名丝毫不严重。因为今天凌晨里，他可是确确实实地看见了林艾纹所要击打的位置是那个叫‘向源’男生的后脑。绝对没错。 他之所以要把这件事情上报，也不是完全地想要查明林艾纹动手的前后缘由，而是想借此事件，好获得就林艾纹，以及林艾纹身边的人的信息调查理由。 原本今天夜里发生了那件事后，许云天还后悔自己警察的身份暴露，不能以普通人的背景去和林艾纹进行接触。毕竟人家知道你是警察的情况下，无论怎样深入交流，想必警察的那层隔膜会始终横在两人之间。 不过后来细细一想，也不全是坏事。许云天正好可以以此事为契机，对林艾纹展开合理的信息搜查，也算是关上了一扇门后又打开了一扇窗吧。 事不宜迟，批准下来后，许云天立马了解到了林艾纹的家庭住址，婚姻情况以及工作地点。 在看到婚姻情况显示为已婚，且那个男人并不是昨天在警局里见到的那个叫‘向源’的男生后，许云天更加确认了心中的想法。 如果林艾纹进入酒店所见的人真是向源的话，那么林艾纹因为情感问题而对向源痛下杀手的可能性则大大增加。 许云天不再空想，这一切终归只是猜测，要想得到真相还是要实践起来。 他通过电话，以警员的身份向林艾纹所在的广告公司沟通后，得知了林艾纹即使在凌晨发生了那样的事，今天却依旧选择上班的消息。 许云天接着又问清楚了她下班的具体时间，才挂断了电话。 在交流时，许云天特意强调‘只是有些事情要问，不是什么犯罪嫌疑人之类的’，好确保林艾纹在公司中避免不必要的流言蜚语和麻烦。 下午四点半，许云天在广告门口处等到了林艾纹。 再次见面时，他还是有些难以抑制心中想要冲上去，把所有事情都问个明白的冲动。 “你好林女士，我是昨天，哦不，是今天夜里在警局和你见过面的警员，我叫邱勤。”许云天说出了早就准备好的假名。 他不清楚在大学时期，姐姐许玲淼有没有把自己的名字告诉过林艾纹。所以保险起见，还是起一个假名字为好。 “你好。”林艾纹很自然地回道。 “关于今天夜里发生的事情，我还有几个问题想要请教，您现在方便吗？” “嗯。” “请问您和今天夜里那位叫作向源的男生，真的只是普通朋友关系吗？还是有更深层一些的关系？”其实许云天此刻很想问她在酒店里去见的人是不是向源，但这样的话会暴露自己一直在监视她的行为，所以只好藏在了心里。 “只是普通朋友。” 许云天点点头，对于这种回答没太出乎意料，“那请问您今晚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呢？是有什么事情要办吗？” “我来见一个朋友。” “这个朋友是向源先生吗？” “不是。”林艾纹回答得很干脆，丝毫没有撒谎的样子。 “您是有夫之妇吧，什么朋友需要这么晚在酒店附近相见呢？” 林艾纹听到问题后沉默了一会，片刻后，嘴里吐出了四个字，“我不想说。” “啊，不想说啊......”许云天没有想到对方拒绝回答，但用心一想，她这样做也貌似也比较合理。万一这件事和案子一点关系没有呢。他是来查案的，不是来捉奸的，这种家长里短的事应该还轮不到他来调查。 回到正轨，许云天语气突然严肃起来，“那，您当时举起石头砸过去，是想杀了向源先生吗？” 涉及到生死的问题，气氛瞬间变得紧张起来。哪怕现在是晚高峰，街道人群熙熙攘攘，但二人周围似乎有个隐形屏障，把另一个世界隔绝在外。 几秒钟后，林艾纹竟突然笑了起来，“没错，我是想杀了他。” 承认了？许云天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万万没有预料到林艾纹会如此自然地承认自己的杀人图谋。 许云天一时语塞，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可是，”林艾纹见他不说话，又补充道，“可是，这不是没杀死他吗？” “杀人未遂也是犯罪，你不知道吗？”许云天咽了咽口水。 “那你现在要逮捕我吗？”林艾纹把双手抬起，一副等着被拷上的模样。 许云天完全呆在原地，她这是要干什么？ 见年轻警员不为所动，也没有要继续审问的意思。林艾纹整理了下挎包，随后向许云天的背后，也就是家的方向走去。 在两人大概六七步距离的时候，许云天突然回头叫道：“等一下！” 林艾纹转身，“怎么，警察先生后悔放我走了？” 许云天向女人身边靠近，接着从羽绒服的内侧夹层里取出了一张纸条。 “这是我的电话，有困难的时候，记得打给我。”他又补充道，“以个人名义。” “谢谢。”林艾纹接过纸条，随后消失在了许云天的视线中。 女人走后，许云天明显地感觉到了背后出了一身的冷汗。此行他的计划完全被打乱了。 起初他想的是，既然林艾纹是有夫之妇，且又会因为情感问题而对向源痛下杀手，那就说明向源一定在某方面在不停地给林艾纹制造痛苦。 比如握有林艾纹的什么把柄，以求定期的一时欢愉。那么这时自己再出现来提供帮助，以不让其老公知道真相，并又能把事情解决。以此来增进林艾纹对自己的信任，之后再去慢慢地打探发生在姐姐身上的事情。 可他实在没有想到林艾纹竟然会承认她确实想要杀掉向源。 刚刚女人抬起手腕，一副等待被抓的画面再次浮现在许云天的脑中。 让他感到后怕的是，他不知道林艾纹是做好了坐牢的准备，还是已经知道了自己的身份以及此行的目的，十分肯定的清楚自己因为姐姐的事情，并不会难为她。 要是第一种还好，那只能说明林艾纹对向源恨之入骨，哪怕以命换命也在所不惜。 这种情况只要通过自己和警方的调查，解决应该不是什么难事。 怕就怕是第二种情况，那便是林艾纹已经知道了自己就是许玲淼的弟弟。要真是这样，那后续的计划和打算岂不都是徒劳无用？ 自己的身份摆在那里，要是林艾纹逃避，不想说，那不就意味着自己将永远不可能得知姐姐疯掉的真相了？ 许云天稍作冷静，林艾纹到底知不知道他的身份还不能确定。证据和事实才是说明一切的东西。 他没有回到警署也没有回到家中，而是前往了星津酒店。 许云天决定通过监控来查看林艾纹和向源二人的关系。毕竟林艾纹到底是不怕坐牢还是不怕自己，只有把她故意伤人的事情调查清楚才能真相大白。 第8章 第 8 章 夕阳溶金，泼洒而下。 拒绝同化的酒店幕墙此刻变成了一面燃烧的魔镜，吞咽着天边滚烫的云霞与熔金般的光流。 这是许云天第二次在白天下看到这所略显富丽堂皇的星津酒店。 第一次是在远航市警署得知了林艾纹第二次的开房记录。他当时在马路对面从凌晨二点开始盯着这所酒店，一直盯到了当天的下午一点。 大概率是许云天那时把精力都放在了所有出入酒店人员的脸上，所以当他现在赶来时，他才感受到了这座玻璃山峦所带来的震撼感。 远航市经济规模一般，与周围的建筑群落相比，星津酒店活生生像一个感叹号从土里冒出直冲天际，相当违和。 在了解到酒店房间的价目表后，许云天内心更加确定了林艾纹来这里八成是来见向源的。因为如此高昂的价格，以林艾纹的工资绝不可能开这样的房间，倒是那天在警局里见到的向源，颇有一副落魄公子哥的模样。 有了调查杀人未遂的正当理由，许云天展示了警官证，顺利地坐在了显示监控画面的屏幕之前。 经询问，林艾纹开房的时间为今天凌晨的一点三十五，房间号为1306。 许云天立刻把监控的回放录像调整到该时间的十三楼层走廊，并正对着1306号的房间门。 不多时，一名女子走出电梯后进入了1306号房间。经许云天观察，这人确确实实是林艾纹本人。 只不过现在1306号房间只有林艾纹一人，那么这样看来，向源应该是在不久之后到的。 许云天继续盯着监控画面，播放速度稍微快进。 在约五分钟后，他果然看到了和今天凌晨在警局那位男子打扮一摸一样的男人。经画面放大，许云天证实了这人就是向源。 向源从电梯走出，向着1306号房间的方向走去。可当他来到1306号房门前时，竟略了过去，而是开启了隔壁1307号的房门。 许云天感到纳闷。通过和工作人员确认，向源确实开了1307号的房间，而林艾纹开的是1306，且两间相邻的房间中并没有什么暗门可以互相通过。 这时为什么呢？许云天一边思考，一边继续观看着录像。 又是五分钟，这时，他突然注意到一位从没见过的女子从电梯走出，接着居然直奔1306。经过短暂的敲门后，林艾纹竟打开房门，让她走了进去。 陌生女人的出现让许云天更加摸不到头脑。难道再等一会儿，向源会从1307走出并进入到1306？他之所以开另一间房是为了避免嫌疑？ 这是此刻许云天能想到的唯一解释。 可等监控视频的画面继续向前播放，屏幕中所出现的事情却告诉许云天他把一切都想错了。 只见时间来到一点五十五。林艾纹这时从房间内走出。按照当时许云天在门口处碰到林艾纹的时间来计算，林艾纹出了房间后应该就直接走出了酒店，没时间再去办其他事情。 又过了五分钟，向源离开1307号房。此刻林艾纹已经离开酒店，1306房间也只剩下另一个女子。可向源并没有去敲1306号的房门，而是和林艾纹一样，乘坐电梯离开了酒店。 也就是在那时吧，坐在酒店马路对面的林艾纹看见了从酒店离开的向源，接着发生的事情便是许云天在凌晨所亲眼看见的了。 许云天继续盯着屏幕，又是五分钟的样子。那个陌生女子则从1306走出，并按照监控视频上的画面那样，离开了酒店。 实在奇怪，三人分批而来又分批而走，且其中向源并未接触两个女人中任何一人，这究竟是为什么？ 他把监控视频的时间重新修改，调整到了二月二十一号的1:45。这是许云天第一次得知林艾纹的开房记录。 房间号为1405，许云天又开始从林艾纹进入房间的那一刻逐步进行观察。 五分钟后，向源出现，和这次一样，他依旧进入到了隔壁的1406号房间。 又是五分钟，同样是那位陌生女子。在经过敲响房门后，林艾纹再次让她走了进来。 十多分钟后，三人仍然和这次一样，分批次地逐个走出房间，离开酒店。 要说唯一不同的，那就是许云天不知道上一次林艾纹在离开酒店后有没有等待男生并发动袭击。 要是有的话，男生是躲过去了还是怎样，他无法得知。 两段视频，许云天坐在椅子上反复观看。包括以此为中心，向前后各自延长十个小时不等。电梯，大厅，走廊里的各个方位，凡是能见到这几人的画面他都不放过。 时间一转眼来到凌晨，他已经逐帧观看了约八小时的样子，却丝毫没有任何发现。 从三人全部到房间内就位开始，一直到林艾纹离开。这期间不过十分钟左右的样子，他们到底能在这十分钟干些什么事情？ 在调查监控的同时，许云天还亲身参观了这四个房间。暗门之类的不可能存在，且两个房间之外窗户的距离也都有一米往上，墙壁上没有任何可供支撑的落脚点，所以要想透过窗外来进入到另一个房间，根本不可能。 虽然经过了八个小时的高度集中，但许云天现在的精神状态倒像是喝了十瓶的能量饮料一般，亢奋得有些发抖。 他选择换一种思路，把注意力集中在了那位两次进入到了林艾纹房间的陌生女子。好在星津酒店是正规的连锁酒店，每个人无论开房与否，只要进入就都需要登记。不像是一些小酒店只要别人开好房，偷偷摸摸地进入也不会有人询问。 许云天通过和工作人员交涉拿到了那位女人的信息，名字叫作‘乔呤’，二十九岁。 他又立刻回到警署的搜查本部，经逐级上报，得到了乔呤个人的基本信息。 令许云天感到疑惑的是，这个叫作乔呤的女人无论是目前的居住地址，还是工作地点，都不在远航市。而是在与远航市相邻的曾水市。 这也就意味着乔呤与林艾纹相见的这两次，她大概率是从曾水市特地赶来的。 可到底是什么事情，能让乔呤特意从曾水市赶来，并且与林艾纹交涉的时间也不过短短十分钟。 许云天坐在自己的工位上，手机一边充电，一边反复查看着酒店里的两段视频以及乔呤的个人信息。 片刻后，许云天突然想到，有没有可能乔呤根本不知道隔壁向源的存在呢？ 经昨天夜里在警局的了解，林艾纹和向源二人熟悉彼此的事情可以落实。可要是乔呤听从林艾纹的要求，在特定的时间进入和离开，那么乔呤完全有可能不知道第三个人的存在。 可这样做的目的又是什么呢？ 短暂的亢奋一过，迎来的是无尽的疲倦与困顿。许云天现在脑袋相当混乱，好比做了一整天的数学题一般。 深深叹了口气，他回到宿舍，躺在了床上。 没关系，这些人跑又跑不了，事情随着发展迟早水落石出。他只好这样安慰自己，然后睡去。 时间又过了六天，转眼间来到了接近第七天凌晨的夜晚。 许云天反复按向刷新键，等待着看到林艾纹的第三次开房记录。 一点半过去了，依旧还是之前的两条。 两点半过去了，画面没有一丁点的变化。 三点半，四点半，五点半......一直到当天的十二点半，始终没有出现新的开房记录。 难道是因为上星期发生了那样的事情后，由于警察的介入，从而变得谨慎小心起来？ 那这样就更不对了，既然合法的话，为什么要避避风头呢？许云天愈来愈能感受到导致三人在酒店内发生疑惑行为的，一定是什么不能被人所知的原因。 要是在之前，许云天面对现在这种情况确实无从下手，但此刻好在有着‘杀人未遂’的理由，他现在能合理合法地以官方的名义去调查这件事情。 不假思索地，他立刻跑到署长办公室，直接申请了这件事情的调查许可。也许是有着绫条市苏署长的原因，利署长立刻答应下来，并告知他要是需要人手，就去找贾郎和文忻乐。 许云天表达感谢后，火速地赶往了远航市的高铁站。至于人手，他认为有自己一人足以，毕竟还要顺势调查姐姐的事情，多一个人倒多了一分障碍。 再次确认到乔呤的家庭住址，许云天搭上了最近一趟开往曾水市的动车。 由于曾水市与远航市相邻，所以只用了不到四十分钟的时间便到了地方。 时间紧迫，许云天一出高铁站就立马乘上出租车，来到了所查询到的乔呤家的住址。 谭君新苑，一个环境不错，楼栋众多的高层住宅小区。 许云天四处打听，弄清楚了该小区号楼及单元的排布，立刻乘电梯来到了乔呤家的楼层。 正要敲门时，房门却突然被打开。一位年龄三十岁左右，肤色偏白的男人穿着外出的衣服，看起来正要离开的样子。 “请问你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