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陨后与魔尊拯救世界了》 第1章 追杀 夜间,苍冥山脉。 天色漆黑深浓,无边寂静中偶有野兽的嘶吼声回荡,将这片人迹罕至的地域衬得更加阴森可怖。 山洞中,女人盯着一旁尚在重伤昏迷的人,犹豫片刻后,伸手取下了对方的储物袋。 兰云溪艰难地睁开眼,荒凉、潮湿的洞穴映入她的眼帘,淡淡的阴冷让人发寒。她想起身查看四周,可一挪动便传来剧烈的疼痛。 “别动。” “小心你的胳膊。”一个陌生的声音。 兰云溪扫视神识,忽然闷哼一声。神识内视之下,原本素白的衣裙早已被血浸透,右肩处碗口大的血洞狰狞可怖,灵气正在体内缓缓逸散。 探查之下,她暗自心惊。六成经脉俱断,丹田上布满了裂痕,五脏六腑皆有不同程度的损伤,连骨骼都断了好几处。这般伤势,换作寻常修士怕是早就昏死过去了。 好在,一股温润的生机之力正护持着她的心脉,几道简单的符文泛着微光,将她的丹田与脏腑笼罩其中。兰云溪抬眼望向正在篝火旁忙碌的身影,想必是此人所为。 山洞中燃起的篝火越烧越旺,江亦青抬手祭出灵力,将一头躲在洞穴深处的角鹿斩杀,架在了火上。 “这是哪儿?” “苍冥山脉,不过此处算是深山了。” 火舌在墙上投出不断跳动的阴影,油脂从炙烤的肉块上滴落,发出吱吱声响。兰云溪借着火光端详着对方。 简朴的玄色劲装,青丝随意束在脑后,身旁倚着一把造型厚重古朴的木弓,弓上缠绕着几道暗纹。 令人瞩目的是她腰间悬挂的玉牌,通体碧绿剔透,在火光映照下流转着淡淡的光晕。虽面具遮蔽下看不清真容,但身形轮廓间依旧难掩利落英气。 看这打扮,不像是宗门弟子,倒像个独来独往的散修。兰云溪下意识绷紧了神经,多了一丝防备。 鹿肉的色泽变得金黄,散发出诱人的香气。 “吃一点吧。”江亦青撕下一大块烤好的肉递了过来,但她没有接。 “敢问道友姓名?” 江亦青闻言低下头,并未回答她的问话。 “他们…欲取你的命。阁下须谨慎。” “暂时莫毁去那符文,此乃守元符,可镇伤势。” “多谢道友相…”,话还未说完,她便愣住了,浑身紧绷,这陌生人正拿着自己的储物袋,急切翻寻着。 她没再出声,只是眼睁睁看着对方从储物袋中找出了一个精美的玉盒,着手打开它。 这下,眼前“救命恩人”的身份变得扑朔迷离起来。 思绪回到几个时辰前。今日,九霄天域赫赫有名的灵筠拍卖行时隔五年,终于来到了苍州举办拍卖会。按照惯例,苍州大大小小的宗派都将参与,而她作为御灵宗的圣女,更是代表了整个宗门出席。 作为行业巨头,灵筠拍卖的物品自然不乏各类奇珍异宝,其一就是这玉盒中的破厄丹。 丹药分为一品至九品,品质也随之提升。而破厄丹便是极为珍贵的七品丹药。它在雷劫本源中融入了几缕大道残痕,吞服后,其蕴含的法则雷电可强行劈碎修行壁垒,涤荡魂魄,助人突破境界。 也正如此,破厄丹虽不是宝物中最珍稀的,却成了最激烈的竟品。毕竟,哪个宗门没有一位闭关多年的长老? 拍卖会从晌午持续到傍晚。一轮轮叫价后,御灵宗终于以五百万灵石成功拍得破厄丹。虽说拍下容易,可各个宗门的人都对它虎视眈眈。 兰云溪的师尊自然心知肚明,参加拍卖前便令人打造了相同的空玉盒。从后台拿到丹药后,会场一散,她们果然碰上了流云门和焚天宗的人。 一番打斗下,空玉盒被流云宗的人夺了去,为了不被发觉丹药的下落,师尊只能趁乱将真正的玉盒塞给了她,却被几个焚天宗的人尽收眼底。 师尊为了对付流云的人早已不知所踪,负责保护她的师叔也不慎走散。无奈之下,她逃进了不远处的苍冥山脉,陷入围攻后,她只记得一道血红的法术袭来,便失去了意识。 再次醒来,她就身处这陌生之地了。 她的视线落在江亦青掌中的玉盒上。脱离了拍卖行,盒上象征禁制的符文也变得黯淡,两三下便被毁去。 破厄丹在最高级的会场拍卖,有着严密保护,按理说对方不该知情。那对方多半是隐匿了所属宗门的修士,要么觊觎丹药,要么欲夺她的命。抑或二者兼具。 江亦青颤抖着掀开盒盖,一颗浑圆的丹药正躺在盒子正中央。它通体深紫,表面布满星砂般的细密光点,暗金雷光在丹体上不断生灭、纠缠,伴随隐约雷音回荡。这便是那价值连城的破厄丹。 “破厄丹…娘亲,我终于能救你了!等着我…等着我……我很快就回去…” 她盯着丹药,近乎痴狂地喃喃着,激动万分。狂雷灵诞草只能暂时保住命,但破厄丹却能彻底根治滞结的旧伤,修复神魄。母亲总算能痊愈了。 一个声音把江亦青拉回了现实。 “道友,此物乃是我御灵宗的东西。” “阁下,在下家母病重,危在旦夕,如今亟待此药挽救性命,今日属实不得已,万分得罪了。” 江亦青本以为御灵宗的圣女会让她归还丹药,却不料兰云溪面上并无波澜,只是缓缓道: “好,那这破厄丹你便携回去吧。但切勿使他人知晓,也万不得提及我。” “多谢阁下。此等恩德,江某日后若有缘,必当永生相报!” 江亦青虽不知她此举是何意,却也头脑发胀。不久前她还担心御灵宗会找上门来算账,当下却烟消云散,幸福简直太突然。 交谈后,二人之间陷入了沉默。伤势使兰云溪十分虚弱,她靠在岩壁上,撕下鹿肉一点点送进嘴里,雨声潺潺,她不免有些昏沉。 过了不知多久,雨渐渐停了。天边泛起鱼肚白,云层透出淡青,星光渐隐,黎明即将到来。她得走了,可她不知身受重伤的对方如何离开山脉。 兰云溪仿佛看穿了她:“道友不必担忧,师尊将带我回宗,不久便能抵达。” 江亦青闻言松了口气。她收拾好物品,朝兰云溪一抱拳: “阁下务必保重身体,江某不在此久留了。您亦是在下的救命恩人,日后,我等有缘相会。” 说罢,她纵身跃下山峰,消失在了晦暗尚存的黎明中。兰云溪望着她离去的背影,一种淡淡的庆幸涌上心头。 兰云溪找出储物袋中的寻踪罗盘,知晓师尊已往她的方位赶来。寻踪罗盘是种简易定位器,内里封着一丝魂魄,可大致显示人的距离与方位。 不过此物有个缺点,那便是主人失去意识时无法被定位,她昏迷了那么久,师尊多半急坏了。 她坐在山洞里,百无聊赖。地上躺着一块木牌,看来是对方走得太匆忙落下的。她拾起木牌,仔细端详。 “江亦青” 木牌再普通不过,是那种任务阁中用于确认身份,便于发放酬金的证牌。牌面上刻着三个简朴的大字,想必是那人的姓名。 “江亦青。江、亦、青…” 她默默念叨着,又想起了对方看到丹药时语无伦次的狂喜。是个有苦衷的人,和我一样。她想。 “溪儿,你怎么样了?” 山洞外急切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一个端庄秀美的中年女人走了进来,是她的师尊柳月华。 “我无大碍,师尊。” “焚天宗那帮杂碎,竟将你伤成这样,我若逮到他们,定要为你讨回公道!” “先归宗吧,此事过后再追究,多谢师尊关怀。” 东方的晨雾渐散,露出青灰色的天光。林间的鸟雀醒了,此起彼伏地喧闹起来。露水从竹叶尖上滚落,兰云溪盘腿坐在三尺青锋上,面无表情地望着穿过薄雾的阳光,与迟迟到来的清晨。 “溪儿,那破厄丹的下落如何?” “与焚天的人打斗时,不慎落在了山谷里。云溪属实愧对各位长老。” 柳月华闪过一丝奇怪的神色,但很快便恢复如常: “如此珍贵的丹药,本还想让你服下…罢了,你未被夺去性命便是万幸之事了。” “倘若破厄丹落到了他们手里,说什么也得拿回,你的修为比什么都要紧。” “归宗之后需好好养伤,你不久便要突破金丹了,根基万不可受影响。” “是,云溪明白。”兰云溪柔声应着,内心却不免暗笑,给化神长老服用的丹药,她能炼化得了吗? 幸亏你带走了它,我在这世上苟活的时日又延续了,不是吗?江亦青。 第2章 葬命 苍州城中。 江亦青穿过纵横交错的青石长街与高耸楼阁,走出了繁华、喧闹的城中心。当她抵达郊外的栖霞巷时,已是傍晚时分。 栖霞巷乃贫苦修士的聚集之所,里面大都是修为低微,生计窘迫的散修。好在此处租金颇为低廉,再差的住所也可无视,毕竟,有个安身之地比什么都要紧。 江亦青走进巷子,低矮密集的泥瓦房挤在斑驳城墙下,窄巷里弥漫着劣质灵炭的烟气,巷墙上的粉刷早已剥落,人们匆匆进出着。 她推开门,逼仄狭小的房屋内,一个虚弱、枯槁的中年女人正躺在床上,昏暗的房间内死气沉沉。她赶紧点上灯,两三步走到床前: “娘,亦青寻到治愈您的药了!” “亦青回来了。可是寻到那狂雷灵诞草了?未受什么伤吧?” “不,是破厄丹,比那灵草强万倍的破厄丹,可彻底根治您的伤,很快您就能痊愈了!” 沈静秋抬眸望向自己的女儿,一向淡然的亦青此刻神色激荡。她轻拍其肩,正欲开口,屋外却传来急促的叩门声。 “劳烦开下门,在下乃玄黄贷阁的债使。敢问道友何时偿还欠款?” 江亦青心头一沉,拉开了门。先前为了买药、请灵医看诊,她向贷阁借了不少灵石。母亲并未好转多少,可贫困的家中却愈发雪上加霜。 门外塞进一张凭条,上方写着借款三日前便已逾期。她迟疑片刻,仍对债使道: “道友,且容我缓些时日,眼下家中钱财匮乏,待我凑足数目,定当即刻奉还。” 那人露出许些为难之色,或是瞧见了病榻上的沈静秋与屋内的简陋设施,他勉为其难道: “罢了,最多再宽限七日,若到时仍未归还,便再难借与尔等了。” 送走了玄黄贷阁的人后,气氛变得沉重起来。江亦青抢在母亲之前开了口: “无妨,我过几日去寻那新开的钱庄,借些灵石先将这旧债填上。” “可新债终究也得偿还,届时又该如何?”沈静秋叹了口气。 “日后之事,且待日后分说。当务之急是结清眼下的债,为您疗愈道基旧伤。钱财之事,徐徐图之便是。”江亦青安慰道。 “只能如此了。青儿,真是苦了你了。” “莫有的事,娘。我去准备晚饭。” 餐桌上,二人默默吃着饭。沈静秋似是想到了什么,问:“青儿,那丹药你是从何处得来的?” 江亦青不愿透露太多,只得含糊其辞:“一位道友赠与我的。” “素不相识之辈会赠与我们此物?可莫着了他人道。” “不必多虑,我自有分辨。况且这苍州无人识得你我,何须忧心。” 不知缘故,一向温和的母亲难得严肃起来: “青儿,外界凶险难料,你永不知遇见的修士,怀揣何种因果而来。切莫与旁门左道沾染牵连,也少同陌路之人往来,可记住了?” “明白了,娘。我日后定当留心。” 江亦青搅着碗里的稀粥,欲言又止。自小母亲就不许她与外人过多来往,更不容许她接触宗门。 她并非未追问此事,但母亲却不愿她深究缘由,时间一久,她也只得作罢,可心中的疑虑却越来越深。 望着女儿离去的背影,沈静秋喃喃道:“先皇,吾等此举当真无愧天道么...是否该将真相告知青儿?” “然纵使她知晓,吾等亦无力回天,不如让她平安度此残生。可如今,连这微末心愿,怕也要化作泡影了...” 深秋的夜,冷月如霜,晚风更添几分萧瑟的寒意。江亦青躺在床上,却难以入睡,昨夜那凶险的场面仍令她心有余悸。 昨日深夜,她独自踏入苍州城外的苍冥山脉,寻找灵药狂雷灵诞草。母亲如今伤势极重,经脉脏腑俱损,神魄与灵魂也不断溃散着,整个人都在衰败。 可寻常灵药已无用处,唯有借这雷系灵药的狂暴之力,破而后立,方能续命。 森林的空气中开始升起湿热的潮气。江亦青感受着拂过的微风,知晓不久后雷雨便将来临。她要在雷霆降下前找到狂雷灵诞草。 她合上双眸,沉下心神。 神魂之力凝聚。无形的神识如水波般荡漾开来。 血脉之力运转。方圆百里内,树木、花草所散发出的生命气息兼被神识囊括而进。 她的心神愈发沉浸,感受着植物中的磅礴生机,搜寻着那株狂暴灵药的气息。 “咻!”一道破空声自身后远远传来。 江亦青顿时寒毛卓竖。不等她反应过来,便下意识退出了神识状态,闪身躲进了丛林中。 旋即她便望见不远处的上方腾空着一名女子。女子凌空而立,浑身染血,周身灵气暗涌,丝缕的灵力逐渐显现。她境界不低,但灵力却显得单薄与驳乱,仿佛随时都会溃败。 “兰云溪,我看你能犟到何时!今日便是御灵宗也护不得你!” 追杀的几人叫嚷着,扬言要将御灵宗的圣女绑回焚天做人质。她终于惊觉此女正遭死劫临身。 “交出破厄丹,饶你不死!若不识好歹,休怪我们无情!” “做梦!”那名唤兰云溪的女子气息愈发紊乱,嘴角也淌着血。但却毫无退让之色。 一道枪芒从江亦青眼前擦过,直指女子。 女子手中结印,灵力涌出。 “天华水刃斩!” 银白色的灵力灌注进匕首,隐约间有水流声潺潺作响,音色充满冷意。匕首上有洁白的光芒绽放而出。女子玉手紧握,对着虚空横劈而下。 一道带着虚幻的刃影瞬间幻化而成,锋利无双,与迎面而来的枪芒狠狠冲撞在一起。 “轰!” 一阵巨响过后,狂暴的能量向四周疯狂扩散,银白与血红的光芒碰撞交织间,强烈的能量迸发而出。 然而女子的法术虽威势不输对方,可攻击力却不强,颇是单薄。刃影仅仅僵持了一瞬便开始崩碎消散,根本无法抵挡那汹涌而来的枪芒。 刃影只削弱了枪芒的部分力量。枪芒再次幻化作数道枪影,顷刻间便将白衣女子笼罩,纷纷爆炸开来。 “噗!” 女子喷出一大口鲜血,在空中摇摇欲坠。爆炸产生的能量再次将她重创。 当下,她本不愿节外生枝,正欲抽身离去,听见此话却一下征住了。 她必须得到那丹药,母亲的伤不能再拖了。 攻击在片刻间便如鬼魅般凌厉而至。那是一道赤红的尖锥,带着破空声呼啸飞过,恐怖的威势直奔女子而去。 重伤的女子早已无力支撑,任由尖锥洞穿了她的右肩。巨大血花在白裙上绽放。女子如同被风摧残的花瓣般坠落。 她不再迟疑,一咬牙取下了背上的木弓,将灵力尽数灌注。弓箭上泛起淡淡的光芒,她搭起弓,盯紧上空,低喝道:“翠华箭!” 九支泛着光华的翠绿箭矢在弓弦上凝聚。弓弦猛地回弹,发出嗡嗡声。 四支箭矢朝着几人疾射,余下则化作一条灵力青龙。她心念一动,箭矢与青龙纷纷爆炸开来,空中只见青绿色的冲击波遮蔽了众人视线。 “谁在偷袭?!”追击的人群中怒吼。 她赶紧趁乱接住女子,给两人贴上凌云符,立马开始了逃遁。女子已是筑基后期,还隐隐有突破金丹的气息,比江亦青境界高出不知多少,仍成了这副模样,可见追杀之人实力之强横… 江亦青扯过被褥蒙住了头。闻着褥子上淡淡的香气,翻身之际,那女子的模样再度浮现脑中。 御灵宗在苍州可谓是威名赫赫,江亦青虽为一介散修,也久闻圣女名号。但她初见其真容,却是在那处荒寂的山洞中。 可怪异的是,明明不过一日光景,那令人心下发怵的场景却已模糊,她甚至已忘却自己如何为对方疗伤,唯有兰云溪的衣着在她识海中挥之不去 她身着素白衣裙,样式简单,但上好的雪缎面料裁剪极尽精良,裙摆处用纤细银线绣了几枝疏落的兰草,只闪过一抹淡淡银辉,再无半点多余装饰。虽满身血污,衣衫破烂,却难掩清贵。 念及此处,江亦青愈发难以入眠。她岂会不知去其他钱庄借债,与饮鸩止渴无异,可若不是生活所迫,走投无路,她又怎会愿意做出这般赌徒所举? 她深吸几口凉气,脑中又泛起混沌。昨夜兰云溪任由她取走丹药的场景仍历历在目。 难不成对方当真动了恻隐之心?想不到堂堂圣女竟如此心善,不过也是,养尊处优的未来掌教怕是头一次见识人间疾苦,眼下估计早已回到宗门,过锦衣玉食的日子去了。 人各有命。今日匆匆一面,却未能好好道谢,想来怕是再无相见之日了,江亦青不禁感慨。那般富足、高贵的人生是她难以意想的。 倦意渐浓,她终于带着满腹思绪沉沉睡去。但她却不知,何等劫数正等候着她。 几日后的清晨,江亦青踏出家门。 “定要今日前往?城中几家大药铺都尚未开张。”江亦青有些不解。 “不妨事,寻常药材罢了,并无二致。”沈静秋宽慰道。 “明白了,娘。我去给您取药引,明日您便可服下丹药了。” “去吧,青儿。路上当心…” 陈旧的木门缓缓阖上,沈静秋的内心如死水般沉寂下来,近日苍州中便已暗传出那伙人的踪迹。这一日还是来临了。 果不其然,晌午刚过,数名黑袍人便破门而入。 “终究还是来了,呵呵。十九年了,好不容易能和沧澜大人交差了吧?”沈静秋露出一丝讥讽之色。 为首之人哈哈大笑,“不错,沈静秋。莫说尔等东躲西藏,这些年在人界行走,吾等亦是历经艰险啊。” “倒不想你对陛下真是忠心耿耿,当年那般境地也要携她的爱女遁走,保住皇室为数不多的血脉么?未料到你有这般毅力,我等真是惭愧。” “彼此彼此,为赶尽杀绝,尔等也可谓殚精竭虑啊。”沈静秋冷笑一声。 “休要多言,江云昭那孽种在何处?是何名讳?还有圣灵玺,给我搜!” “你当真认为我愚钝至此?” “也是,当年赫赫有名的沈护卫,自非吾等这般见识浅薄。不过既然如此,便留不得你性命了。” 沈静秋出手抵抗,但为首之人堪堪祭出一道攻击,便将她重创。想来也是,受愈发深重的旧伤拖累多年,她已从至高修为跌落至炼气境,面对元婴初期的修士 ,是何等无力的存在。 不多时,沈静秋已奄奄一息。为首之人淡淡开了口:“既然你执念深重,至死都要守卫皇族,今日,便成全你这份忠心吧。” 说罢,他将一个年轻女孩拉到沈静秋跟前,戏谑道:“来,江寒薇,送你敬爱的前辈上路吧。今日故人重逢,当真怀念呐。” 沈静秋瘫坐在地,抬眸望向女孩。她袍罩下的面孔十分秀丽,却无勇气与自己对视。 “不想你仍与他们为伍,也罢…你不后悔便是,自幼你就是个不听劝的人。” “…休要在此惺惺作态,江云昭那贱人,死就死了,还想另立新朝?” “直呼先皇名讳,乃大不敬,寒薇。” 沈静秋神色平静,仿佛眼前并非取命之人,而是某个说错话的孩子。 为首之人见她踌躇,催促道:“还不动手?此刻不表忠心,更待何时?斩了神木族昔年最难缠的守卫,可谓大功一件,日后自有后赏啊。” 他语气渐寒,“这般优柔寡断,要我等如何信你?” 江寒薇脸色惨白,露出挣扎之色,玉手也在微微发颤。但不多时,她眸中终于闪过一丝决然,将利刃刺向了沈静秋。 鲜血汩汩。沈静秋生机渐散。她感受着死亡来临,却无半分畏惧,只是启唇,用微不可闻的声音呢喃道: “陛下,臣未能护亦青周全…但臣无悔,我已尽守卫之本分,此生无憾矣…” “江云昭,来世你可倾心于我?” “……” “保重…亦青,永别了…” 第3章 孤身 江亦青撑起伞,将包裹好的灵药小心纳入储物袋,朝家中走去。连日的雨水将整座城都蒙上了朦胧的灰雾。 几个时辰后,栖霞巷那扇斑驳的木门终于映入眼帘。奇怪的是,门锁竟被人撬开了,只剩破损的锁头孤零零地躺在积水里。 江亦青的心头骤然一紧,她赶忙推门,疾步而入。 屋内一片狼藉。木桌已四分五裂,躺着满地碎瓷,案几上凝满了倾倒的蜡油。她在狼藉中快步上前,却见地上的人胸口处插着一柄尖刀,鲜血蔓延了衣襟,洇开大片暗红。 江亦青只觉天旋地转,双膝一软“扑通”跪了下来。 “娘…娘!” 她惊恐地攥住沈静秋的肩头,拼命摇晃着。可身旁的人早已变得冰冷,失去了气息。 一阵阵眩晕袭来,眼前的场景几乎令她目眦欲裂,她怎么也想不到,晨起时还目送自己出门的娘亲,此刻却天人永隔。 她缓缓蹲下身,拔出那柄染红的凶器。失去余温的鲜血滴落在她鞋面上,泛着森冷银光的的刀刃上隐约有魔气萦绕,透着阴邪。 “娘,是谁害了你?” “是谁…是谁!” 无人应答,可答案却不言而喻。江亦青浑身颤栗,毁灭般的痛楚与恨意袭来,席卷全身。 “娘,亦青对不起你。是我连累了你…” 她不再流泪,只剩低哑、决然的呢喃在屋内回荡,恍若娘亲仍在眼前。 “娘…我会找到他们。” “亦青定会为你报仇…不死不休。” 天色完全昏暗下来。雷电轰鸣,暴雨倾盆,浓墨般的乌云遮天蔽日,掩去了天光,唯有偶然划过的几道银白闪电,短暂照亮了少女苍白的侧颜,却难以看清神情。 沈静秋的遗体安放在床上,宛若沉睡。损坏的窗棂不断灌入雨水,江亦青浑身湿透,却如雕塑般纹丝不动,似在沉思,又似在守护这最后的安宁。 天明了,该作别了。江亦青托人安葬了沈静秋的,将其长眠于城郊青山。娘亲生前常说,此生颠沛流离,唯愿死后能如凡人般入土为安,化作黄沙。如今,也算全了这份心愿。 不久,江亦青最后返回了栖霞巷。屋内陈设已清空大半,只剩些许她的私物。江亦青静立其中,陌生地环视这间生活了十余载、赖以生存的陋室——今日亲手焚毁它,亦是为了求生。 她早就明白,自幼随娘亲东躲西藏,断绝往来,皆因自己才是那些人的目标。任何痕迹都可能招致杀身之祸。 江亦青点起火,火苗窜上房梁。烈焰腾空而起,顷刻间吞噬了整座屋舍。 橙红色的热浪扑面而来,扭曲着她的视线,江亦青漠然地凝视着,直到一切化为焦土。但转身离去时,她眼底终究掠过了一丝深不见底的痛楚与决绝。 御灵宗,凌霄峰,圣女阁。 古雅的雕花檀木门后,陈设疏朗有致,萦绕着淡淡沉水香气息。素白纱幔自穹顶垂落,随穿堂风轻轻浮动,内室铺着月白色地毯。东侧的木架上,错落摆放着几件古韵法器,流转着温润灵韵。 整个房间除了一盆置于角落的寒兰,再无多余装饰。窗外云海翻涌,将透进来的天光滤成淡青色,为室内更添几分清冷之气。 兰云溪静坐于蒲团上,屏息凝神,周身灵气流转。忽听门外响起一阵轻叩声: “溪儿,修炼如何了?” 她徐徐睁眼,屋内陈设如旧,窗外竹影婆娑。 “谢师尊关怀,云溪近日修为渐长,似有突破之兆。” 柳月华听闻,眉眼舒展。她照例打开手里的丹瓶,里面是数十颗丹药,药香四溢,丹丸莹润如玉,一眼便知药效惊人。 “金丹境非比寻常,我特意让苍浑师伯给你多炼了些丹药,你每日须按时服下。” 她顿了顿,又关切道:“上回的可伤痊愈了?你自幼身体虚弱,体质特殊,莫要留下隐患。” “我不妨再叫灵医煎几副汤药来,圣女之事,宗里不可怠慢,前些时日,连长老也问候起你来。” 兰云溪接过丹药,颔首服下。“师尊放心,弟子已无碍,劳您和长老、师伯挂念了。” 见她乖巧,柳月华笑意更深,又从袖中取出一件华美羽衣,流光溢彩,似有云霞浮动。 “下月三宗大比,你身为圣女,可不能再穿得那般素净。”她轻咳一声,“这九霄云霓裳花了我不少灵石,你可仔细着穿。” 兰云溪附和般笑笑。师徒俩又聊了几句,柳月华这才出了门,临走前还不忘叮嘱她好好炼化丹药。 闺房里终于恢复了宁静,兰云溪长出一口气,紧绷的神经这才放松下来,低头将藏在舌底的丹药尽数吐进痰盂里,又连灌了几口清水漱口,直到唇齿间再无一丝药味。 她重新坐回床榻,拿起了那件九霄云霓羽衣。羽衣通体橘红,华美的衣料如朝霞染就,轻盈飘逸,在指尖泛着细碎光芒。但她清秀的脸上却露出一丝厌恶,随手将它塞进了衣柜最深处,仿佛那是什么腌臜之物。 窗外,深秋的景色凄凉而萧瑟,秋风簌簌卷起零落枯叶。良久,兰云溪打开玉盒,把那些名贵首饰如岸边石子般,一件件抛入池中。 华丽的珠宝在池面上溅起细小水花,很快又归于平静。 “不需要……"她望着涟漪消散的水面,轻声喃喃道,“若要以那般代价来换,我宁可不要。” 苍州城,阴墟鬼市。 子更三时,夜色沉沉,枯树在风中低吟着。江亦青全身裹着黑色罩袍,踩着湿滑骨阶,随披斗篷的修士们小心地踏入了阴墟入口。 前些时日,自江亦青安葬母亲沈静秋、处理完栖霞巷的房子后,她已在城郊客栈藏身了二十多日。破厄丹没能救回母亲性命,如今反倒成了她最后的筹码。 这大半个月里,江亦青时刻提防着追杀,所幸始终无人找来,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但失去亲人的锥心之痛仍未消散丝毫。 那枚从御灵宗的圣女手中得来的破厄丹,本想用它来治愈母亲病入膏肓的旧伤,如今母亲已逝,这丹药也再无用处。 而江亦青的积蓄本就微薄,随时间推移也将尽了,她便来到这鬼市典当丹药。 苍州鬼市,是各种地下交易的专用场所,见不得光的买卖都在此流转。这里不问来路,不问去向,卖出的东西一律概不负责,发生血案也是稀松平常的事。 江亦青快步走着,路过一个个摊位。摊位上摆着许多瘆人的货物,有禁术残卷、夺舍用的肉身、沾血的古宝,甚至还有封印着邪修的魂瓶。 她有些发怵,加快了脚步。一刻钟后,在鬼市尽头,现出了招牌“幽冥当铺”。江亦青深吸一口气,叩响了门。 从鬼市出来后,天光已微亮,黎明的晨曦正慢慢从云端透出。江亦青手上的木盒已消失不见,取之而代的是一个鼓鼓囊囊的储物袋。 破厄丹的出现着实令老板眼前发亮,可待她开价后却又连连摇头。五百万的破厄丹硬是被压到二百八十万,生生折了近半。 江亦青暗自感慨,怪不得鬼市交易这般黑,来此处的人压根没处找理,果真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不过如今钱财于她,已经是身外之物了。 想到这里,她伸手摸了摸腰间的玉牌,那是母亲留给江亦青的唯一遗物。这玉牌透明淡绿,不仅能静心养魂,还可化作面具遮掩容貌,抵挡攻击。 玉牌自江亦青出生时就陪伴在她身边。她不知玉牌来历,只知晓玉牌上刻着一个“青”字,仿佛她专属的护身符一般。这也是自幼来家境贫穷的江亦青所拥有的唯一一件法宝。如今,亦是她最重要的东西。 又过了几日,江亦青本想拿卖丹药的钱购置一座廉房,却又徘徊不定。她深知危机未除,甚至越来越严重,这片刻宁静仿佛暴风雨前的晴日,短暂而虚幻。 一连几天,她都心神不宁,干脆起了个大早,来到了美食城中的早点铺,点了几份吃食,想借烟火气驱散心头阴霾。 早点铺里的人逐渐多起来了,人们叽叽喳喳地聊着天。江亦青刚咬下一口包子,就听隔壁桌的人议论道: “听说昨夜城西又死了个姑娘…” “哎,最近苍州城里有魔族之人出没,闹得人心惶惶。” “还用得着你说,近日城北甚至贴了告示出来悬赏魔族杀手,就是这般也阻止不了他们四处害人!” 江亦青并未感到意外。淡淡的冷意如附骨之疽渗入骨髓,她低下头,匆匆吃完早点,转身离开了铺子。 她心乱如麻,本想暂且返回客栈,不料走过街边服装店时,一位大娘的哭泣声传入耳中: “我的闺女呀!你怎么就死了呀…那些挨千刀的魔,还我女儿…” 大娘身边的人纷纷安慰道: “这无妄**,也不是大伙能预料的。近日那些魔族正全城搜捕审问姓江的年轻女子,宁可错杀也不放过。这不,我那可怜的侄女才刚当上灵医,就被他们害得没了命…” “如今只有大宗派称得上安全了,毕竟他们还能跑到人家宗门里作福作威不成?有些小宗派都开始被要求搜查女弟子…” 江亦青的脑袋嗡嗡作响,一颗心直往下坠,越坠越深。 她忘却了自己如何回到房间,等她回过神来,已近暮色,昏暗光线中,巨大的愧疚和痛苦立刻淹没了她。 “都怪我…都是我!是我害她们身死……” 江亦青不断用头撞着墙,声音嘶哑,额角已经隐隐露出了血迹,却没有缓解丝毫的内疚。 翌日清晨,江亦青终于平静了些,但她神色麻木,好似对外界的一切失去了感知。她用刻刀篆刻着木雕,那是个美丽而英俊的女子,依稀能辨认出是她的娘亲沈静秋。 江亦青木然地雕刻着,走神间,刻刀在手上划开了一道口子,殷红的血滴滴答答地顺着虎口流下,有几滴落在了她腰间的玉牌上。 诡异的是,那鲜血接触到玉牌便被吸收,消失得无影无踪,泛起微光后,又重归于平静,现出一贯的温润之色。 第4章 前夜 江亦青手中的刻刀仍在木雕上划动,待她麻痹的思绪恢复时,雕像早已被鲜血浸透了大半。 “看来得重刻了。” 她低声自语,随手扯过一旁的手绢,正要包扎伤口,却感到腰间传来一阵奇异的波动。 江亦青低下头,解开绑着玉牌的绳结,伤口再度流出血来,浸染了玉牌。 鲜血被吸收殆尽,随着血液渗入,玉牌渐渐泛起莹润的光芒,那股与她血脉相连的奇异力量也愈发强烈。 虽说她一直称此物为“玉牌”,可它非金非木非玉,也不似任何已知材质。江亦青一直知道它非同寻常,却从未想过它的来历。 体内血液开始不受控制地躁动。她凝视着玉牌上那个"青"字,恍惚间觉得它在和自己对望着,向她诉说着什么秘密。 “圣灵玺?” 江亦青不禁想到昨日街边服装店的传闻: “魔族那帮杂碎还不仅如此,除了四处审问、拷打江姓女子,还强搜平民人家和小宗门。” “据说在找什么圣灵玺?你说他们也真奇怪,上好的珍宝和财物不要,偏要一块不知名的玉?害人的畜生…” 江亦青猛地忆起娘亲离世那日 ,屋内凌乱不堪,被翻了个底朝天,和富人遭劫时的场景别无二致。 那些凶手定是要寻找什么东西,可她上上下下清点后,竟发现家中一样东西也未丢,令她颇为不解。 照她家徒四壁的境况,就算把整间茅屋拱手相送,凶手恐怕都不会多看一眼,这不合常理。 不,那些人绝对任何地方都找过了,但为何什么都没丢呢? 除非......他们要找的东西,根本不在家中。 江亦青突然打了个寒颤。她想起那些沾血的脚印曾遍布屋子的每个角落,搜查的范围甚至包括沈静秋的遗体。 那间房子里,唯独没有被搜寻过的,只有江亦青本人。 江亦青有些发抖,可事实摆在眼前,她手中的玉牌,就是那圣灵玺。 她难以置信地望着手中的玉牌。随着吸收的血液增多,那股与她血脉共鸣的力量越发明显。 迟疑片刻后,她取出匕首,划开手腕。鲜血汩汩涌出。她强忍着剧痛,将精血逼出,浇灌在圣灵玺上。 圣灵玺嗡鸣着,发出细微的颤抖,贪婪地吸收着精血,随即绽放出纯净柔和的白光。她的神识游离着,恍惚着,不知过了多久,那种血脉的悸动到达了顶峰。 冥冥之中,江亦青感到体内有什么东西正在苏醒,与玉玺产生奇妙的共鸣。那股力量越来越强,直至冲破某个无形的桎梏。 一瞬间,世界全变了。但耗去了太多精血的江亦青却无暇顾及,倒头便睡,醒来时,已是翌日清晨了。 窗外,晨光正一寸寸浸染天际,像未干的墨迹般在云层间晕染开来。微弱阳光照在树上,在房间中投射出巨大的树影。 江亦青缓缓站起身,走到窗前,展开双臂,闭上双眼,将心神沉入天地之间,感知着周围的一切。仅仅一夜之间,她的血脉、神识,乃至生命本源都焕然一新。 万物皆似不同,却又如常。此刻的她,能清晰地感知到周围每一株草木的生命脉动,好像可以真正感知到生命的意义与源头。世界的本源正在眼前徐徐展开。 江亦青静立良久,方才回到床榻边,重新拾起那枚玉佩。 圣灵玺已褪去方正玉牌的朴素外形,化作一枚浑圆的淡墨玉印。原本篆刻的“青”字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繁复玄奥的古老纹路。 纹路中央,一株参天古树巍然矗立。玉印不过方寸,可那古树却仿佛撑开天地,苍莽气息扑面而来。细看之下,那树貌似寻常,却莫名令人心生敬畏。江亦青指尖微颤,她一眼便知,此树绝非凡物。 修炼结束后,江亦青收好圣灵玺,正想去城中最繁华的美食街放松片刻,却想到什么似的,一下泄了气。 她险些忘记,魔修凶手正在满城搜寻她的踪迹,如今未被发现,不过是仗着天底下江姓之人众多,侥幸而已。若她大摇大摆出现在城中心,无疑于自投罗网。 眼下可谓是处处危机四伏,唯有——苍州城的三大宗。御灵宗,流云宗,焚天门。 正如城中众人所传,修士们也许在那处才可安全栖身,毕竟没人敢在大宗门里放肆,若敢对宗内弟子下手,怕是还未得逞,就被掌教和长老诛灭了。 江亦青知道,即使她四处躲藏,也终会被找到,自己已然走投无路。与其坐以待毙,不如参加三宗大比,设法拜入宗门,这是她剩下的唯一活路。 可问题是,凭江亦青多年匮乏的修炼条件,十九岁才炼气六重的修为,顶多能在三大宗外混个记名弟子,每月领点丹药灵液,要想获得宗门庇护,简直是天方夜谭。 罢了。江亦青咬咬牙,距离大比尚有一个多月,她还能购置丹药,租借灵气浓郁之地抓紧修炼。虽说未必能助她成为正式弟子,但好歹也能提升几分实力。 当下,江亦青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几个时辰便到达了报名处。她抱着一丝希翼想,或许自己能在赛场上混个脸熟,只要能她加入宗门,她什么都愿意做。 她必须得活着,才能为娘亲、为那些无辜惨死的女子讨回公道,解开长久萦绕的身世之谜 。 报名处设在城中心,比试却在御灵宗举行。江亦青浏览告示时并不意外,毕竟御灵宗位列三宗之首,包揽赛事也在情理之中。领完身份玉符,她赶紧返回住处,争分夺秒开始修炼。 一月后,御灵宗,圣女阁 三宗大比前夜,窗外月光如洗,兰云溪侧躺在床上,却辗转难眠。 明日五年一度的比试即将开始,她这个所谓的圣女又要端坐高台,摆出那副端庄柔顺的模样,做那任人观赏的摆设,撑起御灵宗的面子。 那些或仰慕或嫉妒的目光,每每令她如芒在背。想到这里,兰云溪便烦躁万分,厌恶不已。 她调整着呼吸,屏息凝神,让心神不断下沉,下沉… 神魂凝聚着,识海中的情形不断变幻,最终凝聚成了一群人的身影。这便是明后两日大概率会胜出的修士。 无趣。她心中暗嗤。 兰云溪自幼便藏着一个不为人知的秘密——她能窥见未来的片段。这天赋与生俱来,如雾里看花,时明时晦。虽须耗费大量心神,预兆也未必尽准,但在修真界中,这般窥探天机之能,的确闻所未闻。 她曾暗中试探过宗门典籍,翻阅过上古传说,却从未找到与自己相似的记载。这能力仿佛独属于她,是天道赐予的隐秘馈赠,亦或是…某种未知的因果。 不知怎的,那个山洞中偶遇的女子忽然浮上心头。江亦青。她默念着这个名字,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被褥。那枚遗落的令牌,此刻应当还在她的妆盒深处。 睡意全无。兰云溪索性披衣坐起,望着窗外疏星。那人将会参加此等盛会吗?这般散修们挤破头加入的机会,即便不登台比试,想必也会前来观战吧。 不,那可未必。兰云溪在心里默默反驳道。她想象着江亦青负剑而立,清冷孤傲的模样。 或许对方会终身散修,成为绝剑出鞘,惊天动地的人吧。也不知自己为何会这么想,明明那人并未练剑,修为亦称不上出众。 她心念一动,再次下沉神识,回到了那片识海中,全神贯注地追寻着与相关“江亦青”的未来。 纯粹明静的识海深处,一道人影渐渐成形。可就在轮廓将现之际,异变突生。 那是一个年轻女子,从身形和气质能判断出,是江亦青不错,可那身影却模糊不已。 两团截然不同的气息如雾交织,一团澄澈;生机似初阳,一团晦暗,邪魔如永夜。它们撕扯纠缠,最终竟诡异地融为一体。人影在圣洁与邪恶间不断变幻,时而如谪仙降世,时而似修罗临凡。 庄严肃穆的古树,嗜血可怖的恶鬼…… “不,不要!” 兰云溪猛然惊醒,衣背尽湿,一时竟分不清是挣脱了识海幻境,还是惊破了诡异噩梦,方才所见实在太过离奇。 “怎会如此。” 兰云溪喘着气,惊魂未定,可没过许久便再度昏睡。意识模糊间,她恍惚呢喃道: “神,魔…为何我在那未知中,唯独看不清她的身影…” 第5章 大比 翌日清晨,为期两日的三宗大比正式开始。 江亦青站在宗门前,即使她在来御灵宗前,已不断设想它的宏伟景观,还是不免震撼三分。 山门高达百丈,通体上好青玉雕成,表面篆刻着蛟龙纹路,日照下赤光流转,威严肃穆。鎏金的“御灵宗”三字方正嵌入中央,气派庄严。宗门两侧还立着巨兽石像,一为展翅玄鸟,一为盘踞玄武,气势逼人。 “锵——” 江亦青静立观望着,思绪还未敛,山门处便陡然传来一阵浑厚钟鸣,声震四野。众人闻声,渐渐止住喧哗,待场中肃静,一位须发皆白的长老缓步上前,开始宣读三宗大比的规矩章程。 “老夫乃本宗执事长老,诸位且静听大比规则。此番赛程分作两段,今日初试为淘汰制,十五人一组,抽签两两对决。各组前五名,可自择三宗之一拜入门下,当个记名弟子。不过需谨记,焚天宗只收火灵根修士,或是专修火系功法的同道。” “明日决赛转为晋级制,初试胜出者需抽签与三宗外门弟子轮番比试。若能取胜,可自择宗门成为外门弟子;若是平手,便只能听凭各宗挑选了。” “最终前十名胜者,可直接晋升为内门弟子。不过这十人须由三宗亲自挑选,不得自择门派。诸位可都听明白了?” 台下众人齐声应和,不少散修已暗自运转真气,跃跃欲试。 “决赛最后一场与诸位无关,乃是御灵、流云、焚天三宗内门弟子的切磋,诸位只管安心观战便是。若有疑问,现在便可提出。” 长老说得清楚,台下只零星举起几只手。 “长老,我等食宿如何安排?” “御灵宗已备好所有参赛者的膳食,无论比试与否皆可食用。至于住处,附近客栈自寻便是。” “长老,观战者太多会影响发挥,可有僻静些的比试场地?" “休要痴心妄想!宗门搭建这些擂台已是不易,哪有闲工夫另辟密室?修行之人首重心性,若连这点场面都经不住,日后如何证得大道...” 这般无甚意义的问答又持续了一刻钟工夫,江亦青渐觉无趣。身侧的少女正咔嚓咔嚓啃着酥脆烧饼,香气飘来,她才想起自己一心备赛,竟忘了用早饭。 袋中还有一些前几日尚未吃完的灵果,虽算不得正经早饭,也能勉强充饥。 那女孩似乎感受到了她的投来的目光,可爱的眼睛眨巴着,从储物袋中又掏出一个烧饼,不由分说塞给了江亦青。 “这,不用不用!” 江亦青慌忙推辞,她正要开口说自己尚有吃食,不料女孩却会错了意。 “不爱吃这个?无妨,我这里还有包子、油条、豆浆、花卷…你想要哪个尽管挑!” 怎带这么多吃食?江亦青一愣一愣,这姑娘莫不是把早点铺子都搬来了?还是专程来做买卖的? 少女似看出她的疑惑,忙解释道:“不过是嘴馋多买了些,分给未用膳的同道也好。” “况且..."她神秘兮兮压低声音,"我习得一门长久保存食物的术法,你若好生用膳,说不定我一高兴就传给你。” “如何?能让美食长存不坏的秘术,寻常人我可不告诉。” 少女笑嘻嘻说个不停,索性大方地敞开储物袋任她挑选。 这般热情倒叫江亦青不好再拒,只得连连道谢,随手接过一个花卷。 少女仍在絮絮叨叨:“我叫苏诗槐,原在家族修行。可惜家小业微,长辈说我们这些晚辈该出来见见世面,尤其是我,不该成天想着吃,就把我赶来了...” “你是散修吧?可有人作伴?我独自前来,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幸好遇见你...” 江亦青挑着几个问题应答,后来索性借着咀嚼花卷,只点头应和。平生头一回与人这般往来,奇怪的是,她虽嫌苏诗槐话多,却莫名觉得亲切。 又过了片刻,长老终于朗声宣布大比即将开始,领着众人踏入宗门,并让那些月前登记领取了身份玉符的参赛者上前抽签。 抽签处的执事接过玉符,将其置于一面竖立的玄光镜前。镜面如水波荡漾,渐渐映出江亦青的容貌,而后灵光流转,显出“炼气九重,筑基在即”八个大字。 执事长老眉头一挑,惊讶道:“这位道友,短短一月竟从炼气六重直破三境,不知有何方法?” 江亦青一时语塞,只得含糊其辞应付过去。其实她并未刻意寻求捷径,不过是按部就班修炼罢了。若非要寻个缘由,便是那圣灵玺引发血脉异变后,体内似有某种封印被打破,仅一个月便修为大涨,这事说出去令旁人也难以置信。 好在苏诗槐嫌此处抽签台人多,去了另一处,不然她难免问东问西,接下来几个时辰江亦青都不得清静了。 “刀剑无眼,比试时需谨记分寸。若故意重伤对手,戒律堂必严惩不贷。”执事长老严肃道。 “另因赛程紧凑,若半个时辰内未分胜负,则视为平局,次日加赛。” 江亦青抽完签,便静候在擂台之下。不多时,裁判洪亮的声音响彻全场: “十三号,江亦青!” 江亦青缓步踏上台阶,强烈的紧张感充斥全身,她试着将心神转移至赛台上。 青石垒成的方形赛台约二十丈宽,表面打磨得光滑如镜。四周立着崭新的玄铁柱,上面流转着淡蓝色的防护阵法。台面边缘镶嵌着一圈发光的灵石,在阳光下微微闪烁。 江亦青的对手是个高大的男修士,实力与她相仿,达到了炼气八重。随着裁判一声令下,对方率先向她发起了进攻。 “流金飞刃!” 他指尖一划,空中骤然浮现几枚银亮飞刃,刃口寒光闪烁。随着他手腕一抖,飞刃急速旋转,带起尖锐的破空声,朝江亦青绞杀而去。 “虬蛇蔓!”江亦青不敢怠慢,双手迅速结印,地面隆起数道虬结的藤蔓,如同巨蟒般迎向飞刃。利刃斩入藤蔓,植碎飞溅,但藤蔓表面泛起青芒,被切断处竟急速再生,硬生生将飞刃绞碎在半空。 两人同时后退半步,飞刃的金属碎屑与断裂的藤蔓散落一地,谁都未能占到便宜。 “金芒刺!”那人双掌一合,数十道细如牛毛的金针在掌心凝聚,骤然爆射而出,速度极快,如疾风骤雨般笼罩了江亦青。 江亦青来不及完全防御,仓促间挥袖召出一面木盾,却仍被几枚金针擦过脸颊,划出道道血痕。 “狂龙木狱!”血珠顺着下颏滴落,江亦青喘了口气,催动灵力。地面瞬间窜出数根尖锐木刺,直逼对方下盘。那人急退闪避,却仍被一根木刺擦过肩头,衣袍撕裂,鲜血涌出。 整个擂台轰然震动,数十根碗口粗的巨木破土而出,如狂龙般绞杀而去。那人急忙催动护体金光,却被巨木接连撞击,防御层层碎裂。 最后的巨木带着千钧之力横扫而来,那人避无可避,被重重砸中胸口,倒飞出去撞在了防护光幕上,喷出一口鲜血。 “承让。”那人抹去嘴角的血,一抱拳跳下了赛台。 “胜出者,江亦青!” 江亦青紧绷的神经这才随宣布放松下来,长出一口气。 千机峰,事务阁内。 一方宽大的檀木案几上,整齐排列着数十个乌木匣子,每个匣中都盛着一张抽签用的灵符。 兰云溪耳畔传来裁判宣布新一轮淘汰赛开始的声音,每当抽签长老的脚步声临近,她便迅速将那张写着"江亦青"三字的灵符,悄然塞入前一轮胜者中最弱之人的木匣。 “江亦青,可莫要让我失望。” 她忆起两个多月前江亦青为拯救她性命,在体内灌入的那股灵力。或许,那人能为自己多一分生机? “圣女,时辰到了。”门外传来侍女恭敬的催促,“观礼台上各派长老都已入席,御灵宗不能没有您坐镇。” 兰云溪瞥了眼案上未及调换的木匣,将华丽首饰细细簪好,迈出房门。 第二轮,第三轮…比赛接踵而至。 江亦青渐觉不对。她要么轮空,要么遇到的对手修为都低得离谱,最强的也不过炼气五重。 最离谱的是,她甚至碰上一个炼气一重的修士,对方刚上台就拱手认输,讪讪笑道:“师姐见谅,我就是来凑个热闹,顺便看看在灵果园当值的姐姐,前一轮侥幸赢了才到这儿…” 时间一长,江亦青不免狐疑,可她转念又想,不过巧合而已,如此大的宗门,还能单独为她开什么后门吗?她不禁暗笑自己多虑,转而将目光投向苏诗槐的比试。 令她没想到的是,苏诗槐手持一杆赤焰长枪,枪尖舞动间火浪翻涌,竟将对手逼得节节败退。江亦青咋舌,看来人不可貌相啊。 苏诗槐下台后,一路小跑来到了江亦青身边,得意地扬起下巴。 “本姑娘厉害吧!是不是威武绝世,帅气逼人?你赶紧夸夸我。” 江亦青正欲回答,却听苏诗槐惊叫了起来。 “你快看呐,圣女出席了,她可真美!” 江亦青顺着她的视线望去,正对上高台之上那道清冷的目光。 ——兰云溪正静静注视着她。 四目相对的刹那,江亦青呼吸一滞,心跳剧烈跳动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