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死后我被当狗养了》 第1章 辞退 如果现在是半年前,席令正在调试人生中第一把□□92F。如果现在是一个月前,席令正在别人家车底安装窃听器。如果现在是一周前,她现在正在首杀庆功宴上听少当家,也是她的养兄梁牧伽朗诵某本小说的节选片段。 但现在偏偏是《我见明月》书中一个最平凡不过的周六。 中午12点10分,在收银台前站了5个钟头的席令伸了个懒腰,从旁侧绕出来,顺手将身上的工装外套随手一脱,团成团塞进了台前那摞红色购物篮里。 这其实是一个工装衬衫,一半藏蓝一半黑蓝条纹的Polo衬衫。只因她是小时工,所以没特意置备。这还是店长要求的,一说仓库有已经离职的员工留下的;二嘛,就是说她干不了多长时间。 席令觉得能省点是点,顺水推舟拿了别人两套穿着。 码数过大,她只当外套穿。 她周身散发着一种挂机角色的迟钝感,跟换班的同事周孟竹说:“陈姐怎么又来晚了,她最近迟到的有些频繁啊。” 周孟竹跟她年纪相仿,只是早早的就不上学了,算是这里的老员工,理货搬货干的利落又稳当,正打算下个月提一提晋升的事。 周孟竹从打折区拿了一包瓜子打开放在收银台前:“哎,她一人从村里出来打工多不容易,小区离咱们超市又远,什么事都容易耽误。” 俩人聊了没两句。 陈时悦慌忙掀开门帘赶了两步跑进来,红伞上的水珠滴答滴的流到脚下欢迎光临的地毯上。 她把伞戳进了伞桶里,主动说:“雨有点大,路上堵车了。” 说完还吸了吸鼻子,听着有些鼻音。 席令点头应和,从上到下打量了她一遍,随后往外头看了一眼。 天空乌云密布,暴雨倾盆,连绵不断的砸在玻璃上。 路上的行人各个行色匆匆,着急忙慌的往家赶。 偶有几声闷雷,催着她赶紧回去。 席令给她扔了块干净毛巾,说:“怎么这个时候搬家?” 陈时悦被问懵了,她往下一看——果然是手上的袖套还没摘,忙说:“这不是家里有点事么,着急。” 她说的敷衍,也不敢看席令,毛巾胡乱擦来擦去,光擦身上了,头上一点没管。 席令没再问原因,转身跟周孟竹接着闲唠嗑。 这会儿正值饭点,便利店里只剩她们仨还在。 陈时悦脱了外套进了收银台里面还在吸鼻子,现在就说不上的感冒了,像是真的有点不舒服。 不待席令再问,老板张楚山从仓库出来。 他穿了一套深蓝色的西装,浅色的工装外套服服帖帖的贴在拱起来的肚子上。席令从未见过这么柔软的工装,简直就像是为了张楚山的肚子订制的,她第一天看见的时候晚上还特意回去搜了一下孕肚不同时期的大小,帮他确定了一下——五个月,非常像五个月。 这会她又歪七扭八的靠着前台观察他的肚子。 思维发散的太多就容易遗漏身边的消息,她正想着这肚子要是拍一下能不能跟西瓜一个动静的时候,张楚山咳嗽了一声。 不大,但是听着煞有其事,马上要宣布圣旨一样:“小席小陈,你们俩来一下。” 席令顺便看了陈时悦一眼,她还是不看自己。 张楚山往前走,她俩在后面跟着,谁也没说话。绕过仓库再往里面走一点,就是店长办公室。 门一开,张楚山先叹口气。 “咱们区啊,不光咱们一个超市,你们放眼望去,是不是五米一个小的,十米一个大的?哎,竞争压力大啊。但是我有没有拖欠过你们一天工资?啊?连小时工我都是日结。”起调就是诉苦,席令听着就烦——跟没穿来之前,小老大梁牧伽的死动静如出一辙。 “但是现在情况非常严峻——”张楚山卖了个关子,非要等她俩把目光都聚集在他身上才肯继续说,“咱们已经连续一个月业绩垫底了。” 毫无竞争力的小时工席令:“......” 张楚山三句话不离工资,不是要降工资就是要裁员:“我们超市的业绩一直以来都算是连锁里面做的不错的,现在为什么会突然垫底,你们有没有头绪?谁能想个解决办法出来呢?”还是没人说话,张楚山继续说,“想不出解决办法咱们就只能说句公道话。小陈,在这干了有3年了吧,虽然没有梦竹来的早,但是你的努力我都看在眼里,这么些年也不见你有过什么大的失误,也是老老实实的坚守岗位。”他夸完陈时悦,目光终于是投向了席令。 这祖宗现在还是一副人机状态,但是眼神有些锐利,就好像自己敢说的话,下一秒就要冲过暴打自己一顿了。 “小陈,你跟小席说吧。”张楚山拧开保温杯盖,假意抿了口茶水,起身添水。 陈时悦从中午来的时候就鬼鬼祟祟,心虚的不行,再加上刚才张楚山说的话,席令想不怀疑都不行:“说什么?” 陈时悦的背有些驼,脖子往旁边伸了一下,支支吾吾好半天:“超市要裁你。” “裁我为什么让你说?你升职了?” “不是。” 陈时悦哎呦一声,好像正在经历一件特别不容易的事,席令的咄咄逼人她早有预料,张楚山的推脱她也早有预料,可是她有什么办法?她觉得自己已经顶不容易了,也不差再干点什么别的。 “因为我要增加工作时长,一天干12个小时。张楚山说这么排班的话我跟梦竹就够了,不用你了。小席,你得体谅一下我,这事到底不是我干的,我但凡有别的办法我也不会挤兑你。” 什么跟什么? 席令听得云里雾里:“就为这个?” “嗯,就为这个。” 陈时悦用余光看了一眼席令,她侧着面对自己,看不出什么表情,不过刚才说话的语气倒也没觉得有多难接受,兴许是觉得这个理由能接受。 该死的老板,该死的工时! 席令在心中破口大骂所有脏话,她穿越过来没记忆没钱没系统,好不容易找了个工作没干一周就要被裁员,还是这种理由? 她得找老板说道说道。 毫不犹豫的,席令转身去追已经出门的张楚山,他们超市没有单独的茶水间,办公室也没有,如果想喝茶水就要到店里用给关东煮机添热水的热水壶加热才行。 咚,咚,咚—— 席令脚步踩得极重,沉着脸直奔张楚山。 拉着领子往后一扯,张楚山手里的热水壶差点撒出来,腾腾的热气泡开的茶叶熏了席令一下。她鼻息重了一点,又把他往后拉了一点:“你要裁我?你不是说至少让我干一个月么?” “哎哎哎,你先放手。”张楚山比她高一点,现在被她拎着极其的憋屈,“有问题就好好说,别动手!席令!” “说!赶紧的。”席令烦死了,她皱着眉咽下到嘴边的脏话,看了他好几眼后也撒手了。 这一周她一直在跟身边的人学习如何做个正常人,虽然效果甚微,而且她本人也非常非常不爽。但是从良计划已定,她至少还是得保证表面的平静。 比如不乱说脏话,比如不能弄丢工作! “我就这么跟你说吧,陈时悦——她现在住在超市里,省了上班通勤的时间,自愿增加自己的工时来抵住宿费。她没跟你们说?她把杂货间都收拾出来了,就住在那里边,没准今天下午行李也一并拿过来了。” 张楚山被她这么一扯,脸红脖子粗的,忘了上头给他的交代,一股脑的全说出来了。 “她没跟你说原因吧?她那个破小区进贼了。就这两天的事,说是晚上睡觉的时候有个男人进去翻她屋子,把贵重物品全偷了。” 张楚山这次没骗人,陈时悦三天前哭哭啼啼的来找他说干不下去了,家被人偷了,稍微值钱的东西都被拿走了,要不是她强忍着没出声,估计连她都麻烦了。但是她家没监控,报了警也只是做了个笔录就让回来了,给房东打电话也不爱管,非说是她自己自导自演的想降房租。 陈时悦走投无路来投奔自己,张楚山当时说她要是愿意就在超市凑合住两天,不影响别的就行。结果她非说要增加工时,一问才知道提前退租还得交违约金。虽说只有8000块,但是陈时悦一个月也才赚3000啊。 好说歹说之下,张楚山才出此下策,把这个想法提交上去的时候,领导是不满意的,毕竟席令入职就是他点头同意的,现在把人赶走他当然是不愿意。 不过后来又愿意了,张楚山不知道其中原委,只当是领导都这样。 席令冷笑一声,极其不耐烦的锤了他肚子一下 :“我管你什么原因,她上不上都不能影响我,信不信我——”后面的话她没说,只用眼神示意敢不同意就死定了。 “你说这都没用,我已经跟领导汇报过了!都是同意了的!合法合规!席令,你要是懂事就赶紧去找下一份工作,别在这儿胡搅蛮缠!” “什么?!”席令发出怪叫,头发都要竖起来了——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 她咬牙切齿的抄起一边的扫码枪正要动手的时候,余光看见了门口的监控:...... 哦,不对,要做个守法良民。 要做个普通人。 她深吸一口气,把扫码枪往柜台一扔。 咚—— 特别的重。 但是总归没下手。 席令死死的盯着他,就像一条蟒蛇一样紧盯着自己的猎物。 白天不行,晚上还不行么。 天杀的! 今天晚上让你见阎王! 第2章 老板 折叠伞刷的一下打开,席令顶着伞进了雨幕。 大概过了两个红路灯,她的裤腿有些打湿了。席令挑眉看着帆布鞋开胶的地方,趟了一脚水,水花溅在牛仔裤上留下更大一片水渍,她却勾着嘴角笑出声来。 她今天一天就干了两件事:被裁员、收集情报。 张楚山家住在距离超市稍远一点的绕西小区3楼。席令打算今天晚上就去蹲点,先下手再说。至于之后怎么办,她现在不考虑! 现在是晚上八点,她要回宿舍签到,制造一 个不在场证明,然后再赶过来。 路上人越来越少,天也越来越黑。 席令打开手电筒顺势往左拐进了小巷子,这巷子在一个快餐店跟饭店中间,三个垃圾桶横七竖八的躺在巷口,湿冷雨水混着垃圾散发出一股恶心的味道,几乎让人窒息。 但是这巷子已经是最近的了,翻过尽头那面墙,距离回学校能省15分钟。 她听到了几声小狗一样的哼唧,于是晃了晃手电筒,吹了声口哨。 有塑料袋跟呼吸的声音,席令眨眨眼,这里有人。 她迅速往身后看了一眼,确认没人后,举着伞挤进了巷口:“谁——” 然而映入眼帘的既不是小狗也不是流浪汉,是她一周前分道扬镳的老板梁牧伽。 那人靠墙坐在地上,全身早已湿透。标志性的金发背头此刻凌乱不堪,雨水自头顶顺着发梢流到脸上,最后汇成泪水一般顺着脸颊流下。 他手里还拿着半个面包,因被雨水泡过已经烂的不成样子。 但梁牧伽却完全不在意似的,张着大嘴又咬了一口。 他旁边还有个小土狗,一边哼唧一边拱他的夹克。 “噗——”看到这里,席令是没忍住笑出声的。 她这一声也让梁牧伽愣了,昔日组织里呼风唤雨的大少爷此刻狼狈的坐在地上茫然的抬头看,他的眼睛有些畏光,抬手挡了一下:“谁——”然而转念一想,带着三分试探的问,“梁小花?” 席令被他连名带姓喊的次数不多,原本还在乱晃的手电筒下意识停住,拧了一下放大光圈打在墙上。视野大而明亮后,梁牧伽也看清了这人的脸。 “梁哥。”席令沉着嗓子叫了一声。 然而梁牧伽还没开口说话,席令又补了一句:“你怎么跟狗抢吃的?” 这句话算是点燃了梁牧伽的怒火,这人从地上蹭的站起来,把面包甩出了手榴弹的架势:“该死的!工地干了三天就把老子辞退了!” 席令偏头躲过飞溅来的雨水,将伞抬高一点。得了,原来真是难兄难弟,她前脚被辞退,梁牧伽也躲不过这个命运。 现在席令看他就没有散伙时的那种愤恨了,倒是多了几分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惺惺相惜。 “其他兄弟们呢?杜威、老五,他们怎么样了?” “也走了。”说到这时,梁牧伽又跟没了骨头一样,“ 大家是黑户,找工作没人要,说不定又干起了老本行。” 席令清了清嗓子,将伞举过头顶把他罩住,勾着他后脑勺往外走:“先出来,臭死了。” 不说还好,一说显得梁牧伽更狼狈了。 人高马大的一人驮着背简直快跟她一样高了。 梁牧伽说话兴致不高,而且面露苦色,一边走,马丁靴还发出啪嗒啪嗒踩水的声音。 他吸吸鼻子看向另一侧:“梁小花,你现在过得怎么样啊?” 席令一边拽着他裤腰带防止他越走越偏,一边敷衍他:“还行,从良了。另外我现在叫席令,别叫那个名字。” 说起来,倒是巧,她在原世界的代号跟这本书里的名字一模一样。 梁牧伽就是随口一问,没想真跟她聊,点点头没再说话。 不远处有个亮着灯的酒店,招牌叫三宝酒店,宝盖头的灯还不亮了,乍一看跟三玉酒店一样,门口堆着一把墩布一把扫帚。 她俩在人家屋檐下站定,开始闲聊。 “你什么时候回来?差不多气消了吧?哥确实做得不对,但我那是事出有因,等什么时候事成了,我指定告诉你们原委,你不信任我还不信任我对组织的忠心么?都是我一手调教出来从小看到大的,我能害你?” “你还好意思说?我倒是想问问有什么原因能让你瞒着大家伙把3000块都花了,你怎么不把自己卖了去算命呢?还有这个算命,我都不想说你。你在原来的世界算命就算了,又不是花我们的钱,你来了这还不收敛?我们20口子人就指望这3000块钱过日子呢,全让你花了。” 不说还好,一说就来气:“我怎么就非得摊上你们这种老板?” “我们这种老板?你还有其他老板?!” 这话一出梁牧伽倒是不乐意了,他向来是说一不二的混不吝性子,原先就没少因为席令跟别人玩的好生气,现在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我不允许!你除了我不能有第二个老板!” “我跟你讲不明白了!” 席令啪的一下把伞扔地上,被梁牧伽气得都要七窍流血了。 “我没有工作我上哪吃饭啊,梁牧伽你有没有点脑子,要不是你非要在我的庆功宴上朗诵狗屁的小说选段,我们能穿来这地受罪?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烦死了,赶紧走!” 她三步并作两步要逃,伞都不要了。 “说你两句就嫌烦,你给我回来!等等等等,我这不是一时上头没忍住嘛,小花,你好好想想,是谁在你五岁的时候给了你一个温暖的家,是谁给你提供住所,是谁送你上学......” 梁牧伽的絮叨在身后不断炸开,阴魂不散的缠着席令。 “我今天晚上就去杀二老板,你要是再废话,就跟他一样。” 席令没开玩笑,她歪着头,眼有些发梗。 “你们俩住不住店啊?” 争吵被突兀的打断,门口探出来个头发花白的戴着眼镜的老人脸,满脸褶子皱成一团,五官像是后来刻出来的,一笔一划快跟褶子融为一体了。 “不住。” 梁牧伽回绝那人。 老头脸顿了几秒又进去了。 话题就撂在这,俩人一时之间有些尴尬。 席令到底没直接跟他接着吵,退回来说:“你今天晚上给我盯梢去,我要弄他一顿。” “真弄假弄,不是说指着他给你发工资。” 酸溜溜的。 席令耐着性子给他把原委讲了一遍,传达的意思只有一个:我就是不爽,就要这么做。梁牧伽虽说向来无遮无拦惯了,但显然比席令通人性。 “这不成,你打他一顿有什么效果,他该不要你还不要你。” “我知道啊,我先弄了再说。” “停停停,你动动脑子。”梁牧伽对她不抱指望,直接出谋划策,“你想想咱们之前是干什么的?哥给你指条明路,咱俩找着那个入室的变态揍一顿,然后扔派出所。给你那同事一看,是不是她就能搬回去了?” 席令想半天:“你说的对,那你去踩点吧。” 这事就这么定下来了,梁牧伽上超市打听那变态的长相,然后他俩再行动。 这本叫做《我见明月》的书中,主要讲的是女主角宋晚冬跟男主角常璟的爱情故事,据资深书粉梁牧伽透露,本书全篇围绕他俩的爱情故事,其他一切角色(包括男二、女二)都是一笔带过的工具人。 就像做任务前的准备,无所谓,都无所谓,主要的是把重要工作完成就行。 原身在京大读大三,宿舍一共四个人,都同班同学。席令没上过大学但是很快也苟到了精髓,尽职尽责的扮演一个扔到人群中都没人关注的小透明。 周三晚上签了到查了寝后,她从洗衣房的窗户钻出来了,心里盘算着这个事,她穿过来后跟梁牧伽割席,不全是因为他那些槽点满满的操作,还有一点是,她冥冥之中觉得这是一个机会,一个让她改邪归正的机会。 毕竟那天做的任务,并不完美...... 她绝不允许,有人在她的普通生活中开这么一个口子,让她好不容易稳定的生活发生偏差。 谁也不行。 她跟梁牧伽是分开行动的,梁牧伽上超市那边守着,她上陈时悦租的老小区守着,这小区乍看之下没什么特别,就是街上斜对角有两个寿衣店所以一到晚上显得特阴森。 席令从外头晃荡了俩钟头,终于在凌晨两点看见个人影。 一个鬼鬼祟祟的穿着T恤牛仔裤的半大小伙,头发跟鸡窝一样龇牙咧嘴的咋咋呼呼的,席令蹲在角落里隐没在黑夜中,等那人又走进了点,她才确认就是陈时悦口述的那种长相——活像有人在馒头上踩了一脚,虽然蓬松,但是表面麻麻赖赖。 盼星星盼月亮,可算把人盼来了。 席令带了点期待,这可是她回归超市怀抱的第一步。掐了烟,绕开石墩子,席令摘了帽子从黑暗中走出来。她颇像一个迷路的少女,带着点不知危险的天真似的问他:“您知道这是哪儿么?我导航导不出去。” 深深地疑惑,大大的不解。 那人从口袋里拿刀的手都愣住了,上下打量席令的眼神像在看傻子。 廉价的衣服鞋子,连个包也没有,就有个手机。 “把手机给我!”麻子馒头脸作势要来抢。 席令后撤一步,把手机递过去。 他没想到席令这么配合,还要说两句威胁的话,刚张嘴,这手机就被她往空中一抛,伸出去的手没来得及反应,就被拽了个跟斗。 “靠!” 他踉跄一步差点跪在地上,下意识的扭头,“你个——” 席令的拳头比脏话还快,砰砰两拳结结实实的砸在他鼻子上。 这的路灯向来不好使,经常闪着闪着就不亮了。 今天也是一样,席令揪着他领子往巷子里托。 灯亮,她踩在他腹部踹两脚。 灯灭,麻子馒头滋滋出声。 灯又亮,她已经弯腰揪头发了。 最后路灯彻底罢工,那人也停止了挣扎。 席令满手是血,嫌恶的擦在他身上:“前两天入室的是不是你?” “不是我不是我!” 咚咚咚! 又是三拳头。 麻子馒头上点了大红花,席令手上也不少,阴恻恻的说:“嗯?” “我也是听别人的!”那人哆哆嗦嗦的求饶,“你饶了我吧姐,我真知道错了!” 席令打开手电筒扫过他全身,最后扒着他眼皮晃了晃。 “谁让你这么干的。” “我不认识,我也是听老大的话......”混混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胡乱的抬头抹脸。 他身上唯一的工具,早就被席令收了,现在再不求饶估计就真得交代了。 风中带着点前两天雨后的潮湿,席令的脑海中闪过第一次做任务时的那面墙。天蓝色的墙壁,还有一个唱片机。 “有点干,你觉不觉得?” 席令话题转的太快了,那人也没反应过来:“啊?” “最好加个音乐。”她点评道。 咔嚓—— 突如其来的闪光灯截断了席令要说的话。 席令猛地往光源的方向看去,张牙舞爪的树下站了一个影子。 咔嚓—— 又是一下。 又是一张照片。 席令捏紧拳头,血液几乎逆流,嗡鸣声跟脚下的痛苦哀嚎不断。 她有一瞬间的焦躁,该死,该死,该死,如果不是因为可恶的惯性,她怎么会没有注意到有人。 有人,有人,有人。 什么人,什么人,什么人! 席令的手电筒打过去,只够照亮那人的运动鞋。 对视良久,她的脸瞬间沉下来,如坠冰窟。 第3章 异常 奄奄一息的人吐出一口鲜血,席令只需要再动一下就能解决。她现在正在盘算着解决第二个人——不长眼的偷拍狂。 咔哒。 是他主动走出来的。 他踩在枯枝上,从街对面走过来,懒洋洋的摆弄挂在胸前的相机。 就是这东西拍了自己。 已经报废的路灯又重现生机,羸弱的昏黄灯光照亮了他的脸。 于是席令开始认真打量他,看上去年龄不大,穿的衣服也都是她叫不上名字的高档货。只有一张脸,长得够带劲,尤其是唇边一颗红痣,会随着说话而颤动。 她再歪头看一下,原来他是蓝眼睛。 仿佛盛着两汪泉水一般,右眼下一颗泪痣,像是即将投掷进泉水的石子。 惊起一片涟漪。 他的脸上有一副美景。这是席令的评价。 美人咳嗽一声,手中的相机吐出来一张照片,甩了两下后递过来。 “看看?我的拍照技术不算太好,如果不满意的话我们可以重新拍一张。” 席令拿过照片:根本看不清她的脸,只能依稀辨认出那双染着污血的鞋。 她把照片甩回去。 “拍得很好,你是摄影师?” 滴——远处传来鸣笛声,一辆黑车停在了巷口。 这是来接他的。 席令把住车门,拽住他的领带往前一扯,她另一只手上几乎凝固的血液全蹭在他的领带上,恶狠狠的说:“装什么装?” 地上的人还在哀嚎。 刚才席令的帆布鞋踩着他的手掌,殷出的鲜血让楚京兰以为这血是她的。 他眸色渐深,久久凝视着席令的眼睛,那里清明一片,不管是憎恶还是厌倦他都见过一万遍了。 他见过席令,完全不是这样的性格。 直到一周前晚上,楚京兰的梦魇开始身临其境的真实起来,如果之前还能说是拼凑补齐的噩梦,从那次之后就更像是失忆的碎片。 从最简单的感冒到坠楼、刀伤、枪伤,甚至是...... 他在没有见过席令的时候,就先见证了她的一万种死法。 嘭! 席令被他一把推出去,力气大得出奇。车门在她面前关上,然后扬长而去。车胎摩擦地面的声音混着身后这人的哀嚎钻进她的耳中。 滴滴滴! 三声意义不明的鸣笛声彻底打消了她刚才的念头。 跑! 席令现在唯一的想法就是赶紧离开,也不管这人怎么处理了。 她从地上捡起打火机,本来打算善后用的:“靠!”被摔碎了。 她快步离去。 席令不恋战,她敏捷的穿过几个崎岖的小路绕去了跟梁牧伽约定的地点。 肾上腺素刚刚褪去,她双手打着哆嗦给自己点了根烟。她对抽烟没什么执念,只是有时的确能缓解焦虑。 一口下去,席令眼前摇晃的楼宇安静下来。 “前面那是怎么了?” “哎,你不知道吧,抓住一混混,染了一脑袋金发!” “又是那伙人吧?听说他们最近还招了好几个新人呢!” 席令也注意到了,她不敢往人堆里去,就靠在墙根一边抽烟一边听他们闲说话,越听心越凉。 她比预计的时间慢了10分钟,梁牧伽还没来。 席令不敢贸然发短信,隔了一会那边发过来一条消息,说他买菜没带钱。 这是真被抓了。 服了! 席令踩灭了烟蒂,转身离开。 什么事也没做成的结果就是现在这样,烦烦烦。 “烦死了!”殡仪馆的白色卷帘门突然被打开,一个半大不小的年轻女人从里面出来,她的头发染着不规律的红色,青一块紫一块的就像被人泼了血一样,“谁啊!大晚上不睡觉非要按那个破喇叭是不是!” 那男生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一样哑着嗓子哭嚎:“救命!救救我!” 红发女人吓了一跳,她打开手机往生源处找,这地界混混多,而且没监控,是火拼的最佳场所。她是不怕,但是也不代表能这么突然吓她一跳啊。 她试探的问:“谁啊?” 麻子馒头脸更大声的说:“在这......我在这!” 卷帘门里面那张折叠床上的男人也堪堪转醒,不耐烦的叹了口气,随后抹了把脸,任命的跟出来:“大晚上的......” “杜威啊,你快点过来看看!这有个人!”红发女人喊他。 杜威本就没睡醒,现在完全是凭着那点生理反应跑过来的。 眼下他没睁开眼,踢到个东西——打火机的碎片。 这要是个普通打火机就好了,偏偏是这么一个。打火机只有一片,里面闪着不同往常的光泽,亮晶晶的,残片上还有一半亮着獠牙的蛇。 错不了,是梁牧伽的打火机。 杜威往里看,嚯,好大的阵仗。 这得是多大的火气啊。 他发话了:“别送医院了,抬屋里给人擦点药就行了。” “那给我也来点吧?”席令悄无声息的从拐角处走出来。 杜威一点不意外,能干出重返现场这种事的出了席令,没别人。 “你也一块。” 殡仪馆的灯刷得亮了。 席令像是进入新的地盘一样打量这地儿,白花白布黑白照摆了一排,她往床上一屁股坐下,盘腿。然后指了一下麻子馒头脸:“扔地上就行。” 杜威稍显责备的看了她一眼,然后往地上铺了点儿卫生纸。 “凑合一下。小程,去拿水跟毛巾。” 支走了红发女人,他俩说话毫无顾忌起来。 杜威从一遍的桌子上抽了根烟给她。 “刚抽了。”席令拒绝,直奔主题,“你在这上班还是工作?” “跟梁牧伽炒了之后就来了,正经上班。这是你干的还是他干的还是你们俩干的?糙成这样也好意思回来?” “用不着你管。我一个人干的,中间碰上个疯子拍了我几张照片跑了,我回去找梁牧伽他又被带走了......靠,都跟我对着干。你,就你。” 席令抻了西装裤一下,蹲在地上看那人:“有名字么?跟谁混的。” “陈,陈东,跟三哥混。” “说全了,谁是三哥。” “新来的,眉心有个疤,人们都叫他三哥。” 小程拎了一瓶碘伏跟棉签递过来,转身勾了个塑料板凳坐在旁边。 杜威跟席令隔着陈东面对面蹲着,沾了点药水等着。席令把胳膊伸过去让他擦。 “不用问了,就是三儿。他跟我前后脚走的,这一片一虎一豹,我跟着豹,他跟着虎。” 席令舔了下唇角仰着脑袋用鼻孔看人:“什么虎豹的,跟咱们比得上么?” 杜威看了她一眼:“早过去了,小令,咱们早过去了。” 席令被他拂了面子有点不高兴,往回收手不乐意让他涂了。杜威擒着她腕子一动不动:“早说你这力气得练,不听,吃亏,是不是?” “我跟你们不一样,这不是我的实力。”席令犟了一句。 席令在原世界18岁,现在的年龄是21岁。原身除了身体比她原来的差点之外,其他条件几乎一模一样。 除了她跟梁牧伽,杜威他们皆是原身过来的,连个像样的身份证都没有,加之这些人身上或多或少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疤痕,一时之间又没人能证明身份,所以上户口的难度空前。短时间内没有工作来源,如鸟兽散后很容易走上老路。 席令做第一个任务的时候,还是杜威送的。 他当时是这样说的:他们的职业生涯将会经历三个阶段,没杀之前的恐惧,因为毫无处理经验的陌生,这很正常。第一次之后的酣畅,这是将想象具象为现实的一种成就感。之后就是没完没了的重复,直到意识形成肌肉记忆,这就成了一种不需要动脑的体力劳动。 杜威说的完全没错,席令现在处在一种莫名的成就感中。可是他又不给面子,就这么抨击她,从手法到身体素质。 “你就是看不上我,是不是?那天庆功宴上,人们都高兴,就你拉着个脸跟死人一样,就你不笑。” “小令,别给我摆谱。” 这俩人打的哑谜其他人都没听懂,一时之间屋子里只剩下他俩的对话,可是话说到这里席令就不想说了,所以气氛一下就降下来。 一抹一抹,又是一抹。 席令的手上针扎一样的不舒服,她龇牙咧嘴的抱怨杜威大老粗,撇开话题又说:“梁牧伽被抓了。你认不认识条子,能不能打听打听。” “大罗金仙来了也不能三天混成本地人。” 一盆冷水泼下来,席令救梁牧伽的心思放在一边,她用棉棒戳陈东的脸,跟小时候戳厨师做的馒头一个样。陈东要死不死的在地上发昏,好在血不流了,不知道是止住了还是快流干了。 她问:“三儿现在在哪儿你知不知道?” 陈东气若游丝的说:“不知道,只说......只说要接头......不知道在哪接头......” 不知道?怎么可能不知道! 席令用棉棒戳在他脸上:“再问你一遍,说不上来我现在就给你买个花圈。” “我说我说!在郊外的废弃大楼里!是我偷听到的!不知道准不准!” 杜威的电话拨出去好几次,没人接听。 杜威没应声,从折叠床的枕头旁拿了西装外套穿上,背头用一个黑色的发箍箍起来。 他没打领带,扣上衬衫扣子又点了根烟:“跟上。” 席令哦了一声,跨过陈东跟着他往外走:“他呢。” “就在这,小程是自己人,信得过。” 席令阴阳怪气:“自己人,信得过。” 杜威没时间跟她闹,开车带着她走:“一会见了三儿别说重话,他在那边也不容易,挨打挨骂的。总归曾经也是兄弟,说句好话。”见她不说话,又问,“听见没?” 席令敷衍点头。 面包车从乡野小道开到主干道,又往旁边开,这路席令越看越眼熟:“这不是咱们穿来的地儿么?” 这是个在郊外的废弃大楼,6层高,建了个骨架就停工了,周围杂草丛生垃圾成堆。 一辆车都没有,安静的好像没人来过一样。他们心里没抱什么好念头,只想着排查完一遍赶紧走。 现在视野不太好,席令跟他一前一后挨得近。 “这地太好认了,为什么要把接头定这?很难不是故意搞我们的。” “你还知道啊?你最好赶紧想想你跟梁牧伽是不是惹了什么不该惹的人。兴许是咱们穿过来的时候有你的敌人一块跟来了,要干掉你也说不定。” 席令大惊:“你还有心思开玩笑?20个人穿书还不够?还得再加几个?!” “行了行了,赶紧上去看看。这要是三儿被他们抓回去不定怎么办呢,虎派那帮人,做事跟动物没区别。” 五楼楼顶称重墙后坐了一个男人,他穿着凌乱的西装站在五楼楼梯口,手上还提着个箱子。 这就是小三,他脸色不太好,面如死灰的,被楼下灯光一照更明显。 距离约定交货的时间已经过去了2小时,现在接头人没碰面就算了,刚才还有人在群里质问他现在在哪儿,让他赶紧回去! 回去?怎么可能回去! 连日来他每天都吃不饱穿不暖的,一身西装也破败不堪,就剩在个外套还能看,红色领带被晚风吹得东倒西歪。他加入老虎帮的契机就是帮他们收了一回保护费,这七天除了被打就是被打,连个像样的地方都没有! 楼下传来几声刻意压低的对话,他听不真切,但整个人已经惊恐万分。 小三儿一踉跄,抬头已满是泪水。 他抱着箱子往旁边爬过去,然而楼下又闪过一辆影子一般的影子! 谁来了?!是他们!? 咚! 小三儿手上的箱子重重的砸在地上,回声在这寂静之地炸响了第一声雷! “靠!” 杜威跟她皆是听到了这惊险的声音,他们加快速度往上跑! 坏了! 小三脸上的肌肉紧绷在一起,正在上楼的踢踢踏踏的脚步声如同鬼魅一样追着他! 拿到箱子!跟他们求情! “小三儿!!” 突兀的呼唤加快了他浑身颤抖的程度,他颤颤巍巍的去够掉在旁侧的箱子,然而一低头就能看到那辆隐入夜色中的轿车逐渐逼近。 他双腿发软,几近崩溃。 箱子!箱子! 他咬牙切齿的去够箱子,然而却忘了此时自己在烂尾楼的边缘—— “啊!!!” 他的身体突然随着塌陷的水泥完全倾倒! 箱子脱手而出! 嘭! 沉重的□□落地声炸响整个废弃楼宇。 席令的惊呼被闪光灯截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