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美人总想保护骠骑将军》 第1章 你是霍去病?吓唬我呢? 一睁眼,悬于头顶之上的牌匾立着“太虚幻境”的字眼,白雾缭绕,地面上氤氲着一层薄纱似的的水汽。 一身穿白衣,高风亮节,薄纱拂面的仙子言道:“汝唤何名?” 闻此声的女子罥烟眉微微一弯,思索片刻:“姑苏林黛玉。” 那仙子若有若无的身影逐渐远去,轻声言说:“回去罢,此境不收苦命人。” 再一睁眼,视野逐渐开阔,耳边传来了一阵谈话,似是与她相关。 高堂之上,一脱去官服,身着青衣的老父林如海语气坚决道:“此事就此做罢,择日启程。” 林如海发丝略微凌乱,面容枯黄憔悴,掩不住他眉目间的犀利,正坐于正堂主位。 作罢之事乃为林父决意送她去贾府,此事不容再议。 上一世的场景浮现于眼前,林府不大,白墙黛瓦,廊檐回转,庭院通透。 比不上贾府的富贵繁复,此处更添清雅庄重。 她似是回到上一世,仙子与她说明缘由,原自己是话本的人物,浑身忧郁,入不了太虚幻境,说是让她再入尘世,许己一世清欢。 林黛玉微微抬眼,拧眉有些不解,被正堂外偏西的梧桐树打断思绪。 深红的梧桐叶形似巴掌,随着秋风落于满院,风一扬,纷纷落地,来年燕走梅落,再逢新生。 而现在,正是她即将启程去贾家寻求庇佑的时候。 那双罥烟眉下似喜非喜的含情目,用一种很轻快却又坚决的语气说:“父亲,我不去。” 她向来是唯命是从、逆来顺受的性子,收起的情绪落于两靥之愁,透着淡淡的忧伤。 可如此下去,还是上世的结局。 郁郁而终,终身不得志。 林如海年近半百,身子骨不算硬朗,眉宇间压着淡淡的倦意,听到女儿的话语,眼眸微微一停,又悄无声息地收回压抑的情绪。 他语气中带着一股沙哑与冷意:“若是你有退路,又何至于此?” 此话何意? 穿堂风声落满正堂,浑然天成的墨宝挂于正堂中,是父亲年少时奋笔疾书,这些年来攒下的书画。 一晃眼,这么多年过去了。 林黛玉见父亲的憔悴与惨白的面容,也只是俯身退下。 她恭敬地说:“爹爹好生歇息,女儿会找出法子来的。” 随身丫鬟雪雁轻搀着她的手腕,随她一道回自己的院落。 不知世俗当下如何,既是许己一世清欢,这贾府便去不得。 而父亲话语中所透露出的意味,便是林府已不是她的退路,林府是面临着什么困境? 一定要将女儿赶出吗? 雪雁一如往常轻声询问:“小姐可是去书房,奴婢先为你准备些宣纸?” 被打断思绪的林黛玉闻声一愣,这是之前随她去贾府的丫鬟,是否也和她一样? 但丫鬟眼中并无不同,只有她发愣好一会儿,亏是平常里自己本就是个愁绪极多的忧郁的人,也看不出她的古怪。 没听到答复的雪雁瞧向她家的姑娘,穿堂风拂过她雪白娇嫩的脸庞,乌黑的发丝被盘起只留下两股小辫,流苏垂落,随风一晃眼,犹如一道旖旎风景。 林黛玉那双罥烟眉微微一扬,平静道:“不了,去街上走走。” 这令雪雁有些吃惊,又极其惶恐,她家小姐这些年卧病于闺房中览书寻画,轻易是不会去外面的。 她试探性地问:“我去给小姐拿件裘衣?” 林黛玉握紧手帕,面色憔悴,但话语却有活力:“不必,只是走走,不妨事。” 一主一仆就这样来到十里街,说书先生循循道来书接上回,看官拍手叫好;扑鼻而来的香气是往东不到一里的面店,那里人流不断,最是热闹;小孩在街边窜来窜去,似是找着新乐子一般…… 雪雁本欲扶着她家小姐,只见林黛玉专心致志地在将街边景象尽收眼底,似是十分愉悦。 可怜她家姑娘自小体弱多病,平日里也出不了林府,整日郁郁寡欢,病情不加重才怪。 林黛玉轻声询问:“雪雁,今夕何年?” “啊?”雪雁立刻变得紧张起来,不会这么一会儿给小姐吹傻了吧?急忙问道,“姑娘你怎么了,要不咱回去罢。” 林黛玉见她着急忙慌的样儿有些好笑,知晓她的情况,轻笑道:“没事,就问问。” 少女一脸笑意,与往日的郁郁寡欢成了鲜明的对比,灵动活泼,增添不少俏皮。 “今是安朝元明六年,而且听说侯爷要班师回朝了。”雪雁正色道。 无朝代年纪可考,倒真真是个陌生的年号。 贾府还在,林府尚在,倘若真找不出退路,又是规规矩矩落于贾府,寡欢一世吗? 林黛玉随着丫鬟的话语顺了话题:“何方的侯爷?竟让你如此开心?” 雪雁开心极了,她家小姐不仅愿意出来走走,还和她找话题聊了,亢奋道:“这位侯爷,说来话长了,他很厉害,十七岁杀敌无数,听说是皇后的外甥。 但那可是位杀人不眨眼的杀神,狗见了都得摇头逃跑。” 林黛玉轻笑:“少年郎意气风发,正是闯荡的好年纪。” 同样是年少,她一生郁郁寡欢于府邸,满腹诗书终是沦为束己牢笼。 话语中却听出一丝唏嘘之感,雪雁没再继续说下去,时时看下她家小姐的面色。 “小姐小姐,十里街有家潇湘馆,糕点名扬天下,说是一句诗就可以换糕点。”雪雁急忙岔开话题。 林黛玉明显眼眸一震,难以相信:“潇湘馆?” 这不是上世她在贾府住的小院的吗?宝玉被打后,她独立于花荫之下,只见竹影参差,苔痕浓淡…… “姑娘文采斐然,这不是信手拈来?平日里潇湘馆的糕点可是千金难买。”雪雁见林黛玉略有思索,今日也是鼓起胆子来,“小姐小姐,去看看。” 林黛玉见雪雁今日算是活泼好动,不比府里时的小心谨慎,轻笑:“雪丫头,今日如此开心?是不是那里有某位郎君?” 小姑娘也到了年纪,父亲不曾亏待林府的人,上世这丫头也跟着自己去了贾府。 “没有,我只是……想让小姐开心些。”雪雁努力说出自己的想法,生怕小姐以为她自己跟某个郎君有私会,“我真的没有。” 二人自小一起长大,常侍于她身边,林黛玉见她说得快红的脸颊,轻笑:“便去看看罢。” 雪雁见小姐一身齐腰紫衣襦裙,常年疾病缠身,只剩瘦削的身子骨,风一扬,仿佛就会被吹不到,还是有些担忧地说:“姑娘,要不还是回府,风声凛冽,对你身子不好。” “我说你这丫头,不是让你家姑娘我开心些,怎又回去?”林黛玉轻声细语,语气中带着笑意。 灵动的面容此时只剩温柔,雪雁心一软:“是我不知事了。” 在林黛玉的几番安慰下,二人一道来了潇湘馆,门庭若市,倒是热闹。 潇湘馆外,竹影清风拂杨柳,门庭秋风簌簌拂过,各路英雄好汉争相斗诗。 雪雁见小姐不解,说:“姑娘,潇湘馆的馆主是位文豪,阅览古今,极爱诗词歌赋。 像是今日来了兴趣,讨个看官乐趣。” 二人远远站在潇湘馆外,根本挤不进去,雪雁摇头晃脑,无奈叹气:“姑娘,若是我有你一半才情,我肯定挤进去,给你拿个糕点。” 林黛玉身子骨弱,她去不了人群密集的地,也不是说不能去,只是说她精力很差,想必不多时,晕倒在潇湘馆外。 “里面的题目是什么?”林黛玉不急不躁,轻声询问。 雪雁赶紧抬头向里面望去,探头探脑地想要寻找题目。 无论上刀山还是下火海,可一定要给她家小姐拿到题目。 殊不知她转身的片刻,身后的凤眸淡淡地看向雪雁。 倘若身无后退之路,就这样过下去也好,至少穿堂风声,庭院梧桐,也足够一生的风景罢。 林黛玉见雪雁被热闹的人群撞了几个趔趄,欲上前将她拉回。 没等雪雁被拉回来,林黛玉却被身后的声音打断。 “题目是:留得残荷听雨声。请说出如何化解此愁。” 那人声音很冷,略带温柔,似是在前后调处做了改变。 潇湘馆外梧桐树并排立于两街,枯黄的梧桐叶落满一地,与她一身自带的愁绪浑然天成。 林黛玉转身和他相对的那一刻,冷不丁地愣了片刻,他手上有伤,血液渗出绷带,是白衣下掩不住的。 那人丰神如玉,俊郎潇洒,身姿挺拔如松,眉眼间此刻染上几分稚气,眉宇间的笑意却是掩不住的。 恰好这时雪雁从人群中出来,被眼前这位高马尾白衣少年惊艳到,忍不住往后退了一退。 林黛玉微微俯身,表示感谢。 那公子又问:“姑娘何解?” 林黛玉:“在下驽钝,学识浅薄,若有谬误,还请公子不吝赐教。” 白衣公子笑得轻快:“不妨事。” 林黛玉徐徐说道:“愁本因心起,不妨从残景中逢生,于雨声中寻清欢,公子可见眼前梧桐叶,一地衰败,可公子的到来,添了几分活力。” 那白衣公子嘴角噙着笑意,悬在腰间的古玉晃着少年纤细的腰鼓,扭头对身后下属示意:“既然如此,这盒玫瑰饼,便赠与你。” 雪雁警惕起来,眼睛巴巴地看着她家小姐。 眼前之人笑意不止,而林黛玉所看到地只有那双寒冷的双眸。 林黛玉欲拒绝,眼前之人又道:“姑娘可是怕亏欠?既如此不妨卖霍某一个面子,姑娘如何称呼?” 笑意掩不住他血色惨白,想是手臂渗血的缘故,这样一看,二人现在倒挺像病秧子集聚一堂般。 林黛玉示意雪雁接过递来糕点,轻声道:“唤我林黛玉便好,谢公子好意,见公子伤势未好,便去寻郎中处理罢。” 本想问他的名字,却不料那公子匆忙转头,闭眼片刻,转身笑意盈盈道:“霍去病。” 少年道别后,笑意离开。 而林黛玉却是一愣,眼前之景逐渐模糊却又一阵恍惚。 此人是霍去病? 第2章 我愿与侯爷成婚 元朔六年,十七岁少年与舅舅带领八百轻骑,奔袭数百里,斩杀两千名匈奴,杀死单于叔祖父,凯旋归来后封为冠军侯。 十九岁升为骠骑将军。 二十一岁斩虏七万余人,封狼居胥。 元狩六年,薨,年二十四。 而现在……年少成名、封狼居胥的天才将军霍去病,就站在了林黛玉眼前。 她知晓这历朝历代的更迭,却不知现在究竟身处何地,当今局势她只得从说书先生那边寻来。 当今天子和霍去病所处时代相同,所以她是来到汉朝了? 那她之前所处的时代也依旧在,贾府依旧在,亲人常在。 罢了,只当是世界不同。 父亲依旧是巡盐御史,当今天子乃是刘氏,首都长安,姑苏去长安都得十天路程。 这位将军是她所认识的史书之人,只可惜他走得早,有人解释过他的名讳,说是去病为的就是保他一世平安,这颗耀眼的星星却在二十四岁陨落。 林黛玉淡淡一笑,好巧不巧,她十七岁溘然长逝,郁郁而终。 一打听才知,之前边关时时传来捷报,据说是少年将军领八百骑兵,斩杀两千匈奴,意气风发,战功累累。 想必便是他了。 可话又说回来,当下该如何寻退路呢? 这样的思绪一直带到三日后,秋露正浓,凉意渐起。 他竟来提亲了,玫瑰饼尚且还没吃完…… 林府正堂,风声掠过,打断笼中的鹦鹉念诗。 罥烟眉微微蹙起的少女,衣袂飘飘,一双似泣非泣的含露目随着里面的谈话声,只身于书房侧探去。 正堂恰好与书房相邻,林黛玉悄悄地靠在门边。 只见那人身姿挺拔如青松,一袭玄衣绣银纹,腰间悬着古玉,剑眉星目,嘴角噙着笑意,散出凉意的秋风,少年意气尽显。 那日她没瞧错,他眼眸冰冷,却又总是嘴角带笑。 霍去病冰寒的双眸染上晨间些许的光束,义正辞严地向林父请示诉求:“去病不才,唯有冠军侯一小官职,但愿以性命担保,此生绝不负林姑娘。” 林如海面色悚然微变,往后退了一步,正色躬身道:“冠全军,封万户侯,古来拜将莫过于此,侯爷谦虚了。” 似是再也拒绝不得,巡盐御史自是比不得十七岁的冠军侯。 他再次开口言道:“侯爷功高盖世,姻缘大事,绝非儿戏,我遵从女儿的意愿,若是她不愿,侯爷也莫强求这份姻缘。” 语气中透着一位白发苍苍的老父亲的担心与无力,再有一份不妥协,似乎是在告诉他,哪怕你官位再高,女儿不愿,也绝不答应此事。 少年见林父有所妥协,欣喜道:“在下知晓您的意思,林姑娘自幼多病,林大人不妨让宫中御医瞧一瞧,大人可愿给与机会。” 不是林府无大夫,所谓机会本就是一个能够见面的由头。 林如海长叹一口气:“你先回去罢。” 不明父亲用意,林黛玉也只是淡淡叹气。 二人于正堂相对而坐,颜色暗淡略显破旧的紫檀木桌分割其间,茶香萦绕,檐角铜铃轻晃,穿堂风卷着檐下瘦削的影子。 不多时,霍去病就离开了林府,独留林父一人坐于正堂主位。 林如海抬眼望向书房,知晓女儿的存在,轻言:“为父年将半百,再无续室之意;且你多病,年又极小,上无亲母教养,下无姊妹兄弟扶持,以依傍外祖母及舅氏姊妹去,减我顾盼之忧,今将军上门,我不放心,你还是安心去贾府。” 林黛玉这才反应过来,话语流于心间,竟也无法言于口。 上一世,她就是在这时,与父亲告别,离开姑苏,寻求外祖母的庇护,遇到了贾宝玉,为他还尽一世绛珠仙草的浇灌之恩。 而那天,正是贾宝玉与薛宝钗大婚之日。 而她是那本《石头记》中的一个话本人物。 含恨而终的她,早已望透世俗,只留一心想远离尘世的厌恶感。 而父亲是她最牵挂之人。 父亲一身正直清廉,为人本分,怎会在母亲及弟弟的离世后,自己刚去贾府没多久,就长逝于姑苏。 当真是自己与家人相克吗? 可那日的话,她听进去了,父亲在为她找退路。 林黛玉步子轻盈,似弱柳扶风,推开轻掩的书房侧门:“既是心意已决,何以给出随我心意之言,父亲为何执着于送我于贾府?” 林如海看向女儿那双熟悉的眉眼:“我不放心外人。” 林黛玉口直嘴快的性子没改,说出来的话令人感到变味:“父亲的放心是指拿家中钱财送给荣国府吗?” 换而言之似是送钱也得把她送走吗?那么厌恶她吗? 林如海没料到林黛玉的出言不逊,甚至不相信这是女儿能说出的话:“你!” 见父亲执意送她去贾府,而林黛玉并不想重蹈覆辙。 哪怕重生,贾府依旧在,再去还一世泪水的事,她做不得。 而林父苦口婆心地劝导,一言一语均落在了她心上,他并不是要把女儿送入虎口的父亲,只是真的放心不下她。 究竟何方势力的压迫让父亲必须要将自己送走? 林黛玉身穿一袭浅红色交领汉服,广袖流仙,眸色很浅,面色惨白,郁气绕满,有些虚弱,泪水顺势而下:“父亲,既是随女儿意,可否让我有选择权,于您而言,这二处不都是赶走女儿的好去处吗?” 父女相视无言,只有那笼中鹦鹉念诗的喋喋不休打断尚寂的正堂。 林如海见她连连咳嗽几声,身子孱弱,白发渐显的他,似是认命般地扬手:“罢了,你决定好了与我说,身子不好,便回去歇歇。” 她可歇不了一点。 上一世,她离世之时,仅有十七岁,全然是日积月累的阴郁而致的重病。 见父亲妥协,林黛玉满心欢喜:“女儿还有一事。 不对,是两件。” 眼前的少女表情活泼有趣,极具生机,胭脂妆下的红晕将少女衬得活灵活现。 真是许久……不见女儿这般开心了。 操劳半生,余生也只愿女儿平安,便再多祈求些笑容。 林如海拿起紫檀木桌上的帖子一览,随后正色道:“玉儿,想做什么便做什么。” 他继续读着帖子上所举荐的贤才,却被女儿即将做的事,吓得帖子向门外扔出半室之远。 “我要把家中鹦鹉全部放生!” 尚且还可。 “还要去将军府家坐上一坐,顺便抓鸟。” 林如海:!? 不是,这是自家女儿干出的事? 林父思绪没转来回来,被涌入的晨光旭阳恍得睁不开眼。 接着哗啦一声,没听到林父回答的林黛玉抽泣嗫嚅起来,那汪黯淡又沉寂的眉眼,双唇紧抿,眼底似是忧郁的深潭:“爹爹,我做了……一个梦,你忍心赶我走,我去贾府,人生地不熟的,后来重病缠身,后面我连喝的药都没有,就算有,苦得不行,你给了外祖母好多钱,我吃了好多苦药,她们还不让我读书,我都只敢说我认识字……呜呜。我才十七岁,就没了,您忍心吗? 您再不让,我可就要哭死了。” 说罢,林黛玉手握帕子急忙掩口。 一番说辞之下,反正就是为了能出去抓鸟。 林如海摇摇头,终归还是不忍女儿的哭泣,连忙起身,手足无措地摸了摸她的头。 林黛玉含露目一转,正色:“爹爹放心,我自有定数。” 她不是胡乱来的性子,林如海心里清楚得很,许是因噩梦吓得,只想出去走走而已。 林如海点头答应:“外面风凉,注意添衣,快去快回。” 林黛玉得到父亲准许后,拖着这具孱弱的身子走出了林府。 再入尘世,但却是在十四岁,郁气甚堵,恐怕命数不定,尚且不论外头风声如何,眼前却给她一条路。 “小姐,你真要跟那位武将成亲啊?那可是位很可怕的人,他可是九岁斗虎,十二岁杀敌,十七岁封侯的杀神,肯定很可怕的。”雪雁忍不住说道。 甚至下意识就想起一个大老虎抓着一只小鸡的既视感迎面而来。 林黛玉似是不忍直视,眼泪随着方才的情绪落了下来,哭笑不得:“有那么可怕吗?” 雪雁:“真的,小姐!那天他确实很俊秀,但俊秀不耽误他杀人啊,说不定一上战场,敌人就被宰了。” 说得好像要宰她自己一样,林黛玉忍不住笑了起来,适才悲伤郁闷的情绪一扫而空。 雪雁勾唇,眼角一扬,轻搀着林黛玉,悄咪咪地询问刚擦完眼泪的姑娘:“小姐,我们去何处?” 无根浮萍,哪有归处。 她很想留在父亲的身边,可父亲一直赶她走。 林黛玉唇色泛白,低声说:“去潇湘馆。” 无论她家小姐说话声音多小,雪雁都能听见,并且一定会做得极其符合小姐心意,这可是十多年来的默契。 她家小姐呀,可一定要平平安安。 二人漫步来到潇湘馆,不似三日前的门庭若市,此时却格外静谧,处于长街偏静的一隅,主人似是喜爱竹林,两边尽是竹影斑驳,而梧桐树却在相邻处,静静落满一地的叶片,可在这片绿林的映衬下,少了衰败。 林黛玉直直望着树发呆:“这梧桐树瞧着年纪不大。” “去年种的,好在开花结果了。”一道嘹亮的声音响起。 身旁的雪雁不知何时竟没了踪影,秋风萧瑟,风声掠过,随着天边的光束落了一地红叶。 林黛玉衣袂飘飘,枫叶沾满裙摆:“见过将军,那日唐突了。” 霍去病低笑:“无妨,小爷闲来无事,当不得真。” 眼见得他前几日的伤被窄袖遮住,也不知伤口是否恢复,林黛玉不知接下来能说些什么。 他可是史书上那翩翩少年郎,杀神将军……可他不会觉得这周遭变化奇异吗? 答案应该是不会,当朝皇后依旧是他的姨母…… 凉风袭意,霍去病邀请林黛玉去店中一坐,而后者淡淡应下。 “我听御史说,姑娘来我府抓鸟,可是同意这门婚事?” 林黛玉腹诽道,消息传得还挺快。 一身玄衣衬得他眉宇间的犀利尽显,可少年总用笑意遮住,让人觉得他和蔼可亲,别人不知道,雪雁肯定是这么想的。 愈发看向那双剑眉星目,林黛玉暗暗有些害怕,却又总被笑意安抚。 是错觉吗? 以婚事为由,倒是个能摆脱去贾府的好借口。 不知对方何人,甚至只见过一面,该如何抉择。 一骨节分明,筋络分明的手倒好茶,淡淡看向她:“我常年在边疆,府中无妾室,你不用操心宅府争斗,我只有舅舅和姨母,但他们不会扰你,你我成婚后,可与我一同前往漠北,又或是林府,你是自由的,我不会做多干涉。 若你不放心,可向圣上下旨,保你一世无虞。” 少年眼眸含星,笑意淡然,总是让人忘了他是那位杀气腾腾的武将。 林黛玉似笑非笑:“这桩婚事,所图何意?侯爷,我是个短命鬼,若是你以后续弦,短命鬼可是会吓走新夫人的。” 少年不怒反笑:“这不正好,我说不定我也是,你我天生一对。” 一阵嘘寒问暖后,霍去病还真给她找了大夫。 那大夫说,郁气加身,化郁即可,不是什么大病,养养不成问题。 屏风内,蓦然,林黛玉顿住,思绪陷入一阵沉静死寂。 人来人往的小店,此刻安静极了。 林府内,刚打算和鹦鹉告别的林父,举着逗鸟的食饵被女儿回来时的一语惊得摔了一地。 哗啦一声,食饵散向四面八方。 林黛玉正色道:“我愿与侯爷成婚。” 第3章 这对吗? “侯爷,您交代的事已办妥。” 作为霍去病的属下,南时十分不解。 这才刚打了胜仗回来,前途无量,怎会偏偏去娶个病秧子回来,不是说林姑娘不好,就是他实在无法理解侯爷这番行为。 一来二去,其实等同于是了。 伤都还没痊愈,本应回朝堂复命的他,扔下大将军,折在姑苏不走了。 这不,他斗着胆儿问一句:“侯爷,这林姑娘……您认识?” 应该是认识,不然好端端地娶什么姑娘,按南时的想法来说,就是在漠北待太久了…… 二人于潇湘馆的二楼小间歇息着,这几日来,基本都是在这里。 蓦然,街外雨声响起,淅淅沥沥的雨雾氤氲出一派江南惬意之感。 盘腿坐于窗外的霍去病,单手撑着闭眼的额头,神态宁静,许久才回答:“不认识。” 南时:? 不认识就直接给人娶了?见色起意啊?这可使不得啊? “侯爷,小的想说,就算真需要娶个名门闺秀,也不能是这么一个……病秧子啊。”南时忍不住嘀咕道。 顿时,那人睁眼,深不见底的眼眸一黑,南时讪讪闭了嘴。 霍去病扯下袖间绷带,拿起换药包,唇色惨白:“她是我的夫人。” 明明刚刚死里逃生,一身伤都要来姑苏,急忙求娶林姑娘,应该是对他很重要的人。 南时:“属下愚昧,侯爷息怒。” 少年未置一语,冷不丁地自顾自地唤起药来。 南时有些不知所措,本来平日里二人虽是主仆,但也是上阵杀敌的好兄弟。 胳膊以至于整个后背全是淋漓斑驳的刀伤,严重的刀疤都见骨了,让人看了忍不住直摇头。 “还不滚过来帮我举着药。” 一听声,南时就屁颠屁颠放下刀就去大战刀了,内心嘀咕着下次定要一锤子将侯爷敲晕,然后绑回营帐,就不会受伤了。 聪明如我,嘿嘿哈。 …… 林府西院,林黛玉身着淡红的枫叶绣纹交颈衣裙,冷白瘦削的手紧握毛笔,落下几句小诗。 雪雁很是不解,这都过了好几日了,她家小姐怎么就忽然答应这桩婚事。 “小姐,为何?几句话就把小姐你骗得昏头转向了?”雪雁忍不住问。 声音渐渐随着字眼消失于雨声中。 林黛玉嘴角一扬,故意咳嗽略显虚弱:“何出此言?感觉雪丫头不挺喜欢侯爷的吗?。” “喜欢归喜欢,但是小姐你好歹也是世家小姐,侯爷久处战场,归期不定,我怕你受欺负。而且还是罗刹面鬼……” 雪雁帮她磨墨,仔细留意她的面色。 “你说,他是封万户侯的将才,有当今皇后做姨母,再有将军舅舅,娶我所图为何?” 她打听到此次霍去病本应跟随将军回朝待命,而他却在姑苏落了脚,只为一桩婚事。 这根本不是常理所能说得清的。 哪怕霍家水深火热,危机四伏,至少是未定的,而贾家她是决计不会去的。 已无退路,霍府倒是处好去向。 至于父亲为何着急与她撇清关系,足以证明上世父亲死因觉绝非病逝而已。 雨点落满遍地江南,足足下了三日,十里长街,淹满了各处坑洼,倾泻而出的思绪泯灭于溪流之间。 圣旨在三日后如约而至。 时间很快,一晃眼明日就要成婚了。 每每分别之际,林黛玉哭得梨花带雨,似是前几日的雨水没带走她的泪。 却又不能在父亲面前哭,林黛玉忍了下来,两眼红红地望向父亲。 白发参差其间的林如海岁月渐长,苦笑一声,语重心长说道:“丫头,无论哪条路,父亲只愿你好,愿你所托良人,为父便放得下心。” 林黛玉抬眼与林父相对,父女之间,熟悉却又陌生的眼神,令她哽咽:“可是爹爹,是您在赶我走,就不能与我说说,究竟发生什么事了,我就一定不能留在林府,这是我的家,真是我与你相克吗?” “我记得你母亲给你留下些物件,去祠堂看看。 明日大婚,早些歇息罢。” 自小父亲对她要求很严,却又总在各方面露出关怀,大抵是因为她是个病秧子,带着那双与母亲相似的眉眼。 但父亲人冷话少,年近半百,偶尔多股人情味儿…… 她跟着儿时的路径来到祠堂,看向母亲的灵位,跪于蒲团,为母亲上完香。 少女亭亭玉立,发髻盘于头顶,留下两股小辫,流苏摇曳,罥烟眉下是双忧郁的凤眼,眼眸相对的那一刻,泪滴挂于脸颊,一下哭红了眼。 雪雁没敢多留,利落地退于祠堂外。 少女语气坚定:“娘,女儿要出嫁了,不知你会不会觉得我鲁莽行事,哪怕都是死路,为何不走未知那一条呢,换个风景,这一生便够了。” * “铛铛铛!” “请大人管好孩子。” 彩带摇曳,笙箫鼓乐。深秋黄昏,侯府张灯结彩,朱漆大门贴紧“囍”字,门前石狮披红挂彩,红灯笼挂满屋檐四角,丫鬟们排着步子,等待新人的到来。 正厅内,沉香袅袅,檀木长桌上供奉龙凤喜烛,厅内不算热闹,彼此俨然有序。 随着礼官一句“新人至——”,鼓乐声陡然激昂,霍去病头顶一身玄红喜袍,迅速下马,完成一系列礼俗之后,搀着跨完火盆的林黛玉进入正厅。 身着凤冠霞帔的林黛玉全程提着气走完的,本以为繁琐礼节还要耗一天,特意在临行前拿了饼,生怕晕倒在中途。 索性还好,她坚持下来了。 高堂之上,坐着霍去病的长辈舅舅和姨母,一身锦衣华服,杯盏间笑语盈盈。 脑海中闪过父亲的面容,林黛玉莫名情绪低落,临行前总想让父亲一道来,可他却拒绝了。 总觉……父亲想抛弃她,巴不得与她分清界限。 衣袖间蓦地传来一阵温热,林黛玉只听身旁之人安慰道。 “别怕,快结束了。” 一套行云流水的礼节下来后,林黛玉被送入洞房。 府中很安静,只有霍去病的家人相伴在旁。 不多时,薄纱帷幔间起伏不定,屋内熏香是诱人的栀子香,林黛玉轻轻靠着床边支柱,悄咪咪地拉开绣有鸳鸯的绸缎盖头,轻抚着窗台,欣赏这满院的梧桐树。 院内梧桐树落满整地暗红的梧桐叶,忍不住惋惜,却被眼前信步走来的少年打断思绪。 霍去病嘴角噙着笑意:“妹妹,可是饿了?” 少年眉眼间打下梧桐树边映下来的光,夕阳落满他的鼻骨,以及他那高高束起的马尾,此刻却将喜服换下,着了一身暗红的锦袍前来。 林黛玉不知所措地缩回倚着的窗台,不断摩挲着指腹:“没有,我只是有些闷,出来散口气。” 霍去病两手撑着栏杆,仰视着那位面容憔悴的姑娘:“林姑娘,在你未及笄之前,唤你妹妹可好?” 询问她的意见,在等她的回应,语气温柔,笑容肆意。 见他换下喜服,林黛玉出声问:“那便是不用……” “你很想吗?”少年不答反问。 一想到他这样问,林黛玉有些懊恼:“随你个便,与我无关。” 语气不容置喙,还带着一点生气。 那人一脸慵懒神态,低笑温声说道:“我舅舅和姨母想见见你,换身衣服随我来,一块上街喝酒去,怎么样?” 等会儿!?喝酒? 霍去病:“对了,从明天开始,你要进行晨练,和我的将士们。” 什么!?锻炼身体? 怎么忽然朝着非常不对的方向发展了? 林黛玉顶着繁重的流苏金钗已经好一会儿了,之前没发现如此沉,瞧着倒是挺好看的。 一提到长辈,林黛玉双手低身行礼:“等我片刻。” * “你说去病怎么会忽然娶亲了?”一身着华丽长袍的女人说道。 男人捏住眉心:“怎么?反悔了?” 女人流苏轻晃,样貌极好,微微撑着檀木,闭眼小憩:“没说不同意,哥哥,我只是想不明白,这姑娘年纪瞧着尚小,还是巡盐御史林如海的女儿,我就是怕……” 怕功高盖主,引来杀身之祸。 男人:“莫要再说,去病开心便好。” 门外两个影子钻着夕阳打下的暖光:“舅舅,姨母,给你们来请安!” “哟,外甥女瞧着有些不满我的神态,可是我做错了事?” 一道凌厉的女声传来,那人正是霍去病的姨母。